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超市門口, 祁萻坐在藤椅上，恍神得厲害。

回想著喬子鷙說，她是第一個讓他這麽喜歡的女孩子。

沈星禹從超市走出來時, 手上拿了兩瓶飲料。

聽到腳步聲, 祁萻回神看過去, 這時沈星禹已經走到了她跟前，將飲料遞給她。

祁萻接過, 熱乎的, 應該是沈星禹專門從保溫箱裏拿的。

想起剛才的事情, 祁萻忍不住道歉道：“星禹, 對不起啊。”

沈星禹神色微，反問?道：“什麽？”

祁萻把頭往下埋了埋, 捂著飲料瓶低聲道：

“就?…把你牽連進來了, 還差點讓你和喬子鷙打起來。”

聽她的話, 沈星禹淡然一笑：“應該說抱歉的人是我。”

“嗯？”

這次換祁萻楞住了。

她坐著，沈星禹站著, 他在她旁邊坐了下來。但是沒靠在一起坐, 仿佛是在故意避免靠她太近。

藤椅本就?不長, 兩人分居一左一右, 占據了整張椅子。

沈星禹沈一口氣, 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緒後, 緩緩說道：“其實, 我一開始就?知道他們在演戲。”

“他們想把我支開, 然後把你引到天臺去。”

祁萻擰眉, 說不生氣那?是假的。

“那?你為?什麽要配合他們？”

雖說心裏很生氣, 可是問?話的時候，女孩的情緒很平靜。

想來, 除了喬子鷙，她真的沒對什麽人發?火生氣過。

沈星禹眉梢微微擡起，同一個問?題，這是今天他第二次被問?及。

第一次趙小亮問?他時，他沒有回答，這次不打算隱瞞了。

他微側頭，目光落在祁萻臉上，神色認真：

“因為?，我知道你喜歡喬子鷙。”

祁萻心跳一緊。

喜歡喬子鷙的事情，她從沒對任何人說過，連秦伊伊都沒有。

沈星禹卻什麽都知道，而且是十分篤定這件事情。也不給她反駁狡辯的機會，沈星禹繼續問?她話：

“喬子鷙說你是因為?我才和他鬧翻的，是嗎？”

他問?得很隨意，祁萻也沒多琢磨，直接回答道：“不是。”

回答完，忽然又是一楞，屏氣小心地觀摩沈星禹臉上的神色。

記得上次他問?他要不要去圖書?館，她回答說不去，因為?喬子鷙會生氣後，他就?生氣了。這次…

應該也會吧。

祁萻心裏有些忐忑。

沈星禹忽地笑了，“這麽打量著我幹嘛？”

祁萻直言：“我和喬子鷙這樣子，你會不會生氣嗎？”

具體和喬子鷙是哪樣子的關系，祁萻也說不清楚，所?以籠統概括成…“這樣子”三個字。

聽完，沈星禹又笑了，笑得很隨意，至少祁萻看著他笑得並?不假。

“誒祁萻，我只是你朋友，又不是你爹媽。”沈星禹笑著說道。

話裏意思?是，作為?朋友，他沒權利管她這麽多。

祁萻心裏松口氣，還好，星禹不生氣就?行。

這時沈星禹又問?她道：“所?以，你是因為?怕我生氣才和喬子鷙鬧了矛盾？”

祁萻搖頭：“不是。”

沈星禹笑：“幸好不是。”

祁萻有點懵，接著聽到沈星禹戲說道：

“要是真的是因為?我，喬子鷙可能…真的會把我殺了。”

--

到家?時，陳姨第一時間來到她跟前，問?：“今天在學校感覺怎麽樣？感冒有沒有好一點？”

祁萻站在玄關處，正在換鞋，聽到陳姨的問?話，手上動作頓了一下。

她的註意力落在了陳姨的前半句問?話上，在學校感覺怎麽樣？

驟然間，腦海中浮現出和喬子鷙相處的一幕幕，一整天下來，他們好像並?沒有真正的好好交談過一次。

祁萻心裏清楚，這一切全是因她而起。

不怪喬子鷙。

“挺好的。”女孩扯謊道。換好鞋子後，她往餐廳那?邊走去。

陳姨不了解學校的情況，信了祁萻的一面?之詞，沒再?多問?，轉而說：

“好就?行，陳姨啊今天一天左邊眼皮都在跳。人們常說左兇右吉，我就?怕你在學校遇到什麽不順心的事情，本來你今天就?感冒了身體不舒服。”

祁萻沒說話。

陳姨估摸著孩子這是餓了，忙揭開蓋在飯菜上的保溫蓋，招呼道：

“來來來，今天陳姨給你燉了老鴨湯，補身子的。”

祁萻說了聲謝謝陳姨，之後沒再?多說什麽。怕說多了，又扯到學校的事情上。

而她在學校遇到的每一件事情，似乎總能和喬子鷙扯上牽連。

飯後，陳姨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對祁萻說道：“對了萻萻小姐，今天太太和老爺回來了。”

