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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一曲悲歌乾坤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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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城北,陵丘縣槐城鎮,“剿賊”大軍駐防營地。

中軍主帳裏,楚天承依舊坐於主位憑幾上,那張被一掌拍裂的長案已經換了新的。而在右側賓位,面具男依舊右手搭在屈膝的右腿上一副悠閑的姿態坐著。

追風一襲白衣立在大帳正中,向二人稟報京城已傳得沸沸揚揚的兩件大事,另匯報北境剛剛送達的情報。

昨日早間,慕謙已率領在玉龍寨修整的禁軍殘部啟程返京,因為人數不多加上輕裝趕路,快則五天慢則七天,他們必能回到大梁。

此外,白崇、鄭淳雖然動靜巨大,看似都要大幹一番的架勢,可實際上他們都只是在各自的鎮守地盤加強了戒備等級,增大了關卡審查力度,提高了操練強度,目前為止並沒有起兵的跡象,看起來就像是在防範什麽一樣。

楚天承看向面具男:“你怎麽看?”

面具男看著他那只搭在膝蓋上的手,好似在專註地想著其他什麽事似的,一副無所謂的口吻道:“我猜,你打算魚死網破的最後一搏只怕也無力回天了。”

楚天承濃眉一挑,鷹眼帶殺面露冷笑問:“此話怎講?”

面具男仍像是在認真地關註搭在膝蓋上的那只手反問:“楚天承,你是真不知還是裝糊塗?”

盡管面具男的目光並未轉向他,可楚天承卻好似看到了面具男面具下挑釁的冷笑,一雙鷹眼目光更加銳利,殺意更濃。

“我就是想聽你說。”

面具男終於不再看他的手,轉頭將視線移向楚天承,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極具挑釁意味道:“打從慕謙逃出生天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敗了,別告訴我你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楚天承嘴角的弧度又上揚了一些:“意識到了又如何,我得不到的東西,就算是毀了也絕不便宜他慕謙!”

“呵!”面具男暮然發出了一聲嘲諷的輕笑:“長河谷七萬多忠骨,大梁城近千條冤魂,還有慕氏滿門十餘條人命,我真沒看出來,慕謙哪裏得了便宜。”

楚天承望向面具男的雙眼中又增添了一絲探究,好似要看穿他究竟在想什麽。

“你動了惻隱之心?”

“……”面具男頓了一下,微帶怒氣道:“我動哪門子的惻隱之心!他們是死是活,與我何幹!”

楚天承暮然笑了:“你嘴上這樣說,可到底還是改不了心軟的毛病。這麽多年了,沒想到你竟還是這麽天真。”

面具男語氣猛然轉厲:“除了楚天堯和他的兒子,其他人的死活我毫不關心!”

從來沒有人敢頂撞他,更別提當面頂撞了,可這個人卻不知這樣當面頂撞他多少次了,楚天承卻絲毫沒有生氣,奇跡般地一次又一次遷就他,甚至可以說是縱容他。雖然楚天承身邊的親信都知道面具男這個特殊的存在,但極少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何來歷,為何能讓楚天承縱容他到這個地步。

楚天承只靜靜看著面具男,臉上仍是那種算計的陰笑,仿佛他已將這個人的所思所想全部都看穿。而他的這種眼神也讓面具男極度不適,正要說什麽,便聽帳外由遠及近傳來一串急促的跑步聲。

很快,那人便停在了帳外,氣喘籲籲地向帳內稟報:“啟稟大王,慕……慕……慕樞相!”

楚天承眉頭一皺,沖帳外冷冷道:“慕樞相怎麽了,把舌頭捋直了回話!”

“……是!”外面的士兵清了清嗓子,穩了穩神,這才小心翼翼地接道:“回大王,前鋒營剛剛傳回的消息,有大軍正在向我軍大營逼近,領軍的乃是乾寧軍的廖副帥,探子回報說,慕樞相也在隊伍中!所以邢將軍和關將軍命小的立刻來向大王稟報。”

這士兵說的邢將軍和關將軍便是玄甲左軍將軍刑名和右軍將軍關飛。直到此時,他二人都還不知大梁城中已生變,仇正已自盡身亡,仍舊聽命於楚天承,希冀著他們所寄托的變革。

楚天承鷹眼一瞇,霎時充滿了暴戾寒光,周身散發出的濃烈殺氣,猛的看向追風。

追風亦是一臉的驚詫,他們剛剛才收到北境傳來的情報,說慕謙昨日才率領禁軍殘部啟程返京,現在應該還在回來的路上,怎麽這邊卻匯報慕謙出現在大梁了呢?!

