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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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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止拇指的小動作,秦森擡起一邊的手肘撐在沙發的一端,稍稍用手肘掩住唇鼻,低下眼瞼像是在思考些什麽。

“這有點強人所難。”不過片刻,他就放下手,面不改色地重新將視線轉向王覆琛的眼睛,再一次交疊起十指,語速稍稍加快,“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只會找能夠證明事實真相的證據,而不是有利於某人的證據。”

“無所謂。”王覆琛應得輕巧,伸手端起了盛小蛋糕的碟子,“只要有證據。”

從喉口哼出一聲輕微而意味不明的音節,秦森沒什麽誠意地翹了翹嘴角一笑:“我差點忘了只要有證據,憑借王律師你的能耐,顛倒是非黑白絕對不是問題。”他說,“所以我更沒有理由為你提供幫助了,難道不是嗎?”

王覆琛嘴裏嚼著面包冷笑。

要不是知道他們從前就習慣像這樣火藥味十足地打交道,我或許會試著插嘴調節氣氛。但現在我只想找個借口離開。

碰巧有人按響了門鈴,我趕在他們兩個男人反應過來之前站起身:“我去開門。”然後徑直踱出書房。穿過客廳時我理所當然地認為來的人不會是簡嵐,畢竟現在離我們約好的時間還早,她應該仍在電視臺錄節目。因此打開門發現是她站在門前時,我有些驚訝。

“魏琳。”像是看出我的詫異,她沖我笑笑,主動解釋,“今天節目錄得快,我就提前過來了。”她兩手攏在薄外套的口袋裏,略略縮著肩膀,鼻頭微紅,嗓音就像我在電話裏聽到的一樣帶著濃厚的鼻音,視線很快掃過玄關那兒王覆琛的皮鞋,“你們現在有客人?”

我遲疑了一秒。簡嵐和王覆琛已經分手三年,從上次我提到王覆琛的時候她的表現來看,這三年他們甚至沒有多少聯系。不知道突然間共處一室,會不會讓他們感到尷尬。可思忖了那麽一瞬,我還是告訴她:“你也認識。”而後側身讓她進屋,“進來吧。”

簡嵐的感冒似乎很嚴重,彎下腰換鞋時咳得厲害,直起身子後趕忙擰開手裏那瓶冰糖雪梨汁的蓋子,給自己灌了一口。我領她進屋,她扭頭環顧室內的裝潢,啞著嗓子開口:“怎麽家具好像全是新的?”

“前兩天換的。”不打算讓她知道秦森上回破壞家具的事,我隨口揭過去,又轉頭問她:“感冒很嚴重嗎?”

“還好,就是不停咳嗽。”她搖搖頭,從挎包中的保鮮袋裏捏出一小塊冰糖含進嘴裏,吸了吸鼻子答得甕聲甕氣。

“我待會兒給你沖杯蜂蜜水。”停在書房門口敲了敲門板,我才推開門走進去,讓到門邊示意簡嵐進來。她幾乎是在跨進書房的瞬間就發現了王覆琛,驚訝的表情轉瞬即逝,即刻就被挑眉微惱的模樣取代,嗓門也不自覺提高了一個八度:“王覆琛?”

早從我走進來那一刻開始,王覆琛和秦森就看向了門這邊。只不過在簡嵐出現的時候,秦森將目光轉向了我,而王覆琛的視線穩穩落在了她身上。聽到她略顯惱火地說出自己的名字,他看上去並不覺得吃驚,只從容地對上她的視線,略作點頭,眼神和語氣都格外冷漠:“沒想到這麽快又見面了。”

又?難道在今天之前不久,他們見過面?

“你來這裏幹什麽?”沒有對他這句話作出回應,簡嵐大步來到他面前,看了眼秦森,緊接著又死死盯住王覆琛,下意識地瞇起了眼:“為了王麗清的案子?你想讓秦森幫你找證據?”

刻意不去看秦森,我仔細觀察他們兩人的表情,直到感覺到秦森黏在我臉上的視線撤開,才匆匆瞥了他一眼。他枯瘦的身軀陷在沙發裏,手上的廚用手套還沒有摘下來,圍裙上的奶油漬蹭到了褲腿上,深陷眼眶中的那雙眼睛微動,不著痕跡地打量一眼簡嵐,再瞅一眼王覆琛。

最後,他突然望向了我。

被他這麽一瞧,我自然措手不及,躲不開他的註視,只能回視他。所幸他只那樣沈默地瞧了我兩秒,就稍稍收了收下巴,示意我過去。我便關上門,聽見王覆琛口吻冷硬地回答:“這與你無關。”

“王覆琛!你還有沒有良心!”簡嵐略微加重了語氣,嘶啞的嗓音卻讓她字字句句都像是在低吼,“你現在是墮落到什麽地步了才會幫王少鵬這種人渣打官司?他在看守所裏搞的那些名堂你還不知道嗎?你好意思跑來這裏讓秦森幫他找脫罪的證據?”