正準備上二樓的祁萻，在樓梯口停了下腳步，視線往二樓看去，她以為?大姨和大姨父在二樓，結果聽到陳姨淺嘆一口氣，又說道：“不過後來又走了。”

“這太太和老爺啊，真的太忙了，一個月都見不著幾次人。”

是啊，一個月都見不著幾次面?。

不過祁萻已經習慣了。

“那?他們今天突然回來，是因為?有什麽事情嗎？”祁萻好奇道。

陳姨站在餐桌前，一邊擦桌子一邊回答：

“他們回來就?帶了幾件衣服，說是國外出差的時候買的，放到子瀟小姐的房間裏面?了。”

原來是為?了這事兒啊。

祁萻心說道。

“哦對了！”陳姨忽然停下擦桌子的動作，一驚一乍道，“夫人還給萻萻小姐也帶了兩件。”

祁萻掐了一下手心。

在這個家?裏，她和陳姨的關系比她跟陸蕓的關系親近很多，可總有那?麽一個瞬間，陸蕓的行為?會無聲地戳中祁萻的淚點。

雖然陸蕓很忙，但至少陸蕓對她從來都是真心相待的。

想來，她更沒有理由去搶林子瀟的東西。

哪怕那?是她很喜歡很喜歡的喬子鷙。

她更不能因為?自?己的關系，阻擋了林家?和喬家?的商業聯盟。

想到這些，祁萻忍不住多問?陳姨道：“陳姨，子瀟姐什麽時候回來呀？”

陳姨：“聽太太說，這周五就?到了。”

周五。

沒幾天了。

不知不覺間，祁萻的手心捏緊了許多。

……

今天晚上，祁萻又失眠了，她躺在床上強行閉上雙眼也無用，最後起床坐在書?桌面?前，翻開習題冊開始做題。

這天夜晚，女孩臥室裏的臺燈亮到了淩晨2點才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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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起床，祁萻站在梳妝鏡前，發?現自?己黑眼圈很是嚴重，眼角還有輕微的血絲，所?以出門上學的時候，她特意戴了副眼鏡。

她平時很少戴的，因為?近視度數不高。

走在小區十字路口時，遇到了沈星禹，後者一下註意到了她憔悴的臉色，問?她道：

“昨晚熬夜了？”

“還是說…躲被窩裏哭了一晚？”

越說越離譜，祁萻寧願承認自?己熬夜了。如實回答道：“熬夜寫作業去了。”

說誠實也沒多誠實，明?明?是因為?先失眠才寫的作業。不過沈星禹並?不在意這點，淺淺地笑道：

“只要不是躲在被窩裏哭就?行。”

“……”祁萻不知道怎麽接話了。

她沒哭，真沒哭。

她沒大家?想得那?麽脆弱。

只是…

不知道喬子鷙現在怎麽了，會不會還是很生氣，會不會還在難過？

這整件事情，最無辜最受傷的人不是她，而是喬子鷙。

可是她沒有任何辦法。

她的力量太微弱了，反抗不了任何東西。

無意識的，祁萻回頭，往路的遠處望去。

今天的喬子鷙，估計又貪睡了。

沈星禹看穿她的心思?，問?道：“我出門的時候他還沒下樓，要不我們就?在這裏等?等?他？”

沒任何試探之意，他只是單純不想看到祁萻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

祁萻立馬出聲：“不，不用了。”

肉眼可見的慌張。

“為?什麽這麽緊張？”

“害怕見到他？”

沈星禹一副很隨意的語氣問?她。

但祁萻知道，這都是沈星禹裝出來的，他不想展露出太多的關心和擔心，怕她心裏有負擔。

祁萻抿唇梢，他們已經在原地站了很久了，於?是率先往前走去。

她不想回答，沈星禹也不好多問?，默聲跟上去。

原本以為?祁萻不想再?提喬子鷙的事情，卻又聽見女孩突然開口道：

“星禹，我和喬子鷙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沈星禹驚楞一瞬，而後扭頭，看向身旁的女孩。

祁萻低著頭，濃密的睫毛輕顫著，目色藏在下面?，讓人一時看不清她眼裏到底是什麽神色。

沈星禹滾動喉結，想說一些安慰人的話，可是祁萻說的沒錯，她和喬子鷙確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曾經他也是這麽給喬子鷙說的。

少年無措了，一時半會不知如何安慰人。

也許大家?不知道，即便他和喬子鷙同住一個屋檐下，他和喬子鷙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這個道理，沈星禹很早很早以前就?明?白。

