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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帶球跑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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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思極恐!

但現實往往是你所想到最壞的結果就是真相。

紀雲回想小皇帝每次來問安時的態度, 噓寒問暖、無微不至、處處妥帖周全, 甚至好幾次為了保護她的安寧而和親娘李太後硬抗。

以前一直以為小皇帝是個大孝子, 感激嫡母把他推向太子位、帝位, 所以對她這個嫡母格外孝順。

現在除去了這層母慈子孝的濾鏡, 她和皇帝之間每一次的交流都那麽的暧昧。

皇帝發誓“朕會保護太後一生一世。”

皇帝在她面前幾乎沒有什麽原則, 她施展“一哭二鬧三上吊”這種低級手段, 僅僅到了鬧的階段,小皇帝就丟盔卸甲的投降,滿足她的一切要求, 搬到故居,甚至搬出紫禁城。

越想越暧昧,紀雲在初夏的晚風裏打了個寒噤。

“孔雀啊。”紀雲抓住孔雀的手, 就像溺水瀕死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我要遠遠的離開這裏,我不能回清風庵。”

孔雀說道:“太後沒有戶籍, 沒有路引,連客棧都住不進去,難道風餐露宿?太後手中的錢財只夠一年生活,有什麽可以養活自己和孩子的一技之長嗎?太後一旦出走, 東廠和錦衣衛必定傾巢而出, 太後覺得自己可以藏多久?”

孔雀無情的奪命三連問, 句句都給了紀雲重拳,把她從不切實際的逃亡夢裏打醒了。

紀雲問孔雀:“你剛才不是說你母親以前也是挺著肚子私奔嗎?”

孔雀實話實說:“可奴婢的父親有錢啊,他是個販私鹽的, 為母親搞到新的戶籍。”

孔雀把逃亡這條路給堵死了。

紀雲又問:“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說哀家現在怎麽辦?”

孔雀思考片刻,“皇上要宋院判守在清風庵照顧太後,定是想保住太後懷孕的秘密,一直掩蓋到太後的肚子再也藏不住時,才會告知太後實情。且清風庵遠離紫禁城,太後身邊只有田七一個小女官,人越少,就越保密,這也定是皇上的安排。”

“奴婢覺得,這事說到底是皇上和太後之間的事情,太後需要和皇上商量解決,既然逃避不了,索性攤開了說。太後不要冒險找陳婆子,墮胎這種事情搞不好一屍兩命,不值得。”

紀雲:不是我,我沒有,你胡說。

不是我和皇帝的,是“那個人”和皇帝搞出來的麻煩!

但誰會相信呢?連蔡眀姬都不信我,獨自去了荊州找曹靜的老家。

可如今倉促之下,沒有任何準備,逃也逃不遠,八成還是被東廠和錦衣衛給找回去。

紀雲思忖片刻,說道:“哀家若現在就跑了,你肯定逃不了幹系,要送去慎刑司嚴刑拷打。你幫了哀家,哀家不會害你。哀家這就回去,就當今晚什麽事情都沒發生。”

又道:“你千萬不要說出去,不僅僅事關你一個人的安危,一旦捅破,陳婆子,車夫,還有哀家看過病的五家藥鋪的人估計都不能活了,莫要傷及無辜,我先回去,自己想辦法。”

天子一怒,流血漂櫓。

紀雲曾經因家族卷入謀逆案而近乎滅門,她對此心有餘悸,不想連累別人,害得旁人也家破人亡。

“莫要傷及無辜”是母親曹靜經常說的話,孔雀聽了,越發憐憫紀雲,“奴婢知道了,太後真是菩薩心腸。”

“哀家這那裏是什麽菩薩心腸喲。”紀雲苦笑搖頭,“哀家只是一個普通人的想法。不連累別人,不濫殺無辜,是一個普通人應該做的事情,沒有那麽高尚。你宮裏待久了,見慣了殺伐決斷。在高處坐著,俯瞰眾生,就覺得底下的人渺小如螻蟻,感覺不到他們的痛苦和悲傷。哀家飽食終日,無所用心的混日子,不害人就已經是個絕世好太後了。”

只顧著固江山、奔前程,一腳踩在螞蟻上,誰會在乎螞蟻的感受?

