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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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
“求……求求你, 放了我……啊！！”
“你這個賤啊啊啊……你——你有本事，放……放開我……”
雙色的骷髏架子, 被靈力符咒化成的繩子捆綁在原地, 無法逃跑，就連掙紮都只能是很小幅度的。
洛聞書手裏附著了靈力的刀，看起來並沒有直接落在她的骨架子上, 只是在虛空劃動, 一刀又一刀。
然而每落下一刀，美人骨的慘叫就會顯得愈發的淒厲滲人。
大概是極致的痛苦, 使得她的腦子有些不清醒了，上一秒還在求饒, 下一秒又開始口不擇言的謾罵, 緊接著又開始求饒, 還試圖用利益換取生機。
賀晴看著那副骷髏架子因為痛苦在原地瘋狂掙紮扭動, 不僅不覺得害怕, 甚至有一種可笑的感覺。
這種異於常人的怪物, 在面對她的時候，是那麽的可怕，那些從她嘴裏說出來的威脅的話語, 一句比一句滲人。
可實際上呢？
也不過是一個只會欺淩弱小的家夥罷了。
當遇到更強大的人，求饒得比誰都快。
“我……我可以給你……很多……很多東西……啊啊啊……”
“只要你……啊……你放……放過我……”
“你能給我什麽？”洛聞書漫不經心的問，而手上的動作並未停下。
在賀晴和洛星嶼眼中, 她像是在切空氣, 若不是美人骨叫得那麽淒慘, 給她的行為增加了一點說服力, 最終呈現出的結果大概會給人一種搞笑的感覺。
實際上, 洛聞書什麽都能看到。
她眼中的美人骨, 不是單純的骷髏架子，而是最初披著周之渺的美好皮相的樣子。
骷髏怪物，本身是沒有血肉的，所以洛聞書手裏的刀落下去，也沒有出現那種鮮血噴濺皮肉裂開的血腥畫面。
但那終究是人類的皮相，被一刀一刀切割開來，這個畫面看起來仍舊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也因此，洛聞書沒有強行讓美人骨的皮相顯露出來，就保持了骷髏的模樣。
“我可以……啊啊啊啊……不行……不……不可以說……會……會死的……啊啊啊……”
美人骨只說了個開頭，忽然瘋狂的搖頭，聲音裏的痛苦程度，瞬間飆升了一個等級，仿佛除了洛聞書以外，還有什麽東西在對她施加酷刑。
洛聞書手上動作一頓。
在剛才那一瞬間，她隱約察覺到了一絲詭異的力量，然而想要去細查時，卻又尋不到一絲痕跡，猶如輕薄的煙霧，看不真切，也摸不著，瞬間變消散了。
一切仿佛只是一場錯覺。
但是洛聞書對於自己的感知，從來都不會懷疑。
她微微瞇起眼，看著前方的美人骨，“其實我可以用另一種方式，輕松的把你這身皮相給扒下來，效果跟現在這樣千刀萬剮，也沒有什麽區別，甚至還要更簡單快捷一點……”
“知道我為什麽要多此一舉嗎？”
“因為被你偷走皮相的這四年裏，周之渺每一天，都過得生不如死，她不再是自己，也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頂著一副可怕的外表，躲在漆黑的房間裏，甚至不敢走出來一步。”
“即便很快她就能找回自己丟失的東西，但這四年裏，她所經歷的痛苦，卻無法抹除，也很難治愈。”
“你已經是不被人世間所承認的異類，周之渺內心的那種痛苦，無法強加到你身上……”
“好在，你仍舊能感受到這種來自身體和靈魂上的痛苦。”
洛聞書說到這裏，笑了起來，“你別著急，等我把這副皮相剝離下來之後，接下來就是你的骨頭，作為你的本體，跟你的靈魂緊密聯系在一起，在上面動刀，痛感只會更強烈，對吧？”
明明自己才是被人類所恐懼的異類，有著詭異的外表和強大的能力，被盯上的人類根本無法反抗，只能在無邊的恐懼之中痛苦死去。
可是此時此刻，美人骨看到眼前的女人，臉上露出來的笑容，一瞬間感受到了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懼。
“不……不要……”她不受控制的，屈服於恐懼，開始求饒。
“別人花了十八萬，買你這一身偷來的皮相，將其物歸原主，我心情好，再附贈一個報仇雪恨的儀式作為禮物……”洛聞書說著話，手裏的刀調整了一下方向，落到皮相已經被剝離過後的骨骼上，刀尖向下，手上微微用力刺了進去。
正如洛聞書此前所說，落在本體骨骼上的疼痛，比起剝離皮相，要痛苦無數倍。
哪怕只是這樣試探性的動作，也讓美人骨瞬間痛苦的尖叫起來，骷髏架子瘋狂的扭動著，看起來詭異又好笑。
“而你想要我放你一條生路，總得拿出點什麽來，對吧？”
洛聞書把刀尖挪開，又重新開始剝皮。
或許是剛才經歷了更極端的痛苦，美人骨覺得，現在再回到這種一開始的痛苦，對她而言，都仿佛是一種恩賜。
“我……我可以……可以告訴你……怎……啊啊啊啊啊……”
她話只說了一個開頭，忽然又慘叫起來。
而洛聞書在這期間再次察覺到了那一縷詭異的力量，它依舊如之前一樣，一閃而逝。
但不同於之前，這一次她已經有了準備。
洛聞書集中所有力量於感知之上，追蹤到了那一縷詭異力量出現和消失的地方。
那是美人骨看不見的靈魂深處。
“告訴我，你能給我什麽？”洛聞書一改之前漫不經心，步步緊逼，“只要你說出來，我就換一種方式來剝皮，也不會對你的本體動刀！”
“說啊，說出來，說出來就不會再有痛苦了！”
這一番話，美人骨是真的心動了，可是這樣的念頭剛才升起，便覺得靈魂深處，一股難以忍受的劇烈痛苦襲來。
不僅如此，她很清楚，如果真的說了，那她就真的沒有一點機會，將會徹徹底底的從這天地之間消失。
“不……不能說……不能……”
“不知好歹。”洛聞書聽了，冷笑一聲，水果刀在手上轉了一圈，附上更多的靈力，對準那副骷髏架子上，被靈魂和鮮血所浸染成紅色的右手手掌狠狠紮了下去。
“啊啊啊——”淒厲的尖叫聲。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洛聞書冷聲道。
“不……不能……”
