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這個時候, 莫黎陪陸清晏一起到陸老太太的莊園給她過生日，因此她對這個日子印象很深刻。

在老太太打來電話之前, 她就跟陸清晏提過這個事, 說道：“那天你自己去看望奶奶，我就不去了，以免她過壽不高興。”

上一次見面，被爆出那麽多隱藏的真相, 她跟陸清晏的關系倒成了最不重要的, 老太太到最後離去都不置一詞。

陸清晏淡道：“要麽一起去, 要麽都不去。”

“老人家年紀大了，想法固執很正常, 你不要對著幹，這樣她會更來氣。”莫黎勸道。

“你不用操心。”陸清晏揉了下她的腦袋，“我會處理。”

莫黎不知道他的處理是怎麽處理，倒是接到了老太太主動示好的電話。

這天陸清晏下班回來後, 莫黎迫不及待的問：“你跟奶奶溝通了什麽嗎？”

“怎麽？”陸清晏睨她一眼, 順手松開頸間的領帶, 解開一顆襯衫紐扣。

即便兩人已經有了最親密的關系, 每次看到他隨意的小動作，不經意露出的鎖骨, 莫黎仍是像當初第一次看到那般，在心裏暗嘆一聲, 這該死的性感！

陸清晏對上她的眼, 目光變得饒有興致。

莫黎趕忙斂神, 嚴肅道：“奶奶給我打電話了, 邀請我去那邊陪她過生日。”

“那看來她是想通了。”陸清晏淡淡點頭。

“你說了什麽嗎？”莫黎問。

“沒有。”陸清晏如實道, “給她時間自己考慮。”

對他來說, 奶奶同意與否，並不重要。只要父母支持，在莫黎家人那邊有個交代就夠了。

包括這次跟莫黎姥姥商定的提親，他第一時間跟他媽媽孟秋做了電話溝通。孟秋表示會配合他的一切安排。

陸老奶奶就是在孟秋跟她通氣之後，發現這段姻緣已經勢不可擋。如今孫子操辦婚事都懶得知會她，可見她再不低頭，以後祖孫情分都要淡了。在得知宋茉琪不是宋家的親生女兒之後，她對於聯姻的執念也漸漸消失了，橫豎沒有人選，娶誰都不如趕緊結婚來的重要。兒子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早點看到膝下獨子成家才是最緊要的事。

左思右想後，她主動給莫黎打了一通電話。

莫黎聽陸清晏這麽簡簡單單一說，怔住，“就這樣？”

陸清晏走到吧臺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兩口後，懶散的倚著吧臺，慢道：“你越想說服一個人，他越想堅持自己。當你讓他知道，你不需要他的看法，他就沒有看法了。”

莫黎發現陸清晏處理任何事，都是這麽游刃有餘的感覺。

理性完全淩駕在感性之上。

他這輩子做的最感性的事，大概就是被她騙了之後還跟她結婚。

當晚，兩人在床上纏綿之後，莫黎枕在男人胸膛上，腦子裏漫不經心的想著，說道：“我送奶奶什麽生日禮物好呢？”

陸清晏道：“我已經托人準備了老太太喜歡的一套蘇繡常服。”

“那是你的心意呀，我都不知道準備什麽，老太太不缺吃不缺穿的，我也不像你了解她，知道她喜歡什麽。”莫黎嘆了一口氣，給這種應有盡有的富貴長輩送禮物，還真不知道從何入手。就算知道她喜歡的稀罕玩意兒吧，她又未必買得起。

陸清晏淡道：“你也知道奶奶不缺什麽，咱們送一份禮物表達心意就夠了。”

說是這麽說……

次日吃早餐時，莫黎看著桌上的甜品，突然想到，上次生日宴那次，老太太對糕點很感興趣，但因為高血糖，只吃了一口。這次不如她親自動手做一個無糖低脂蛋糕帶過去。

莫黎用工作之餘的時間，跟著糕點師傅學習。在老太太生日當天起了個大早，動手制作蛋糕。等到蛋糕做好放入禮盒後，綁上漂亮的綢帶，算是大功告成。

吃過早餐，莫黎上樓去換衣服。

主臥衣帽間裏是琳瑯滿目的禮服，由於她很少參加晚宴活動，這些禮服能派上用場的時候極少。今天奶奶生日，屬於家宴，不適合太浮誇，莫黎的目光不經意落在去年今天穿過的那條裙子上。

她挑出那件穿過一次的綠色立領盤扣收腰連衣裙換上，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跟去年相差無幾，仿佛時光倒流。

陸清晏進衣帽間拿手表，他取出一塊黑色腕表戴上，看向某一格裏的翡翠手鐲，問她：“這個不戴上嗎？”

莫黎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這是奶奶在去年元旦送給她的手鐲。當時她違心答應了陸清晏的求婚，大家都以為他們要結婚，奶奶滿心歡喜的送了這貼身佩戴的鐲子給她。