身份越高,對道德底線的要求就越低。

孔雀沒想到日常閑散得像條鹹魚般的太後會看得如此通透,更不想讓她死了。

哥哥孔缺要殺她,而他想守護她。

幸虧哥哥不在。

為了避免馬車夫惹上麻煩,紀雲在離清風庵還有兩條街時就下車了,和孔雀步行回去。

孔雀始終保持離紀雲兩步的距離,他看見她步入清風庵的角門,居然有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太後一去兮不覆返的悲愴之感。

天黑之後,田七和宋院判巴巴的在門口翹首以盼,夜越來越深了,就在宋院判實在等不起了,要命

人去尋太後和孔雀時,他們回來了。

宋院判迎上去噓寒問暖,“太後今晚在外頭吃了些什麽?”

“有沒有那裏不舒服?”

“走了多久?中途有沒有坐下來歇息?”

紀雲決定給這個老狐貍最後一次機會,“哀家覺得一切都好,宋院判都不放心,不妨再給哀家把把脈。”

平日紀雲一直拒絕宋院判每天例行請平安脈,最近兩天突然態度大變,宋院判以為紀雲漸漸習慣了以前的日子,坐在小杌子給紀雲把脈。

“如何?”紀雲問。

宋院判:“太後一切安好。”

都這個時候了,還在瞞我!

宋院判!你沒有心!

你的醫者仁心早就餵到狗肚子裏頭去了!

紀雲心中痛罵宋院判,面上若無其事,“時候不早了,宋院判回去早點歇息。”

紀雲去洗澡,孔雀例行和宋院判交代了太後今日的行程、吃食等等——當然,從紀雲要陳婆子給她看病開始,一切都是現編的。

宋院判走筆如龍,將太後今天的起居註記下,然後命人連夜送到紫禁城,皇上每天都要看的。

紀雲泡在浴桶裏,右手按住小腹,裏頭孕育著一個新生命,而她一點身為人母的欣喜都沒有,只剩恐懼。

如果孩子真的是小皇帝的……那麽她一生都要鎖在紫禁城裏頭了。

紀雲孤立無援,盼著蔡眀姬早些回來,她至少有個可以商議的人。

紀雲有心事,泡澡的時間就長了,田七在門外敲敲門,“太後,水涼了沒有?微臣給您加熱水。”

“不用了,哀家這就出來。”

紀雲披上浴衣,又對著鏡子細照,今晚她沒有吃飯,腹部比以前還平坦些。好像剛才驚聞寡居懷孕

是一場噩夢。

紀雲擦幹身體,換上寢衣,走到臥室,田七問:“太後今晚要臥床看書嗎?”

看書的話田七會為紀雲多點幾根蠟燭,以免看壞了眼睛。

紀雲:“不看了,累了。”

田七覺察紀雲情緒不對,“太後好像有什麽煩心事,不妨說出來,微臣雖沒什麽本事,願意為太後解憂。”

紀雲躺在床上,“給哀家講個故事吧,開心一點的故事。”

田七坐在床邊,挑了個熱鬧好玩的故事:

“話說唐三藏和三個徒弟去西天取經,途徑女兒國,那裏只有女人,沒有男人,女兒想要孩子了,就喝子母河的水,遇水而娠。這師徒四人不知道啊,途中口渴,喝了子母河水,結果都懷孕了,哈哈。”

紀雲: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啊餵!

但田七不知道紀雲的心思啊,饒有興致的繼續講:“女兒國國王看中了唐三藏,非要和唐三藏成親,唐三藏守身如玉,不能破了色戒,拒絕女王。那女王說,你不同意,朕有的是力氣和手段!太後說好笑不好笑?”

