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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7章 一場“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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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珺寶固有認知裏,她的姑母惠妃於六宮儼然只在皇後、貴妃之下,穩坐第三把交椅,什麽玉蕊公主的生母只不過區區嬪位,地位當然不如她這惠妃侄女,她才不要去赴玉蕊公主的宴會,甘當綠葉陪襯,但江珺寶經過這些時日的責教,且眼看著自家姑母也不得不對蕭宮令畢恭畢敬,不可一世的“金枝玉葉”總歸是收斂了輕謾的態度,她才把玉蕊公主的請帖不屑地撇在一旁,就意識到蕭宮令又會教誡,趕忙地“先發制人”。

“臣女家中叔母新喪,二公主卻還邀請臣女赴宴,大不合禮法。”

蕭宮令聽她到底會用謙稱了,心中稍覺滿意,不過當然不會讚同這說法,指正道:“安陸侯府身無誥命的子媳病故,並不用訃告朝廷,二公主又怎能知悉姑娘不便出席宴請呢?所謂不知者不為過,江姑娘不該埋怨二公主言行有違禮法。”

蕭宮令說的是事實,聽在江珺寶的耳中卻是對龔氏的輕謾鄙夷,她心中極其不服,奈何不敢也無法據理力爭,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道一聲“是”。

蕭宮令又再提醒:“江姑娘縱容不便赴宴,依照禮矩也應親自相告二公主,述明情由。”

“難道不能寫封回帖讓宮人轉交便是?”

“倘若江姑娘是在安陸侯府,入宮多有不便,親書回帖致意無妨,但江姑娘既然人在長樂宮,理應前往鹹福宮當面致意。”

憑什麽?玉蕊公主不也沒有親自相請?江珺寶的小嘴剛一撅起,蕭宮令便像讀出了她的心聲,語重心長的提醒:“二公主為尊,江姑娘理當奉從臣女應盡禮儀,不可傲慢。”

江珺寶固然不服如此的尊卑限定,但奈何自知自己這支小胳膊擰不過慈寧宮太後這條大腿,也只好遵從教令,不過拒絕了蕭宮令的意欲跟隨,且還找了個聽來乖巧的說法:“天這麽冷,嬤嬤上了年紀,不敢勞動嬤嬤走這一趟,且由宮人隨同我去見公主殿下即是。”

蕭宮令情知自己在旁會讓人家不自在,便也沒有堅持“督促”。

江珺寶領著四個宮人緩緩地往那條朱墻間夾的幽深甬道裏走,迎面卻遇喬婕妤剛好歸來。

步子未站定便先殷勤了笑臉,喬婕妤自然不會計較沒了蕭宮令在場江姑娘又再減省見禮環節,她往側旁稍稍一避,身體前傾,溫聲軟語地說道:“姑娘也瞧著今日天晴,打算出去逛逛了?”

因著喬婕妤的身份並非奴婢,江珺寶尋常倒也還願意“施舍”她幾句閑聊,這段時日雖說在蕭宮令的督促下不得不沖喬婕妤行禮,可事後喬婕妤反倒賠添不少諂媚安撫,江珺寶於是便不覺得自己有多麽折節受辱,所以和喬婕妤間的關系非但沒有惡化,反而有些真心喜歡起這個“知趣明理”的婦人了,便和她多說幾句:“二公主送來了帖子,我卻因著六叔母的緣故不便出席宴請,一來懶得寫書帖,再者我還未見過二公主,故而想著去一趟鹹福宮言語一聲兒。”

喬婕妤裝作不知江珺寶有此一行是因蕭宮令的督迫,她

想到沈皇後的叮囑,以及面前黃毛丫頭平時目中無人的模樣,沒轉眼珠便計上心頭:“妾身剛在宮後苑逛玩時,仿佛瞧見是鹹福宮的宮人正在那裏布置堪景,這是二公主首回設宴,應當事無巨細親力親為,說不定二公主眼下正在宮後苑呢,不如妾身再陪著姑娘走一趟?”

“也罷了。”江珺寶因著還從未去過宮後苑,其實對這處真正意義上的禦花園存著幾分好奇,且如果不用去鹹福宮,又省了和賢嬪的禮見寒喧,江珺寶其實也不情願和“長輩”交道,尤其是陌生的“長輩”,更尤其身份還不算十分低賤的“長輩”,若對方不像喬婕妤般的“知趣”,江珺寶多少會覺不自在,總懷疑那些人其實對她心存挑剔,自恃著一把年紀就該得到她的禮敬了。

要二公主真在宮後苑,幾句話的事,就算應酬了這樁無聊事體,她也好在那兒真真正正的散散心舒口氣。

長樂宮裏自從住進了蕭宮令,曾經的樂園就成了牢籠,著實讓江珺寶感覺透不過氣的憋屈。

“不用這麽多人跟著。”喬婕妤趨前一步壓低了聲兒:“宮後苑人多眼雜的,姑娘身後隨著這些人,落在居心叵測者眼裏又該謗毀姑娘張狂了。”

所以江珺寶便沒讓四個宮人陪隨,由喬婕妤及其一位貼身宮婢相伴著前行。

今日確是一連淒風冷雨後難得的晴天,雖天上那輪金烏還是蒼白得一點都不刺眼,陽光落在肌膚上也並不能帶來多少的暖意,但地面終究是不見濕濘,天穹也沒壓著讓人喘不過氣的陰雲,宮後苑裏四季常青的植葉相襯著樹樹梅紅就全無蕭瑟之氣了,而多少瓊樓金厥、碧瓦朱甍更讓江珺寶一掃頹喪,她漸漸擡頭挺胸,覺著自己終於又恢覆了理當的矝高,天底下有多少人有幸能睹眼前的富貴氣象呢?她就是那萬裏挑一可以恣意在禦花園裏逛玩的寵兒。

