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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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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嶺南用圍巾裹著自己的半張臉,坐在路邊的露天長椅上。

他不認為自己有必要失魂落魄,可一時半會兒打不起精神站起身來回家。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

一輛瑪莎拉蒂在他面前的路邊停了下來。花嶺南微微怔仲地看著齊紹秦從車上走下來。

“你派人跟蹤我?”不等對方走近,花嶺南便開口問。

齊紹秦站定在花嶺南面前:“別怪我或者丁寬,他是擔心你才會偷偷跟著你。本來他也不會告訴我,只是,你去了醫院出來之後在這兒坐了太久。”

據說左耳鼓膜永久性損傷的人還是能辨認出對方說了什麽,於是,他沒有那麽生氣。說起來,原本花嶺南也不會責怪小丁,畢竟,小丁既然是齊紹秦安排的人,自然是齊紹秦的人。至於齊紹秦,花嶺南無法否認,對方的現身對於此刻他來說,竟沒有任何不歡迎的想法。

“我怎麽會怪你們呢。從來沒有狗仔跟過我,有人跟蹤,我才終於有了自己是明星的滿足感。”花嶺南輕描淡寫地笑了笑。

面對他的說辭,齊紹秦神情自然地解釋,就好像真的以為花嶺南是那麽想的:“是你說不希望私生活被曝光,所以我才不讓狗仔拍你。”

“你能讓我搭個順風車嗎?”花嶺南另起話題。

“當然。”齊紹秦說著率先走到車邊,親自為花嶺南打開副駕駛座位的車門。

花嶺南多少有些心煩意亂,他在坐上車後才發現自己坐在齊紹秦的右手邊,這個位置關系對他極其不利。原本應該很安靜的車廂裏,因為齊紹秦開了點窗透氣而縈繞著都市街頭的喧嘩聲。聽在花嶺南的耳中,仿佛有風聲獵獵作響。他有看到齊紹秦轉頭對自己說了一句什麽,但模模糊糊的聲音讓他難以辨識。

對方一共說了兩個字,花嶺南猜想應該是問他去處的問題,大概是“回家?”或者“去哪?”之類的問題。思索了一下,他泛泛回答:“回家。”

沒想到,話音未落,齊紹秦便訝異瞥來。知道自己一定猜錯的花嶺南神情不變轉移話題:“我有些困了,休息一會兒,到了麻煩你叫醒我。”

齊紹秦又說了一句,這句聲音更輕,顯然是故意的。花嶺南閉上眼睛,直接假裝睡覺。

汽車很快在路邊停了下來。

齊紹秦轉過身來皺眉端詳花嶺南。“嶺南,你怎麽了?”

他的聲音稍稍提高,而他們恰好停在比較安靜的街區,這讓花嶺南終於順利聽題。

“我沒怎麽,只是餓了。”花嶺南睜開眼睛回答。

齊紹秦緩和下語調,因此,他說話的聲音小了很多,低沈到花嶺南只能聽出對方問了兩個字。這種情況下,除非故意設置陷阱,不然問得只可能是“真的”,花嶺南沒有多想直接回答:“真的。”

齊紹秦默默註視了花嶺南片刻,接著,適當地提高音量:“我問的和剛才那個問題一樣,我問你‘冷嗎’,嶺南,你的聽力怎麽了?”

能夠成為一個成功的生意人,齊紹秦自然有他不凡的判斷力,花嶺南明白自己再多掩飾也只是徒勞,終於選擇松口:“我的鼓膜受損,左耳聽不太清聲音。”

他不喜歡被人識破任何秘密,那種如同被人圍觀解剖的難堪,但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句話說出口後,卻反而有一種放松下來的感覺。

齊紹秦又沈默了一會兒,他似乎想了很多,再次開口時,特意大聲的話音裏夾雜著覆雜的語氣:“剛才見到你時我忍著不問,其實心裏特別擔心,我想了很多更糟糕的情況。這不是安慰的說辭,只是,嶺南,我覺得這件事並沒有那麽糟。”

花嶺南點了點頭:“我們的想法不謀而合。”

“我認識一個這方面的醫生,到時候介紹給你。”

齊紹秦說得神情自然,花嶺南卻並不買賬,他挑眉反問:“你認識的那個醫生貴姓?”

被提問的人頓了一下,他迎視向花嶺南的目光,無奈地嘆了口氣:“我還不知道他姓什麽,等我認識了再告訴你。”

或許是齊紹秦這句話答得太老實,又或者是自己終究是個軟弱的人,此刻正內心脆弱,花嶺南發現自己無法抗拒地被打動。

“不管怎麽說,謝謝你。只是,這種小傷隨便一個醫生都能確診,不需要什麽專家。等我巧奪天工,精密細致的大腦出了什麽問題,再拜托你認識人的社交能力吧。”

齊紹秦不悅地看著花嶺南嚴肅說:“童言無忌。你呸一下。”

花嶺南簡直要被逗樂,他做做樣子配合,“我呸。”想了想沒能忍住吐槽,“你什麽時候那麽迷信的啊?”