“唐三藏一心去西天取經,寧死不肯從女王,無奈肚子越來越大,想走都走不了,後來孫——”

“田七啊。”紀雲打斷道:“好困人也,哀家要睡了。”

田七這個故事無疑捅了紀雲一刀,而且直中要害。

紀雲實在聽不下去了。書裏的侍從都善解人意,我的侍從專門給我添堵。

“微臣告退。”田七走了,吹滅了蠟燭,還檢查了一遍門窗,“今晚天氣悶熱,燕子低飛,宋院判說晚上可能要下雨,要我關嚴窗戶,可別讓太後受了涼氣。”

紀雲:這個狗太醫!

紀雲那裏睡得著啊,愁腸斷,摧心肝,前路茫茫,迷霧重重,往前踏一步,可能是萬丈深淵、龍潭虎穴,落下去就屍骨無存。

太後的殼子下是十六歲、尚未經人事的倉庫保管員的少女紀雲,她根本承受不住有著十年爭寵經驗、生活經驗、政治經驗,還才華橫溢,文能寫詩,武能跳舞,種地瓜、煮方便面,甚至制作造福女性的姨媽巾的紀太後留給她的“遺產”。

她要不起。

她只想要一日三餐,紀太後卻給她一座金山,直接將她壓垮了。

躲也無處躲,逃也無處逃,難道只能在小皇帝的謊言下,假裝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似的生活,在清風庵裏當一只被豢養的金絲雀麽?

而且是一輩子。

不僅如此,肚子裏的孩子將來怎麽辦?

紀雲躺在床上思考著將來,直到三更,果然開始下雨了,冷雨敲窗,發出噠噠之聲;窗外雨打芭

蕉,發出嘩嘩之聲;還時不時傳來悶雷低聲哄哄。

大自然的音調就像嬰兒在母胎裏聽到的聲音,繁雜又有一種莫名讓人安心的規律。

紀雲在淩晨時分漸漸入睡。

夢境。

她在岸邊,看到唐三藏師徒四人正在一條船上,圍著一個化緣的缽盂輪流喝水。

紀雲猛地意識到他們喝的正是子母河的水,急的大叫:“不能喝啊!誰喝誰懷孕!”

那唐三藏指著她,“女施主喝的是什麽?”

“我沒——”紀雲低頭一瞧,她手裏拿著喝了一半的水杯!

咕咚一下,水杯落水。

紀雲將食指伸進咽喉,強行催吐,卻什麽都吐不出來。

一個聲音響起來,“禦弟哥哥,你我成親,你當國王,我當王後,我們共享江山。”

恍惚中,是女兒國國王的樣子。

紀雲慌忙推脫,“萬萬使不得!我不是你的禦弟哥哥,你找錯人了。唐三藏還在子母河喝水,我剛看見的。”

“你早就是我的女人了,你肚子裏還有我的孩子。”聲音變成了男聲,女王變成了永興帝,女兒國也變成了紫禁城。

“不,不是的。”紀雲連連後退,永興帝步步緊逼,“木已成舟,你已經懷孕了,你還想怎樣?你還能怎樣?”

紀雲拔腿就跑,但是即將到門口時,大門自動合上了,紀雲瘋狂拍門,永興帝已經到了身後,將她壓在門板上,耳語道:“你反抗也無用,朕是一國之君,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永興帝含住了她的耳垂!

餵!有話好好說!咬耳朵是怎麽回事!

永興帝的咬合力力道很輕,但足以讓紀雲無法動彈,就怕耳垂被咬斷了。

一股異樣的感覺從耳尖傳到了脊椎,然後從上到大腦,從下到腳尖,紀雲就像被抽去力氣似的癱倒在永興帝懷中。

永興帝得意的笑道:“記起來了嗎?這是你第二喜歡的小游戲。”

紀雲暗罵:你這個變態!心中卻想,這是第二喜歡的游戲,那麽第一喜歡的是什麽?