話音剛落,她就猛地咳嗽起來。

我轉身朝她走去,僅能看到她面向王覆琛的背影,雙肩緊繃,埋著腦袋咳得收不住。王覆琛皺緊了眉頭,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撈起自己的茶杯站起來,已經略微伸了手要把茶杯遞給她,卻猛然止住了動作。半秒之後,他又悄無聲息地坐下,將茶杯擱回小圓桌上,掃了眼秦森。

秦森豎起前臂以手掩唇,神色平淡而無動於衷,好像完全沒有讀懂他的暗示。

直到我清了清嗓子,秦森才看我一眼,而後摘下手套,起身把他自己那杯還沒喝過的紅茶遞給了簡嵐:“糾正一下。”他順勢慢條斯理地撇清自己的關系,“目前為止我還沒有接受他的請求。另外,我找證據的目的從來都是證明事實真相,不是所謂的幫任何人脫罪。”

“先坐下休息一會兒。”我扶住簡嵐的肩膀,把她拉到沙發邊坐下,拍拍她的背,“這個案子究竟是怎麽回事?”

實際上我對這個案子並沒有興趣,但直覺告訴我,我必須表現得關切一些。簡嵐和王覆琛都已經看出來我跟從前不同,我不能讓他們對我的懷疑愈演愈烈。

之前我不在乎這些,可現在不行。我反覆告訴自己。現在不行。我還得再要個孩子。在有孩子之前,我不能讓他們知道真相。

簡嵐終於漸漸止住了咳聲,咽下一口紅茶,短噓一口氣。她的臉頰還因為剛才劇烈的咳嗽而泛著病態的紅色,眼眶也有些濕潤,神色卻很快鎮定下來。我幫她把茶杯擱回了小圓桌上。

“一個只有十二歲的小姑娘,被她當做朋友的一個男人騙/奸,還拐到休閑中心賣/淫。”她清了清嗓子,聲線仍舊沙啞,幸運的是情緒已經平覆了不少,“三個月。三月裏小姑娘就被強迫賣了上百次,還被休閑中心的老板毒打。”她擡起眼皮,將冰冷的目光投向坐在她對面且與她只有一桌之隔的王覆琛,分明是為我敘述案情,看起來卻更像在用每一個字句拷問他,“小姑娘的媽媽好不容易跟親戚一起把小姑娘找到、救出來,發現小姑娘不只精神受到極大刺激,還染上了生/殖/器/皰/疹……這種性/病治不好,將來還可能誘發生/殖/器/惡/性/腫/瘤……小姑娘這一輩子都被毀了。”

然而王覆琛自始至終都表現得平靜至極,在她話音落下的同時便不慌不忙地開口:“註意你的措辭。”他對她回以同樣冷冰冰的眼神,“衛興藍從沒有對王麗清實施暴力行為。”

他們之間跌至冰點的氛圍讓我難免詫異。我記得以前簡嵐和王覆琛還在交往的時候就常常吵架,但一向是扯著嗓子擡高音量的口舌之戰,通常雙方都處在情緒激動的狀態,但從不會像現在這樣仇人似的對視。

“還沒到庭上你就開始為他辯護了?”翹起嘴角涼涼地一笑,簡嵐好像已經不屑於看他,轉眸將我鎖進了她的視野裏。她望向我的那一刻,肩膀明顯地放松下來,眼神也如她的嗓音一般柔和了不少:“王麗清……就是那個小姑娘。她的媽媽徐霞佩從去年一月找到女兒開始就試圖報案,但是衛興藍——我是說那個‘休閑中心’的老板,他家在局裏有人,所以公安那邊遲遲沒有立案。徐霞佩想去上訪,結果兩次差點被打死。”嘆了口氣,應該是出於習慣,她情不自禁地就伸手捉住了我擱在膝上的右手,隱忍地合了合眼,接著盯住我的眼睛了,“現在那些背地裏為衛興藍他們提供幫助的人都已經被公開處分了,案子在按正常程序進行調查。我們新一期的節目就和這個案子有關。”

我覺得她是想要通過眼神告訴我些什麽。可我沒法猜透她的意思。

“徐女士通過微博得到了社會關註。”秦森慢悠悠響起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據說現在王麗清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已經確診為PTSD?”

