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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鹹魚變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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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太後遭遇刺殺,在旋磨臺上被人推下去,幸運的是連續下了三天雨,兔兒山下的水溝被落櫻還有雜草堵塞住了,狹長的水溝擴成一個橢圓形的水潭。

紀太後從十幾丈的高臺墜落到了水潭正中間,幸運的沒有摔死,只是被水面給拍暈了。

太醫院院判大人帶著太醫給紀太後會診,說紀太後脈象平穩,並無大礙,一定能夠救得活。

可是紀太後躺了一天,還不見醒。

其實紀雲早就醒了,她故意裝暈,所有人都叫她太後,她嚇得不敢睜開眼睛。

永興帝著急了,當場砸了藥盞,大罵宋院判是庸醫。

自古以來,皇家都是最大的醫鬧,宋院判見龍顏大怒,擔心頭上烏紗帽不保,更擔心連官帽帶人頭都一起丟了,這時候要展現出所有本事,喚醒太後。

宋院判拿起一枚牛毛般粗細的銀針,往紀太後頭部的穴位紮過去,以疏通筋脈。

為了保命,紀雲豁出去了,忍住刺痛,躺倒任紮。

紀太後的腦袋穴位上密密麻麻插著銀針,像個刺猬,依然昏迷。

永興帝說道:“如果太後明日還不醒——”

永興帝冷冷的看了一眼宋院判,“院判大人就去見先帝吧。”

紀雲心想,不能再裝暈了,再裝下去,就要連累無辜之人

紀雲決定不再逃避,去面對慘淡的現實——她應該是遇到了類似“奪舍”的情況。

紀雲最大的愛好就是看小說,那些志怪小說裏講過奪舍。就是一個人靈魂附在別人的肉身上,紀雲推測她的靈魂出於某種原因,被困在了一個太後的身體裏。

紀雲只是個小小女官,但她性格堅韌,童年時家道中落,從錦衣衛指揮使家的千金小姐變成刷馬桶的官奴,她也慢慢熬過來了。

想起過去家族傾覆、淪為官奴顛沛流離以及在浣衣局吃的苦,紀雲安慰自己:如果給我自己選擇,是重回十歲刷馬桶、每天和屎尿為伴,還是像現在這樣“奪舍”當太後?

那我選擇當太後——我真的不想再過一遍那種人間地獄般的苦日子了!

