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七十五章

關燈
但就在網上關於嚴峋風評急轉直下轉向的當晚,溫楚對此卻毫不知情。

她在結束和其他兩名編輯對劇本整體思路包括初稿的討論後根本沒辦法靜下心,一直抱著筆記本坐在樓下的沙發上發呆,面對著一百多萬字的《行夜》出版待修稿,從頭到尾一個字沒動。

一直到時針越過數字十二,她又看了好幾遍衛遠在八點鐘給她發的那條“峋哥晚上六點就收工了,他還沒回家嗎”,總算確定嚴峋今天晚上真的不會再過來了。

有點心累地長嘆了一聲,溫楚關上電腦,起身收拾明天去北城參加選角會要用的行李。

她現在算是想通了,反正《心動日記》那檔子綜藝遲早要播的,早死晚死都得死,她還不如早點跟他解釋清楚,免得臭小孩一個人躲在那兒生悶氣。

只是她沒想到自己在見到嚴峋之前,先看到的會是網上的流言蜚語,每句話都紮得人心口發涼,絲毫透不過氣。

--

《行夜》的一輪選角會為期兩天,主要確定包括五名主角和二十餘名重要配角在內的角色演員,將從十一月十日下午一直持續到十二日早上,選角名單會在結束後的一周以內就陸續公布。

溫楚雖然經歷過一次《名伶》的選角會,但這一系列事情需要處理的信息量之大和瑣碎,耗得她在第一天就快脫了半層皮,其中大部分精力都花費在選角會結束後,跟制片包括導演在內的團隊在酒店的行政酒廊一直爆肝到淩晨兩點的爭論當中。

尤其這個處女座導演還兼任北城電影學院的表演課老師,會揪著某個演員的某個習慣性的肢體動作痛批,比如念臺詞時頭部的輕微擺動、發聲不是從丹田裏出來的balabala……最後以一票否決權把人家的簡歷給敲黑了。

溫楚到頭來也放棄了跟他據理力爭的無用功,畢竟人家比她專業,說什麽聽起來都更有道理,唯一期望的只是嚴峋到時候不要被他揪著罵,這小老頭能對他這種非科班出身的稍微放寬一點尺度。

心裏這麽打著小算盤,她當然也順帶問了一下嚴峋在選角會上試鏡的時間,被導演調侃了一通“這嚴峋是給會給人施法還是怎麽的?怎麽我女兒喜歡這種長得帥的也就算了,連你小溫家的都喜歡啊”之後,才得知他在劇組的檔期很滿,要到最後一天的早上才趕得過來。

這就直接導致在見到他的前一天晚上,溫楚先被護哥心切打電話來的嚴妤罵成了一坨**。

接起電話,對方開頭的第一句是:“我哥前天晚上是不是去你家了?”

溫楚楞了一下,再一想那天白天她才給自己打過小報告,都不用在她家裏裝監控,稍微推測一下就知道。

當下只能老實承認:“嗯,去了。”

嚴妤一聽到她認罪,語氣立馬轉了個調,很不客氣地問:“那網上的照片也是你做的?”

“什麽照片?”溫楚那天只對自己跟嚴峋的電話印象比較深刻,剩下的一概不記得了。

“吻痕。”嚴妤閉了閉眼,擠出兩個字。

“……哦,那個……是我的,”溫楚聽到“吻痕”兩個字,說話的語氣變弱不少,但仔細一想她的話有點歧義,很快又解釋,“但是照片不是我發出來的,我就是親了一下……”

“你就是親了一下?”嚴妤聽到這句慌忙不疊的撇清,沒忍住冷笑了聲,“溫楚,你別把自己摘的這麽幹凈了,你以為這一下到底算什麽?現在網上的人都怎麽說我哥的你知道嗎?他本來好好的,就因為你這一下現在墻倒眾人推,有多少競爭對手眼巴巴就等著他露出一個破綻,你倒好,親手給人送過去了!”

溫楚被她一連串的話砸得有點蒙,在她中途喘氣的檔口才開口問:“他現在被罵得很厲害……?就因為吻痕?”