她離開這裏時，把手鐲放在了珠寶臺裏，沒想到一年過去，東西還在她當初放的位置沒有動過。

“奶奶看到我戴這個會不會不開心？”莫黎有點猶豫。

去年奶奶的殷切與慈愛仍歷歷在目，卻是對她這個騙子錯付了。

“這本來就是你的東西，你不戴誰戴？”陸清晏理所當然道。

莫黎心中酸澀，低聲囁嚅：“是我對不起奶奶，讓她一把年紀還要承受謊言和欺騙……”

當時她的心理壓力大到窒息，如今想想，仍是難過。

陸清晏伸出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淡道：“你現在是她如假包換的孫媳婦，不算欺騙。”

莫黎看著她，兩只杏仁眼水汪汪的，斥滿了心疼和愧疚，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好，眼底像是藏了一只無措的小鹿。

陸清晏的手指順著她的下巴往上，指腹滑過她的唇瓣，道：“你這麽看著我，會讓我想親你。”

“……”莫黎一怔，耳根子浮上紅暈，瞬間別過臉。

經過這段時間的同居，她太了解他了，接吻只是第一步，後面會越來越不可控，就算是大白天，只要在家裏，他就無所顧忌。唯有在人前，他端方雅正，高冷淡漠。

陸清晏取出那個鐲子，托起莫黎的手，將玉鐲套在她白皙纖細的手腕上。

莫黎一擡眼，正巧與男人深邃的目光撞上，他捏著她的手，慢道：“奶奶很快就會想明白，你不來騙我，我連老婆都沒有。”

莫黎抿著唇，仍是洩露出笑意，心跳悄然加速。

他這看似漫不經心的一句話，比情話更撩人，更叫人心動。

兩人整理好之後，帶上禮物，出發前往陸老太太的莊園。

每次陸老太太生日，就是陸家的親眷們聚在一起的時候，大家再忙也會在這個時候趕來給老太太送上祝福，都知道老人家活一年算一年，趁著還在，熱鬧熱鬧。

關於莫黎的事，明面上沒人談論，私底下已經傳開。

她代替宋茉琪跟陸清晏訂婚又同居，順利虜獲陸清晏的心，從一個冒牌貨變成了正牌女友。

當楊蕓知道這個事情後，更是恨的咬牙切齒，“我這麽多年的感情，竟然輸給了一個贗品！”

陸淺語曾經因為莫黎碰過一次壁，對她也很不爽，譏誚道：“靠著坑蒙拐騙的手段，實現山雞變鳳凰，這種人的心機可不得了，你鬥不過的。”

“可是晏哥怎麽會被一個女人玩弄於股掌之間？”楊蕓怎麽都順不下心裏的那口氣。

陸淺語滿臉不屑，“說不定就是一時上頭，被她的花樣給唬住了，時間還長，以後怎麽樣很難說。”

其他人私下裏也難免嘀咕，宋氏雖然不如東星財大勢大，好歹算個豪門，宋家千金也是名門閨秀。而這個叫莫黎的女人，就是靠著一張臉，近水樓臺先得月，一個來自小縣城的父母雙亡的孤兒，在他們眼裏無異於社會底層的草根，跟陸清晏那是天上地下的差別。

但陸清晏自從掌權東星後，就是一個專斷獨行的人，公事都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私事更沒有旁人插嘴的份兒。大家知道了，也當做不知道，表面上都避而不談。誰也不想得罪陸清晏。

陸清晏跟莫黎抵達莊園後，場面顯出一種微妙的尷尬。

大夥兒想跟莫黎寒暄，又不知道怎麽個寒暄法，去年是這個人，今年也是這個人，身份卻不一樣了，也不知道她忌不忌諱之前當替身的事。最終，大家都是互相點頭微笑，看在陸清晏的面子上，給足了周到客氣。

陸老太太主動招呼道：“黎黎，過來坐，來我身邊坐。”

莫黎拎著蛋糕，來到老太太身旁，把蛋糕放在一旁茶幾上，道：“奶奶，這是我給您做的壽桃蛋糕，無糖低脂，多吃幾口也沒關系。”

陸清晏在一旁補充了一句：“她五點鐘就起來做蛋糕了。”

莫黎瞥他一眼，眼神帶著嗔意，像是嫌他多嘴。

陸清晏雙手抄兜，閑閑倚在一旁，彎起唇角，無聲笑了笑，不再說話。

這笑容，在旁人眼裏看來，盡是寵溺。

陸老太太笑道：“有心了，那你趕緊切一塊我嘗嘗。”

莫黎把蛋糕打開，別致的造型引得大家爭相稱讚。

她在切蛋糕時，老太太看到她腕間的那串手鐲，心中感觸良多。既然兜兜轉轉還是她，不如痛快的認下這個孫媳婦。聽宋茉琪說起那些緣由，這也是個好姑娘。更何況，千金難買心頭好，自家孫子從頭到尾喜歡的就是這個姑娘。