永興帝好像猜出紀雲心中所想,將她打橫抱起,放在床上,扯開衣襟,露出鎖骨和肩窩。

她的右邊鎖骨肩窩處,有一顆嫣紅色的胭脂記,這顆胭脂記自打她從胎裏出來就有了。

永興帝拿著一個細長嘴的龍首壺,將壺裏的美酒傾倒在她的肩窩處,以肩窩為酒盞,一口就喝幹了。

一瞬間,紀雲腦子裏就像正月十五元宵節那般放起了滿樹的煙花。

“這是你第一喜歡的小游戲。”永興帝說道,“不過,這並不是我最喜歡的,這才是我最喜歡的。”

永興帝附身過去,吻住了她的唇。

短暫的反抗之後,這一吻喚醒了身體裏另個靈魂,她情難自禁,回吻了過去,索求更多,床帳緩緩落下……

不對!

紀雲就像溺水似的在湖裏掙紮,試圖出來趕走那個陌生的靈魂,可是湖水就像無數雙手,將她死死壓制住,無法掙脫,只得眼睜睜看著另一個靈魂就像畫皮似的披著她的軀殼,《水滸傳》裏面那些被她用漿糊貼起來的書頁統統解鎖活起來了,那些“混賬話”文字圍著她團團轉,大聲嚷嚷,唯恐她聽不見。

不要!

紀雲情急之下怒吼,霎時從夢中驚醒,她倏然坐起來,大口大口的呼吸著,胸前劇烈起伏。

原來是蘭柯一夢。

耳邊是雨打芭蕉之聲,今天是個下雨天。

紀雲這個夢做的口幹舌燥,正好田七遞過來一盞茶,紀雲揉著眼睛接過,一口氣喝幹。

是甜絲絲的蜜水,不是平日喝的花草茶。

怎麽換茶水了?紀雲擡頭一看,手一松,茶杯落地,幸好臥房鋪著地毯,茶杯從床榻邊滾落,居然沒有摔碎。

“皇……皇帝。你……你來作甚?”

永興帝撿起茶杯,“今天是沐休日,大臣們都不上朝,朕偷得浮生半日閑,來看太後。“

夢境和現實交錯,紀雲小臉驀地一紅,“皇上怎麽……田七呢?”

“早飯涼了,她把食盒提下去了,要廚房重新為太後做膳食。”永興帝說道:“太後昨夜似乎太累,朕今天來給太後問安,太後遲遲不醒,朕就在外頭候著,聽到裏頭有動靜,田七又沒有回來,朕就進來看看,太後好像夢魘了——這蜜水太後也還喜歡?”

剛才喝得太急,沒仔細琢磨是什麽滋味,現在回味起來,甜蜜中帶著清爽宜人的芬芳,連早晨汙濁的口氣都沒有了。

紀雲:“是摻了薄荷葉?”

永興帝很是興奮:“就是薄荷葉泡的蜂蜜水,再加上少許的鹽,以前太後每天早晨起來都會喝一杯,說對身體好,朕也養成這個習慣。太後最近是不是想起過去的事情了?”

皇帝連我早上起床幹什麽都一清二楚……

看著熱情的永興帝,以前只是覺得他是個孝子,但現在……紀雲覺得渾身都不自在,連忙說道:“哀家要起床了,勞煩皇帝去外頭等。”

“哦。”永興帝把空茶杯擱在床邊的案幾上,走了。

陰雨天,無法通過太陽判斷時間,紀雲從枕頭下摸出一個西洋懷表,打開一瞧,居然快中午了!

昨天睡的晚,雨天又好眠,所以紀雲睡了個最長的懶覺。

紀雲飛快穿鞋去浴房洗漱,洗臉的時候,紀雲覺得右邊的耳垂癢,她對著洗臉架上的銅鏡細照,發現耳垂發紅,隱隱好像有個白色的牙印!

紀雲的魂魄像是被銅鏡吸走似的,瞬間回到了那個羞於啟齒的夢境,小皇帝還說這是她第二喜歡的事情。

難道剛才不是做夢,小皇帝乘著她熟睡,偷偷咬了我的耳垂?