齊紹秦稍稍輕緩下神情,他關上車窗,重新發動汽車。駛上路面前,他轉頭問花嶺南:“你餓的話,我們先去吃個飯吧?”

“不用麻煩了。”

“那你回去準備自己做還是叫外賣?”

齊紹秦的問題還挺多,花嶺南微微疑惑地瞥了眼對方,耐心回答:“外賣。”

齊紹秦點頭思索了一番,接著又問:“你對潮州菜有興趣嗎?我記得他們的砂鍋粥不錯。”

花嶺南嫌棄地撇了撇嘴:“潮州砂鍋粥裏都是海鮮,這世上哪有人會喜歡海鮮這種東西的?”

齊紹秦不為所動:“徐醫生說你應該少吃些肉。”

“徐醫生沒說你應該少管些閑事?”

“他不負責當人生導師,只負責我多管閑事被人揍了後,給我治傷。”齊紹秦說得一本正經。

花嶺南斜睨身邊的人,他從來沒想過這個人那麽能說會道。“你這是在搶我人設嗎?要知道,一本正經胡說八道是我的招牌。”

“說正經的,”齊紹秦正容道,“就定潮州菜吧?”

花嶺南能說什麽?

——不,我偏要吃肉?

“你開心就好。”最終他悻悻說。

齊紹秦點了點頭,直接撥通汽車電話。當然,他是不可能打電話叫外賣的,要做任何事,大佬只需要找到一個人就行。

“張秘書,幫我訂兩人份的潮州菜外賣,送到半山區梨花苑那套公寓。”

花嶺南轉頭望向車窗外,他不意外從剛才起就自說自話的齊紹秦訂了兩人份的食物,引起他註意的是,自從知道花嶺南耳朵問題後,齊紹秦就一直都保持著足夠的音量來說話,這對於從來以氣場壓人,說話總慢條斯理低語的人來說,顯然並不容易。而最關鍵的是,此刻明明是在同自己的秘書通話,並不需要花嶺南聽到這番對話,可齊紹秦還是把話說得異常清晰……就好像他知道花嶺南害怕自己聽不清的狀況。

掛斷電話的齊紹秦在紅燈前停下車,他轉頭問望向花嶺南,難得躊躇:“你知道,現在植入式助聽器很方便,而且外表看不出來。”

花嶺南很抗拒這一建議,不過,他只是不動聲色聳了聳肩:“我崇尚自然美,拒絕整容。”

“這和整容不是一回事。”

“整鼻子整眼睛和整耳朵不是一回事?”

話雖如此,其實花嶺南自己都清楚這不是一回事。一個是整形,一個是整功能,誰都能回答這道簡單的邏輯題。

然而,面對花嶺南的強詞奪理,齊紹秦卻輕易妥協。

“也是。反正你聽得見,沒必要那麽多事。”他說。

——反正你聽得見。

花嶺南下意識默念這句話。

這六個字齊紹秦說得輕描淡寫,而花嶺南在聽到後,莫名覺得,事態似乎也的確是如此輕描淡寫。

反正他聽得見。

這世上,有人生下來就看不見美麗的畫面,有人生下來就沒有辦法站立下陽光下,也有人,只匆匆路過,甚至來不及瞥一眼這個世界。

而他,只是聽力受損。

——反正他聽得見。

花嶺南放松下一直緊繃著的雙肩,指了指前方長長一排停著的車輛:“現在是下班高峰時間,你走這條路一定會堵車的。”

“……我也已經看出來了。”

“你那麽有錢有勢的,能不能想個辦法?”

“回頭我讓人問問這條路多少錢,我把它買下來。”

這個笑話並不是那麽有趣,但花嶺南終於露出笑容。“不愧是齊大老板,我只有在玩大富翁的時候才有這樣的氣魄說這樣的話。”

聞言,齊紹秦跟著輕輕笑了一笑:“沒什麽,我也只有在和你說笑的時候才有這樣的氣魄說這樣的話。”

花嶺南稀奇地打量過去:“看不出齊總還是一個會說笑的人?”

“我從小聽相聲長大,自然會說笑話。”

“不然,你來一段相聲我聽聽?”

“但是相聲需要兩個人講。一個捧哏的,一個逗哏的。”

“這話一聽就外行了,相聲也有群口相聲和單口相聲的。”

齊紹秦帶著笑意地瞥花嶺南:“既然你比我內行,你來一段?”

花嶺南鄭重搖頭:“我的身價非同一般。你可能請得起我拍電影,或者開演唱會,但要聽我講相聲,你可以問問於哥,那報價比你買下一條街還要貴得多。”

齊紹秦眼神微動,從後視鏡望向花嶺南的目光似有深意。

“如果,我願意傾家蕩產呢?”

花嶺南不動聲色輕描淡寫地回答:“那我這就去背相聲貫口,保管讓你物有所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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