嚴妤快被她在這種關鍵時刻的傻白甜氣笑了,壓著火氣告訴她:“你覺得這件事沒什麽大不了,是吧?但他的粉絲不這麽覺得,她們相信自家哥哥二十四歲還是個處男,誰知道現在被拍了吻痕照卻沒有女朋友,被編排了一套劇組拍攝期間外出yp工作狀態奇差無比的洗腦包,現在成了整天精蟲上腦逢人就上的猥瑣男!

“是,你是不知道,覺得沒什麽,但你以為別人都怎麽看?他現在是公眾人物,不是陪你玩過家家的!”

溫楚聽著她的話,咬下嘴唇的力不自覺越來越重。

要放在以前,她肯定會爭辯說沒把吻痕藏好他得付主要責任、憑什麽反過來都賴她之類的話,但現在她沒有心情爭辯,只是覺得難受。

中途她實在受不了,光著腳下床去拿行李箱裏的平板,等了半天面部識別毫無反應,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沒電關機了。

而耳邊嚴妤的話還在繼續:“溫楚,我現在都覺得你是因為想對付我才故意接近我哥跟他在一起的。他現在劇組酒店周圍有多少狗仔盯著你知道嗎?更別說前陣子還鬧出私生粉,要是真有不理智的,看到吻痕之後做出什麽過激……”

“嚴妤,求求你先別說話了,你讓我先看一看微博了解一下情況行不行?”溫楚拿著充電線的插頭卻怎麽都塞不進去,開口時的聲音一下子帶了鼻音。

“你還沒看到?那你這幾天都在幹什麽?”嚴妤被她弄得也心亂,話說得更快,“我哥沒跟你講過這事嗎?我看他公關八小時裏就發了條跟什麽十八線女演員的澄清,那為什麽不直接公開自己有女朋友?這樣就算會掉一批粉,至少也比歪曲成現在這個樣子強啊。”

溫楚沒辦法回答,因為即使她在對結果一知半解的情況下,也知道問題的根源都出在她身上。

而嚴峋當時在她拒絕之後,不但沒告訴她現在這個結果發生的可能,甚至還說了“沒關系”和“抱歉”。

然後就沒再發消息給她了。

想到這兒,她手上也放棄了跟插座的僵持,只能對手機那頭的人道:“嚴妤,我現在已經夠亂的了,什麽都解釋不了,所以能不能先請你掛電話?我會跟他好好解決這件事的,真的很抱歉。”

“那你打算……”嚴妤還沒聽她這麽善解人意地講過話,嘴裏剛開了個頭,忽然就不好意思再問她什麽了,只能偃旗息鼓道,“好吧,你們要是能夠解決就行,本來跟我也沒什麽關系……那就掛了吧。”

“嗯……謝謝。”

……

通話結束後,溫楚對著手機猶豫了好久,才鼓起勇氣去看微博上的評論。

她早就知道自己是個特別玻璃心的人了,之前剛開始做微博和vlog的時候也有人造一些亂七八糟的謠,後來被她一個一個取證起訴,就連一條杠精評論她也必定會讓小花她們舉報刪除拉黑一條龍,花費了大量的人力財力,最終才運營出一個私信和評論幾乎一塵不染的微博賬號。

所以不管是她、還是她喜歡的人,在她眼裏都打不得罵不得說不得,連紀棠華之前的那句“來我家”都能氣得她渾身發抖,更別說現在這些通篇汙言穢語的構陷狂歡。

看一個高高在上的人跌下神壇,好像是所有庸碌者的生活中莫大的樂趣,更別說他們每個人現在都能拿起鍵盤,為神墮入地獄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

溫楚看到後來完全收不住眼淚,一半是因為生氣一半是因為內疚。逃似的退出頁面關掉微博後,她隔著被一頭捫進濕棉花裏的窒悶,氣息不穩地給嚴峋打電話。

也顧不上現在已經淩晨三點了。

但他的手機又是關機,溫楚只好給衛遠打電話,也顧不得淩晨三點吵醒他了。

對方的睡意在聽到她藏都藏不住的哭腔時明顯都被嚇走了,手忙腳亂地問:“怎麽了楚楚姐?出什麽事了?”