轟隆!

天上一道悶雷似乎正好擊中了紀雲。

不是!不會的!

一定是被蚊子咬的,紀雲捏著耳垂,塗了一層清涼油消腫。

紀雲梳洗完畢,一頭青絲綰成一個圓髻,用黑色/網巾罩起來,清清爽爽的出去吃飯。

今天起得太晚了,早飯和晚飯一起用。

不僅如此,永興帝還坐在旁邊,等她一起吃飯。

紀雲盡力不去想昨晚荒誕的夢境,說道:“皇帝,哀家在這裏清修,飯菜清淡,且菜不過五味,招呼不周,真是委屈了皇帝。”

紀雲下了逐客令,要皇帝回宮吃去,永興帝像是沒聽懂,“不委屈,正好朕今日想換換口味。”

紀雲對著永興帝這張臉,一點胃口都沒有,胡亂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

永興帝又擺出孝子的模樣,頻頻勸食,“太後吃的太少,來,再吃一個魚丸子。”

紀雲勉強咽下,不知是心事還是身體反應,魚丸入喉之後,激發了胃裏的濁氣,紀雲無法遏制的吐起來。

永興帝比田七反應更快,搶先一步過去給紀雲拍背,還吩咐田七,“快去叫宋院判。”

剛吃的飯全吐了,宋院判給紀雲把脈,皺著眉頭,“太後思慮過重,郁氣淤結,是不是有什麽煩心事?”

永興帝連忙說道:“太後在此地安心靜養便是,不用擔心宮裏,也不用擔心刺客,一切都交給朕。”

肚子都快遮不住了,這對君臣還一唱一和的哄我!

紀雲說道:“刺客一日沒有消息,哀家就一日不得安寧,哀家是大明太後,總不能永遠藏頭露尾的,哀家想清楚了,今天就回慈安宮,哀家要召見朝廷的那些誥命夫人,穩定局面,讓她們看見哀家一切都好;哀家要見馬上要過門的皇後,哀家要履行一國太後的責任,不能一直逃避了。寧可死在刺客劍下,也不當縮頭烏龜。”

紀雲再也受不了和這對君臣打啞謎了,她索性先將軍。

乘我睡,咬我耳,簡直太變態了有沒有!皇帝你是屬狗的嗎?

“不可以!”永興帝和宋院判齊齊說道。

就連田七也很意外:太後怎麽回事?一哭二鬧三上吊出了宮,怎麽又要回去了?

倒是站在一旁充當護衛的孔雀心中有數:這種事情要太後一個女人怎麽好開口?得逼皇帝先承認。

“為什麽?”紀雲緊緊盯著永興帝的眼睛,“皇帝不是一直希望哀家回到慈安宮嗎?皇帝勸哀家好幾回了。”

“因為……你們都退下。”

眾人告退,只有宋院判留在原地等候命令。

不料永興帝對宋院判說道:“你也退下。”

清了場子,永興帝還嫌不夠,舉起一把傘,“我們找個僻靜的地方說話。”

永興帝要和紀雲打一把傘,紀雲佯裝不知,接過傘柄,“哀家自己來。”

紀雲比永興帝矮一頭,永興帝舉著傘,她能站在傘下避雨,但是她打著傘,永興帝要避雨,就只能弓腰縮背。

永興帝是皇帝,大庭廣眾之下,他要面子的。

果然,永興帝沒有堅持,拿起了另一把傘。

永興帝在前面帶路,“太後慢些走,下雨地上路滑。”

好一個孝……我呸!