“那就去死吧。”那一把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水果刀，在洛聞書手裏，成了切金斷玉的無雙利刃，刀刃所過之處，美人骨的手掌，從小拇指開始，被切成一片又一片的骨片，薄如蟬翼。
而越是這樣精細，就代表著痛苦更加的劇烈。
異類慘叫的聲音，聽起來無比的滲人且刺耳。
不遠處站著的賀晴跟洛星嶼都有些受不了了，擡手盡可能的捂住耳朵。
洛聞書卻是連眉頭沒不曾皺一下，繼續冷聲逼迫，“我知道你怕死，但是你應該清楚，你手上沾了太多的人命，現在落在了我手裏，就不可能還有活路。”
“左右都是死，為什麽不對自己好一點，選一個痛快的死法呢？”
“說出你的秘密吧，這樣你馬上就能死去，遠離所有的痛苦。”
“不要拒絕，你如果還要繼續抵抗，那我就只能換一種方式，用這把刀，一層一層的，把你的骨頭刮成粉末……”
洛聞書這麽說的時候，手上的刀，已經從切片改成了刮骨。
美人骨終於意識到，眼前這個人類，狠毒的程度，遠遠超出她的想象。
她終於不再抱有任何一絲希望。
“我說……我說……”
洛聞書暫且停下了手。
“……這個……這個世界上有……有……在星……啊！”
伴隨著一聲痛苦到極致的淒厲慘叫聲，那副骷髏架子忽然就不動了。
洛聞書能感覺到，美人骨的靈魂，在這一瞬間，被之前出現過兩次的詭異力量，絞成了碎屑，灰飛湮滅，什麽都沒能留下。
不僅如此，那一縷詭異力量，甚至想要毀掉這一副遺留下來的骨架。
好在洛聞書事先有準備，在那一縷詭異力量出現的一瞬間，動用了特殊的力量，包裹住這副骨架，才將其保了下來。
美人骨的秘密，隨著靈魂的消散，一並消失了。
但是這副骨架上，必然還能找到蛛絲馬跡，否則隱藏在未知之處的東西，也不會想要毀掉它。
“……大師？”屋裏突然安靜了下來，賀晴一時有些不習慣，等了片刻，不見骷髏架子有什麽動靜，也不見洛聞書有什麽反應，她於是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
“沒事。”洛聞書收起之前冷厲的表情，聲音也恢覆平靜，她纖細的手指一撚，便見原本空無一物的指間，出現了一枚透明的珠子。
小小的一枚，直徑也就五毫米左右，十分的通透澄澈，仿佛質地上等的白水晶一般，在燈光下看起來異常的漂亮。
“這是從美人骨身上剝下來的皮相凝結而成的精華。”洛聞書說著話，起身走了回來，在賀晴面前站定，將那一枚透明珠子，遞了過去。
賀晴聞言，視線落在那一枚透明珠子上，一時之間，只覺得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竟是有些不敢伸手去接，生怕一下子就將其碰碎了。
洛聞書仿佛知道她的想法一般，“不用怕，它不會破碎，拿著這個，去給周之渺服下，很快她就會恢覆自己的樣貌了。”
賀晴手微微顫抖著，接了過去，小心翼翼的態度，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不好意思，打碎了你的花盆，之前說好的價格給你抹個零，給十八萬就行了，再加上路費，一共十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她說著話，側頭對旁邊的洛星嶼喊，“星星，過來收錢。”
洛星嶼很積極的拿出手機，打開微信點開收款碼，看著賀晴，乖巧的喊，“姐姐。”
這話題一下子從玄幻轉變到現實，賀晴楞了幾秒之後才反應過來，連連點頭，“好的沒問題……”
說著話，就要去找手機，然而兩手空空，再看自己穿著的沒有口袋的裙子，她楞了一下，繼而回想起來手機還落在房間的床尾處。
“大師你等一下……”她匆匆往房間裏跑去，很快又折回來，掃了洛星嶼的收款碼，把錢轉了過去。
“微信收款，十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元。”
聽到這條語音播報，洛星嶼收起了手機，對賀晴笑了笑，嘴巴很甜，“謝謝姐姐！”
賀晴微微搖頭，“是我要感謝你們才對，不僅是救了我的命，特別是渺渺……”
說起周之渺，賀晴一時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眶微微濕潤。
她看向洛聞書，細心的詢問，“大師，這個珠子，是直接給渺渺吞下去就可以了嗎？”
洛聞書點頭。
“其他還有什麽需要註意的地方嗎？”
“沒有了。”
“金有錢有我的聯系方式，如果有什麽問題，你找他就行了。”洛聞書對賀晴說道，完了又補一句，“還有之前說的，去給春山南郊的一座廟添一塊石頭的事，別忘了。”
“具體地址找金有錢要，他知道。”
“這邊的事已經解決了，我們就先走了。”洛聞書說完，回身去撿起客廳裏那副骷髏架子，正打算用人間行走的印信打開鬼門離開，忽然感覺到一絲特殊的力量。
她停頓了片刻，擡手掐訣，給手上的骷髏架子附了一層隱身效果，而後另一只手牽起洛星嶼，便往門邊走。
出了門穿過樓道，坐上電梯，直達頂樓。
通往天臺的門鎖上了，但對洛聞書來說沒有影響，她擡手掐訣，籠罩自己和洛星嶼，直接穿了過去。
賀晴住的這棟樓很高，超過了三十層，夜風在耳邊呼嘯的吹著，絲毫沒有平地上溫柔的樣子。
此前洛聞書和洛星嶼從鬼門出來，就是落在這裏，再根據漂浮在飄窗玻璃外面的美人骨，確定了賀晴的準確樓層，找了下去。
因此重新回到這裏，洛星嶼並沒有多想。
他等著洛聞書開鬼門回家，卻見後者忽然轉過身，看向來時的方向。
“媽媽？”洛星嶼有些疑惑，也跟著回頭，但什麽都沒看見。
只聽洛聞書朝著虛空喊了一聲，“範大人。”
洛星嶼一楞，下一秒，便見前方空無一人的區域，忽然顯現出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穿著一身黑色的長袖長褲，袖口和褲腳都紮緊了，像是古代電視劇裏那些武人。
“你不是玉湖的修行者。”來人聲音洪亮如鐘，很符合其魁梧的身形。
洛聞書點頭，“是，我從春山來。”
她說著話，亮出之前從謝翡那裏討要來的手令。
