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禮嘆了一口氣, 最終還是放開了擒著羅開平的手。

這個時候，馬小玲三步並作兩步到了丁禮面前：“掌心雷！你是什麽人？”

“馬小姐, 請註意你的語氣, 我們沒有義務解答你的疑惑。”方洋把丁禮拉到自己身後，面對目光不善的馬小玲說道，“你該謝謝我們才對, 不然王小姐現在還被人用剪刀抵著脖子呢。”

在方洋和馬小玲針鋒相對的時候，羅開平跪在地上膝行到了母親還剩下的大半軀幹旁，用手把地上的其他碎裂腐肉攏了起來，連同軀幹一起抱緊了懷裏，站了起來。

丁禮看著羅開平已存死志的模樣, 就想要上前把人拉住。而王珍珍看到丁禮的動作，忍不住哀求道：“丁先生, 平媽死了, 平哥一定很難受，你讓他一個人靜一靜吧！”

“王小姐，你很善良，這很好。但是你太善良就不好了, 是愚蠢，而且會給很多人添麻煩。”丁禮斟酌著開口。他不希望打擊王珍珍的這種美好品格, 但也不希望王珍珍成為一個愚蠢善良型的人物。

“餵, 你說什麽？”王珍珍還來不及反應丁禮話裏的意思，馬小玲就先氣炸了。

丁禮嘆了一口氣，註意到在馬小玲對自己怒目而視、方洋護在自己身前、王珍珍被自己的話弄得很糾結、況天佑掏出手機聯絡警局的時候, 一群人追著金正中到了樓梯上，擠在了緩步臺上。

二樓的情形明顯讓大廈的其他住戶都楞住了，而羅開平抱起了母親的遺體，狠狠的環視了在場所有人一圈，往樓上走去了。

丁禮見狀，就想要繞開方洋和馬小玲去攔住羅開平。他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可他才一從方洋身後出來，就被馬小玲一步攔在了狹窄的樓梯上。

“不許走！你剛才使的是掌心雷，而且是陰雷。你一個活人怎麽能用陰雷的？不說清楚不許走！”

“馬小姐，你還是讓我過去。不然你會後悔，我看羅開平恐怕會尋死，到時候化成厲鬼又要橫生風波。”丁禮覺得糟心死了。什麽話不能等過後再說？而且今天還是鬼節，在這個日子含恨而死，一定會來找他們報仇的！

馬小玲還要說話，王珍珍的聲音傳來：“什麽？平哥要尋死？小玲啊，你快讓丁先生過去……”

馬小玲聽到王珍珍的聲音，註意力就在王珍珍身上了。丁禮趁著這個空隙直接從馬小玲頭頂上躍了過去，追著羅開平到了頂樓，而況天佑等人也都追了上去。

至於二樓緩步臺上的住戶們，半懂不懂的全都想跟著去看看熱鬧，一群人呼呼用用的也跟著上了天臺。

天臺頂上，羅開平抱著母親的屍體站在圍欄上。當他聽到身後傳來王珍珍“平哥，不要”的尖叫之後，回頭看了一眼，臉上帶著猙獰的笑容：“你們害死我媽，我和你們誓不兩立，一定要殺了你們！等到回魂夜那天，我一定回來找你們的！哈哈哈！”

笑完，就要縱身一躍跳下去。

“你還有有臉死？”羅開平一腳踏空，正要快速下墜，頭發就被人薅住了。

接著他在空中劃了一個弧，被丁禮掄回到了天臺上。頭頂上被丁禮薅住的地方，已經連頭發帶頭皮都被拽了下來，現在還在丁禮的手裏呢。而那塊頭皮原本應該呆著的地方，現在血肉模糊的，不停的滲血出來，流的他滿頭滿臉都是鮮血。而原本被他抱在懷裏的那些腐肉，則是灑了後面上天臺看熱鬧的住戶們一頭一臉。

無論是王珍珍還是馬小玲都被丁禮的舉動嚇到了，倒吸了一口冷氣說不出話來。

而丁禮呢，甩開手裏羅開平的頭發，自己掏出手帕擦手，好像自己剛才碰觸過什麽臟東西一樣：“你想死可以，但不能是今天，不能是這裏。稍後會有警察來帶你走，進了警局你要死要活都好。”