同樣的關懷備至,僅僅過了一晚,所有的母慈子孝都變了味道。

永興帝比紀雲還熟悉清風庵,他從小路拐到庵堂裏一個湖泊,這裏的湖水是從什剎海引過來的,湖水清澈,肉眼可見在湖底水草間穿梭的一尾尾錦鯉。

湖邊有一艘平頂的小畫舫,永興帝攙扶著紀雲上了船,少年天子多才多藝,還會開船,他站在船尾,撐起一桿竹篙,輕輕一點,畫舫離岸。

畫舫飄到了湖心,永興帝扔下拴著繩子的鐵錨,畫舫就停在中間不動了。

因畫舫有頂棚遮雨,紀雲上船就收了傘,靠著欄桿。

畫舫橫在湖心,永興帝放下了欄桿兩邊的竹簾,這下連飄雨都進不來了。

竹簾一放,畫舫突然變暗,就連永興帝的眼神也變得幽暗起來,紀雲嚇得瑟縮了一下,雙手緊緊握著雨傘。

永興帝卻越走越近,紀雲的脊背貼在竹簾上,退無可退。

永興帝:“太後最近一定想起了什麽,只是羞於啟齒問朕,然後故意做出一些事情為難朕?試探朕?對不對?”

紀雲說道:“哀家是你的嫡母,你就這樣跟哀家說話?”

永興帝不怒反笑,“朕今天聽到太後說夢話了,你說,‘皇帝,不要’。太後夢到什麽了,說出這些話?”

夢到你咬我的耳朵,你這個逆子!

紀雲說不出口,道:“哀家不想和皇帝打啞謎,哀家要回宮。”

永興帝說道:“太後是因癸水不來,還有哪些夢境起了疑心吧?太後冰雪聰明,雖不懂醫術,也猜出自己懷孕了。只是太後已經回不去了——至少要等到十月,瓜熟蒂落之後才能見外人,否則,大明宮廷的醜聞會傳得天下皆知。”

雖說早就有心理準備,紀雲聽到這話依然心驚膽戰,“什麽……醜聞?”

“朕和太後……你,是戀人。朕和你的孩子會在十月出生。算算日子,這個孩子就是這裏懷上的。”永興帝指著畫舫,“太後真的忘得一幹二凈了?”

初夏的雨天,紀雲渾身冰冷,本能的要逃離,永興帝一把摟著她的腰,將她橫抱到畫舫裏的一張羅漢榻上!

“就在這裏!種子就是在這裏種上的。”永興帝的聲音低沈的嚇人,聲聲如雷,劈向紀雲的靈魂,“那天我們在湖上賞落雪,你喝醉了,說在這個世界好寂寞,明明每天都有那麽多人圍著你、崇拜你、臣服於你,你卻覺得越來越孤獨,沒有人能夠理解你。”

“我說我來陪你,保護你,一生一世。我知道你此生最大的遺憾就是五歲夭折的哀悼太子,不就是一個孩子嗎?父皇能給你,我也能給你!你有親骨肉的陪伴,就不寂寞了。”

永興帝解開了紀雲發髻上的網巾,一頭青絲傾斜在羅漢床上,聲音越來越低啞,“父皇給你的,我給你,我會比他做的更好。父皇不能給你的,我也可以給你。你失去的一切,我都可以一一補償。我不再是過去那個什麽都做不了的庶出皇子了。”

永興帝將頭埋進她的發絲,陶醉的輕嗅著,“我小時候崇拜你,長大了愛慕你,我從十六歲開始,所有的春/夢都是你,我要做你的男人。”

紀雲搖頭,“不,我不要,我不要什麽男人,我這輩子從未想過要嫁人生子,我母親為了生弟弟,難產而亡。我父親為了官位更進一步,鋌而走險被卷進謀逆案,連累紀家滅族。我只想自食其力,清清白白的過一輩子,這都不是我要的!”

永興帝自是不信,“你們女人嘴上這麽說,身體卻很誠實。你若不想要,怎會繞柱而舞得父皇寵愛?你若不想爭名逐利,為何寫出那麽多詩篇還推行種植救荒的神物地瓜?”

