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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紅塵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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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人當凡事都有個記性,吃一塹長一智,總歸是有些道理。

從前她被痛苦左右,蒙蔽了雙眼,才於陰差陽錯之中,親手釀造了一場悲劇。卻不想這悲劇從未停止,一直追逐到今生,在所有人身後步步緊逼,非要做出最後一個了解。

清然大師說,解鈴還須系鈴人,這一樁樁一件件,只有她們這些人才能解決,這個事實,多多少少有些殘酷。

但好歹,踏古終於能從中面對自己的內心了。

可是,她在感情這些事上,終究是悟的晚了些。

她扯開了一抹笑容,笑容幅度有些大,震落了睫毛上的兩滴晶瑩,淚水落在虛無的黑暗之中悄無聲息。踏古覺得有些力不從心,“我覺得上天委實是喜歡捉弄人,簡直把人的命格子當作兒戲來安排。明明我都已經離開這個世界,卻偏偏又莫名其妙的將我給扯了回來。回來了,來化解這場因果,卻還是牽扯這麽多無辜的人受累。”,很多事情,都是這麽無奈,天大的無奈,正如她終於下定決心面對一切了,能同她一起面對的那個人,卻不在了。

清然大師讀出了她話語裏的無奈,感慨道:“貧僧為修佛之人,卻是只識得萬般皆是命,自由天數定的道理。但我活的這幾百年間,也出現了一些超出命數之外的事情,讓貧僧知曉,命數這個東西,並不是總是由天定,有時候還要看人本身,奇跡這個東西,也未嘗是不會出現的。”

踏古惶然一笑,有些不信,“聽大師這麽說,可是親眼見過有什麽奇跡?”,奇跡有多不可思議,她還是可以理解到,正是因為萬萬的不可能,才會被稱為是奇跡。

不想清然大師竟真的點了點頭:“貧僧卻是見過。”,他正色道:“正如你所說,你轉生來世,尋常理就應當留那個世界,而這邊的一切自有這邊的發展。可能前世的糾紛全部都已另一種方式了結,可能赤九今世真有可能得償所願,毀了天地。可是…”,他話語一轉,“你原本再無可能回來,卻因著佚慈的癡心作為將你給求了回來。你回來了,結果就很有可能與原本命數背道而馳,變成另一番模樣。其實,很多改變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悄然發生了。你能說,這些個東西,不是奇跡嗎?”

踏古被清然的一番話,說的有些瞇瞪。她並不是沒有聽過清然長篇大論的教導,從前即便他說的話在喜歡繞彎子,跑來跑去的。她總能抓到一些蛛絲馬跡,抽絲剝繭來汲取他話中道理。但今次她聽到這些,卻覺得尤其的難以捉摸,就比如清然大師說的,她之所以回來,全部是因為佚慈,她不能明白。

清然低聲笑了笑,聲音略染蒼老,“有些事情,貧僧一直瞞著你,是因為有人極力要求貧僧這個中間人替他保密。但事已至此,貧僧覺得,這些事同你透露透露也無妨。”

踏古提了些精神,她本能的就對清然口中說的這些事,感到迫切。她想知道。

清然默了會兒,才緩緩道:“佚慈原本身居九闕星君仙職,本是正直挺起仙界脊柱的大好時段,但卻因為擅自動用九闕星盤,犯了天規,不得已,被天帝貶到凡界做成了一只狐妖。”

踏古不由疑惑,急著插話,“佚慈不是個粗心大意的人,他做事情也總有他的理由,但他既甘願觸犯天規,接受懲罰,也一定要動九闕星盤的理由,卻是什麽呢?”

清然擡頭正視踏古,面容含著慈祥,“這個理由,正是你啊。”

踏古吃驚,不能反應。聽得清然繼而道:“他對你執著,知曉了你的去向,便想方設法想要尋回你。九闕星盤是他的東西,他自然知曉九闕星盤最厲害的用處。其中有一項不被天規所認可的,就是它能夠扭轉乾坤的能力。正如赤九企圖用它再現毀滅之力一般,佚慈將你從別的世界牽扯了回來,這些本質上都是超出命數之外的作為,也算是否逆天命的大不違之舉。天帝判他下界,已算仁慈。”

踏古一瞬間喉頭發緊,失去了聲音。

清然將她上下打量,道:“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魂魄,本就沒有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可能。卻還是佚慈,用一尾之力融下自己半顆內丹註入你的魂魄,又用了一尾為你塑造血肉之軀,你才得以在這個世界上有了生存的權利。他這些舉動,相當於完成了兩件原本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這若不算奇跡,那恐怕天下也沒有幾件事,能當的上奇跡這一說了。”

踏古只覺雙腿發軟,有些站不住。她緊緊的捂著自陣陣悶痛的胸口,還是覺得有些不敢置信,“怎麽可能?他明明早已沒有情根,卻緣何只因為過去的念想,為我做到這個地步?”,為什麽她從前覺得佚慈是個聰明過人的人,怎地今次聽完清然大師一番陳述,她卻覺得佚慈傻透了呢?

