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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囹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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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波折後,我終於重回寒沙州。不過區區數月,卻是半生浮沈一夢。

寒沙州對我而言是最安全的容身之地,但我沒有回文信候府,而是暫且寄居在城郊的一戶農家裏。

回寒沙州的這段時日,我的孕吐反應越來越重,明明已有幾個月的身孕,可身子總不見任何顯露,連農家的阿嫂都說不對勁。我進城看幾次郎中,郎中皆瞧得出我的胎不穩,但又說不出所以然。

我今天一大早起身,趕著進城拿藥,回來的路上,疑神疑鬼,總感覺有人跟蹤我。我心下驚疑難定,莫非爭奪《五家韜略》之人竟千裏迢迢追至寒沙州?

我盡快趕回住處,無論是否疑心,都決定明天重新換個安身之地,我如今不是孤身一人,任何事情都大意不得。

城郊環境清幽,村前一道小河環繞,不過因為隆冬的緣故,水面上結了一層冰,顯得空蕩蕭索。

我推開吱呀作響的門扉,才進院門,阿嫂便從土屋裏迎出來,說家中有客人造訪,等了我整整一個上午。

阿嫂又湊在我面前笑嘻嘻道:“瞧那俊俏模樣,定是妹妹的夫君,這可不是趕著來接你了。你們慢談,我出門將雞鴨趕回家,可不許再吵鬧。”

我淡淡一笑,當初阿嫂發現我有孕在身,未免她將我趕走,只好撒謊是與夫君不合,才無家可歸。

此刻我心中打鼓,什麽夫君?我可不曾告訴過任何人我的住處。

我提著藥進門,人既已到了,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雖然有所準備,但見到屋裏的人,我還是吃了一驚,繼而苦笑兩聲,哪裏是什麽夫君,分明是女扮男裝的鳳飛。

鳳飛見我一身粗布麻衣的鄉下打扮,也是吃了一驚。土屋簡陋,光線從狹小的窗子投入室內,仍舊不甚明亮。

我與鳳飛對席而坐,從幾桌上取了一只幹凈的黑碗,倒半碗泡的顏色發深的茶水,先請鳳飛,鳳飛表示阿嫂已請她喝過,我不再讓她,自己一飲而盡。

我放下碗,開門見山問鳳飛:“僅有你一人知道我的下落還是明允也已知曉?”

鳳飛道:“僅我一人,我舊年歌坊的姐妹在醫館認出你,又不敢十分確定。”

事到如今,我並不多言,退出一方空間,向鳳飛行一禮:“請你為我保守秘密。”

鳳飛擡起白嫩的手指,指尖點在幾桌上的藥包上:“保守你的行蹤還是保守你有孕在身?”

鳳飛在此處等我一上午,想必早將我的情況從阿嫂口中摸得一清二楚,我也無法隱瞞。

“請全部為我保守。”

鳳飛嘆道:“阿初,難道你當真無意同我回侯府?”

今時今日,我還如何回侯府,我搖頭。

鳳飛又道:“夫君為人,絕不似你想的那般輕淺,我淪落風塵數年,他待我也未曾有半分輕視,更何況你遠嫁祈國,非但無錯,反而有功。”

我仍舊搖頭。

“縱使他容我,老夫人又如何容我?侯府上下又豈能安寧?我又何苦令大家陷入兩難之境,我如今但求平安生下這孩子罷了。日後的事情,待我想清楚再做打算。”

鳳飛終歸強我不得,我站在村口,目送她離開村子。她的背影在黃土道路上漸行漸遠,我打算不等明天,立刻就要動身離開此處。

我正待轉身回農家收拾行李,忽然我的雙腿猶如從土地裏長出的樹幹一般,根本無法轉動。我心下不妙,莫非是爭奪《五家韜略》之人,望著鳳飛尚未徹底消失的背影,我急欲呼喊,使盡力氣雙唇才微微一動,又哪裏發得出聲音。

將我點穴之人見我一動不動,從我背後繞了出來,我認得他是上次將我從祈國邊境劫往軍營之人,他在我面前半跪行禮,低聲道:“屬下奉殿下之命,恭迎夫人回府,冒犯之處,還望夫人恕罪。”

我急得滿頭大汗,鳳飛的背影已經徹底從我的視線裏消失。又是相陵君,為何他總是陰魂不散,為了滿足他的自欺欺人的幻想一次又一次打擾我的生活。

猶如噩夢一般,我再次回到微瀾殿中。

我正坐在殿中,最先見到的是玉儀,我原以為當日我離開相陵君府時,玉儀隨侯爺的隨同一同回到寒沙州,卻不想她仍然留在此地。

玉儀想替我換下身上的衣服,我積攢了一路的疲憊與怨氣發作,將她手捧的新衣通通扔在地上,仍舊正坐回原位,一動不動,一言不發,等待著與相陵君的正面交鋒。

說是交鋒,卻也不過是困獸之鬥。

我的內心前所未有的煩亂不安,我最怕的就是他發現我懷有身孕。如今重陷牢獄,腹中一旦不是女孩兒,王室之中最看重子嗣傳承,相陵君斷不肯令我帶走,來日我若離開相陵君府,這一生只怕母子分離。