原本只是想著以防萬一，沒想到真的用上了，而且來人還是玉湖的黑無常。
————————
範恒眉頭微皺，看著眼前這個牽著孩子的瘦弱女人。
玉湖市近期內，接連發生多起兇殺案，死者皆為年輕男性，共同點很多，身高都在一米八及以上，樣貌英俊，身材極好，且經濟條件也很不錯。
從兇案現場周圍的監控來看，這些死者死亡的時間很短，然而屍體卻十分的詭異，像是一具具幹屍，全身上下的血液不翼而飛，整個大腦組織也不見蹤影。
除此之外，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屍體身上仿佛缺還少了什麽，但是法醫驗屍的結果又顯示，除了血液和大腦，其他部位並無缺失。
為了這個案子，玉湖市的警方簡直忙瘋了，對外盡可能的封鎖消息，以免鬧得人心惶惶，對內各種高壓，要求盡快破案。
殊不知，幽冥地府也在為這個案子忙碌。
兇殺案剛發生的時候，幽冥的小鬼，跟以往一樣，趕過去拘魂，結果屍體周圍一圈都找不到任何靈魂。
就這樣連續有八、九個靈魂沒接到，小鬼們不敢隱瞞，上報給了無常。
而後者這一查，才發現不僅是人類的靈魂，就連手底下的小鬼也不見了一個。
於是這段時間，玉湖市的大街小巷，經常能看見忙碌的小鬼。
黑無常範恒也加入到巡邏的隊伍裏來。
今天夜裏，他感覺到了一絲異類的氣息，循著找了過來，剛好看見這個修為低下約等於無的瘦弱女人，提著一副枯骨離開。
範恒一眼就看出來，那是美人骨的本體。
美人骨這種異類，沒多厲害，但也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收拾的，更何況這副骨架，有著血色的頭顱和雙手，證明其修為不俗。
範恒想不明白，這個女人究竟是如何將其制服的？
還是說，出手的另有其人，只是在他趕來之前走了？
範恒跟在女人身後，想一探究竟，然而到了天臺上，卻見對方忽然回身看過來，道破了他的存在。
他一開始就知道這不是玉湖市的修行者，然而得知對方來處，還是忍不住覺得有些意外。
“謝翡的人？！”
要說幽冥這段時間裏最受關註地方，非春山市莫屬，先是黑無常範元洲失蹤四十年，了無音信，生死不知，後又有白無常謝翡調至春山接手一切事務。
洛聞書點頭，“是。”
範恒仔細打量她一眼，問道，“這只美人骨，是誰殺的？”
洛聞書指了指自己。
“你？”範恒的聲音，透露出明顯的懷疑。
洛聞書並不介意，“僥幸而已。”
範恒見她雲淡風輕的態度，倒是信了兩分，“你從春山來，想來不知道玉湖這邊發生的事，你手裏的這副枯骨，很可能牽扯到了其中，我希望你能把它交給我。”
幽冥的無常，的確位高權重。
但這裏是人世間，屬於人類的地盤，人家已經把異類制服了，這時候範恒再想要對方手裏的東西，也只能用商議的方式。
搶？
撇開以大欺小丟不丟人的事不說，他可不想跟謝翡對上，一點也不想！
一般來說，這種事修行者都會答應的。
畢竟只是一副骷髏架子，有點作用，但不多。
以此來交好幽冥的無常，可以說是百利而無一害。
範恒覺得，眼前的女人，沒有理由拒絕。
卻不想，他偏偏碰上了不一般的存在。
“如果可以，我倒是很樂意將其送給範大人。”洛聞書聲音平靜的說。
意思就是不可以。
範恒瞇起眼，“為何？”
洛聞書眼睛都不眨一下，開始說胡話，“我今夜是奉命而來，這副枯骨，必須帶回去給謝大人，否則不好交差。”
其實也說得通，否則她好好的，為何要到玉湖來誅妖邪？
範恒一向不喜歡為難別人，於是擺了擺手，“也罷，我到時候去找謝翡討要便是了。”
只是少不得要付出點東西。
“對了，聽說你們謝大人，收了一個五歲的小孩在手下做事，你可曾見過？”範恒忽然想起此事，於是問了出來。
他倒不是喜歡八卦的性格，只是這事實在太過離奇，這段時間，幽冥地府的人幾乎都在談論此事，又忌憚於謝翡的性格，不敢越界去打探。
洛星嶼聞言，小小的身體一僵。
此類的事情經歷得多了，對於這個突然出現的範大人，他只有些微的好奇，就站在洛聞書邊上，靜靜聽雙方交流。
他怎麽也沒想到，話題會突然落到自己身上。
“很冷嗎？”洛聞書柔聲詢問。
洛星嶼反應迅速，身體貼了過去，小聲回應，“嗯。”
“我們很快就回家了。”洛聞書摸了摸他的頭，而後看向範恒，“此事我的確有聽聞，不過……”
洛聞書話只說了一半便停下了。
範恒也沒多想，只當她是聽過但沒見過，他擺了擺手，緊接著身形便消失在了高樓的天臺上。
洛聞書跟洛星嶼在天臺上又吹了一會兒的風，確定範恒已經走了之後，才用人間行走的印信開了鬼門離開。
洛聞書把出口開在了南郊，主要是不想提著一副骷髏架子回家。
落地之後，她便動用特殊的力量，重開鬼門。
片刻後，謝翡從鬼門裏走了出來。
他看著洛聞書，沒說話，等她先開口。
“之前跟謝大人提起的條件，可否商量一下？”洛聞書笑著問。
謝翡聞言，沈默了幾秒，開口問道，“你為何突然變卦？”
洛聞書微微搖頭，“不是變卦，只是找到了更好的東西……”
她說著話，將手裏拖著的骷髏架子往前推了推，“原先跟謝大人說起的那處地方，我本身並無太大的把握，恰好這次去玉湖，又遇上了一個特殊的東西，我想著，不如將它交給大人你。”
謝翡看向她手中的東西，“一副美人骨的骷髏，有何特殊之處？”
洛聞書解釋道，“根據我的經驗來看，這只美人骨，化形的時間並不長，修為卻要強上很多。她偷走別人皮相，我在剝取下來的時候，她向我求饒，無意中說漏了嘴，在我的逼問之下，她原本想要透露出一些秘密，只是沒能說出來，靈魂就被一縷詭異的力量抹去，那東西還試圖毀去這副枯骨，但被我保存了下來。”
謝翡思考片刻，點頭，“好。”
洛聞書將手中枯骨遞了過去。
謝翡揮袖收下。
“對了，剛才在玉湖，我遇到了範大人，他也想要這副枯骨，我推辭說是謝大人你的東西，沒有給他。”洛聞書補了一句，再提要求，“若是大人你日後從這上面得到什麽消息，能說的，煩請知會我一聲。”
謝翡聞言，眼中浮現一絲不可察的笑意，點點頭，“知道了。”
謝翡很快走了，洛聞書也帶著洛星嶼回家。
————————
這天夜裏，拿到了皮相結晶的賀晴，跟上司請了假，連夜開車趕回春山，去見好友周之渺。
抵達周家的時候，差不多是晚上十二點了。