“你所有的詩歌我都會背,你所有的歌曲我都會唱,你曾經以大我八歲為理由來拒絕我。但我不在乎,我要做你的男人,八歲算什麽隔閡?縱使十八歲又如何呢?我喜歡的又不僅僅是你的軀殼,我更愛你有趣的靈魂。”

紀雲被牽制在小皇帝身下動彈不得,只得說道:“你說愛我的靈魂,而我的靈魂早就換了,你愛的那個紀太後早就旋磨臺墜落到水潭時就走了,現在的我,只是丙字庫的小女官紀雲。我們根本不是一個靈魂。”

永興帝身體一僵,紀雲用盡所有的力氣將皇帝推開,從羅漢床上爬起來,“真的,我最後的記憶,是十六歲生日前一晚,醒來之後,就跨越了十年,這十年我的軀殼被另一個靈魂霸占了,什麽舞蹈詩詞,什麽地瓜方便面,都是她搗騰出來的,與我無關。我沒什麽才華,連考女官都考了三次才過,兩次落榜,這都是事情,你不能再碰我了,你碰我,就是背叛你所愛的靈魂。”

紀雲跑到了船頭,慌忙之下拿起竹篙撐船,可是船紋絲不動,紀雲猛地想起沈下去的鐵錨,就趴在船頭扯起栓鐵錨的繩子。

剛扯一半,紀雲就被小皇帝攔腰抱到畫舫。

紀雲奮力掙紮,“你放開我!我不是她!”

“你在慪氣對不對?”小皇帝憑借體力優勢,又將她按在羅漢床上,“我即將大婚,你不想我有其他的女人。你放心,一後二妃只是擺設,我愛的永遠都是你,只有你一個。”

紀雲怒道:“你要我說一百遍嗎?我不是她!不是她!不是!”

“你就是她,你的肩窩那顆胭脂記都沒有變。”永興帝扯開她的衣襟,“沒有人比我更懂你的身體,我知道你還沒有恢覆所以的記憶,回憶如浮光掠影,分不清幻想還是往事。但是沒關系,聽宋太醫說身體的記憶比腦子的記憶要強,我喚醒你的身體,你會記得我們過去有多麽快樂。”

永興帝吻向她的唇,紀雲側臉避過,皇帝根本不信她的靈魂轉換之說,怎麽辦?我又打不過他?

情急之下,紀雲說道:“你既然知道我肚子裏有孩子,就不應該碰我。”

永興帝一笑,“我早就問過宋太醫,他說你身體很好,一般四個月之後就可以同房,你放心,我會很小心的。”

永興帝捏著她的下巴,就要強吻,紀雲實在沒法子了,幹脆張開嘴,永興帝的手指滑進她的嘴裏,紀雲用力一咬,永興帝爆發出一聲慘叫。

啊!

永興帝呼痛,紀雲乘機脫身,又跑向艙外。

永興帝食指一排清晰的牙印,還流了血,他忍痛跟著跑出去,憑借腿長,還跑到了紀雲前面,一腳將撐船的竹篙給踢到了湖裏。

這下等於把船釘死在湖心,誰都別想跑了。

簡直是另一種方式的破釜沈舟。

蠻力鬥不過,玄學靈魂轉換也說不通,紀雲只好和永興帝講道理,“我是你的嫡母,是大明太後。請停止你畸形的愛情,我們之間不會有好結果的,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鬧出醜聞對你我都不利,何況皇上即將大婚,會有見得光的孩子,往事不必再提了。”

永興帝依然執迷不悟,“你和我沒有任何血親關系。父皇足足比你大二十歲!你只比我大八歲而已,你能接受我父皇,為什麽不能接受我?年齡從來不是問題。你不記得了也沒關系,我會讓你慢慢記起來。“”

紀雲說道:“我根本不是她,我怎麽可能記起來!”

永興帝看她的目光卻越來越溫柔憐憫,“你就是她,你只是不記得你曾經展現的才華、做過的事情。就是永遠不記得也沒關系,我會讓你再愛我一次。”

永興帝真是用心良苦,把紀雲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紀雲不知該感動她和永興帝的愛情,還是該同情自己的“替身”狀況。

是的,紀雲就是永興帝完美的“替身白月光”。軀殼完全相同,靈魂不一樣。

紀雲百口莫辯,也無退路,永興帝雙目的愛情之火越燒越旺,步步緊逼,看樣子又要把她拉扯到羅漢床上,用身體喚醒記憶。

紀雲說道:“如果我是她,我應該是愛你的,我怎麽舍得將你的手指咬斷?”

