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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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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在……

禾嘉澤被那雙手輕擁入懷, 身前的懷抱像是一堵墻,隔絕了潮水一般湧來的不安,紀川遼的聲音在頭頂上方,夾雜著一些愧疚……還有其他一些讓禾嘉澤一時間無法讀懂的情緒。

“我還在……對不起。”

可真相就如同童話故事裏《藍胡子》中那絕不能被打開的房間, 就算禾嘉澤手裏拿著進入房間的鑰匙, 縱使他好奇心使然想要去窺探房間裏到底有著什麽,可那扇門一旦被打開,紀川遼就再無法保證他的生命安全。

等待雖漫長, 終究有期限,約定的期限一到,那扇門會自動向禾嘉澤敞開,就連這點,紀川遼也只能只字不提。

如果能等到那個時候,是再好不過的,可眼下, 禾嘉澤似乎因為他私自與他人訂下的規則備受煎熬, 已經到了極限。

紀川遼倍現艱難的開口道:“我只是想要一點時間, 然後和你一直在一起……如果你不需要我,我會……”接下來的話, 更是難以說出, 在短暫的平覆後,他盡量維持穩定的語氣:“讓我再照顧你一段時間, 等你的眼睛好了, 我會在離開之前向你坦白。”

繃帶下的雙目張開, 這是個不必要卻下意識的舉動。

禾嘉澤說不出自己到底是怎麽樣的心情,只是渾身上下一陣寒一陣熱,腦子化作漿糊一團。

難不成他是被一個妖怪拉著上演仙鶴報恩亦或者田螺姑娘的戲碼?拆穿就要離開,誰會定下這種兒戲一樣的規則。

他做勤勞的仙鶴,卻讓禾嘉澤掩耳盜鈴。

如果嚴霽沒有出現在他的生命中,他也不可能會遇到那麽些離奇的駭人聽聞的詭事,不必要經歷那麽多惡心的事件。

就算到了現在,禾嘉澤也看不懂他出現的目的,他隱瞞的同時織出的不是漂亮又值錢的布,而是打碎了他平靜生活的棒槌。

就算到了現在,禾嘉澤依然還要偽裝成一個傻子,故作不知的轉移話題中心:“你是一個醫生,所以等我覆明了,就不打算再要我了。”

紀川遼:“不是的,是我瞞著你的……”

禾嘉澤打斷他的話道:“瞞著我什麽?我家裏花了多少錢雇你來給我治病的嗎?不管你在外面是什麽身份,在這座島上,你只是我家裏花錢請來的下人,做好你該做的事就行了。”他說著,站起身來,緊接著被紀川遼伸來的手扶住,“浴室打掃幹凈了嗎?我要洗澡。”

禾家人還是放心不下禾嘉澤,半個月後,禾父來到島上。

半個月的時間足以改變許多事,比如說禾嘉澤模糊的視野,這雙眼睛恢覆的過於快了些,到現在他已經差不多能看清眼前事物的外形了,即便如此,禾嘉澤還是要堅持自己完全沒有康覆跡象的說法,拖延時間。

禾父到了島上才給禾嘉澤打了電話,紀川遼將輪椅拿出來,扶著禾嘉澤坐上去,再三問道:“你要自己一個人呆在這裏等嗎?”

禾嘉澤反問:“我是一個病患,呆在家裏休息有什麽問題嗎?”其實就是想把紀川遼支開,趁機摸摸手機,“你怕我把輪椅開進水池裏?”

實話實說,紀川遼的確有點放心不下,怕禾嘉澤騎著輪椅在家裏搞事情。

他站起身道:“那你就在主室玩,別亂跑。”

禾嘉澤:“上廁所也要在主室嗎?”

紀川遼回頭看向洗手間:“要不……你呆廁所裏玩吧。”

禾嘉澤:“我還可以在廁所裏吃飯睡覺,那我當初只買個廁所不就行了?你怎麽那麽聰明?是不是要把馬桶卸下來裝上輪子,讓我每天騎著馬桶到處跑。”去廁所玩什麽?屎嗎?

近日來紀川遼總是一言不合就被禾嘉澤懟到體無完膚,但同時,兩人也幾乎是寸步不離的二十四小時呆在一起。

直到禾父今日突然前來拜訪,紀川遼原以為禾嘉澤會鬧著和他一起去接人,卻沒想到他主動提出要一個人呆在家裏,對比平時行事而言可謂反常,不免讓他有些擔心。

紀川遼一步三回頭,回頭還要反覆囑咐禾嘉澤不要到處亂跑,從主室走出去的時間比他整個路程上花費的時間都要長。

坐在船上的禾父急到摳腳,他這一趟來,帶了大包小包的東西,光靠他和船員兩人難以一次性拎過去。

臨近他耐心盡失時,紀川遼人總算到了。

三個人往回走,手上都拎著不少東西,大部分都被紀川遼一人承包。

禾父用餘光上下打量著他,見紀川遼腳步穩健,氣息平穩,連一滴汗都沒流,稱讚道:“不愧是醫生,身體素質不錯啊,平時看不出來,現在的年輕人大部分都做不到像你這樣,我年輕的時候,能扛起一頭牛。”全靠吹。