羅開平正捧著頭慘叫，聽到丁禮的話，也不知道是不是疼過勁兒了，竟然又狠狠的盯著丁禮：“你害死我媽！我一定會找你報仇的！”

“報仇？你媽早就死了，不然我剛才把她炸成爛肉一樣，應該有血啊？血在哪裏？只有一團腐肉。你媽早就死了！”

丁禮這些年來都過得有些壓抑。一部分是此生自己作為僵屍心中有了怨氣戾氣，另一部分則是因為他仍然在糾結方洋認錯人這件事。平時沒事的時候顯不出來，可如今碰見了智障蠢貨，就全都被激發出來了！說話格外戳人心。

“丁先生，別這麽說……”王珍珍小聲說。

“別這麽說？”丁禮看向了王珍珍，上去就拽住了王珍珍，把她往天臺邊上帶。

馬小玲還以為丁禮要行兇，掄起附魔棒就要攻擊丁禮，卻被丁禮單手接住，把馬小玲也連人帶棒的拉到天臺邊上，推著兩個人的頭讓她們往下看。

況覆生看情況不對，就要上去阻攔丁禮，卻被方洋攔住了：“小禮不會傷害她們的，就是想讓她們清醒一下。”而且他早就看出來丁禮有心事，可之前很多年他怎麽問丁禮都不說，現在讓丁禮發洩一下也好。

“你們看清楚，下面是什麽？”

“你放手啊！”馬小玲哪會聽丁禮的話，反手就要去夠丁禮按著自己後腦勺的手腕。

倒是王珍珍比較老實，丁禮讓她看她就看了：“下面什麽也沒有啊！只有一輛車而已。丁先生你到底想讓我們看什麽啊？能不能先放開我和小玲啊？”

馬小玲心裏氣珍珍這麽聽話，可她順著珍珍說的話一看，就看見了下面被她臨時征用用來封住游魂野鬼的那輛車，頓時不掙紮了。

“羅開平要是跳下去，砸在了車上，下落的沖擊力就會破了你的封印。到時候他在人間吸的最後一口氣，就可能是這些游魂野鬼。”

馬小玲聽得一身冷汗，她雖然不知道羅開平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子，可總歸吸了這麽多的怨鬼怨氣，是會變成很可怕的厲鬼的！可她心裏這樣想，嘴上卻還是不爽的懟了回去：“你說砸到就砸到啊？哪會那麽湊巧？”

丁禮松開了手不再按著兩人，他又不能說是自己算出來的。結合今天的風力、嘉嘉大廈的高度和方向，羅開平剛才起跳的角度、力度，要不是因為知道羅開平真的會砸在底下的車上，在羅開平說出那些要報覆的話的時候，他就不想管這麽一個人了。

也是因為這樣，明明他能讓羅開平毫發無傷的到安全地方，卻在最後一刻才用了這麽一個血腥暴力的方式來救羅開平一命。

況覆生搖頭嘆氣。他本來以為有田和自己不同，起碼作為僵屍的這六十年時間裏要比自己的壓抑要幸運，看來就算是有田也有自己的煩惱。

他上前制住了終於掙紮著站起來要再次撲向丁禮的羅開平，的確覺得王珍珍雖然善良，但太沒有原則了。讓丁禮稍微教育一下也好。

混亂徹底平息，況天佑開始思考該怎麽寫報告了，這個時候他也終於體會到了剛才那個法醫的心情：小倩和PIPI兩人的身體接觸了羅開平母親的屍氣，在月光照射之後直接從正常的遺體變成了腐敗的枯骨，還不知道要怎麽向上司交代呢！

馬小玲的意思當然是讓法醫實話實說，反正政府應該是有專門處理這方面事情的部門的。不過他的總結是要交給上司劉海過一遍手的，還是要盡量往合理方面寫才行。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次警察來的特別慢。等所有的風波都平息了以後，遠處的警車鳴笛聲才慢悠悠的過來。