由於她事先打了電話說要來，周家父母便沒睡，一直等著她來。
賀晴沒有在電話裏說美人骨的事，一個是事情太覆雜，一時之間不好說清楚。
另一方面，周家父母為了周之渺的事，已經痛苦煎熬了四年，若是讓他們知道，之後每一秒等待的時間，都會無比的漫長，還會伴隨著患得患失的情緒。
她進了周家的門，才說出來，“叔叔，阿姨，我找到治好渺渺的方法了。”
大概是經歷了太多的失望，周家父母漸漸已經不再去想這個可能，此刻聽到賀晴說起，壓根沒有多想，一直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小晴，你……你說什麽？”周媽媽聲音一下子就顫抖起來，看向賀晴的目光，希望與害怕交織。
周爸爸也僵在了原地。
“我找到了治好渺渺的方法！”賀晴重覆了一遍，“叔叔阿姨，你們跟我來，我把藥給渺渺吃了，然後再仔細跟你們說。”
如果是一開始，聽到賀晴這麽說，周家父母必然是會追問這個所謂的藥的來源，但是四年後的今天，他們的心態已經變了。
他們相互攙扶著，跟賀晴一起，走到了周之渺的房間門口。
“渺渺，我來看你了，並且帶來了能讓你恢覆原樣的藥。”這一路上，賀晴都沒有哭，可是到了這間房門外，忽然就抑制不住，帶上了哭腔。
過了很久，裏面的人才給了回應，“嗯。”
賀晴推門進去，原本以為迎接她的，會是跟之前一樣的黑暗，然而出乎意料，房間裏亮著燈，並且不是只能點亮一角的小臺燈，而是天花板上垂下來的精致吊燈。
屋裏依舊彌漫著奇怪的味道，但是所有地方，都整理過了，東西擺放得整整齊齊。
周之渺躺在床上，頭發洗過了，也換上了幹凈的衣服，那張臉醜陋又恐怖，但是她的眼神卻很平靜，完全沒有了之前的痛苦。
她甚至試圖向他們露出笑容，只是在那張臉上展現出來，顯得有些讓人難以接受。
進來的三人敏銳的察覺到了異常。
“渺渺！”三個人幾乎是同時喊了出來，臉上表情驚惶不安，聲音明顯在顫抖。
“爸爸，媽媽，小晴，”周之渺叫他們，“你們不要慌，我沒有做什麽。”
只是準備要做而已。
沒想到他們會突然進來，她有些意外，也只是一些而已。
周之渺已經做了決定，既然他們的來了，那就正好當面告別。
賀晴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渺渺，你不要做傻事，我找到了治好你的藥！”
她哭著，撲到了周之渺的床邊，將那一枚透明的皮相結晶拿了出來，餵到周之渺嘴邊，“渺渺，你吃了它，吃了它就能好了。”
盡管內心並不相信，也不抱任何希望，周之渺還是配合的張嘴吃了進去。
這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朋友賀晴給她的，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拒絕。
賀晴看著她將皮相結晶吞下去，眼淚雖然沒有停下，但不再那麽洶湧，她抓著周之渺的手，完全不在乎它還流著血和膿，哽咽的說起今晚發生的事。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渺渺，我昨天下午，在一家咖啡廳，看到一個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賀晴說起了緣由，但是在涉及到自己因此險些喪命這部分時，卻是一筆帶過。
已經過去的事，沒必要再說出來讓人擔心，特別這個是渺渺，她已經過得夠痛苦了，賀晴舍不得再給她增加哪怕一點心理負擔。
“我聽人說金有錢認識了一個很厲害的大師，就找到他，拜托他幫忙介紹一下……金有錢你應該記得吧？”
周之渺點點頭，“我記得，他性格很好。”
賀晴繼續往下說：“……我親眼看到，那個怪物，變成了一副骷髏架子……”
“大師跟我說，從怪物身上剝下來的，就是被她偷走的，屬於你的皮相……”
賀晴說著說著，忽然停下了，眼眶仍舊是紅的，還有沒有擦幹的淚水。
她眼神呆滯的看著周之渺，仿佛看見了什麽不可置信的事。
“小晴，怎麽了？”周之渺問道，而後發現，不僅是賀晴，就連自己的父母，也是一樣的反應。
他們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顯然異常就是出現在她身上。
一瞬間，周之渺心裏不可抑制的升起一絲希望，又很快被無數名為絕望的藤蔓纏繞，拖往黑暗深淵。
周之渺不敢看。
這時賀晴忽然抓緊了她的手，用力拉了起來，“渺渺你快看，看你自己，看你的手！”
大師之前說，周之渺吞下皮相結晶之後，很快就會恢覆原樣。
賀晴對於這個‘很快’的理解，認為是需要一段時間，並且這段時間還不短。
畢竟周之渺如今的情況實在太過糟糕，即便是做手術把人切了重新塑造一遍，這個手術時間也會很長，之後的恢覆時間更長。
皮相結晶總不能是傳說中的神丹妙藥，馬上吃馬上見效吧？
事實上，也的確沒有馬上見效。
但是從周之渺吃下去到起作用，前後也就十五分鐘不到的時間，跟馬上見效也沒多大的區別了。
這天夜裏，這個驟然亮起了燈的房間裏。
賀晴和周家父母，親眼見到，周之渺的頭發迅速生長，從短而稀疏的樣子，變回最初那樣，長發及腰，柔順黑亮。
寬大且黝黑的臉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變白，五官輪廓也恢覆了。
不僅如此，肥胖如山的身體抽條成了曼妙的曲線，那些肥肉仿佛水蒸氣蒸發了一般，皮膚上潰爛流膿流血的傷口，也都消失不見，肌膚白嫩細滑。
周之渺，從頭到尾，恢覆成了四年前的樣子。
仿佛時光倒流，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所有人都被眼前這一幕人間真實存在的神跡震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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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求你, 放了我……啊！！”