紀川遼很給面子的捧場:“那很厲害……這座島上有牧場,牧場裏有挺多牛。”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提到了牧場,他頓了頓,又道:“我能扛起這座島。”

禾父:“……”按理說這句話應該是嘲諷,可紀川遼的語氣聽起來又不像,他笑一聲,道:“現在的年輕人大部分都沒這麽幽默。”

船員將東西送到主室外邊離開了,禾嘉澤告訴過他們,不準踏入屋中,所以以前運來的東西,也都被搬運工堆放在了倉庫裏。

禾父坐在禾嘉澤旁邊,把堆在腳邊的箱子一個個打開:“這是箱你媽給你買的,裏頭我看了,都是吃的。這箱是你爺種的花,說是先往你這兒放一點。這是你哥給……”

紀川遼把屋外沒拿進來的箱子往屋裏搬。

禾父介紹完了箱子裏裝的東西後,又問起禾嘉澤的情況:“怎麽樣了?”

禾嘉澤隨口應道:“還是那樣。”

禾父疑惑:“一點兒沒好轉?”

禾嘉澤:“沒有。”

聞言,禾父登時轉過頭,瞪向紀川遼,滿懷質疑的視線如刀子,面色嚴苛,道:“你不是和我保證一個月內就讓小澤完全康覆嗎?這大半個月都過去了,怎麽一點兒起色都沒?”

紀川遼也拿不準是個什麽情況,按理說一個月綽綽有餘,禾嘉澤現在應該恢覆的差不多了才是,他遲疑片刻道:“最多再等一個星期……應該就好了。”

禾嘉澤捧著杯子縮坐在座椅上,心說:好了我也說沒好。

禾父對其下達最後通牒:“我再給你兩周的時間,到時再不行,就換其他人來。”

可紀川遼呆在禾嘉澤身邊的期限是由不得禾父說了算的,紀川遼離開的時間應當是在他覆明時,禾嘉澤不會讓這一天到來,更不要提什麽兩周後。

禾嘉澤:“如果他不行,換其他人來只會讓我的情況更糟。”

紀川遼只能一再保證:“我會盡我所能讓他恢覆。”

禾父是早晨來的,在島上呆了半天,黃昏時刻乘船離去。

紀川遼正在整理壁櫥,聽到身後有些響動,回頭一看半口氣差點沒提上來,禾嘉澤一腳踩在輪椅上,正往飄窗臺子上跳,他沒有將輪椅固定好,蹬上窗臺的瞬間,輪椅便翻倒在地,摔出聲響。

原本要被放到壁櫥上方隔層的箱子也掉落在了地上,紀川遼一時慌神,身影也從原地消失,出現在了禾嘉澤身邊,抓住了他的手腕:“你在做什麽!?”

好在禾嘉澤並沒有摔倒,他如實回答:“你有事在忙,我好無聊。”反手捏緊了紀川遼的衣袖,他接著道:“兩周後,他們真的要把你換掉的話,該怎麽辦?”

紀川遼:“……”再脫層皮吧。

禾嘉澤又換了個問法:“之前說了,等我好了之後你就要走……你就沒有過希望我永遠不會好的想法嗎?”

紀川遼立即搖頭:“沒有過,我希望你能比所有人都要健康。”搖頭的動作是不必要的,但是在聽到禾嘉澤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便下意識的這麽做出了這樣的動作。

他會在這裏,是為了讓禾嘉澤能活的更久一些,多一天也是好的,或許這中間給禾嘉澤帶來了傷害。

可那和單純的為了和他在一起而去毀掉他是不同的,那種事是他要阻止其他人做的,也是紀川遼所做不出的事。

一個星期後,禾嘉澤果然如同紀川遼所說的,完全的,完全的恢覆了。

沒有半點開心、高興、欣喜,他有些慌張、愧疚以及厭惡感,對接下來要做的事,利用紀川遼的同情也好,責任心也罷,去欺騙他,綁住他。

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只要沒有人來拆穿,他就能讓紀川遼永遠留在他的身邊,就像一直以來他對自己做的事情一樣。

繃帶一圈圈的解開,落在地上,禾嘉澤坐在軟榻上,紀川遼蹲在他的面前,他的視野中終於清晰的映現了紀川遼的全貌,不再是模糊不堪的輪廓。

禾嘉澤看得到他臉上滿滿的擔憂,聽得到他問:“覺得怎麽樣了?”

眉間蹙起,禾嘉澤道:“所有的東西都很模糊,看不清。”

紀川遼:“室內的光亮會讓你的眼睛感到不適嗎?”

禾嘉澤垂下頭,不敢與其對視,他將視線停落在自己的腳尖,悶聲道:“還好。”他試圖將話題從自己的眼睛上引開,“有點冷,我的外套在哪兒?晚飯要吃什麽?我餓了。”

紀川遼一再問道:“一點都沒有好轉嗎?還是和最開始一樣?”

禾嘉澤始終低著頭,低聲回應:“嗯。”

他的手被紀川遼握住,聽見他用有些焦急的語氣對自己道:“別怕,別怕……先站起來,和我到窗子這裏來。”一邊說一邊將禾嘉澤帶到窗臺邊,“試著看向遠處望,看見什麽了嗎?”

禾嘉澤依然搖頭。

紀川遼:“不論遠近……都看不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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