想著想著,心便涼透了。

我凝眉愁思時,玉儀等人已悄然退出殿中,我驀然發現相陵君正在一旁瞧著我,一言不發,只是發笑。

我冷笑一聲,他儼然又將我當做畫像。

我重重地向他行了一禮,擡頭直視著他:“求相陵君賜我一死。”

他扶起我,還是在笑,仿佛所有的快樂都從心田洋溢而出,沈醉了歲月時光。

我不肯他扶,可又如何掙脫得開。

“我好不容易才將你尋回,誰再敢傷你毫發,我定將他挫骨揚灰。”

他分明柔聲細語和我說話,可是他眼眸深處所隱藏的寒意,卻令我打個冷戰。

他雙手捧著我的臉,顫抖地摩挲著,眼睛裏竟似泛起淚光。

“阿妍,阿妍,你總算回來了,你知道我想你想的有多苦麽?阿妍,你為什麽不說話?和我說說話吧,發脾氣也好,罵我也好,想說什麽都好。”

我心中悲痛泛起,最是承受不了他如此情深款款地對我說話,我是早就對他死心絕望了。

我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居然推開了他,抗拒地向後退著,激動道:“我不是阿妍,阿妍早已死了,我究竟做錯了什麽,相陵君你為何要如此對我!”

我起身欲逃,他情急之下硬是見我攔住:“是我失言,你莫要生氣。你說是阿初就是阿初,有什麽關系呢?”

我哀哀道:“你既知我是阿初,就更不該如此。我當初雖迫於形勢嫁入府中,可你如今明知阿初早有夫君,你為何還要苦苦糾纏於我?”

他仍舊笑著,可是眼睛裏的寒意一層一層滲了出來。

“你若擔心此事,卻也不難辦,取他休書一封或取他性命一條,自可迎刃而解。”

這樣的他令我生出一團懼意,我的心臟被緊緊擠壓,幾乎想也不想沖口而出:“相陵君若要取他性命,還是請賜死於我吧。”

我突然發現,原來三年後再相見,我竟會一次次地懼怕於他,這在從前簡直是無法想象的。

相陵君道:“你心中介懷我才告訴你解決之法,你若心中無所介懷,我又何必解決?文信候雖納你為妾,但我更感激他保全你的性命,你日後若不再與他相瓜葛,我如何會恩將仇報?”

明允救我性命之事,他如何會得知?

我一時不解他的意思,隱約有所擔心,慣性地強調:“我不是阿妍。”

他對我的笑裏流露出無比的寵溺:“好了,我知道你是阿初,我不會再喚錯名字。我當初丟你一人在北國,害你深陷梁王宮的一場大火,險些喪生,你怪我不肯認我是我應受的懲罰,可是要生氣要鬧脾氣都得在我眼前,除非我死,否則再不許你離我而去。”

他沈浸在自己失而覆得的感情裏,這一次他沒有再認錯人,而我卻如受五雷轟頂。

“我……我……”我囁嚅著,我想我臉上肯定沒有半分血色,“我……我不是……”

他不再笑,臉色哀痛:“你若不是,就解釋一下三年前你身在何處,父母是何人,你籍貫在何處,你所謂的兄長又姓甚名誰;你若不是,就解釋一下為何玉儀將阿妍當年罰抄時的筆跡誤認做你的筆跡;你若不是,你這張臉又作何解釋。”

我僵在原地,一顆心急遽下沈,他驟然松開了我,我踉蹌著後退兩步,硬是強行站定,艱澀地冷笑兩聲:“相陵君可是瘋了?”

相陵君不再答言,不知從何處取來佩劍,一柄遠遠地拋給我,正是我多年所用的那一柄。

“你既不肯承認身份,又念念不忘文信候,我倒不如果真成全你,賜你一死。”他站在我面前,拔劍而出,神色決絕而痛楚,“你若一死,也是入我的陵墓,與我合葬一處,到那時你心裏惦念何人,承不承認你的身份通通都沒關系。我雖於心不忍,可也不失為一種解脫,你放心,過得數年我也會隨你而去,絕不令你孤單太久。”

他的目光逼視著我,洶湧如深藍夜幕下的大海,浪潮從四面八方奔襲而來,將我打入無盡的漩渦。我無意識地將手壓在腹部,我以為他至少還是從前的少游兄,才敢在他面前以死相逼,萬萬想不到他在我身上,寧為玉碎也絕不瓦全。

我顧不得悲憤,而是思慮如何逃脫,相陵君看穿我的心思,利劍訊出,招招殺手,事到絕境,我也唯有竭力抵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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