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餐之後, 姬恩沒找到與聞梨單獨交談的機會就回去了。

姬恩想著，那個任務的事之後再找機會跟聞梨說。

晚飯之後，聞梨陪著尤菲妮亞去了書房。

聞梨對?魔法不是?很懂, 但還是?會耐心地陪伴尤菲妮亞，聽尤菲妮亞講她的魔法報告。

因為尤菲妮亞是?一個很喜歡說話的人?, 但是?家裏的仆人?就算對?待她很親切, 也是?有分寸的。

所以聞梨會抽出一些時間?, 聽尤菲妮亞說一說話。

尤菲妮亞特別珍惜有聞梨陪伴的時間?，畢竟聞梨平時工作?都很忙, 不是?每天都有空可以在這裏陪伴她。

不過?每次尤菲妮亞不會讓聞梨陪伴她太久, 因為她希望聞梨能?夠早些休息。

聞梨回到房間?的時候，就看到初光躺在她的床上?，他閉著眼?睛，但是?聞梨知道他沒有睡覺。

“初光。”

他知道聞梨進入房間?了，但是?一直等到聞梨叫他的名字, 他才緩緩地睜開眼?睛。

“主人?。”

初光挪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似乎是?想要讓聞梨躺在他的旁邊。

“回自己的房間?去。”聞梨走過?去, 剛剛想要伸手將他拽起?來, 初光卻借機環抱住了她的腰，“你受傷了。”

聞梨拽住他的後脖領, 若有所思地看向他說：“雖然你現在是?半神的狀態，但依然是?一位無所不知的神明大人?，還是?你偷聽了我和姬恩的對?話？”

“我聽到了。”

初光如實地回答, 然後側頭吻上?聞梨的手臂，他的唇隔著她雪白的衣袖輕輕摩挲著：“主人?, 我看一看你的傷口。”

聞梨拒絕了初光說：“沒有必要，我已經上?過?藥了, 很快就會好了。”

初光仰頭看向她，眸光溫柔卻似水波輕輕顫抖著。

“我給你舔一舔。”

聞梨撫額，這位神明大人?總是?會毫無羞恥地說一些奇怪的話。

初光補充說：“我今天看書上?寫了，傷口舔一舔就好了。”

聞梨冷淡地說：“沒有這樣的說法，並不是?書上?寫的東西就是?對?的，也可能?是?人?類編造出來的。”

初光並沒有放棄，而是?一臉真誠地說：“可我還是?想要嘗試一下，可以嗎？”

那張漂亮又聖潔的臉龐被聞梨捏住，她微微勾唇說：“說不通，幹脆就要耍無賴？”

他笑起?來，手指輕輕勾住她的手腕，低聲說： “請滿足我的求知心。”

“這是?求知心嗎？”

聽到聞梨這樣問，初光剛剛想要回答，她的手指塞入他的嘴巴，溫熱的舌頭與冰冷而纖細的手指觸碰到一起?，他嗚咽著說不出一句話。

“別忘記，你可是?神明大人?，就算了解人?類的感情，還是?要回到自己的神座。”

不想回去。

初光看著聞梨說不出一句話，淺金的眸子仿佛覆蓋著一層稀薄的霧氣。

“來吧，滿足你的好奇心。”

她的手指離開了他的口腔，解開了自己袖口的扣子。

初光覺得自己呼吸有些沈重，是?心中那種混雜難辨的感情讓他的一切都在變得沈重。

他托著她的手腕，小心而輕柔的仿佛她是?一件易碎品一樣。

嘴唇觸碰到她的手臂上?那一刻，他非常小心翼翼地用舌尖觸碰了一下她的傷口，藥物苦澀的味道夾雜著淡淡的血腥味。

初光感覺到一種分割感。

他是?炙熱的，又是?無比冰冷的。

屬於?人?類的部分在燃燒著他的一切，可是?屬於?神的部分猶如沈冰一般，無法被融化?也不會被擊碎。

他只是?輕輕觸碰了一下她的傷口，就不敢再碰了，害怕自己將她傷口上?的藥物都吞到了肚子裏。

不是?害怕外用的傷藥在他的體內產生什麽副作?用，而是?擔心影響到她的傷口。

“主人?……”

初光剛剛開口，聞梨就伸手將他的手腕扣住，目光甚是?冷漠的註視著他。

他沒有反抗，就如同罪人?一樣被她鉗制著。

看向聞梨的淺金色眸子閃著濕潤的光。

聞梨抓著他的手腕，帶著他走向自己房間?右側的門，那裏通往聞梨的更衣室。

初光步伐都有些淩亂，進入聞梨的更衣室，他聞到了一種清冷的幽香，只能?將頭低下，不想讓聞梨發現他仿佛饑渴般滾動?的喉結。

“神明大人?，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

聞梨低聲在他的耳邊問。

溫熱的呼吸在他的耳邊拂過?，沒有留下一絲溫度，只有癢意。

那種感覺仿佛會滲入身體內部的最深處，讓靈魂躁動?難安。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她說的那些話，他都記得，只是?不知道現在她指的是?哪一句。

她沒有叫他初光，而是?神明大人?，仿佛在提醒著……他應該是?什麽樣的存在。

她不允許他躲在初光的名義之下。

“我讓你懂得感情，而不是?沈溺於?感官上?的歡愉。”

他輕輕地閉上?眼?睛，感覺自己的身子在發顫。

沒有辦法控制，也沒有辦法思考。

他偶爾會有一種很渴的感覺。

無論喝多?少的水都無法緩解的幹渴。

只有觸碰到她才能?消解。

“擡頭，神明大人?。”

