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死了嗎？”

雪還在漫天漫地地落下。

有人忍不住問了一句。

盡管手中的兵器就那麽緊緊刺入在陳小桐的身軀裏，全身的勁力也全部毫無保留地送入了她的身軀裏，但是陳小桐之前表現出來的強大，以及她身為吸血妖的身份，還是讓人忌憚不已。

吸血妖啊，可是砍掉了頭顱也還能存活下來的東西啊。

陳小桐跪倒在地上，全身的雪依舊被血染紅，本就是大紅的喜袍，在這一刻越發地猩紅刺眼。

她拄劍在那裏，一動不動了，好像是真的已經死去了。

然後就在有人忍不住想要去查探一番的時候，陳小桐驟然動了，她動的瞬間，有一個人影從她的背後隱現，那是一個仿佛身藏百萬兵的男人，他一劍向後揮舞，和著陳小桐手裏也一起揮出的劍，激蕩出了千軍萬馬一般的氣勢。

千軍萬馬奔騰而過。

無數人頭落地，那些人連武靈都來不及激發，就已經統統被斬於當場。

陳小桐一劍殺萬人，整個人再度委頓在了地上，吐出了一口鮮血，那一叢鐵之花還是插在她的背後，和那個仿佛身藏百萬兵的男人交錯著，形成了一道殘酷而又淩冽的風景。

這裏是姑蘇陳公府的門口，但這滿地的屍體，如花一樣綻放的兵器，以及那個屹立在當場的曾經兩百年前的軍神的身姿，將一切渲染成了最酷烈的戰場。

姑蘇陳霸先，兩百年前的威烈，在兩百年之後，再度出現，卻是在一個女兒身上。

不知道是諷刺，還是悲哀。

北風烈烈而來，卷起了陳小桐沾了血和雪的長袖。

越子離轉身看著她，無聲地註目，在這無聲的註目下，又有更多人從風雪裏走了出來。

雖然今日天才如同流星一樣隕落，但是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天才是殺不完的，但是軍神，卻是可以擊倒的。

“師妹，請受我這第二……”越子離負起了手，再度曼聲道，“迎——”

風雪無盡時。

刀劍來相迎！

陳小桐，再次擡起了頭。

——————————

刀劍相迎的時候。

姑蘇城頭，一場刀劍相迎也在開始。

白無眉領軍已經殺上了姑蘇城頭，但是阻力並不小。

驟然冒出來的伏兵，就如同天上越下越大的雪一樣，叫人根本分不清是從什麽地方來的一樣。

盡管白無眉在古月安手下死過一次之後，被用白氏皇族秘法覆活之後，武功修為不退反進已經臻至天人合一之境，可是面對著千軍萬馬，尤其是，近兩年近兩年變得越來越強的武者的時候，也是有些力不從心。

本來按照正常進度，哪怕有他領軍，遲早可以打下姑蘇，也需要多耗費許多時間，但是他已經等不了那麽多了，他不知道陳小桐可以撐多久，他只能冒險帶著最精銳的心腹手下，充當先鋒先殺上了城頭。

又一次將姑蘇城城頭的防線擊垮以後，已經沒有人再擋在白無眉的面前了，但是他的大部隊卻還是被阻隔在城墻之下，如果要繼續前沖，必然就會被分割，到時候他將陷入孤立無援的地步。

“殿下，不能再往前了，我們穩固在這，先打開了城門吧，到時候，如履平地！”有忠心又懂得局勢的手下眼看著白無眉又要向前，立刻開口勸說道。

白無眉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可是看著越下越大的雪，他等不及了。

“不等了，走，雪越來越大了，我怕來不及。”他怕，再也見不到她了。

他一躍身，跳下了城墻，殺入了更深的敵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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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之花在肆意開放著。

陳小桐的十步之內，已經血流成河。

姑蘇陳家門前，已經成為真正的修羅之地。

四周圍的天才們，雖然人人都知道那個修羅場中的女人已經大概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但是卻人人都有些膽寒了。

太厲害了。

那個女人，簡直就像是一尊女武神一般不可戰勝。

“上啊，你們上啊，誰去殺了她？”有人喊道。

“她就剩下一口氣了，我看的出來，大家一起上！”也有人這麽喊。

但就是沒有人敢上。

陳小桐拄劍在場中，好像是聽到了這些話，又好像是什麽也沒有聽到。

整個世界已經在變得越來越虛無縹緲起來。

她知道自己大概是差不多了，也許就是下一次的沖鋒，她就要倒下了。

連名震天下的陳霸先，也已經消散不見了。

終究是沒有等來。

終於，在有人不停地鼓動下，有人出手了。

有人出手，剩下的人自然都是爭先恐後，生怕搶不到最關鍵的一下了。

陳小桐深呼吸，她緊緊握著劍，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差不多也就是剩下最後的一點點力量了。

準備拔劍。

一息。

想象中的刀劍之林卻沒有降下，反而是慘叫聲和極度高速揮舞產生的劍嘯聲在風雪裏穿梭著。

陳小桐勉強擡起頭，然後她看到了一個人。

有人來了，來救她了。

但是她並沒有太高興，因為這個人，並不是她要等的那個人。

於是她垂下了眼瞼，只是看著白雪落下，間或有鮮血落下，染紅了血。

然後，那個人的劍鋒終於殺到了她的身邊，白衣染血，風塵撲撲，拋棄一切，放棄所有，只為了現在這一刻，來到她的身邊，對她說一句：“你……還好吧？”

這本該是讓人感動心動到下一刻就該奮不顧身地以身相許的一刻。

但是陳小桐想了想後，只是說：“你不用來的。”

白無眉，楞了一下，不知道說什麽，他只有重新站起身，挺起了胸膛，替身後的女人擋住了一切的風雪，還有所有正在四周圍射來的敵人的目光。

他握緊了長劍，看著負手而立的越子離，說：“放馬過來吧。”

這一刻陳公府前，故人階下重逢。

十年時光，仿佛倒轉。

但終究是什麽也沒有能夠倒轉，因為今天總有人會死在這裏。

而陳小桐看著地上的紅血，想起的卻是很多年前的那個離開京城的午後，坐在馬車裏對侍女風月說的話，她說天下十七州，邊地海外，茫茫昆侖草海萬裏，除了他，天下多無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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