“你這個賤啊啊啊……你——你有本事，放……放開我……”
雙色的骷髏架子, 被靈力符咒化成的繩子捆綁在原地, 無法逃跑，就連掙紮都只能是很小幅度的。
洛聞書手裏附著了靈力的刀，看起來並沒有直接落在她的骨架子上, 只是在虛空劃動, 一刀又一刀。
然而每落下一刀，美人骨的慘叫就會顯得愈發的淒厲滲人。
大概是極致的痛苦, 使得她的腦子有些不清醒了，上一秒還在求饒, 下一秒又開始口不擇言的謾罵, 緊接著又開始求饒, 還試圖用利益換取生機。
賀晴看著那副骷髏架子因為痛苦在原地瘋狂掙紮扭動, 不僅不覺得害怕, 甚至有一種可笑的感覺。
這種異於常人的怪物, 在面對她的時候，是那麽的可怕，那些從她嘴裏說出來的威脅的話語, 一句比一句滲人。
可實際上呢？
也不過是一個只會欺淩弱小的家夥罷了。
當遇到更強大的人，求饒得比誰都快。
“我……我可以給你……很多……很多東西……啊啊啊……”
“只要你……啊……你放……放過我……”
“你能給我什麽？”洛聞書漫不經心的問，而手上的動作並未停下。
在賀晴和洛星嶼眼中, 她像是在切空氣, 若不是美人骨叫得那麽淒慘, 給她的行為增加了一點說服力, 最終呈現出的結果大概會給人一種搞笑的感覺。
實際上, 洛聞書什麽都能看到。
她眼中的美人骨, 不是單純的骷髏架子，而是最初披著周之渺的美好皮相的樣子。
骷髏怪物，本身是沒有血肉的，所以洛聞書手裏的刀落下去，也沒有出現那種鮮血噴濺皮肉裂開的血腥畫面。
但那終究是人類的皮相，被一刀一刀切割開來，這個畫面看起來仍舊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也因此，洛聞書沒有強行讓美人骨的皮相顯露出來，就保持了骷髏的模樣。
“我可以……啊啊啊啊……不行……不……不可以說……會……會死的……啊啊啊……”
美人骨只說了個開頭，忽然瘋狂的搖頭，聲音裏的痛苦程度，瞬間飆升了一個等級，仿佛除了洛聞書以外，還有什麽東西在對她施加酷刑。
洛聞書手上動作一頓。
在剛才那一瞬間，她隱約察覺到了一絲詭異的力量，然而想要去細查時，卻又尋不到一絲痕跡，猶如輕薄的煙霧，看不真切，也摸不著，瞬間變消散了。
一切仿佛只是一場錯覺。
但是洛聞書對於自己的感知，從來都不會懷疑。
她微微瞇起眼，看著前方的美人骨，“其實我可以用另一種方式，輕松的把你這身皮相給扒下來，效果跟現在這樣千刀萬剮，也沒有什麽區別，甚至還要更簡單快捷一點……”
“知道我為什麽要多此一舉嗎？”
“因為被你偷走皮相的這四年裏，周之渺每一天，都過得生不如死，她不再是自己，也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頂著一副可怕的外表，躲在漆黑的房間裏，甚至不敢走出來一步。”
“即便很快她就能找回自己丟失的東西，但這四年裏，她所經歷的痛苦，卻無法抹除，也很難治愈。”
“你已經是不被人世間所承認的異類，周之渺內心的那種痛苦，無法強加到你身上……”
“好在，你仍舊能感受到這種來自身體和靈魂上的痛苦。”
洛聞書說到這裏，笑了起來，“你別著急，等我把這副皮相剝離下來之後，接下來就是你的骨頭，作為你的本體，跟你的靈魂緊密聯系在一起，在上面動刀，痛感只會更強烈，對吧？”
明明自己才是被人類所恐懼的異類，有著詭異的外表和強大的能力，被盯上的人類根本無法反抗，只能在無邊的恐懼之中痛苦死去。
可是此時此刻，美人骨看到眼前的女人，臉上露出來的笑容，一瞬間感受到了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懼。
“不……不要……”她不受控制的，屈服於恐懼，開始求饒。
“別人花了十八萬，買你這一身偷來的皮相，將其物歸原主，我心情好，再附贈一個報仇雪恨的儀式作為禮物……”洛聞書說著話，手裏的刀調整了一下方向，落到皮相已經被剝離過後的骨骼上，刀尖向下，手上微微用力刺了進去。
正如洛聞書此前所說，落在本體骨骼上的疼痛，比起剝離皮相，要痛苦無數倍。
哪怕只是這樣試探性的動作，也讓美人骨瞬間痛苦的尖叫起來，骷髏架子瘋狂的扭動著，看起來詭異又好笑。
“而你想要我放你一條生路，總得拿出點什麽來，對吧？”
洛聞書把刀尖挪開，又重新開始剝皮。
或許是剛才經歷了更極端的痛苦，美人骨覺得，現在再回到這種一開始的痛苦，對她而言，都仿佛是一種恩賜。
“我……我可以……可以告訴你……怎……啊啊啊啊啊……”
她話只說了一個開頭，忽然又慘叫起來。
而洛聞書在這期間再次察覺到了那一縷詭異的力量，它依舊如之前一樣，一閃而逝。
但不同於之前，這一次她已經有了準備。
洛聞書集中所有力量於感知之上，追蹤到了那一縷詭異力量出現和消失的地方。
那是美人骨看不見的靈魂深處。
“告訴我，你能給我什麽？”洛聞書一改之前漫不經心，步步緊逼，“只要你說出來，我就換一種方式來剝皮，也不會對你的本體動刀！”
“說啊，說出來，說出來就不會再有痛苦了！”
這一番話，美人骨是真的心動了，可是這樣的念頭剛才升起，便覺得靈魂深處，一股難以忍受的劇烈痛苦襲來。
不僅如此，她很清楚，如果真的說了，那她就真的沒有一點機會，將會徹徹底底的從這天地之間消失。
“不……不能說……不能……”
“不知好歹。”洛聞書聽了，冷笑一聲，水果刀在手上轉了一圈，附上更多的靈力，對準那副骷髏架子上，被靈魂和鮮血所浸染成紅色的右手手掌狠狠紮了下去。
“啊啊啊——”淒厲的尖叫聲。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洛聞書冷聲道。
“不……不能……”
“那就去死吧。”那一把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水果刀，在洛聞書手裏，成了切金斷玉的無雙利刃，刀刃所過之處，美人骨的手掌，從小拇指開始，被切成一片又一片的骨片，薄如蟬翼。