這才想起他也在場,我便擡起頭對上他的視線。他還直挺挺地背著手站在沙發旁,他剛才起身時找到的位置。但是他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樣看著我,而是正微微低頭看簡嵐,微抿嘴唇,臉上的情緒淡得叫人捉摸不透。

簡嵐抓著我右手的手忽然收緊。她回頭去看秦森,張了張嘴:“創傷後應激障礙。”握緊我的手,她好像在借此給我安撫,“幾乎每晚都會哭醒,多次試圖自殺。”

秦森聽完便朝我這兒看過來。我突然明白他是故意這麽做的。他在用暗示誘導簡嵐,好讓她相信我這幾年的變化是因為創傷後應激障礙。

“恕我直言,那些都是徐女士的一面之詞。”王覆琛打斷他們的對話,擱下手裏盛小蛋糕的碟子,語帶諷刺道,“雖然有相關鑒定機構的證明,但王麗清多次試圖自殺這件事尚未得到證實,奉勸你作為節目主播不要輕易傳播謠言。”

“傳播謠言?”猛然扭過頭去,簡嵐的嗓門赫然提高了兩個八度,卻仍在極力克制情緒,並沒有真正吼出來,“十二歲的小女孩——只有十二歲,你知道這是什麽概念嗎?你的腦子裏難道只有辯護費?”她的問題咄咄逼人,即便瞇起雙眼也擋不住眼中淩厲如刀割的視線,“她還因此感染了無法治愈的性病,今後很可能沒辦法生育。你知道這對一個女性來說意味著什麽嗎?”

相較於簡嵐,王覆琛的態度顯然要平靜得多。他始終神色不改,維持著那個懶散隨意的姿態坐在椅子上,不躲不閃地迎著她的目光。

“我是個律師。”他說,“竭盡一切可能為我的當事人做辯護就是我的職責。這與被害人的損失沒有任何關聯。”

“所以你心裏已經完全沒有‘公正’可言了嗎?”身子難以自制地前傾,她或許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語速在逐漸加快,“你也看到了,徐霞佩為了還女兒一個公道,究竟挨了多少拳腳!衛興藍做了這些喪盡天良的事,還有臉對媒體聲稱那都是王麗清自願的?!”

大抵是受情緒失控的影響,她才剛說完最後一個字,就再度咳嗽起來。她弓起身體埋下臉,一手捏拳抵在唇邊,一面咳嗽一面試圖停下,憋得臉頰通紅,好像快要斷氣。我忙不疊替她拍背,又把茶杯送到她臉邊,勸她喝點水。她說不出話,只能擺擺手搖頭,接著埋頭咳嗽。

拿她沒有辦法,我擡頭去瞧王覆琛,原是想讓他開口,卻見他手中握著自己的茶杯,正面無表情地凝視簡嵐,臉上的肌肉因最大程度的隱忍而發顫。他握住茶杯的手指也用力得關節發白。我以為他會選擇出聲勸她喝水,但沒料到他最後竟忍了下來,閉眼深吸一口氣,恢覆了剛才那副疏遠的神情。

“公正?”他冷哼,“你覺得什麽是公正?不顧事實真相,一味保護維護所謂的‘弱者’?”

這句話似乎刺激到了簡嵐。她拿過我手上的茶杯給自己灌了一口紅茶,總算止住咳嗽,再擡頭反駁他時,嗓音也清亮了幾分:“我從沒說過什麽‘不顧事實真相’。”一字一頓地強調,她緊盯他的雙眼,“公正,公平、正義……這些都該在客觀上每個人所擁有的條件平等的前提下進行。但是社會財富不可能平等分配,所以才會有更多對弱者的關註和優惠。難道你覺得貧困學生救助金的存在也是不公正的?”

“我還真希望事實有你說的那麽好聽。”牽動嘴角扯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弧度,王覆琛反過來拋給她一個又一個的質問,“既然這麽維護‘弱者’,當年做關於‘老人假摔’那個節目的時候,你為什麽不站在那些無人贍養的老人一邊?他們疾病纏身、生活沒有保障,難道不是‘弱者’?你怎麽不保護他們?”

“你不能一概而——”

霍地站起身繞過小圓桌三兩步來到我們跟前,他直接用這一舉動打斷了簡嵐已經到嘴邊的話,隨手把茶杯磕上小圓桌的桌面,彎下腰湊到她臉前逼視她的眼睛,繼續他剛才的質問:“那個時候你父親被人推下樓,你明知道魏琳和秦森都有嫌疑,而秦森已經被精神分裂癥折磨得神志不清,如果被判有罪就只可能被送到精神病院進行電擊和額葉摘除那種非人道的治療——你為什麽不維護他,而是不顧我列出的疑點,堅稱魏琳不可能做這種事?”