因為?哪怕喬子鷙再?頑劣不堪，哪怕他句句頂撞，喬啟輝對他恨鐵不成鋼的同時，卻也對這樣子的喬子鷙萬般縱容。

他喬子鷙，無論?如何，永遠都是喬啟輝的唯一兒子。

以後的喬氏集團，是要等?著喬子鷙接班掌舵的。

而他沈星禹呢，只是一顆棋子罷了。

每每回想和喬啟輝在一起相處的一幕幕，沈星禹不想承認自?己是枚棋子，可是感受殘忍地告訴他：

喬啟輝對他的和藹與關心，無非是因為?他聽話，他好掌控，他不用他多費心思?罷了。

他們之間的情感，絲毫沒有親情的親切與深刻，單薄得如同一張薄紙片，承載不了任何重量。

他們不像父子，更像一位德高望重的領導與一個被看中才能的下屬。

他是下屬，什麽都得聽從安排，什麽都得拼盡努力才能博取認可。

這便是喬啟輝的私心，把他培養成為?一名事事順從的得力下屬，這樣才能幫襯以後的喬子鷙。

喬子鷙不明?白這些，沈星禹心裏一清二楚。

……

“所?以以後你打算怎麽辦？”

找不到安慰人的話，沈星禹轉而問?起她接下來的打算。

這時，清晨的太陽正好撥開厚厚的雲層探出半邊腦袋，祁萻望著太陽的方向，認真說道：

“我想好好學習，考上南城大學。”

沈星禹點頭：“挺好的。”

祁萻突然輕輕一笑，“為?什麽我說什麽你都說好。”

聽完，沈星禹斂眉也笑了，然後對她說：

“只要是你選擇的事情，我都支持。”

隨意的語氣，卻又透露著認真。

“你很聰明?，知道自?己的路應該怎麽走。”他又多補充道，“而且你一直都是一個很有目標的人，身上還有一股常人沒有的沖勁，一旦你認定了什麽事情，你就?一定會拼盡努力做到。”

是嗎？

祁萻若有所?思?。

按沈星禹說的，她那?麽有目標，那?麽有拼勁，那?為?什麽會在學習的這條路上走岔路，如今偏向了喬子鷙的方向呢？

女孩苦澀地抿動唇梢。

“星禹，最後問?你一件事情。”往前繼續走了一小段路後，祁萻突然叫出沈星禹道。

雖然，她已經很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再?去糾結和喬子鷙有關的事情，可有一件事情她還是想弄清楚。

沈星禹側頭看她，“什麽事情？”

祁萻低頭緩了一會兒，最後等?鼓足勇氣擡頭，問?沈星禹：“喬子鷙和林子瀟到底是什麽關系啊？”

沈星禹在喬家?待了五六年，祁萻覺得，沈星禹多多少少是清楚他們的關系的。

她用力拉著書?包背帶，緊張得等?著回答。

沈星禹神色微凝，默了一會兒。

雖然他很不想告訴祁萻接下來他要說出口的話，但是這件事情她早晚都得知道。他也不想在繼續隱瞞下去了。深深沈一口氣後，直言道：

“林子瀟喜歡喬子鷙。”

話裏，一片安靜。

祁萻很久很久都沒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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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讀課，祁萻走得很是嚴重。語文書?捧在手裏，目光呆滯地盯著書?上的文字。耳邊是同學們郎朗的讀書?聲，她的嘴巴沒張開一下，就?那?麽傻坐在位置上。

如果李雪還在的話，都該點她名字教訓她了。得虧新上任的語文課代?表脾氣好，性格溫和，不喜歡抓不好好讀書?的“壞學生”。

早讀課完，喬子鷙才趕到學校。

推門的動靜不大也不小，引來了不少同學的關註。其間包括祁萻。

少年絲毫不避著自?己遲到的事情，肆意地推開教室門，而且還是前門。

一般人，知道自?己遲到了都會選擇輕聲輕腳地從後門溜進來，他偏偏生性狂妄，天不怕地不怕的，目無一切地從前門走進教室，而後直徑朝自?己的位置走來，期間沒給旁人任何一個多餘的眼神。

哪怕是祁萻。

但是祁萻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

她發?現，今天喬子鷙的臉色異常的白，是虛弱到沒有氣色的白，眼睛裏，紅血絲還很嚴重。

不用想，肯定是昨晚沒睡好。

女孩心口堵著，悶悶的。

這時喬子鷙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

“祁萻。”

冷厲的喊聲。

“這段時間，你不和我說話也好，故意躲著我也罷，但是你別忘了，我們一個月的約定周六到期。”

他站在自?己位置上，當著全班所?有人的面?對她這麽說道。

說完，不耐煩地扯下肩頭的書?包，正準備坐下時，目光不經意地瞥見祁萻課桌上的果汁，眉梢瞬間就?擰在了一起。

“還有…”他又開口道，“生病的人少喝冰的東西。”

再?下一秒，人走到了女孩跟前。

祁萻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整個人處在驚慌之中，一直沒回過神來。

這時喬子鷙拾起她桌角上的飲料瓶，揚胳膊，不由分說地扔了出去。

隨著“哐當”一聲響。飲料瓶連帶著未喝完的果汁全部落進教室後方的垃圾桶裏。

撞擊聲巨大又震耳，祁萻一激靈，清醒了。

那?是來學校的路上，沈星禹送她的飲料。

說是親戚寄的，家?裏面?還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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