何況,根據以前讀過的神仙志怪類小說,奪舍很多時候只是暫時的,待“羈絆”解除,大部分的靈魂會互歸原主。

也就是說,未來的某一天,我鉆進被窩裏,眼睛一閉、一睜就回去了呢。

就當這次奪舍是來體驗生活的——太後的生活。

紀雲給自己做通了思想工作,從最初的慌亂慢慢鎮定下來。

紀雲躺了一天,也不是沒有收獲,她從前來探視的人們只字片語中大概了解了一些情況。

比如說她是在二十五歲大壽的時候遭遇刺殺,被推下旋磨臺的,當時高臺上還有四十九個待選的秀女遭遇踩踏事故。

其中三個秀女殃及池魚,中了有毒的暗器,搶救無效死亡、兩個慌亂中失足墜下高臺,當場斃命、五個秀女被踩得斷胳膊斷腿、七個秀女容貌出現瑕疵,已是不能參選了。

只有三十二個秀女全須全尾的活著。

選秀場變成修羅場,這些懷揣著皇後之夢的秀女們真是太慘了。

還有就是宮裏有兩個太後,她雖是太後,但不是皇帝的生母,皇室的生母是慈聖太後。

紀雲閉著眼睛,看不見皇帝的相貌,但聽聲音,是個少年天子。

少年天子對她這個嫡母很孝順,親自來慈安宮探病,回去忙著處理國家大事時,幾乎每隔一個時辰就派司禮監的掌印太監懷恩來病榻前問候。

太後遇刺,少年天子震怒,命令東廠徹查此事,慈慶宮現在由禦馬監的人保護著,除了皇帝和皇帝的親娘慈聖太後,任何人都不得來慈慶宮探望太後。

因來的人太少,伺候的宮人也都戰戰兢兢,沒有心情交談,紀雲消息封閉,躺了一天一夜,所知道的現狀實在有限。

夜深了,值夜的宮人歪在熏籠上打瞌睡,紀雲等到宮人鼻息悠長穩定,應是睡熟了,這才睜開眼睛,悄悄從被窩裏鉆出來,光著腳走下床榻。

她首先要搞清楚“我是誰”這個問題,所以,她走到梳妝臺前,撥開了蒙在鏡子上的鏡衣——據說鏡子會攝人魂魄,鏡子不用的時候都用布蒙起來,這塊布叫做鏡衣。

紀雲看到了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

就是她自己。

不可能!一定是我眼花了!

紀雲左手拿著鏡子,右手舉著一盞琉璃燈,琉璃燈幾乎貼著她的臉,透明的琉璃燈罩差點將她臉上的汗毛給燙沒了。

銅鏡在手裏瑟瑟發抖,沒有看錯,就是紀雲本人。

紀雲還是不敢相信,她放下鏡子和琉璃燈,扯開了衣襟,露出右肩下的鎖骨。

鎖骨的肩窩處,赫然有一顆米粒大小的嫣紅色的胭脂記!

如果相貌是巧合,不可能連胎記都一模一樣。

好不容易接受奪舍的現實,現實卻再紀雲一拳重擊,根本不是奪舍,她就是太後本人。

紀雲又開始慌亂了,她環視一圈臥房,看到窗臺桌子上擺著一本磚頭厚的書。

這是一本年歷。

紀雲拿起歷書,見上頭寫著“戊申年二月初七,利祭祀、訴訟、遷徙。忌嫁娶、安床、動土。兇神在正南,喜神在西北。”

紀雲清楚的記得,她最後一次鉆進被窩時,是“戊戌年二月初五”——也就是她過生日的前一天,所以她不可能記錯。

從戊申年到戊戌年,正好是十年整。

宮人談論昨天太後過生日遭遇刺殺,今天是二月初七,那麽昨日就是二月初六——紀雲的生日。

紀雲現在肯定她就是紀太後本人。

十年,從十五歲到二十五歲之間我都經歷了些什麽?

我只想做一條混吃混喝,慢慢茍到退休的鹹魚,怎麽變成了一飛沖天的鳳凰?

為什麽這十年就像被人偷走了似的,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紀雲用多年看小說的經驗來推斷目前混亂的局面:奪舍!這十年我一定是被人奪舍了!

有一個靈魂霸占了我的身體,成為太後,十年後,奪舍的靈魂走了,我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可是,我不想當什麽勞什子太後啊!

紀雲腦子裏狂風暴雨,窗外突然變亮了,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紀雲像條泥鰍似的溜回到床上。

值夜的宮人也隨之驚醒,扶著熏籠站起來。

此時快三更了,永興帝剛剛批閱完奏疏,來探望紀太後。

見太後依然沒醒,永興帝把宋院判叫來,正欲痛罵,司禮監掌印太監懷恩進來說道:“皇上,慈聖太後來了。”

永興帝趕緊去門口迎接親娘,慈聖太後屏退眾人,和兒子說體己話,“你忙著國家大事到深夜方休,還要操心仁聖太後的病,要保重龍體啊。”

永興帝說道:“朕用過夜宵了,來看看慈聖太後再回乾清宮休息。”

慈聖太後看了看病榻上“昏迷”的紀雲,嘆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她從來都是個有福氣的,你我母子當年若沒有她暗中扶持,估計早就死在安樂堂。你得好好孝順她——只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早就定在二月十五選秀,選出皇後和兩個嬪妃,為皇家開枝散葉。你下旨要她主持選秀,可是東廠那邊沒找到刺客的幕後主使,十五那天即使她能醒過來,你也不好讓她繼續冒險,拋頭露面,這次選秀真是歷經波折啊。”

永興帝蹙起劍眉,說道:“仁聖太後這個樣子,朕無心大婚。給這些秀女一些賞賜,打發她們回家自行聘嫁。”

