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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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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月還掛在天上,朝霞就已渲染了半邊天。

沈睡中地男子倏地睜開眼睛。穿好衣衫,輕輕將窗扉推開一條縫隙。

方怡輕輕打了個呵欠,將碗裏熬好的藥汁倒掉四分之一,想了想,又繼續倒掉少許,原來滿滿的一碗藥,就剩下一半。

“怪不得華先生說,藥效不對。”十七郎如幽靈般拖著影子,站在方怡身後。

方怡手一抖,又灑出些藥汁,“十,十七郎,今天怎麽這麽早就醒了?”

十七郎專註地看著她手中的藥碗,搖搖頭,“睡不著。”

方怡將藥碗往背後藏,想了一下,這次估計是躲不開的,“十七郎可是怪我?這藥太苦了,怡娘想著,用滾水沖淡一點,也好下咽。”

定定地盯著十七郎的臉,方怡看著自己癡迷的那張臉上似乎溢出嘲諷之色,終於慌了。“是,十七郎,怡娘不想你好,一點都不想!”

“我方怡拋下未婚夫,為家族所不容,誠心照顧你將近九年,難道你就想這麽一走了之?”溫婉的面孔已經維持不住,握緊藥碗,方怡張嘴詰問。

十七郎眉頭緊皺起來,“你想要什麽?要我娶你為妻?”

“有何不可?”

十七郎打斷方怡的天真,盯著方怡腰間那塊剔透晶瑩的玉墜子,“你腰間的墜子,原本應該是我的吧。”看方怡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十七郎緩緩道,“是我的東西,我總是有感覺的。就憑你拿走的這個墜子,這九年的報酬也夠了。”

“你從來都沒想過要娶我?”方怡騰出一只手,撫摸著腰間的玉墜子。

十七郎搖搖頭,“沒有。”有那麽一個人,深深烙印在記憶裏,想起就會泛起甜蜜,即便此時不知她姓名,他也不會隨便地娶一個女子。報恩的方式可以有千百種,不只有以身相許這一條。

方怡臉色霎時蒼白,將玉墜子扯下,扔向十七郎,“你走啊!誰稀罕你的破玉墜子!”說完,轉身跑開,將自己關在房間裏,淚珠子不爭氣地一顆接一顆落地。

九年啊,從不識愁苦的豆蔻少女到如今,最美好的年華都填進去了,結果卻,一腔心事都成空。

十七郎看著地上雕工精美的玉墜子,彎下腰,撿起來,搖搖頭,到廚房做了幾個簡單的菜,隔水溫著。

京城來了新信,徐楹收到信就高興地給幾個丫鬟一人做了一身新衣裳,雖然是男裝。

“主子又在看信啊?”紫竹抱著剛剛曬好的衣衫,見徐楹又盯著一張澄江紙看,調侃道。

“哥哥是探花了呢!昌平年間最年輕的的探花!最年輕的的進士!”徐楹驕傲道。

說起這個,紫竹初聽時也是驕傲,只是聽自家娘子絮絮叨叨了一整天,再驕傲的事也變得普通,“主子昨天不是說,有幾處不甚明白,今天要去請教華大夫麽?奴婢剛剛看見華大夫去了鎮長的書房呢!”

徐楹恍然大悟,還有這事沒做啊!“我這就過去,你把哥哥寄給我的信好好收撿起來。”說著,徐楹急匆匆拿著桌上的醫書,跑去書房。

到了書房門口,徐楹整理了一下跑亂的裙邊,優雅地扣了扣打開的門扉,得了應諾,這才走了進去。

“終於把信背下來了?”剛剛得了點好處,華玄旻也有心情調侃自己名義上的徒弟。

徐楹看了一眼一旁,鎮長施照西笑得跟彌勒似的,臉上稍微一紅,很快就恢覆正常。“信什麽時候看都可以,徒弟現在有幾個問題,還請師傅看看。”

說著,徐楹攤開手上的劄記。施照西立刻避嫌退出,各家的秘方那是珍藏著,只有自家門下得傳承的人才能學。

徐楹前幾日看前朝一個醫者的手劄,見到此醫者開麻黃湯,十方四死,覺得頗為怪異。

“麻黃湯純陽,過於發散,如單刀直入之將,投之恰當,一戰成功。不當則不戢而召禍。故用之發表,可一而不可再。這醫者太粗心,忽略了這幾人的癥狀不過是表寒。須知,是藥三分毒,一念之差就能傷人性命。”華玄旻見施照西離去,沒有挽留,毫不遮掩地對徐楹講到。雖然他不在乎技藝流傳出去,但是,開口留人,總是掉價的。

快走離開的施照西,遠遠聽到華玄旻絲毫沒遮掩,心裏倒是感慨道,華先生真是光明磊落之人!殊不知自己錯過了一次免費的學習機會,在後來付出大把的藥材,依舊欣喜若狂地學習華玄旻本來就打算公布出去的大堆典籍。

十七郎臉上掛著和煦的微笑,前額、鼻尖不斷冒出的汗珠也掩蓋不住,他那與小鎮之人截然不同的氣質。仰頭看著門匾上碩大的兩個字,“施府”,擡手叩響門上的銅環。

很快,門就被打開。郝氏正收拾小院子裏,花壇改成的小藥埔,腳上還沾著黑泥,見到十七郎,還有些驚訝,“十七郎?怡娘沒跟著你一塊來?”