他聽到了她的命令，身為一個‘寵物’，被她照顧著，飼養著，他不應該違抗她。

可是?他不敢擡頭。

他在書上?看到過?對?自己心中此?刻翻湧感情的形容。

不如說，他現在本能?的知道自己這種感覺是?什麽。

畏懼。

她扯住他的長?發。

透金的發絲泛著一種柔亮的光澤，仿佛無數絲線纏繞著她的手指。

他看到了鏡子。

游移的視線落在鏡框上?，看著繁瑣的花紋上?點綴著無比昂貴的寶石。

精美而華貴的鏡子，上?面的寶石讓他想到她的眼?眸。

無比的美麗卻沒有一絲溫度。

“神明大人?在害怕什麽？”

聞梨的腳從後面踢上?他的小腿，他仿佛一個被操控的木偶一般跪在了鏡子前。

她從他的身後捏住了他的下巴，讓他無法逃避地看向鏡子。

時間?仿佛靜止了。

這一面鏡子。

普通又不普通。

不是?因為它被鑲嵌在點綴著寶石的鏡框裏。

是?因為它映出了神明。

本應該是?高潔而不谙世事的神明。

此?刻緋紅的臉頰連著他的眼?角都是?紅的。

靡糜又綺麗。

鏡子中，她漆黑的短發微微垂下，烏黑的眸子如同鏡面一般平靜而透亮。

她低聲在他耳邊說：“我只是?讓你懂得感情，而不是?讓你墮落，光明神。”

不是?初光，而是?光明神。

這種警告讓他感受到了疼痛，被她的長?劍貫穿時都沒有這麽痛。

“我不明白，聞梨，我不明白，為什麽你要這樣……”

他沒有叫她主人?，而是?失魂落魄地叫著她的名字。

語言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

比如她的名字。

如此?簡單地就給予他錐心之痛。

“是?你讓我存在於?這裏的，是?你給予我了人?類的部分，我什麽都聽你的，可是?你卻這樣對?我。”

他靜靜地閉上?眼?睛。

曾經無比聖潔的神明，雪白無暇的肌膚，絕美的臉龐，無人?可以觸及的至高之位，連發梢都透著虛幻的淺光。

他被她拉入了人?間?。

她讓他去學習感情，讓他通過?人?類的身體得到從未有過?的感官體驗。

可是?她讓他落入了人?間?，卻要求他的心還在高高的神域裏。

他無法控制自己洶湧的感情，只能?狼狽地跪在這裏。

“聞梨，你明白的，你在做什麽。”

他仰視著她。

那雙蘊含著陽光的眼?眸仿佛被割碎一般。

七零八落。

她依然冷漠地註視著他。

得不到聞梨的回應，這位光明神心中湧起?一種更沈重，尖銳，甚至散發著灰色氣息的感覺。

這時候他還不知道，這種感覺叫絕望。

他只知道，她絕對?不會回應他。

“你只負責讓我墜落，你不會拯救我。”

聞梨緩緩地笑起?來，這次的男主角不愧是?神明，他清楚意識到了她的目的。

他眸子微顫，她的笑容總是?能?讓他的內心湧起?一種雀躍的感覺。

可是?這個時候，她露出如此?美麗的笑容似在默認他所說的一切，未免有些太殘忍了。

“你在想什麽，你希望誰來拯救墜落的神明……”

他質問著她，“我的信徒嗎？”

如果他這樣墜落下去，身為信徒的尤菲妮亞能?夠拯救他。

那麽聞梨這次就算是?完成自己的紅娘計劃了。

可是?，信徒不會拯救墜落的神明，只會放棄他。

聞梨擡手撫著他的下顎，註視著他的眼?眸，微笑著問——

“你還需要被拯救嗎？”

知曉一切的光明神卻回答不了一個簡單的問題。

他的唇輕輕動?了一下，似乎在顫抖一樣。

“你會拯救我嗎？”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問，明明他很清楚答案。

她不會的。

她並非在享受一位神明跪在她腳邊祈求的優越感。

只是?她就是?不會拯救他。

聞梨微微一笑：“也許會。”

騙人?。

不，她在欺騙神明。

她是?一位騎士，她用她的劍守護著一個國家，守護著無數的生命。

可是?她的長?劍不會守護他。

英勇無畏的騎士信仰不是?神明，而是?自己的長?劍。

可是?他不敢說……她在說謊。

有些謊言如果不被拆穿，那就是?真實。

“既然如此?，你就可以放心地欣賞了吧。”

他抓著她的手放在他長?袍的系帶上?，“一位神明是?如何為你墜落的。”

聞梨扯住他的系帶，低笑問：“你還想實踐什麽？”

他露出微笑。

聖潔，美麗，太過?於?純白的顏色總會被其他顏色浸透。

烏黑柔軟的短發，明亮無波的墨瞳，沒有一絲溫度，吞噬掉一切色彩的黑色。

那是?她的顏色。

讓純白從某一處開始變得漆黑。

他聲音微啞：“你明明知道的，主人?。”

“我不知道啊，”聞梨眨了眨眼?睛，凜然而清麗的容顏無端讓人?感到一絲惡劣，“我又不是?神明，怎麽可能?會什麽都知道啊。”

他的掌心覆上?她的手。

這雙持劍的手，不止擁有力量。

還可以給予一位神明，從未感受過?的痛苦……

無法思考的愉悅。

他將額頭靠在她的手心，低聲說：“神明在你的面前也不過?如此?。”

她保護的國民是?他的信徒。

而他又是?誰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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