“是嘛……”楚天承沈默了良久方意味深長地說出了兩個字。

帳中一時間陷入詭異的沈寂,楚天承好半天沒有說話,只是那雙鷹眼卻泛著刀光劍芒,似又在盤算著什麽。

直到賬外的傳訊兵快按耐不住準備再度開口詢問時,楚天承終於發話了:“知道了,下去吧。告訴刑將軍和關將軍,嚴守陣地,一有情況立刻來報。”

“是!”那名士兵應聲又跑遠了。

楚天承仍坐在憑幾上,一手撐在腿上一手撐在案上,眼中的波動已然平靜了下去,再看不出一絲著慌,看向面具男皮笑肉不笑道:“被你說中了,我希冀的最後一搏落空了。”

面具男的頭微微偏了偏,看著楚天承問:“那你可看透慕謙,不,看透獨孤仇此局了?”

楚天承半歪著頭,用撐在案上的那只手托著臉,似認真地思索了一下,然後答:“大概猜到了。”

北境玉龍寨的迷魂陣是從何時開始的,慕謙又是如何避過九門的視線一路南下並請動乾寧軍的,這一切不用多說,顯然是司過盟,或者說是獨孤仇布的局。

面具男又問:“那你打算如何做?”

楚天承還是那副歪著臉的姿勢擡眸看了看面具男,嘴角一揚:“如何做?現在除了撤退,我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面具男不作聲地看著他。

而此時此刻,在“剿賊”大軍駐防營地之北,遠山覆雪,層林蕭瑟,物華皆休,生氣全無,但陽光卻格外和煦,映照鋪滿天地的白雪,顯得格外耀眼明亮。

但見天地蒼茫間,一個由數個小方陣組成的巨型方陣在距離“剿賊”大營不足十裏的開闊地帶擺開陣勢,戰馬雄壯,士兵威武,旌旗招展,氣勢淩人!

而在大軍的最前方,除了廖寒英和隋靖外,還有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他便是慕謙!

對面也同樣列著密密麻麻、整整齊齊的方陣,不過數量卻連乾寧軍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不足三千,不過看起來聲勢也還是挺大的,在前領兵的便是玄甲左軍將軍刑名。

刑名高坐馬背,擡起執鞭的手指向對面的慕謙高聲責問:“逆賊慕謙,太祖皇帝對你恩同再造,先帝亦待你恩重如山,陛下更是敬你如師長,可你卻恩將仇報,勾結叛臣密謀造反不說,還暗通竘漠通敵叛國,你罪該萬死!如今你竟帶著叛軍兵臨城下意欲逼宮,難道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嘛!”

仇正為了保護部下,當真從未對他們說過真相,所以刑名和關飛至今都還不知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因此以為慕謙是真的謀逆叛國了,所以見慕謙帶著乾寧軍回來了,便以為是叛軍,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辱罵。

對面廖寒英那個吹胡子瞪眼啊,氣得恨不得策馬奔過去,逮著刑名狠命收拾一頓,轉頭卻見慕謙只用飽含滄桑、淒楚、渴望的眼神遙望著南方,廖寒英便知,他壓根就沒聽見刑名的話,此刻他的心裏眼裏都只有大梁。

慕謙的臉色極其蒼白,一襲戰袍就好似空蕩蕩地掛在他身上一樣,外強中幹的身軀好似就快難以支撐這沈重的鎧甲。

他的右手一直虛捂著心口,耶律圖那一槍留下的傷口一直在叫囂,重傷的痛楚極其有規律地一下一下地撕扯著他的神經,可他卻還是強忍住沒有發洩出來,因為他知道,現在還遠沒到可以松懈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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