慈聖季太後不同意,“今年不選,明年也要選。這些秀女都是從民間千挑萬選出來的,你把她們打發出宮,嫁給別人,明年再選一次,難道一國之君要從上一次挑剩下的民女中選皇後?勞民傷財,也不體面。”

選秀就像割韭菜,皇帝只選頭茬韭菜,現在要把頭茬的韭菜拱手讓人,再次選秀,割的第二道韭菜就不好“吃”了。

“何況——”季太後親自給紀雲掖了掖被角,“這一次的秀女死的死,傷的傷,只剩下三十二個。她們替仁聖太後擋了血光之災,是有功的,怎麽好放棄她們?”

永興帝問:“太後的意思是……”

季太後說道:“哀家替仁聖太後主持選秀。”

“這——”永興帝有些猶豫,畢竟紀太後是嫡母,位居正統,季太後未免有越俎代庖之嫌。

永興帝不敢明說,

季太後說道:“哀家也是太後,去年你封我們為太後時,聖旨上說是‘兩宮並尊’的。哀家為了仁聖太後的安全、皇家的名譽還有你的子嗣考慮,不得已幫忙主持選秀,合情合理。”

“再說了,你大婚之後,皇後敬獻的第一杯媳婦茶自然是給仁聖太後的,第二杯才輪到哀家,禮不可廢。”

永興帝說道:“明日朕與內閣大臣商量一下。”

這是選元後,需要慎重考慮。

“昏迷”的紀雲聽了,心想這個少年太子是個有腦子的,不會輕易被人左右。

十年過去,到底是幾皇子繼承皇位?

曉得也沒有用,當年內庫保管員紀雲根本沒有資格效命禦前,是個基層女公務員,她連皇帝和六宮嬪妃長什麽樣都不知道,何況是尊貴的皇子們。

季太後有事說事,說完就擺駕回宮了,永興帝少年人,火氣大,把宋院判叫來痛罵之後依然不解氣,命人拖出去打板子。

宋院判一把年紀了,一棍子打下去恐怕要了老命,遂跪地求饒。

禦馬監的人立刻堵了嘴,就像扯狗皮膏藥似的,把宋院判從地上“揭”下來。

眼瞅著要連累無辜之人,紀雲不裝了,趕緊咳嗽了兩聲,故作夢魘狀,“有刺客!救命啊!”

紀太後醒了!

永興帝大喜,跑到病榻旁邊說道:“太後莫要擔心,刺客已經全部伏誅,慈慶宮是安全的。”

紀雲瞪大雙眼,抱著枕頭,呲溜一下躥到了床尾,一臉警惕的看著永興帝:“你是何人?膽敢擅闖哀家寢宮?”

又指著正在拖拽宋院判的禦用監勇士營的官兵,“你楞在幹什麽?還不快來救駕!”

這是寢宮裏紀雲唯一熟悉的面龐——他就是那天將她拖出水潭的人。

他頭戴紅氈笠,穿著綠衣,外罩著紅色的無袖褡護(類似垂到腳踝的長款馬甲),眉目若畫。

方才紀雲慌亂之時思索對策,心想一頭大蒜強行裝水仙,剛開始還能裝一裝,到後來遲遲不開花還抽出一根蒜苗來,破綻百出很可能被視為妖孽,不如一開始就自爆其短,有什麽錯處就推脫“我不記得了”。

別問,問就是失憶。

作者有話要說:  只想當鹹魚的我變成了鳳凰怎麽辦?在線等!

繼續送100個鹹魚……不,是紅包哈。

看你們的評論,當年看十八釵的讀者們畢業的畢業,結婚的結婚,有的甚至說生了兩個娃娃,舟真是感慨啊。所以舟很理解紀雲的慌亂無措,別說是從鹹魚到鳳凰,就是平凡如我的人生,八年前的我突然到了今天的我,別說多了個滿地打滾、靜若狡兔、動若人形擦地機的兒子了,單是增加了快三十斤的體重、以及岌岌可危的發際線就會寧我抓狂,根本無法那麽快接受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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