蛋糕做的不是很大，莫黎給老太太切了一塊後，眾人你一塊我一塊，很快就分完了。大家吃到嘴裏，又是一輪讚美。

陸淺語沒去分蛋糕，在一旁玩手機，心中暗道：都是一群虛偽的人，私底下誰看得起這女人，表面上都在吹捧應酬。

下午時，老太太對莫黎招呼道：“會下棋嗎？陪奶奶去玩玩。”

“會一點。”莫黎笑道，走到奶奶身旁，攙扶著她。

兩人去了茶室，傭人倒上茶水後，老太太把人揮退，房內只剩下她們兩人。

棋盤上的黑白棋子，一顆接一顆，緩慢落下。

局勢過半，老太太落下一顆白子，道：“有時候人就像在局裏的棋子，身不由己。”

莫黎放下一枚黑子，擡眼看她，帶著愧意，低聲道：“奶奶，對不起，上一次是我騙了您。”

老太太擺了擺手，“當時幸好你頂上了，不然，宋家跟陸家因為逃婚鬧翻臉，我都沒法跟老頭子交代，那可是救過他命的兄弟。多虧了你呀，黎黎，是你化解了那場沖突。”

“奶奶，您別這麽說，我騙人就是我不對……”莫黎被老人家說的羞愧。

陸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我相信清晏的眼光，他能死心塌地的喜歡上你，說明你一定是個好姑娘。”

“他比我更好。”莫黎由衷道。

陸老太太端起茶盤上的小茶杯，慢慢飲盡後，放下杯子。

莫黎提起泡好的茶，為她續上一杯。

陸老太太回憶著往事，道：“去年底，就是在這間茶室裏，他對我提出要跟宋茉琪退婚。”

“……”莫黎看著老太太，沒有說話。

陸老太太繼續道：“我問他為什麽非要退婚，他說經過幾個月的相處，覺得不合適。我當時生氣啊，好好的大家閨秀，跟他訂了婚還住在一起幾個月，這要是被他退婚，以後指不定怎麽被人嘲笑。”

陸老太太拿起放在桌邊的拐杖，對莫黎道：“當時我就用這跟棍子抽他，抽一下問一下，到底要不要退婚。”

莫黎臉色白了幾分，揪著一顆心，一言不發。

“他就死扛著，咬定沒感情，非退婚不可。”陸老太太無奈的笑了下，“後來我被他氣的住院了，他還是不松口，他自己也被抽的半個月都得趴著睡。這婚啊，就這麽被他扛下所有罵名給退了。”

“……”莫黎拿著棋子的手微顫，喉嚨哽塞。

“那時候以為他負心涼薄，現在才知道，他是用自己的方式在維護他的感情。”陸老太太拿起一顆棋子，在恰如其分的位置放下，看著莫黎，道，“我這孫子，旁人都說他冷血無情，驕橫強勢，但他對你，是一退再退，用情至深。”

莫黎忍著海潮般起伏的心緒，哽著喉嚨，出聲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運氣這麽好，能被他喜歡。”

她擡起水光盈然的雙眼，坦誠的看著老太太，堅定道：“他就是我人生的奇跡，我也很愛他。我想要跟他一起走過餘生的每一年，每一天。無論貧窮富貴，無論健康疾病，我永遠都不會松開他的手。”

陸老太太看到莫黎眼裏的真誠與熾熱，暗自為陸清晏松了一口氣，至少他的真心換來了真心。

當天晚上，陸清晏和莫黎照例被留宿。

莫黎回到房裏休息時，陸清晏被叔伯們拉著一起玩牌。

莫黎洗了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沒有睡著，腦子裏都是老太太對她說的那些話。

她不知道，陸清晏為了退婚，居然頂著這麽大的壓力吃了這麽多苦頭，這些他都沒跟她提過。

不知不覺，夜色沈沈，更深露重。

陸清晏回到房裏時，莫黎還是醒著的，他聽到他去浴室的聲音，聽到他洗漱的聲音。

接著是走到床邊，掀開被子上床……

他躺在她身旁，習慣性的側過身，將她圈在懷裏。

陸清晏估摸著莫黎這時候已經睡著了，並不打算打擾她，但當他的手觸上她的肌膚時，碰到細細的帶子，他順著摸索，喉結抽動著，眼神逐漸轉深。

他索性掀開被子，借著月光仔仔細細看她惹火的模樣。

莫黎眼睫毛輕顫，眼底藏著羞澀，但主動擡起手，勾住他的脖子，纏著他反客為主，將他壓在下面。

莫黎撐在陸清宴上方。

美好風光在他眼前一覽無餘。

他目光幽深，沒有說話，似在盡情享受這一刻。

莫黎俯下身，虔誠的吻散落在他額頭、鬢角、鼻尖、唇瓣……

她極盡溫柔又細致的吻他，與他纏綿悱惻。

陸清宴快要耐不住，轉移註意力，啞聲問她，“今晚怎麽這麽主動……”

莫黎埋下頭，啃著他耳朵的軟骨，聲音沙啞又柔軟，“不喜歡我這樣愛你嗎？”

作者有話說：

麽麽噠~

預告一下，番外大概還有三章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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