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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4章 殘酷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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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怎麽咬著牙才能長大,是怎麽一次次的打消了自殺的念頭,當絕望之後,秦王終於明白過來可以依靠什麽生存,是刻骨的仇恨。

每一個夜晚,仇恨和狂躁充斥著他的身心,他甚至依靠將愈合的傷口一遍遍劃裂,來自肉體尖銳劇烈的疼痛感反而能緩和內心有如油煎般的摧折,但這還不夠,遠遠不夠,他只能通過臆想,他怎麽摧折鄭氏,將她踐踏腳下萬般淩辱,讓她遍體鱗傷匍匐在自己面前哀哀求饒,他才能夠得到安慰,才終於可以暫時解脫,入睡。

他一直在等機會,一直在等。

終於被他等到的時機,是替鄭秀捎帶烏香入宮供鄭氏吸食,第一次鄭氏不得其法,所以他留在了那裏按鄭秀的交待指導,結果竟然發覺鄭氏這毒婦吸食烏香後神智昏聵且情欲奔湧,是鄭氏主動在他面前寬衣解帶,誘導他安撫躁動的身心,第一次他狼狽不已幾乎落荒而逃,但剛剛一轉身,一個計劃便突然躥上腦海。

像開了竅一般,他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裏了。

他不怕死,如果不能登上皇位掌握生殺予奪的大權,如此茍且偷生還有任何意義?但在他看來鄭秀和鄭貴妃必然是怕死的,他們才是一直生活得金尊玉貴的人,把他看作螻蟻可以任意踐踏和折辱,鄭秀兄妹二人怎麽可能舍棄榮華富貴和他這螻蟻同歸於盡?所以主動權就此掌握在了螻蟻的手裏,他用此要脅,鄭秀可算是正眼相看了。

那一天,陽光明媚,但依然寒冬,天氣還是森冷的,這個世界有時就是如此矛盾。

鄭秀當時看著他笑了笑:“說,你想幹什麽?”

“我想當皇帝。”

秦王至今仍然記得當時的自己,內心其實是繃緊的。

“好,好小子,你敢站在我面前要脅我,說明你還不是孬種,但這還不夠,讓我看看你接下來還有什麽本事。”

那時的他以為鄭秀會暗殺他,但他不怕,因為那時他已經移居皇子處所,鄭氏再也不能肆意淩辱折磨他,而他之所以能擺脫鄭氏的威脅掌控,是趙蘭庭的功勞,秦谙永遠記得只有趙蘭庭會留意見他身上的傷痕,並且助他逃離鄭氏的魔爪,那個比他還要更年幼的少年,對他並沒有言語上的安慰,當助他脫離苦海之後,也從來不曾居功自傲,趙蘭庭甚至沒在他面前提起過這件事,待他仍舊不遠不近。

不是出於可憐他的遭遇,只是覺得他遭受了不應遭受的苛虐。

秦谙有時候想,自己在趙蘭庭面前其實是自慚形穢的,他羨慕甚至嫉恨老五、老六,因為他們才能真正贏獲趙蘭庭的友誼,他急需趙蘭庭的幫助,不過他知道自己不具備那樣的幸運,好容易壯起膽子嘗試籠絡,結果仍然是被拒絕。

誰才是他的同類?

是程玞這樣的人。

在認識程玞之前,秦谙就已經通過鄭秀的考驗了,因為他發覺永嘉竟然對鄭秀心懷愛慕之情。

永嘉和他一樣,又不一樣,他們都不是鄭氏親生,但永嘉至

少沒有受到鄭氏的苛虐,鄭氏是因為厭惡他,才讓錢氏收養永嘉,有時候鄭氏思子心切,會把一腔憐愛傾註在永嘉身上,永嘉比他要幸運得多,但永嘉心裏仍有殘缺,因為永嘉未必不知自己只是個替代品,得靠阿諛奉承才能換取相對安穩的生活,但如果有親娘庇護,永嘉完全不至於生活得如此小心翼翼。

大約是惺惺相惜吧,永嘉對他倒是真心實意親近的。

他有時候會領著永嘉去魏國公府,鄭氏似乎也樂意讓永嘉和魏國公府眾人親近,永嘉原本就會親昵的把鄭秀稱為舅舅,直到有一天,不肯再叫了,規規矩矩稱鄭秀為魏國公。

只有他發現了永嘉已然情竇初開,但許以愛慕的人,永遠不可能娶她為妻,永嘉正因為明白這個道理,所以為情所困終日郁郁,但仍然忍不住去魏國公府,有時會哀求他:“三哥哥,你就帶我去魏國公府住些時日吧,在宮裏總也難得自由,且貴妃……喜怒無常,只有三哥哥才能體諒我的心情,我們是世人眼中的金枝玉葉,但誰能相信金枝玉葉竟然有如一直生活在牢籠之中?”

他那時看著永嘉,笑了。

“我體諒大妹妹的心情,大妹妹不是不能忍耐在牢籠煎熬,因為大妹妹就快及笄,總算也能熬出頭,大妹妹是,割舍不下魏國公吧?”

