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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章一百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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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押甄應嘉的牢房成單獨一間。算的上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每天除了和頭頂一扇小窗說說話, 此處便也沒有多餘的聲響了。

看到昭王殿下帶人來, 衙役拿著鑰匙過來要開門,被聞頤書攔住了, “說幾句話而已, 不用開了。”

甄應嘉發須皆亂,瞧著聞頤書嗤笑:“我還以為聞小友是來送甄某上路的。”

聞頤書冷淡地瞧他一眼, “你不夠格。”

“哈,”甄應嘉撥開眼前的亂發, 猙獰道, “我堂堂超品大員, 若叫你這麽個爬床賣_屁股的東西送最後一程,甄某下去也無顏面對列祖列宗。”

聽到這種話聞頤書眼皮都不擡一下,“你做官做到這麽個禍國殃民, 把自己送進大牢的地步,才是無顏面對列祖列宗呢。”

甄應嘉咬牙:“若不是你!”

“我怎麽了?”聞頤書讓自己靠在一邊木柱子上, 又覺得臟,勉強直起腰, “我叫你去貪的?”

聞頤書本來沒有和他多廢話的意思, 但瞧著甄應嘉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反倒來了興致,慢悠悠地說:“像你們這種人從來不覺得貪腐有什麽不對。被抓到了,也只是感嘆自己的運氣不好,或者有人要害你。”

“你倒是領悟得透徹,”甄應嘉冷笑一聲, 盤腿坐到後頭的土炕之上,“只是老夫有些地方想不明白,還請聞公子為我解惑。”

聞頤書彈了彈衣袖,隨意道:“反正你也要死了,說吧。”

甄應嘉說:“若我所料不錯,三皇子早就掌握了一系可置人吾等於死地的東西。那些東西都是你給出去的吧。”

聞頤書低著頭,可有可無地嗯了一聲。

被他這等模樣激怒,甄應嘉勉強壓住了怒吼的沖動,“那為何拖到現在才發難!”

聞頤書擡起眼皮,隨意瞧著他,“怎麽,你還嫌自己死得晚了?甄老爺啊!”

他重重喊了一聲,繼而感嘆著:“事情總有個輕重緩急,優先排後。捉住了秉來後,你難道就沒有心生一二警惕?若不循序漸進,叫你這封疆大吏聯合著朝野內外為難我們。那時吾等人微言輕,怎麽陪你唱戲啊。”

甄應嘉恨道:“是我著了你們的道,沒有發現你們是沖著我來的。”

“何必如此說,”聞頤書揭穿道,“你不過是覺得沒有人敢動你,也動不了你,不在意罷了。”

“分而劃之,逐個擊破,你們打得是這個主意?”

聞頤書笑了笑,說道:“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先收拾了巴結著揚州鹽署的那些個鹽商,上頭的嘴被餵得太刁鉆,當然是會不滿的。想來甄老爺你也十分厭煩有些人三天兩頭老催著你交好處的派頭了。更何況,有些人不是你唯一的選擇。聽到他倒黴,你大概也幸災樂禍得很了。”

明白他說的什麽,甄應嘉抽著臉皮承認:“確實不錯。然而你說得天花亂墜,若無關鍵人物幫襯也不好辦。我倒是好奇,你們是怎麽說服林海的?別人我不知道,這位榮國府的女婿如何,我還是知曉一些的。”

“莫管你知曉什麽,他又是個什麽樣的人,都無關緊要,”聞頤書打斷這位老爺想要評頭論足一番的欲望,“只要把我爹那個下場給他一瞧,再望著天高的人也要想一想自己有沒有那個命活到出人頭地的時候。”

甄應嘉狠狠瞪著一雙眼睛,雙眸凸出若鼓。好長一段時間,他才放聲大笑,笑得簡直要從那個土炕上摔下來。

“好好好!”他大笑三聲,滿臉怨毒地沖到牢門之前,仿佛要把自己從那縫隙裏擠出來一樣瞪著聞頤書,“我實在好奇,聞禮那樣一個人怎麽就養出你這麽個一身正氣的兒子?嗯?我可真是好奇,如果你爹還活著,你會不會也像這樣大義滅親,親手將你老子送到大牢裏來!”