不過況天佑的搭檔高保是早早就到了的，看到警車過來，還忍不住對同事抱怨：“怎麽這麽慢啊？先帶他去醫院，看看頭頂的傷。”

“哇，怎麽搞的？”穿著警服的同事也是驚訝的看著羅開平頭上的傷，那裏連頭皮都沒了！

而羅開平母親的屍體也被直接運往了法醫處進行驗屍，不過也沒什麽好驗的就對了。

“今天很晚了，明天有空的話，記得來我局裏做筆錄。”況天佑看天色不早，也沒急著找丁禮和方洋回局裏，而是這樣說道。

丁禮已經冷靜下來了，和王珍珍還有馬小玲也都道過謙了。始終他剛才用了一些暴力的手段對兩個女孩子，他有些不好意思。

“本來是想看看你和覆生的進程，然後接你們和我一起去暖宅的。現在看來，恐怕要等到你結案才有空了。”

“不如明天下班我和覆生一起去給你暖宅？你把地址給我就好。”況天佑也覺得這一晚上的事情實在是有夠亂，覺得有喬遷之喜這麽件好事發生，也能稍微去去晦氣。

“那就這麽定了。”丁禮報了地址給況天佑，定下了約定。

馬小玲不是故意偷聽，而是談話的時候丁禮和況天佑都沒有刻意壓低音量，只要有心人都能聽到。她心裏還奇怪關於丁禮的掌心陰雷的事情，自然是不會放過一切機會的接近丁禮了。

“哇，半山豪宅。不知道我去方不方便？也幫你順便看看風水，放心，不收錢的。”

聽見馬小玲這麽說，丁禮和方洋還不覺得有什麽，但是況天佑就覺得很微妙了。他猜求叔肯定沒和馬小玲說關於他弟弟的事情，不然馬小玲才不會這樣大剌剌的要指點一個風水大師家裏的擺設兇吉。

丁禮是沒反對的，就算後來王珍珍要跟著，丁禮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回到兩人的住所之後，方洋沏了一杯茶放在丁禮手邊，“感覺好了一點沒有？”

他不知道到底有什麽問題能讓丁禮從上輩子一直糾結到這一輩子，而且越來越心事重重。上一世兩人壽緣添加，足足活了二百多歲。一開始方洋還沒發覺丁禮的擔憂和糾結，可兩人後來避居臨安，日夜不分，哪裏還能發現不了呢？

今天大概也是巧合，很多事情碰到一起，這才給了丁禮一個發洩的出口，不然的話，恐怕丁禮還會繼續把心裏的負面情緒積壓下去。

他也不是不想刨根問底，可這麽多年了，丁禮有多固執他還不知道？丁禮不願意說的事情，他就是有通天的手段也不可能會問出來。

所以他現在只能小心翼翼的守著，守著丁禮這個自己失而覆得的大寶貝！

丁禮搖頭：“丟死人了，幾百歲的人還朝著兩個不懂事的小丫頭發火，我以後沒臉見人了。”

“怎麽會呢？你這麽好看，要是你都沒臉見人，那世界上就沒人有臉見人了。”方洋笑嘻嘻的說道，順便在丁禮的臉上親了一口。

丁禮出了口氣，看著方洋的臉，心情也好多了，轉而說起了剛認識的兩個小姑娘：“說起來，王珍珍這個小姑娘，被養得太嬌憨天真了。而馬小玲呢，脾氣又太爆了些。真不知道該怎麽評價這兩個姑娘。”

“評價什麽？都二十幾歲的大姑娘了，性格已經定型，除非有重大變故，否則很難改變的。你想那麽多也沒用，還是多花點心思在我身上如何？”方洋像只大型犬一樣，整個人窩到了丁禮的身邊，湊近了丁禮的耳朵說話。

等話說完了，就用牙齒輕輕的磨著丁禮耳垂，間或在丁禮的脖子上親幾下，弄得丁禮火氣上升。

丁禮半個身子都被方洋弄得酥麻了，“餵，說正事呢。我覺得她們倆還能搶救一下。”