秦谙至今記得永嘉突然蒼白的臉色。

他繼續安慰永嘉:“魏國公哪裏是大妹妹的親舅舅?名義上都不算,所以大妹妹的情感並非有違人倫,只不過相逢恨晚而已,但要大妹妹繼續隱瞞心意,很快就要被婚配他人了,大妹妹貴為天子長女一國公主,到底還是可悲可憐的,因為不能與心上人雙宿雙棲卻必須委身一個庸人,大妹妹就當真甘心麽?”

永嘉陷入了迷惘,良久才道:“三哥哥,我該怎麽辦?”

“嫁去魏國公府啊,若大妹妹成為世子夫人,總有機會對魏國公吐露情意。”

“可若是這樣,我豈非成了魏國公的子媳……”

“有許多事情,只要未曾暴露便不算有違禮法,也就是而今罷了,唐朝時,武後是否高宗庶母?楊妃是否玄宗子媳?這感情二字,原本就不該受禮俗規限,更何況我等皇族至尊,原本就有超逾禮法的特權,父皇拘泥,大妹妹當然不敢對父皇坦言心意,然魏國公,又何嘗是拘泥禮法之人?大妹妹又並沒有傷害任何人,無非是與心上人暗中達成愛慕之情罷了,何必在意那些死板的禮法規條呢?”

秦谙在魏國公身上用心許久,實則有八分把握,魏國公一定會接受永嘉的引誘。

魏國公本系多情之人,又自來視禮法規教如同空文,實則論起隨心所欲來,他當真算作當代第一,且魏國公多麽的老辣,只怕早早看穿了永嘉的心意,他要是對永嘉無意,絕無可能答應這樁賜婚,如果魏國公答應長子迎娶永嘉,這事便有了九成把握。

後來事態的發展,一如秦谙預料,所以他又有了一個要脅魏國公的把柄。

他以為魏國公縱管看穿了永嘉的

情意,但又絕對不會預見是他替永嘉出謀劃策,雖然這一把柄對魏國公的要脅不大,但至少再一次證實了自己的本事和手段。

從那時起魏國公果然就接受了秦谙為主公。

也是從那時起,秦谙便沒有隱瞞自己的惡癖,他嗜血且以虐殺為樂,魏國公給他提供了施虐的人選,後來聽說程玞竟然與他癥狀相同,秦谙覺得自己總算找到了“知音”——沒有同類到底是孤寂的,仿佛真顯得病態,但只要有一個同類,秦谙便覺得自己並非特殊,無非和絕大多數人不一樣而已,這樣的心理安慰讓他忍不住與程玞八拜之交,還是魏國公提醒他,為防萬一,勿以真面目示人。

他引導程玞如何“正確”的發洩心中悲憤,贏得個身心舒暢,虐殺著實是一件酣快淋漓的事,不過多數人受禮法拘限而永遠不能邁出這一步,鄭氏為何只能依靠烏香?還不是因為她不能再虐折自己,心裏永遠殘缺永遠憤怒,但烏香只能起到麻痹的作用,怎能比虐殺更加痛快?

鮮血只有奔湧出體膚才是最艷麗的色澤,人嗓只有當發出哀嚎時才是最動聽的聲音,當人產生懼怕之情,才是最柔弱的時刻,才會真正滿足他的征服欲,不過後來秦谙漸漸發現,折磨一聲不吭的死士原來更加有趣。

是的郭得力。

他並沒有懼怕並沒有哀嚎,甚至剛烈的咬斷了他自己的舌頭,他只有痛恨只有不甘,秦谙發現原來虐折一個強者比虐折一個懦夫更加有趣。多像他啊,郭得力多像當年的秦谙,因為苦痛而滋生仇恨,但區別是郭得力永遠沒有還手之力。

這就是我們的不同,所以我才能成為刀俎而你註定只為魚肉,我是強者中的強者,你卻只能受我虐折,這才是尊卑有別,這才是貴賤有序,我是主宰者讓你生則生讓你死則死,你即便多麽強悍,但連匍匐求饒的資格都沒有。

秦谙甚至有那麽長的時間,不舍得讓郭得力死,當把郭得力“出借”給程玞時,還不忘讓鄭秀叮囑程敏提醒程玞,虐則虐,先不殺。

無奈的是鄭氏永寧宮裏那婢女,居然敢犯禁窺望,好在被他及時發現殺人滅口,鄭秀為了轉移趙蘭庭註意,提議用郭得力“調虎離山”,疑點指向他,越能證明是有人用連環計意圖將他置於死地,畢竟大局為重,秦谙也只能同意把郭得力處死。

也稱不上可惜吧,如果他能登極九五,那麽還怕找不到另一個郭得力?

但現在的局勢,轉眼就糟糕透頂了,好在是郭得力死得其所,到底先讓趙蘭庭打消了針對他的疑慮,更好在是鄭氏忽然有了身孕,想必鄭秀為了保鄭氏及其腹中胎兒,也不會招供。

可詔獄是什麽地方,秦谙相當了解,他也擔憂鄭秀受不住錦衣衛的嚴刑逼供招供實情,那麽他斷無生機。

他不怕死,怕的是不曾真正酣快淋漓,死在離成功一步之遙的地方。

夜色昏暗中,秦王眸心的暴戾忽然疾漲。

他卻突然聽見身後女子細軟的聲音。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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