而越是這樣精細，就代表著痛苦更加的劇烈。
異類慘叫的聲音，聽起來無比的滲人且刺耳。
不遠處站著的賀晴跟洛星嶼都有些受不了了，擡手盡可能的捂住耳朵。
洛聞書卻是連眉頭沒不曾皺一下，繼續冷聲逼迫，“我知道你怕死，但是你應該清楚，你手上沾了太多的人命，現在落在了我手裏，就不可能還有活路。”
“左右都是死，為什麽不對自己好一點，選一個痛快的死法呢？”
“說出你的秘密吧，這樣你馬上就能死去，遠離所有的痛苦。”
“不要拒絕，你如果還要繼續抵抗，那我就只能換一種方式，用這把刀，一層一層的，把你的骨頭刮成粉末……”
洛聞書這麽說的時候，手上的刀，已經從切片改成了刮骨。
美人骨終於意識到，眼前這個人類，狠毒的程度，遠遠超出她的想象。
她終於不再抱有任何一絲希望。
“我說……我說……”
洛聞書暫且停下了手。
“……這個……這個世界上有……有……在星……啊！”
伴隨著一聲痛苦到極致的淒厲慘叫聲，那副骷髏架子忽然就不動了。
洛聞書能感覺到，美人骨的靈魂，在這一瞬間，被之前出現過兩次的詭異力量，絞成了碎屑，灰飛湮滅，什麽都沒能留下。
不僅如此，那一縷詭異力量，甚至想要毀掉這一副遺留下來的骨架。
好在洛聞書事先有準備，在那一縷詭異力量出現的一瞬間，動用了特殊的力量，包裹住這副骨架，才將其保了下來。
美人骨的秘密，隨著靈魂的消散，一並消失了。
但是這副骨架上，必然還能找到蛛絲馬跡，否則隱藏在未知之處的東西，也不會想要毀掉它。
“……大師？”屋裏突然安靜了下來，賀晴一時有些不習慣，等了片刻，不見骷髏架子有什麽動靜，也不見洛聞書有什麽反應，她於是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
“沒事。”洛聞書收起之前冷厲的表情，聲音也恢覆平靜，她纖細的手指一撚，便見原本空無一物的指間，出現了一枚透明的珠子。
小小的一枚，直徑也就五毫米左右，十分的通透澄澈，仿佛質地上等的白水晶一般，在燈光下看起來異常的漂亮。
“這是從美人骨身上剝下來的皮相凝結而成的精華。”洛聞書說著話，起身走了回來，在賀晴面前站定，將那一枚透明珠子，遞了過去。
賀晴聞言，視線落在那一枚透明珠子上，一時之間，只覺得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竟是有些不敢伸手去接，生怕一下子就將其碰碎了。
洛聞書仿佛知道她的想法一般，“不用怕，它不會破碎，拿著這個，去給周之渺服下，很快她就會恢覆自己的樣貌了。”
賀晴手微微顫抖著，接了過去，小心翼翼的態度，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不好意思，打碎了你的花盆，之前說好的價格給你抹個零，給十八萬就行了，再加上路費，一共十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她說著話，側頭對旁邊的洛星嶼喊，“星星，過來收錢。”
洛星嶼很積極的拿出手機，打開微信點開收款碼，看著賀晴，乖巧的喊，“姐姐。”
這話題一下子從玄幻轉變到現實，賀晴楞了幾秒之後才反應過來，連連點頭，“好的沒問題……”
說著話，就要去找手機，然而兩手空空，再看自己穿著的沒有口袋的裙子，她楞了一下，繼而回想起來手機還落在房間的床尾處。
“大師你等一下……”她匆匆往房間裏跑去，很快又折回來，掃了洛星嶼的收款碼，把錢轉了過去。
“微信收款，十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元。”
聽到這條語音播報，洛星嶼收起了手機，對賀晴笑了笑，嘴巴很甜，“謝謝姐姐！”
賀晴微微搖頭，“是我要感謝你們才對，不僅是救了我的命，特別是渺渺……”
說起周之渺，賀晴一時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眶微微濕潤。
她看向洛聞書，細心的詢問，“大師，這個珠子，是直接給渺渺吞下去就可以了嗎？”
洛聞書點頭。
“其他還有什麽需要註意的地方嗎？”
“沒有了。”
“金有錢有我的聯系方式，如果有什麽問題，你找他就行了。”洛聞書對賀晴說道，完了又補一句，“還有之前說的，去給春山南郊的一座廟添一塊石頭的事，別忘了。”
“具體地址找金有錢要，他知道。”
“這邊的事已經解決了，我們就先走了。”洛聞書說完，回身去撿起客廳裏那副骷髏架子，正打算用人間行走的印信打開鬼門離開，忽然感覺到一絲特殊的力量。
她停頓了片刻，擡手掐訣，給手上的骷髏架子附了一層隱身效果，而後另一只手牽起洛星嶼，便往門邊走。
出了門穿過樓道，坐上電梯，直達頂樓。
通往天臺的門鎖上了，但對洛聞書來說沒有影響，她擡手掐訣，籠罩自己和洛星嶼，直接穿了過去。
賀晴住的這棟樓很高，超過了三十層，夜風在耳邊呼嘯的吹著，絲毫沒有平地上溫柔的樣子。
此前洛聞書和洛星嶼從鬼門出來，就是落在這裏，再根據漂浮在飄窗玻璃外面的美人骨，確定了賀晴的準確樓層，找了下去。
因此重新回到這裏，洛星嶼並沒有多想。
他等著洛聞書開鬼門回家，卻見後者忽然轉過身，看向來時的方向。
“媽媽？”洛星嶼有些疑惑，也跟著回頭，但什麽都沒看見。
只聽洛聞書朝著虛空喊了一聲，“範大人。”
洛星嶼一楞，下一秒，便見前方空無一人的區域，忽然顯現出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穿著一身黑色的長袖長褲，袖口和褲腳都紮緊了，像是古代電視劇裏那些武人。
“你不是玉湖的修行者。”來人聲音洪亮如鐘，很符合其魁梧的身形。
洛聞書點頭，“是，我從春山來。”
她說著話，亮出之前從謝翡那裏討要來的手令。
原本只是想著以防萬一，沒想到真的用上了，而且來人還是玉湖的黑無常。
————————
範恒眉頭微皺，看著眼前這個牽著孩子的瘦弱女人。
玉湖市近期內，接連發生多起兇殺案，死者皆為年輕男性，共同點很多，身高都在一米八及以上，樣貌英俊，身材極好，且經濟條件也很不錯。