“我真的不是她,你的愛情是給她的,不是我,她霸占了我的身體十年整,把我的人生搞亂了,但我不能竊取屬於她的愛情,我不是賊,我也不稀罕帝王之愛,不想當太後。我只想當個倉庫保管員混日子。”

“你是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即使拼盡全力拒絕了你這一次,但是我很可能拒絕皇帝第二次,第三次……這是我所不能忍的。”

“但是,縱使皇帝,也有一件事是連皇帝也無法控制的。”

“什麽?”永興帝問。

“死亡。”紀雲說道。

言罷,紀雲居然從畫舫跳進湖裏!

“紀雲!”永興帝大駭,跟著撲通跳湖。

由於永興帝屏退眾人,所有人都不敢靠近湖泊,包括護衛,所以沒有人看到畫舫上發生的一切,也沒有人知道太後和皇帝相繼跳湖。

紀雲跳湖之後,立刻潛水,離開畫舫這個危險的地方。

傻了吧,我會游泳!

紀雲是應天府南京人,小時候性格像個男孩子,早早學會游泳,夏天一半時間都是在水裏泡著。

紀雲快游到湖畔時,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跳湖的永興帝沒有蹤跡,也沒有露頭,只是在畫舫左邊湖面上掀起一圈圈漣漪。

紀雲腦子裏掠過一個很可怕的問題:永興帝這個北方人會游泳嗎?

他不會情急之下不管不顧就跳進水裏救情人吧?

永興帝要是淹死了,整個清風庵的人,除了太後她自己,估計都要陪葬啊!

為了別連累無辜,剛剛逃出升天的紀雲又一頭紮進水裏,去尋永興帝。

果然,她在畫舫地下發現了正在水草裏掙紮的永興帝,已經沈下去了,從口鼻咕咕在水裏吐泡泡。

紀雲一把拉起永興帝,踩著水上潛,將永興帝踢下去的竹篙拾起來,借著竹篙的浮力,將永興帝使勁往畫舫甲板上推。

永興帝拉著綁著鐵錨的繩子往上爬,終於得救了。

得救之後,永興帝拿出一個鐵哨吹動,尖利的聲音立刻將護衛們召喚而來。

永興帝人前人後兩張皮,面對侍衛們疑惑的目光,永興帝說道:“朕和太後在湖畔散步,不小心落水了,太後……救了朕。”

眾侍衛崇拜的看著紀雲:真是個慈母啊!本來身體就不好,還冒險跳水救皇帝。

太後何止救了皇帝?她救了我們所有人!

皇帝若淹死,我們人頭不保。

唯有孔雀看著紀雲的目光充滿焦急。

宋院判氣喘籲籲的趕過來,永興帝一邊咳嗆,一邊指著紀雲,“快,咳咳,先給太後看,朕沒事,太後的身體要緊。”

紀雲:看來永興帝對那個人的靈魂是真愛啊。

經宋院判診斷,紀雲和永興帝都沒有大礙,但宋院判還是開了一副安胎藥。

永興帝親自端著藥,盯著紀雲服下,說道:“太後不要逃避了,安心養胎,待出了月子,朕親迎太後回宮。”

紀雲把藥喝下,一滴不剩,亮著空碗說道:“肚子裏這條生命,我會保著,但我不是她,孩子生下之後,請皇帝給我自由,我不是你的女人,我就是我自己。”

永興帝說道:“太後不要用不記得來拒絕朕的愛。朕說過要照顧太後一生一世的,少一天,一個時辰,都不算是一生一世。”

紀雲大急,“你敢對哀家用強?哀家不要當你的情人!”

永興帝輕輕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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