《種心》（四）

駱奕半躺在沙發上，看著在陽臺畫畫的小孩。

不，可能已經不算是小孩了吧，畢竟已經快十六歲了。

算是少年了。

初夏的風，不冷不熱，從陽臺吹進來，帶著點吊蘭的氣息，吹起了少年額前的發絲，吹鼓了少年身上的T恤。

清晨的陽光灑在少年的側臉上，駱奕能看見少年臉上那一圈細細的絨毛，帶著金色。

少年的神情很專註，手中的筆在紙上描摹，發出“沙沙”的聲音。

駱奕覺得心中的種子在繼破土發芽後不斷的抽枝長葉。

纖細的脖頸，單薄的身量，這麽多年了，還是讓駱奕忍不住心疼。

這麽多年了，駱奕依舊會怪自己為什麽沒在小孩剛來的時候就發現端倪。

但其實哪有那麽多“早知如此”，並不是誰的錯，只是駱奕習慣性的把錯攬在自己身上罷了。

他覺得自己應當是要照顧好小孩的，身心都是。

他拿著手機卻也不看，只是拿在手裏轉著玩，視線時不時的就往少年那裏看一眼。

他不知道自己是為了看什麽，只是好像要通過這個動作來確保什麽。

他想起了老陳的話。

“說好也不好，說壞其實也不壞……主要是缺乏安全感，害怕被拋棄……”

“但如果是沒有及時發現，可能會導致自閉、抑郁等等，都是說不定的……”

“學校那邊，你可以先問問他的意思，不想去可以休學……關於那個本子，或許可以試試讓他學學畫畫，轉移註意力……”

“小孩遭遇變故，心思太重了……”

“要多關心……愛護……”

“當他表示出對你的喜愛和親昵的動作時，你一定要表現出同等的喜愛……”

“……”

“等他慢慢的開始不那麽完全‘聽話’會撒嬌會提要求，慢慢的就好了。”

老陳當時說的話，駱奕現在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多虧了老陳，不然他還不知道以什麽理由騙小孩去醫院。

正想著，手機裏就傳來了消息的提示音，正是老陳。

“你家小朋友最近怎麽樣？”

駱奕看了眼少年，少年剛好也轉過頭來，朝他做了個鬼臉。

“挺好，都會朝我齜牙了。”

一口整齊的小白牙，還能看到左邊嘴角的小梨渦和小虎牙。

駱奕在心裏補充到。

“畫畫也學的挺好的。”然後他就發了幾張少年最近的畫作過去。

“那就應該沒什麽大問題了吧，畫也沒什麽了，色彩輕快明亮。”

“嗯，多虧你了，等你沒那麽忙了請你吃飯。”

“不說這個，一切為了研究，誒，對了，雖然那次我說那句話是為了試探你家小朋友，但你一個快奔三的人了真的不考慮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嗎？”

駱奕看著陳奇發過來的消息，不知怎地下意識的就看了一眼少年，少年還是很認真的畫著畫。

“滾，你還嫌害我不夠嗎！”

然後老陳就沒再回了，駱奕猜他是不敢了，怕被捶死。

想起這件事，駱奕又有點頭疼。

老爸還真是不好搞定。

那已是小孩十四歲時候的事。

駱奕自己都沒發覺，他已經習慣了用小孩的歲數來記事情。

那天，也是老陳以“終身大事”的理由，非要讓他去gay吧。

他問老陳，你又不是是gay，去gay吧幹嘛？

“去體會一下gay的世界，回去說不定還能做個研究呢！”

真是個被研究支配的瘋子……

說實話，駱奕真是已經從良了，他已經好多年沒去過gay吧了，但偏偏就是那一次，剛好被老爸發現了。

半夜，剛從gay吧回來的他，一進門就被站在門口的老爸嚇了一跳，再一看沙發旁站起來的老媽，他就知道，這事完了。

“你就是這樣教小凡的？”

老爸只說了這一句話，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他，錯身下了樓。

“小奕……媽也是幫不了你了……”

周大美女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叫過他了。

駱奕擁住面前的女人，說到:“媽，我有你這樣的媽已經很幸福了，爸那裏我會去說的。”

“你爸可能是一時接受不了……”

“媽我沒事，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你爸肯定還在樓下，我和他一起回去。”

“小奕，日子是自己過的，做父母的，只想你們都好好的，不管是男是女，只希望你幸福。”

駱奕想，雖然爸那裏不好搞，但有這樣的媽可能也是別人羨慕不來的了。

大不了……就和小孩過一輩子，不也挺好的嗎？

駱奕想得入神，沒註意到少年已經悄悄走到了他面前。

“高舅舅！”少年一下子撲到他身上，嚇了他一跳。

駱奕失笑，揉揉少年的頭，手感頗好。

“幸好你瘦，不然我可要被壓死了。”

少年嘻嘻的笑，從他身上爬起來把新畫的畫遞給他看。

黑白的素描，畫的是他，畫的是駱奕，畫的是剛剛的駱奕，躺在沙發上的駱奕，笑著的駱奕。

空白的邊頁上，寫的是一行字:

“如果你是植物，我的眼光就是水。”

駱奕感覺自己要溺死了……

[小劇場]

小凡凡:陳叔叔那次講了什麽啊？

一凡（氣急敗壞臉）:陳壞蛋說有我在高舅舅想幹點什麽都不方便！不方便嗎！可方便了！

小凡凡:陳壞蛋！壞蛋！

作者有話要說： 昂！對了，關於一凡為什麽叫駱奕叫高舅舅，上一章有說的啊～因為一凡覺得駱奕很高啊！是很高的舅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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