從兇案現場周圍的監控來看，這些死者死亡的時間很短，然而屍體卻十分的詭異，像是一具具幹屍，全身上下的血液不翼而飛，整個大腦組織也不見蹤影。
除此之外，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屍體身上仿佛缺還少了什麽，但是法醫驗屍的結果又顯示，除了血液和大腦，其他部位並無缺失。
為了這個案子，玉湖市的警方簡直忙瘋了，對外盡可能的封鎖消息，以免鬧得人心惶惶，對內各種高壓，要求盡快破案。
殊不知，幽冥地府也在為這個案子忙碌。
兇殺案剛發生的時候，幽冥的小鬼，跟以往一樣，趕過去拘魂，結果屍體周圍一圈都找不到任何靈魂。
就這樣連續有八、九個靈魂沒接到，小鬼們不敢隱瞞，上報給了無常。
而後者這一查，才發現不僅是人類的靈魂，就連手底下的小鬼也不見了一個。
於是這段時間，玉湖市的大街小巷，經常能看見忙碌的小鬼。
黑無常範恒也加入到巡邏的隊伍裏來。
今天夜裏，他感覺到了一絲異類的氣息，循著找了過來，剛好看見這個修為低下約等於無的瘦弱女人，提著一副枯骨離開。
範恒一眼就看出來，那是美人骨的本體。
美人骨這種異類，沒多厲害，但也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收拾的，更何況這副骨架，有著血色的頭顱和雙手，證明其修為不俗。
範恒想不明白，這個女人究竟是如何將其制服的？
還是說，出手的另有其人，只是在他趕來之前走了？
範恒跟在女人身後，想一探究竟，然而到了天臺上，卻見對方忽然回身看過來，道破了他的存在。
他一開始就知道這不是玉湖市的修行者，然而得知對方來處，還是忍不住覺得有些意外。
“謝翡的人？！”
要說幽冥這段時間裏最受關註地方，非春山市莫屬，先是黑無常範元洲失蹤四十年，了無音信，生死不知，後又有白無常謝翡調至春山接手一切事務。
洛聞書點頭，“是。”
範恒仔細打量她一眼，問道，“這只美人骨，是誰殺的？”
洛聞書指了指自己。
“你？”範恒的聲音，透露出明顯的懷疑。
洛聞書並不介意，“僥幸而已。”
範恒見她雲淡風輕的態度，倒是信了兩分，“你從春山來，想來不知道玉湖這邊發生的事，你手裏的這副枯骨，很可能牽扯到了其中，我希望你能把它交給我。”
幽冥的無常，的確位高權重。
但這裏是人世間，屬於人類的地盤，人家已經把異類制服了，這時候範恒再想要對方手裏的東西，也只能用商議的方式。
搶？
撇開以大欺小丟不丟人的事不說，他可不想跟謝翡對上，一點也不想！
一般來說，這種事修行者都會答應的。
畢竟只是一副骷髏架子，有點作用，但不多。
以此來交好幽冥的無常，可以說是百利而無一害。
範恒覺得，眼前的女人，沒有理由拒絕。
卻不想，他偏偏碰上了不一般的存在。
“如果可以，我倒是很樂意將其送給範大人。”洛聞書聲音平靜的說。
意思就是不可以。
範恒瞇起眼，“為何？”
洛聞書眼睛都不眨一下，開始說胡話，“我今夜是奉命而來，這副枯骨，必須帶回去給謝大人，否則不好交差。”
其實也說得通，否則她好好的，為何要到玉湖來誅妖邪？
範恒一向不喜歡為難別人，於是擺了擺手，“也罷，我到時候去找謝翡討要便是了。”
只是少不得要付出點東西。
“對了，聽說你們謝大人，收了一個五歲的小孩在手下做事，你可曾見過？”範恒忽然想起此事，於是問了出來。
他倒不是喜歡八卦的性格，只是這事實在太過離奇，這段時間，幽冥地府的人幾乎都在談論此事，又忌憚於謝翡的性格，不敢越界去打探。
洛星嶼聞言，小小的身體一僵。
此類的事情經歷得多了，對於這個突然出現的範大人，他只有些微的好奇，就站在洛聞書邊上，靜靜聽雙方交流。
他怎麽也沒想到，話題會突然落到自己身上。
“很冷嗎？”洛聞書柔聲詢問。
洛星嶼反應迅速，身體貼了過去，小聲回應，“嗯。”
“我們很快就回家了。”洛聞書摸了摸他的頭，而後看向範恒，“此事我的確有聽聞，不過……”
洛聞書話只說了一半便停下了。
範恒也沒多想，只當她是聽過但沒見過，他擺了擺手，緊接著身形便消失在了高樓的天臺上。
洛聞書跟洛星嶼在天臺上又吹了一會兒的風，確定範恒已經走了之後，才用人間行走的印信開了鬼門離開。
洛聞書把出口開在了南郊，主要是不想提著一副骷髏架子回家。
落地之後，她便動用特殊的力量，重開鬼門。
片刻後，謝翡從鬼門裏走了出來。
他看著洛聞書，沒說話，等她先開口。
“之前跟謝大人提起的條件，可否商量一下？”洛聞書笑著問。
謝翡聞言，沈默了幾秒，開口問道，“你為何突然變卦？”
洛聞書微微搖頭，“不是變卦，只是找到了更好的東西……”
她說著話，將手裏拖著的骷髏架子往前推了推，“原先跟謝大人說起的那處地方，我本身並無太大的把握，恰好這次去玉湖，又遇上了一個特殊的東西，我想著，不如將它交給大人你。”
謝翡看向她手中的東西，“一副美人骨的骷髏，有何特殊之處？”
洛聞書解釋道，“根據我的經驗來看，這只美人骨，化形的時間並不長，修為卻要強上很多。她偷走別人皮相，我在剝取下來的時候，她向我求饒，無意中說漏了嘴，在我的逼問之下，她原本想要透露出一些秘密，只是沒能說出來，靈魂就被一縷詭異的力量抹去，那東西還試圖毀去這副枯骨，但被我保存了下來。”
謝翡思考片刻，點頭，“好。”
洛聞書將手中枯骨遞了過去。
謝翡揮袖收下。
“對了，剛才在玉湖，我遇到了範大人，他也想要這副枯骨，我推辭說是謝大人你的東西，沒有給他。”洛聞書補了一句，再提要求，“若是大人你日後從這上面得到什麽消息，能說的，煩請知會我一聲。”
謝翡聞言，眼中浮現一絲不可察的笑意，點點頭，“知道了。”
謝翡很快走了，洛聞書也帶著洛星嶼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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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夜裏，拿到了皮相結晶的賀晴，跟上司請了假，連夜開車趕回春山，去見好友周之渺。