一點都沒意識到自己其實只能隨著喬婕妤的引領前行,步入對方靈機一動的陷井。

是梅紅最明艷的地方,有一處精致非常的花榭,遠遠看去好些個宮人候在花榭之外,喬婕妤便道:“二公主多半正在琉晶館,這處也的確適合冬日設宴,四面都是玻璃窗,既能遮風擋雨又且亮堂明透,便是關著窗,透過玻璃還能看見外頭的園景。”

江珺寶還從沒見識過這麽氣派的花榭,她雖是侯府閨秀,但江家卻並不算富綽,江珺寶第一次見到玻璃還是在太師府,那也只是大座鐘外頭的一面可以打開的外罩,都是極其珍貴了,如今眼見著琉晶館竟然用如此珍貴的材質搭建了一座花榭,本就想入內細賞,好好體會一番這非同尋常的妙趣,便沖那端擡起她驕傲的下巴:“咱們過去吧。”

往過走了二十餘步,漸漸能夠看清外頭宮人的眉眼了,喬婕妤卻站住步伐,且還拉了拉江珺寶的衣袖:“妾身仔細一看,仿佛是永寧宮的宮人,貴妃娘娘也召了鄭姑娘姐弟二人入見,怕不是今日也來了宮後苑裏逛玩吧,姑娘還是避著些妥當。”

“這是怎麽說?我為何要避著鄭貴妃?”江珺

寶挑起眉梢。

鄭氏雖為貴妃,卻無兒無女的,遲早會被姑母踐踏腳下,雖說眼下是不能沖撞,且還必須恭敬著,但寶姑娘明顯被喬婕妤一個“避”字傷了自尊,滋滋的從心底升起一股戾氣來。

喬婕妤“只好”解釋,但又支支吾吾語焉不詳:“便是貴妃娘娘不在這處,既有永寧宮的宮人,應當是永嘉公主膝下的姑娘和公子在這兒賞景,雖說鄭姑娘和鄭公子年紀還小,應當沒聽說那件事兒,可萬一宮人多嘴回去說給了貴妃娘娘,娘娘要若誤解姑娘有意親近魏國公府的家眷……貴妃娘娘的性情,怕是又會讓惠妃娘娘難堪了。”

“婕妤這話我越發聽不懂了,逛玩時偶遇而已,這琉晶館魏國公府的家眷去得,我怎麽就去不得了?怎麽就成了我有意親近,憑什麽鄭貴妃就能夠給姑母難堪?!”

喬婕妤垂著眉眼看上去既是為難又是心虛。

“還不說明實情!”江珺寶一雙眉毛立時飛了起來。

這下子喬婕妤再也“不敢”支支吾吾了:“安陸侯本有意與魏國公府聯姻,怎知卻被魏國公直言拒絕,應是……魏國公應是覺得姑娘的年歲和鄭家郎君相差太多不甚般配……”

江珺寶原本沒聽家裏提過已在為她議親,哪能想到自己竟然已經遭受了嫌棄,乍然聽聞如此奇恥大辱,頓時握緊了雙拳,這下子論是喬婕妤怎麽勸阻,都不能阻撓七竅生煙意圖挽回顏面的寶姑娘了,她一邊看似焦急的跟在後頭,心頭暗暗雀躍——早前便見鄭貴妃和錢昭儀一行進了琉晶館,果然還在這裏未曾離開,鄭貴妃是什麽性情?哪能容得一個黃毛丫頭囂張跋扈,這回江家這丫頭可有得苦頭受了。

便是惠妃,也惹不起鄭貴妃這塊從來不按規矩行事的爆炭!

江珺寶鬥智昂揚的直奔陷井,在陷井之外不出意料的受到了阻攔,永寧宮的宮人眼瞧著來者不善,雖說鬧不清來者身份,可度量來者的穿著就能確斷必為某位妃嬪的家眷,又沒聽說沈皇後召請家眷入宮,寧國公府和曹國公府的閨秀同樣未獲召請,來者面生也不是時常入宮的宗女,那就沒有哪位家眷是永寧宮不能開罪的了,於是阻攔起來便毫不猶豫。

卻反而受了一喝:“賤婢閃開!”

宮人怔住了……

就連玉蕊公主可都不敢如此喝斥永寧宮的人!

這一怔之間,江珺寶就已經突破了“封線”直闖琉晶館中。

花榭裏只開著一面小窗通風,卻設著好些熏籠,暖融融的全然與館外像兩番季侯,一邊挽著個花苞的女童正逗趣婆子膝上坐著的男孩兒,聽見動靜往這邊側過臉來,瞧著是個生面孔頗有幾分好奇的模樣,也立時便從繡墩上站了起來。

宮人和喬婕妤也隨後入內,喬婕妤忙道:“這是魏國公府的鄭姑娘和小公子吧?唉喲這眉眼可真得人意兒。”又引薦道:“這位是安陸侯府的江姑娘,聽說貴妃娘娘在此特意來拜安。”

這一雙女童男娃,正是永嘉公主的一雙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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