難怪秦昊說佚慈原本是九尾,起初她疑惑,總覺得他有他的理由,所以不曾深考慮過這些事,如今聽清然大師一說,她終於明白過來了。為何起初她見他時,他便已經是四尾。尾巴對一只狐貍有著什麽樣的意義,她在清楚不過,他竟能為她放棄一條有一條尾巴,她沒想到,著實沒想到。

原來他是個什麽事都憋藏在心裏的人,即便苦不堪言,他也從不同她講個一星半點。到底是誰教出他這樣的性子?遲早有一天,他會將自己折騰垮不是嗎?

清然驀然一聲嘆息,他緩緩搖頭,“神仙同凡人不同,凡人的壽命短暫,一生之中情緒多變,換幾個執著的人,實屬理所應當。但神仙不一樣,他們的生命長路漫漫沒有盡頭,一輩子太長,一些事情,就會變得無趣。所以他們都很難執著上一個人,且一旦執著起來,就是一生的事情。佚慈執著與你,雖自斷情根,但依舊在心裏存留著執著與你的念想。雖然他不識感情滋味,卻一直知曉自己對你的感情,換言之,就是他已將你當作成了是一份信仰。情根這個東西,斷了便意味著永遠摒棄了七情六欲,但他卻依舊在堅持。這份執著,實在難能可貴。”

踏古哭了,這些事實讓她心痛難當,她擡手蒙上自己的面頰,有聲音自指縫之間顫顫巍巍的傳了出來,“這些事情,他為什麽不早告訴我?倘若他早就告訴我,事情或許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了。”,她從不知佚慈為她做了這麽多,也從不知佚慈如此委屈自己。她知曉佚慈沒有情根那一剎那,只覺這又是一場天大的欺騙。可結果呢?被真相蒙在鼓裏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倘若她早就知道這一切,她一定會更加珍惜他。最起碼,她絕不會讓他帶著那樣的遺憾而死。可偏偏在她知道一切的時候,他卻死了,卻已經死了。那麽他死的時候,該有多難過啊。

清然卻忽然間給了她一個,讓她更加無法接受的回答。

他告訴她,“因為佚慈說,如果將這些事情告訴你,你一定會哭啊…”,他從不願她哭…

踏古差點瘋了,淚水突然間泛濫成災,她緊緊的攥起自己的胸口,拼命搖頭道:“我不哭!如果他親口對我講了!我一定不會哭”,她身形一軟,無力的蹲在了虛無裏。

她說自己不哭,怎麽可能真的不哭,她只覺得如今自己怕是都要哭不完了。佚慈這麽了解她,她的情緒她的心思,他都了若指掌,他怎能還這麽放任她去一遍一遍的傷他至深?

他這個人,真是糟糕透了,什麽事都只為別人著想,不管什麽時候,他總想著讓她好過。卻很少為自己考慮。他從不願她同她一起吃苦,卻一味的只知道將甘甜留給她,苦水自己吞。

“怎麽可以這樣?”,踏古險些不能呼吸,“他這個人,怎麽能這樣?!”

清然輕輕的嘆了口氣,他伸手一扶,虛空中生出一股力道,堪堪將差點哭倒在地的踏古扶住,“貧僧今次與你說了這麽多,只是想讓你明白,今後的路,究竟該如何走。佚慈他這輩子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你能好好過活,你若能遂了他的心願即是最好。”,話語一轉有些似明非明,“你千萬不能再輕生,也不能沈浸在沈痛中永遠頹靡下去。貧僧雖不能妄下定言,但你又怎知道,自己不會同佚慈一樣,創造出什麽奇跡來呢?”

踏古忽地擡起頭,眸光掩在淚水之後,定定的望著清然,“請大師告訴我!我要怎麽做??我要如何阻止赤九?!”

她想,她活的這般自私,恐怕這輩子也抵不上佚慈的一星半點。奇跡這種事,對她來說恐怕不可能。但她最起碼,要做自己最該做的事,最起碼,要按著佚慈期待的方式活下去。

前世佚慈無奈之下讓她變作了一顆棋子,是因為他胸懷天下。這世如果佚慈尚且活著,面對赤九的作為,他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所以,這一次,就由她來替他完成,就由她來阻止赤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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