抵達周家的時候，差不多是晚上十二點了。
由於她事先打了電話說要來，周家父母便沒睡，一直等著她來。
賀晴沒有在電話裏說美人骨的事，一個是事情太覆雜，一時之間不好說清楚。
另一方面，周家父母為了周之渺的事，已經痛苦煎熬了四年，若是讓他們知道，之後每一秒等待的時間，都會無比的漫長，還會伴隨著患得患失的情緒。
她進了周家的門，才說出來，“叔叔，阿姨，我找到治好渺渺的方法了。”
大概是經歷了太多的失望，周家父母漸漸已經不再去想這個可能，此刻聽到賀晴說起，壓根沒有多想，一直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小晴，你……你說什麽？”周媽媽聲音一下子就顫抖起來，看向賀晴的目光，希望與害怕交織。
周爸爸也僵在了原地。
“我找到了治好渺渺的方法！”賀晴重覆了一遍，“叔叔阿姨，你們跟我來，我把藥給渺渺吃了，然後再仔細跟你們說。”
如果是一開始，聽到賀晴這麽說，周家父母必然是會追問這個所謂的藥的來源，但是四年後的今天，他們的心態已經變了。
他們相互攙扶著，跟賀晴一起，走到了周之渺的房間門口。
“渺渺，我來看你了，並且帶來了能讓你恢覆原樣的藥。”這一路上，賀晴都沒有哭，可是到了這間房門外，忽然就抑制不住，帶上了哭腔。
過了很久，裏面的人才給了回應，“嗯。”
賀晴推門進去，原本以為迎接她的，會是跟之前一樣的黑暗，然而出乎意料，房間裏亮著燈，並且不是只能點亮一角的小臺燈，而是天花板上垂下來的精致吊燈。
屋裏依舊彌漫著奇怪的味道，但是所有地方，都整理過了，東西擺放得整整齊齊。
周之渺躺在床上，頭發洗過了，也換上了幹凈的衣服，那張臉醜陋又恐怖，但是她的眼神卻很平靜，完全沒有了之前的痛苦。
她甚至試圖向他們露出笑容，只是在那張臉上展現出來，顯得有些讓人難以接受。
進來的三人敏銳的察覺到了異常。
“渺渺！”三個人幾乎是同時喊了出來，臉上表情驚惶不安，聲音明顯在顫抖。
“爸爸，媽媽，小晴，”周之渺叫他們，“你們不要慌，我沒有做什麽。”
只是準備要做而已。
沒想到他們會突然進來，她有些意外，也只是一些而已。
周之渺已經做了決定，既然他們的來了，那就正好當面告別。
賀晴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渺渺，你不要做傻事，我找到了治好你的藥！”
她哭著，撲到了周之渺的床邊，將那一枚透明的皮相結晶拿了出來，餵到周之渺嘴邊，“渺渺，你吃了它，吃了它就能好了。”
盡管內心並不相信，也不抱任何希望，周之渺還是配合的張嘴吃了進去。
這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朋友賀晴給她的，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拒絕。
賀晴看著她將皮相結晶吞下去，眼淚雖然沒有停下，但不再那麽洶湧，她抓著周之渺的手，完全不在乎它還流著血和膿，哽咽的說起今晚發生的事。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渺渺，我昨天下午，在一家咖啡廳，看到一個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賀晴說起了緣由，但是在涉及到自己因此險些喪命這部分時，卻是一筆帶過。
已經過去的事，沒必要再說出來讓人擔心，特別這個是渺渺，她已經過得夠痛苦了，賀晴舍不得再給她增加哪怕一點心理負擔。
“我聽人說金有錢認識了一個很厲害的大師，就找到他，拜托他幫忙介紹一下……金有錢你應該記得吧？”
周之渺點點頭，“我記得，他性格很好。”
賀晴繼續往下說：“……我親眼看到，那個怪物，變成了一副骷髏架子……”
“大師跟我說，從怪物身上剝下來的，就是被她偷走的，屬於你的皮相……”
賀晴說著說著，忽然停下了，眼眶仍舊是紅的，還有沒有擦幹的淚水。
她眼神呆滯的看著周之渺，仿佛看見了什麽不可置信的事。
“小晴，怎麽了？”周之渺問道，而後發現，不僅是賀晴，就連自己的父母，也是一樣的反應。
他們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顯然異常就是出現在她身上。
一瞬間，周之渺心裏不可抑制的升起一絲希望，又很快被無數名為絕望的藤蔓纏繞，拖往黑暗深淵。
周之渺不敢看。
這時賀晴忽然抓緊了她的手，用力拉了起來，“渺渺你快看，看你自己，看你的手！”
大師之前說，周之渺吞下皮相結晶之後，很快就會恢覆原樣。
賀晴對於這個‘很快’的理解，認為是需要一段時間，並且這段時間還不短。
畢竟周之渺如今的情況實在太過糟糕，即便是做手術把人切了重新塑造一遍，這個手術時間也會很長，之後的恢覆時間更長。
皮相結晶總不能是傳說中的神丹妙藥，馬上吃馬上見效吧？
事實上，也的確沒有馬上見效。
但是從周之渺吃下去到起作用，前後也就十五分鐘不到的時間，跟馬上見效也沒多大的區別了。
這天夜裏，這個驟然亮起了燈的房間裏。
賀晴和周家父母，親眼見到，周之渺的頭發迅速生長，從短而稀疏的樣子，變回最初那樣，長發及腰，柔順黑亮。
寬大且黝黑的臉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變白，五官輪廓也恢覆了。
不僅如此，肥胖如山的身體抽條成了曼妙的曲線，那些肥肉仿佛水蒸氣蒸發了一般，皮膚上潰爛流膿流血的傷口，也都消失不見，肌膚白嫩細滑。
周之渺，從頭到尾，恢覆成了四年前的樣子。
仿佛時光倒流，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所有人都被眼前這一幕人間真實存在的神跡震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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