十七郎搖搖頭,“方娘子這些日子累著了,看個病而已,我自己也能來的。”

聽到十七郎對方怡的稱呼,郝氏不知道自己是該開心還是生氣,只是方怡那丫頭如今已是二十出頭的年紀,不嫁這個人,難道嫁給別人做續弦?“你是來找華大夫的?”

十七郎點點頭,“感覺這幾日身上舒服多了,來請華大夫看看,需不需要改改方子。”

“你來得也算巧了,再過一個時辰,華大夫就該跟老頭子去藥田了。我這就帶你過去。”這幾日有幾味藥快到了收獲的時節,這兩人恨不得搭個棚子守在藥田。郝氏搖搖頭,弄不明白,自家那老頭子就算了,華先生年紀輕輕的怎麽也那麽著迷?

“謝謝嬸子。”十七郎恭敬道謝,默默地跟在郝氏身後。

春風得意馬蹄疾,真可謂是華玄旻這日心情的真實寫照。施鎮長施照西早先表示出對自己手上的典籍的好奇,今天又提出用三年產出的藥材的三成來換兩本。華玄旻一時驚訝,頓了一下,施照西又加到五年。華玄旻見施照西那肉疼的樣子,想到自己看過的幾處將近二十畝的藥田,點頭答應了。

因此,看到十七郎出現,華玄旻也沒過多表示出不滿意的情緒。郝氏見兩個年輕人坐定後,添了茶水就又回去整理小藥埔。

華玄旻看了看十七郎的臉色,將自己還沒動過的一碟馬蹄糕推過去,“餓摻了吧?填填肚子。”

十七郎看著眼前碼得整整齊齊的糕點,臉色一僵,自己從早餐之後只吃過一點幹糧。自己要走到這裏,那點子幹糧確實不頂事。慢慢地撚起一塊又一塊糕點,吃過五六塊之後,十七郎才覺得不那麽餓。

華玄旻看得直搖頭,自語嘆息,“你這種吃法,也不知道是怎麽在軍營裏活下去的……”軍營那群人,華玄旻跟仲君禹吃飯的時候,分明看到仲君禹那速度,不是一般地塊。看對面的張口欲問,華玄旻趕緊道,“你在這兒等等,我去叫我那徒弟過來給你把脈。”

十七郎最後一塊糕點還沒吞下去,華玄旻就已經在門口消失。十七郎搖搖頭,

華玄旻在外面繞了一大圈,才帶著徒弟徐楹,回到自己的房間。不開心地見十七郎還端正地坐在那兒等著,朝徐楹努努嘴,“過去給他把把脈。”

徐楹點點頭,臨把脈的時候感嘆了一句,“十七郎的坐姿跟仲將軍的真像,我看一次,感觸就越深一次。”可惜仲將軍那邊,自己寄過去的信如泥入大海,杳無音訊。

十七郎眼神閃了閃,看了一眼華玄旻。華玄旻臉厚地給了十七郎一個燦爛得能晃花眼的笑容。

聽了徐楹對脈象的描述,華玄旻點點頭,“果然是之前開的藥太輕了。我就說,前面都成了十例了,沒道理輪到我這兒就不行了。許久沒正經開方,我竟然連藥方用量都把握不準了。”

說著,轉頭對十七郎道,“也不用重新開藥方,按著這個藥方吃就行了。”

十七郎嘴巴蠕動了幾下,終於還是道,“還是按最開始的藥方開吧。”兩倍的藥量,自己真怕被毒死。

華玄旻腦子轉得飛快,“難道你以前喝的藥好得慢,不是我開的方子?”

十七郎點點頭,又搖搖頭,無奈地道,“方子是您開的,只是我每次都只喝得到一半的藥。”

見有八卦,華玄旻立刻揮手,趕走礙眼的徒弟。看著徐楹走得看不到了,華玄旻猥瑣地低聲道,“你這桃花運還真不錯,那個方娘子為了留住你,手段還用得不少啊。”這,怎麽讓病人吃下去的藥只有一半的效果,還不讓人發現,也是一門高深的學問!

十七郎神色幽深,沒管華玄旻那幸災樂禍的問題。“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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