“嚴峋……嚴峋現在、在哪兒?”溫楚被鼻涕嗆得咳嗽,一時也顧不上形象。

“峋哥這個點……已經在值機室候機了吧……電話關機可能是沒電了,他九點鐘不是要去北城參加選角會嗎?”衛遠聽她這麽一說更奇怪,他知道溫楚是《行夜》的編劇,嚴峋去參加選角會的事按理來說也是知道的,怎麽現在還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

溫楚費力地深吸了一口氣,想起來這茬之後,才意識到自己確實有些關心則亂。

但這會兒聯系不上嚴峋,事情就只能問衛遠:“那他現在、微博上的事怎麽辦?為什麽都被傳成這樣子了、你也不告訴我?你們現在打算怎、怎麽處理?”

衛遠聞言只覺得錯愕,半晌後才遲疑道:“楚楚姐,你是才知道這事兒的嗎?我還以為峋哥說不公開,是你們最後商量出來的……”

“我以為不公開就、不公開,誰知道現在會……”溫楚的哭腔一下子冒出頭,怎麽忍都忍不住。

“那這也……”衛遠本來想說“這也很正常”,轉念想到這可能會傷到老板娘的心情,很快就改了口,“……這也沒辦法啊,不管什麽事情一出來,總會有一些添油加醋的風向,已經都是我們產業鏈的一部分了,避免不了的……今天是他明天是他,跟事情本身沒關系,只是流量而已。

“楚楚姐,你真的不用太擔心的,這樣的結果我們團隊都預料到了,現在還在可控範圍內。做藝人的必須要有一顆大心臟,峋哥這幾天忙著拍戲,根本都沒時間去看這些東西,也不會覺得難受或者怎麽樣……而且現在這樣的階段,大多數頂流都會經歷的,有人黑才證明確實火,熬過這個時期就會穩定下來,不用太在意……”

不知道是不是衛遠這小孩安慰人的本事一流,明明他也沒說什麽,但就是很神奇地讓溫楚的情緒平覆下來了。

拿紙巾抹掉臉上的一塌糊塗後,她從這件事中抽出神,問他:“那嚴峋他明天的飛機、幾點落地……我要是時間趕得上,可以去接他。”

“九點二十五”衛遠回答。

溫楚一聽,唇角飛快耷拉下來:“選角會八點就、開始了,來不及……”

“沒關系沒關系……我幫峋哥安排了專車接送,他一來一回很方便,中午還得回來繼續拍戲呢……”衛遠說到最後,也感覺出嚴峋這趟行程的辛苦,話音不知不覺流露出一絲尷尬。

“這麽快嗎……”溫楚的眼瞼聽著聽著也耷拉下來,又想哭了。

--

經過差不多一整晚的失眠,溫楚七點鐘起床化妝時的臉色白得可怕,一張臉也腫得跟發面饅頭似的。

但一想到接下來會見到嚴峋,她還是用足足十五分鐘的時間敷了急救消腫面膜,最後帶著一大杯營養成分齊全的果蔬汁到會場就位。

頭兩個小時她的狀態不是特別好,全靠硬撐來睜大眼睛看那些演員的臺詞和表演,在昏昏沈沈中都不敢開小差,生怕看走了眼最後投的票不公平。

直到身旁的導演提醒助理到外面請下一位試鏡演員,一聲很輕的“嚴峋”瞬間把她的神志拉到清醒的頂峰,灌了一大口冰冷萃後,擡頭盯著門口看。

嚴峋進來的時候看了她一眼,但因為所有人他都看了一眼,就沒什麽特別的了。

但溫楚還是被著一眼看得心跳加速。

他今天的狀態看起來很不錯,白色針織衫搭配深藍色的長風衣,跟他平時的私服不太一樣,更貼合劇本中邢司給人的感覺,利落以外都是藏不住的貴氣。

至於他抽中的臺詞,是關於罪案現場一段兩百字陳述的分析,全部字數加起來超過五百字,並且沒有任何的舞臺說明。

想要在短時間內完整地背下來這段已經非常困難了,更何況在沒有其他演員配合的情況下,他要在一段陳述中區分出事實線索和個人推理,同時讓這段臺詞顯得自然流暢,考驗的不止是臺詞功底,更考驗肢體語言和動作設計。