“不如你先搶救我一下吧！”方洋說著，手就順著丁禮的腰線撫摸。

——

第二天暖宅，馬小玲帶著王珍珍還有況覆生到了丁禮和方洋半山的別墅，而況天佑則是還沒有下班。

“沒想到何先生也是毛道長的後人，我昨天還真是獻醜了。”馬小玲表情正常，只是話裏帶刺。原來她今天去何應求那裏補貨，知道了方洋和何應求的關系。

“談不上獻醜，這和年齡閱歷有關，馬小姐還是少了些歷練。”方洋不像丁禮，處處禮讓女性三分。馬小玲敢說，就別怪他懟回去。更何況馬小玲還對丁禮出言不遜過。

馬小玲聽出來話裏的嘲弄，可又沒有漏洞能反擊，索性也不說話了。

而王珍珍呢，則是被丁禮拉著在客廳裏看電視。她有些不明白，為什麽丁禮要讓她看這些動畫片。這些動畫看起來制作的都好精良，市面上也沒有出現過，她覺得丁禮有些奇怪。

丁禮拿出來的這些，是他收在空間裏的，很有代表性的一些動畫。裏面的一些人物，多少會有一些好心辦壞事、自不量力想幫忙結果給人添麻煩、過度善良造成更大的悲劇……之類的經歷發生。

他挑出幾個有代表性的人物經歷給王珍珍看，就是希望王珍珍能夠引以為戒。

“丁先生，你是覺得……我好心辦了壞事？”王珍珍只是單純和天真，不是真的傻。丁禮句句話都意有所指，她怎麽會不明白呢？

“就像昨天，我說不讓你去羅家，就是因為羅開平的母親有重大嫌疑，我怕你有危險。還有就是金正中開壇的事情，你是嘉嘉大廈的少房東，你說不許開壇，態度強硬一些，不久沒有後來百鬼夜行的事情了？”

丁禮這裏其實是偷換了概念的。無論是羅開平母子還是金正中母子，他們的所作所為其實都和王珍珍無關，可丁禮卻把所有的責任導向王珍珍身上，就是為了重錘響鼓的讓王珍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王珍珍果然臉色都白了，淚水在眼眶裏頭打著轉，看起來又可憐又悲傷。

況覆生也顧不上超薄電視上播放的動畫片了，轉過頭來詢問的看向丁禮，不知道怎麽好端端的珍姐就哭了。

丁禮沒理況覆生。六十多歲的僵屍了，竟然還沈迷熱血動畫不可自拔，簡直丟人！

“我聽天佑說了羅開平綁架你之後的事情，一開始他是不斷求你去騙騙他母親的，對嗎？你這麽聰明，為什麽不明白在自身安全自由掌握在綁匪手中的時候，要盡量順從綁匪的意圖，不要去刺激他們，免得發生無可挽回的悲劇這個道理呢？”丁禮沒有因為王珍珍的可憐就停下來，而是繼續說道。

“你想沒想過，如果你騙過了他母親，那後來也許就不會發生你被羅開平挾持的事情了，而羅開平現在的量刑也能輕一些？”

“餵，你說什麽！”馬小玲看到王珍珍哭得那麽傷心，尤其是丁禮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王珍珍身上，立刻就對丁禮怒目而視。

這個時候，正好況天佑也來了，丁禮沒理會馬小玲的怒吼繼續對王珍珍說：“而且後來我抓住了羅開平，你卻因為他傷心母親的死而讓我放開他。若是後來我沒在天臺上抓住他，那你們現在恐怕也沒有心情在這裏幫我暖宅了，而是要擔心回魂日他變成惡鬼再來害人！”

“對不起！丁先生，都是我的錯！你教教我應該怎麽做啊？”王珍珍哭的鼻尖通紅。她真的知道錯了！

“當然，那天晚上有錯的人不只是你一個。天佑在救援的時候就該當機立斷，以人質的安全為第一重點；而我呢，其實一開始看你去羅家的時候，要是打暈了你，你就不會有事了。”遞給王珍珍一盒面紙。

馬小玲本來還想罵人，可聽了丁禮的話就停了下來，抱著胳膊繼續聽丁禮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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