“我爹死了,”聞頤書神情冷漠,“臨死之前滿腔懊悔怨恨。懊悔自己沒有及早抽身,怨恨爾等無情無義。”

甄應嘉狠狠震了一下,逗著手指指著聞頤書,“你是為了,為了給你爹報仇……”

牢房裏忽然竄過一陣冷風,甄應嘉哀叫一聲,崩潰哭起來,“可是那些事你爹也插手了!他不是無辜的!你,你……”

他重重地喘著,伸手狂夠著,仿佛冤魂索命要把聞頤書抓過來,“你也沒有自己想的那麽正氣!你們聞家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是,我爹的確不是什麽好東西,我也不是,”聞頤書攤了攤手,絲毫沒有被戳穿的狼狽與逃避,“可好歹他讀的那些聖賢書沒有餵到狗肚子裏,好歹還有些良知。那些年他也後悔了,想要悔過自新。但是……你們毀了他回頭的路子,只因為他不願意再和你們同流合汙。”

在這陰氣之中,任何美麗的東西都會上可怖的毒性。甄應嘉如看到鬼一樣,看著五步之外少年人的奢艷面容。

“你,泰匯曇,還有如今被關在這裏的其他人,哪一個不是在我爹的回頭上踩上一腳,扔上一塊石頭……”

甄應嘉想到當初第一眼見到聞禮時的那種驚艷之感。只需要一眼,他就知道面前這個年輕人前途不可限量,若收入麾下不知是怎麽樣的助力。所以他十分樂意去提拔這個年輕人。

他瑟縮了一下,顫抖著說:“我,我沒有害他……”

“是,你沒有。但別人在做時,你袖手旁觀就夠了。”

聞頤書神情平淡地說:“不過我爹用半個聞家去填了前頭的漏洞,換了一個在地府裏能投胎重新做人的機會。而你們,就在油鍋釘板,刀山火海裏慢慢熬著吧。”

從刑部大牢裏出來後,陽光照在聞頤書臉上,惹得他忍不住擡手遮住了眼睛。他偏開頭道:“今兒的光實在太亮了。”

梁煜摸了摸他的手,滿是冰涼。將人身上的披風裹嚴實了一些,“你在裏頭待太久了。”

“嗯,本來沒想見得,也沒想到能說這麽久,”聞頤書登上了馬車,叫梁煜給自己倒杯熱水。出來之後他才覺得身上凍僵了。

梁煜遞了一杯溫熱的奶飲給他,“都說了什麽?”

“沒什麽,”聞頤書將東西飲盡,窩進梁煜的懷裏。疲憊地將臉埋在他的肩膀上,聲音悶悶的,“就是一些出氣的話。我原也想問問他,為什麽對我爹袖手旁觀,眼睜睜瞧著他走投無路。後來又覺得沒什麽好問的。”

梁煜瞬間就心疼了,抱著人親著聞頤書的耳朵,“我不應該帶你來的。”

“說什麽呢,”聞頤書笑了一下。

在這溫暖的懷抱裏找到一個舒適的位置,他真誠地說:“還好你帶著我來了。如果不來,以後我一定會後悔。老去猜他們會不會害怕,會不會後悔。現在,好歹叫我瞧見這幫無法無天的,終於曉得怕這個字怎麽寫,也算是無憾了。”

回程路上,梁煜又提及這些人的處置結果。不外乎是斬首流放抄家。

“這麽一通倒是把國庫裏少掉的銀子都補回來了,”聞頤書稍微算了算,又問,“行賄的鹽商如何處置?”

梁煜吐出二字:“罰銀。”

聞頤書沒什麽意外,只說:“只要那鹽引之制還在,這一些不過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罷了。”

梁煜神色決然,堅定表示:“如此縱容貪腐的規制必要改革,不能叫江南成了圈養碩鼠的地方。”

“啊呀,我就喜歡看你這樣子,”聞頤書伸手勾了勾梁煜的下巴,“不過在殺這些老鼠之前,你可要審問清楚了。畢竟最大的那一只還沒捉住呢。”

說罷又一嘆:“不過現在大局已定。無非是叫他的結果有變化罷了。是體體面面地下去,還是身敗名裂地下去。”

梁煜看著他,目光深不可測,“你想如何?”

“這是我想的事嗎?”聞頤書翻了翻白眼,幹脆地躺了下來,似是想睡了。閉著眼睛好一會兒,他才開口道:“不過,昭王殿下你若是想要日後江山穩固一些,還是莫要把兄弟情看得太重了。”

三月桃李芬芳的時節,塵埃落定。一些判了流放的,遷成一隊已經出發了。沿途的老百姓見了,紛紛都在感慨這兩年往邊疆去的人特別多。而判了殺頭的,倒還留的半年性命。因為要秋後才會行刑。也不知關押在大牢裏等死的感覺怎麽樣。

錦衣衛又一次下了江南,這一次就是為抄家去的。永嘉帝似乎是怕了河道上的不安定,特意下旨抄出的現銀並罰沒的銀子不用運送入京,只管造冊之後補入地方庫銀。全當是京城戶部這般預撥下去的。

林海接到了旨意也很上道,說要拿來修河道修堤壩,開墾良田。永嘉帝很滿意他這種識趣,又誇出一句:“真乃朕之肱骨也!”

這一次,這樣的誇讚終於不叫林海心驚膽戰了。

四月初三好日子,山寺桃花落粉成雨。聞頤書的霞辯別墅開張,一帖子請帖將認識的人都請了過來。一時之間,客滿盈門。文人騷客,達官貴族都知曉了這麽一個漢唐古韻的好去處。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動手 收拾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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