但好巧不巧的,這一段剛好是溫楚為“邢司”設計的題目,是從小說中精心挑選出來的原文。

他在表演方面的優勢在眾多競爭者中或許並不突出,但在記憶力方面,一定是碾壓級別的。

所以等他的題目一展示出來,溫楚不自覺大松了一口氣,有種勝券在握的感覺。

畢竟她之前可是看過他十分鐘就背完了《無刃之刀》所有的臺詞,從頭到尾,不但能細節到所有的分鏡標註,順便還把跟他搭戲演員的臺詞都背住了。

就是在這一點上,她真切感受到了天才和普通人的區別。

值得一提的是,這段臺詞之前其實被一個試鏡邢司的演員選中過,表演時只出背了三分之一,但技巧方面都還算出色,導演把他拉入到了最終備選當中。

直到嚴峋把這段完整演繹完,詮釋了什麽叫完美存在的可能。

溫楚在過程中沒看劇本,就這麽盯著他,幾乎都快忘了這是在表演。

她在寫原作中的邢司時,不自覺流露融入了太多有關他的痕跡,所以等眼下的他構造出他的那間幽閉室,對著寫滿白色熒光字體的玻璃重新推理演繹出案件時,有很流暢且狂熱的肢體語言,完全就是小說裏的人物。

嚴峋看過原作,這是很多來試鏡的演員沒辦法投入時間成本去做的事,那一百多萬字翻閱起來太耗費精力,更何況收益甚微,不會有人像他一樣看過一遍就能全部記得。

所以等他好聽的聲音落畢,手上的道具筆在空中落下演繹結束時的一個習慣性的頓點,那副清晰的構架簡直透過虛空真實存在著,在游刃有餘之外就是無可置疑的信服力。

溫楚中途一直能感覺到自己的眼眶隱隱發燙,在這種很微妙的時刻裏,對他的喜歡會沸騰到接近渴慕與信仰。在借助他接觸到了某個遙遠的、真實又並不存在的人時,她在某種意義上已經無限接近於永恒和造物。

他和她在過程中都成了神。

……

周圍數十位評審員的掌聲響起,溫楚從恍惚中回過神。

然後就借著這股幾乎沒來由的力量,轉頭看著導演,用一種出自本能的、強橫又理所當然的語氣告訴他:“我想要他來演邢司。”

導演聽到這話楞了一下,按照規則,在試鏡演員還在場的情況下,是絕對不能透露評審本人的意願和偏好的。

但好在很快,他在想通了某一點後,很慢地對溫楚點了點頭,既是在認同她,也是在說服自己。

然後轉頭看向正對面的那人,對他道:“嚴峋啊,你也聽見了,《行夜》的原作者點名想讓你來飾演邢司這個角色,說明你的表演確實非常打動我們……”

嚴峋當然在她剛開口的時候就聽到了,視線在她和她面前立著的“編劇溫楚”名牌上停留了一會兒,最後略一頷首,表示回應。

即便沒說什麽,他這樣的姿態看起來也並不失禮貌。

“好吧,反正你也是最後一個試鏡邢司的了,再後面就沒別人了……”導演估計被他這副不驕不餒的態度看得有些洩氣,自說自話了兩句後,才提高音量道,“這幾天就回去象征性地等一等我們的通知吧,一些事宜會發到郵箱裏,也記得加我的聯系方式……最後,歡迎你加入我們《行夜》的主創團隊。”

“謝謝,我的榮幸。”嚴峋開口時沒流露出多少驚喜和意外,最後對評審的方向背手略鞠了一躬,就在助理的引導下離開。

與此同時,溫楚在桌底下偷偷編輯的那條微信總算按了“發送”:

【你先別走,在走廊上等等我】

作者有話要說:   公糧警告jpg.

[感謝淵櫻浣寶貝為我灌溉的18瓶嚶嚶嚶,感謝滄海沈年寶貝為我灌溉的10瓶嚶嚶嚶,阿淵何德何能,就在這兒給大家拜個早年吧]

[我尋思著再有個十章,就差不多也快完結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