她向後退了退,仿佛一時因他的質問而怔住,只震驚地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張大雙眼說不出一個字。

王覆琛步步緊逼,不僅沒有就此放過她,還毫無征兆地沖她吼了起來,每一個音節都因飽含憤怒而膨脹、爆裂,不斷地刺痛我的神經:“醒醒吧簡嵐!你心裏根本沒什麽狗屁‘公正’!你保護的所謂的‘弱者’,從頭到尾只是你自己認定的‘弱者’!你以為你有多高尚?你就是個自私自利自欺欺人的女人而已!”

從他嘴裏蹦出我和秦森的名字開始,我就感到太陽穴突突直跳。他刺耳的聲音令我忍不住閉上眼睛,而幾乎是在我閉眼的同時,幾滴溫熱的水珠濺到了我的臉頰上。

我睜開眼,面前的王覆琛已經滿臉的茶水。他額前的頭發都被茶水濡濕,棕紅色的水珠順著他的臉龐滑下來,還有茶葉黏在他的面頰上,擋住水珠的去路。他整個人就好像定在了那裏,一動不動地與簡嵐對視。

而簡嵐手裏盛滿茶水的茶杯已空。她胸脯起伏得厲害,眼眶通紅的杏眼死死瞪著王覆琛的眼睛。看來是她把水全潑在了他臉上。

不等我作出反應,王覆琛便直起腰,抹了把臉上的水漬。

“不要再打著公正的旗子騙自己了,簡嵐。”他垂下眼皮回視她,面上神色鎮定,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你沒有你以為的那麽善良。”

我瞥向簡嵐。她盯著他,不吭一聲。

王覆琛不再看她的眼睛,轉過身拍了拍秦森的肩膀,留下一句“有決定了就隨時聯系我”,便兀自離開了書房。我瞅了眼秦森,他也剛好在看我。剛剛我一直沒有留意他的反應,不過單從他現在波瀾不驚的神情來看,即便是目睹剛才那種意外情況,他也並沒有多少吃驚的感覺。

稍稍挑了挑下顎,秦森示意我去送王覆琛。我會意,起身加快腳步追出去。

等我來到玄關的時候,王覆琛已經換好了鞋打開門。

“要不要擦幹凈再走?”我上前走到門邊,握住門把問他。

“不用。”他跨出門框停在門外,回身擡起眼皮撞上我的視線,明明是一身狼狽的模樣,卻好像直到這時才真正冷靜下來,對我低聲囑托:“麻煩你等下給她泡杯蜂蜜水。她咳嗽厲害。”

“嗯。”

得到我的回應,他便陷入了短暫的沈默。

“我還愛她。”幾秒過後,他才突兀地換了個話題,“不過我跟她已經沒有任何可能。”

我站在門邊,不確定這種時候該作何回應。

“一開始我就知道她是這種人。在她心裏親情第一友情第二,自己第三。愛情排在後頭。很不巧在她看來你既是她的朋友也是她的家人。”他目不轉睛地瞧著我的臉,“所以我知道從我懷疑你開始,我跟她就不可能繼續下去。”

他的眼神讓我感到不自在。我不敢直接關門,只得收攏五指摳緊門把。

“但是你不一樣,魏琳。”像是沒有察覺我的不自在,他依舊緊盯著我不放,“我從前就不喜歡你,這你是知道的。不僅僅是因為我覺得秦森不該有人生伴侶,也是因為你這個人——”拖長了尾音停頓下來,他似乎在尋找一個合適的形容詞,“你這個人太沒有棱角了。你的生活圈小,交心的又都是些不會強人所難的爛好人,所以根本就不需要在某些問題當中作抉擇。更重要的是,你把所有你愛的人看得比你自己重要。這些都讓我看不慣。因為老實說,你的存在會讓我覺得難堪。就好像你比我幸運,比我高尚。”

“只是個人價值觀的問題。”我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敷衍他道,“我以為你從來不會去比較。”

“我也是這麽告訴自己的。但是真正做得到的人又有幾個?至少我做不到心如止水。”

猜不透他究竟想要表達些什麽,我只好回他一句不痛不癢的話:“我以前大概做得到吧。”

“你以前做得到。”他卻對此肯定,“我看得出來。”

這樣的反應稍微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現在呢?”我問他。

“你自己比我清楚。你已經變了。”

我笑了笑。

“就當是為了簡嵐,”他臉上當然沒有半點笑意,“你願不願意再做一次以前的你?”也許是發覺這樣的表述太含糊,他忖量片刻,“告訴她真相。告訴她是誰把簡叔推下了樓。”

我終於明白了他的意圖。

“哪怕真的是我,我也不會告訴她。”我擡起頭,挪動視線去看他那雙眼睛,“王覆琛,接受一個自己深愛的、信任的人是殺人犯這件事,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容易。”我告訴他,“更何況我沒有把簡叔推下樓。這就是事實真相。”

而且我也不像你以為的那麽高尚。

沒有真正事到臨頭,誰都不知道什麽才是自己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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