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細想了想，發現這麽長的相處時間裏面，我竟然找不到任何關於我們並肩一起走的記憶，每次都是淩月風風火火地走在前面，因為她是一個太過於堅強的女孩子，導致我們的記憶當中，很少有這些柔情的部分，所以我無奈地搖了搖頭說：“我記不得了，不過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會盡全力保護她的。”

魑魅舔了舔嘴唇說道：“關陽哥哥，有些幹。”

我便知道她渴了，做鬼的時候是不需要喝水吃飯的，就像鬼王，如果不是無聊，她可以端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地坐上兩百年，但是現在魑魅已經附在了淩月身上，淩月如果口渴，魑魅就會覺得不舒服。

我四下裏看了看，看到只有馬路對面一家報刊亭還在亮著燈，並且有飲用水售賣，這黑燈瞎火的，很多人都已經收攤了，現在已經是過了這村沒這店，所以也沒有什麽別的選擇，我只好對魑魅說：“你站在這邊乖乖的不要亂跑，我過去給你買水喝，不要走哈，這麽黑，你走了我就找不到你了。”

魑魅倒是乖巧，聽話地點了點頭，然後就真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雖然已經是深夜，但是路面上依然有車，我只是擔心魑魅走過去會不安全，所以才讓她等在原地，而且我覺得反正也要走過去再走回來，讓她跟我折騰一趟完全沒有必要，再有就是，黑燈瞎火的，壞人也該休息了，確切地說，我根本沒有想到買個水五分鐘不到的功夫也能出問題。

就在我掏錢的時候，身後一陣騷亂，我本來不以為意，以為是大馬路上面普通的喧囂，可是我就是沒有想到，這三更半夜的哪裏來的喧囂聲音？報刊亭的老大爺接過我遞過去的五塊錢，一邊指著後面一邊問我：“那小姑娘是跟你一起的不？”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淒厲的慘叫響徹夜空：“關陽救我……”我字都沒有完全喊出來，因為那個人捂住了她的嘴，我回頭，隔著川流不息的車龍，就看到淩月已經被拖到了黑暗的邊緣，離我越來越遠，那便是幾個小混混，略微一看大約是五六個的樣子，淩月拼命掙紮，但是對方人多勢眾，也無濟於事。

當時我的腦海中瞬間一片空白：“你們幹什麽！”我拎著水，不顧路面上車水馬龍跑過去，一路上汽車的鳴笛聲不斷，還有人探出頭來罵我：“你他媽神經病啊，不要看路的嗎？趕著去投胎？”

我都置若罔聞，聽不到也看不到，心裏面只有一個念頭，淩月，淩月千萬不可以出事，千萬不可以。

我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就看到那個拽著了淩月的小混混已經拐彎，就剩下一個後腦勺，淩月因為不肯走，被拖在地上，被人拽著兩只手往外拖，頭發上還有一只手，扯得眼角都有些上揚。

我自己都舍不得動一指頭的淩月，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氣血上湧，幸好這幾年做道士也做出了一些準頭，拳腳功夫還過得去，我不假思索地將手中的瓶子脫手，用了十成十的力氣，瞄準，礦泉水像是炮彈一樣射了出去，直直地砸在後腦勺上。

雖然是塑料，但是也是非常疼的，最前面打頭的小混混染著紅色頭發，穿著緊身褲豆豆鞋，看上去不過是二十剛出頭的模樣，被打了一下之後，那個紅毛往前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轉過頭兇神惡煞地問道：“誰？哪個王八蛋打老子！”

我沒等他喘息，也沒等他看到我，從地上撿起來一塊不小的石頭，用力飛過去，正中面門，那個男生的頭拼命向後一仰，就是被打中了，捂著自己的鼻子，叫都叫不出來，含糊不清地說：“你們還在看什麽啊，給我上！”

正好旁邊在施工，和水泥的鐵鍬還在沙子堆上面插著，我不假思索地順手抄起來，平面鋒利的鐵鍬簡直就是填詞之物，我用力揮舞，但凡是沖上來的人全都被我一鏟子拍下去，而且每一個人都拍腦袋，每一下都用盡了全力。

一路上勢如破竹，其實我的身上也被打了好幾下，有一下甚至打中了我的腿，導致我一個重心不穩跪在了地上，但是我已經感覺不到疼痛，站起來還是繼續，淩月就在那邊等著我，我剛剛還說了要保護她。

殺到最後的時候，我身邊已經躺了好幾個人，最開始的那個紅毛，輕輕放下拽著淩月頭發的手，捂著鼻子，指縫裏面有血淌出來。

說不出話，就跪在地上一個勁磕頭。我疲憊地扔下鏟子，然後扶起倒在地上的淩月，順便撿起掉落在一瓶的礦泉水，擰開了遞給她。

魑魅被嚇壞了，拿著瓶子全力喝水，頭發亂成一團，臉上都是眼淚的塵土，已經和泥，那幾個小混混飛也似地逃跑了。

可能，這大概是我人生中最帥的一瞬間，等我以後有了孩子，不管身邊的人是不是淩月，我肯定要跟他吹噓一下老爸的光榮事跡的。

我將魑魅拉起來，她才驚呼：“你受傷了！”

我彎腰看看，這個時候果然腎上腺素的刺激過去了之後，一陣疼痛從腿上向上蔓延，我低頭一看，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膝蓋哪裏被打出了一道很長的口子，鮮血不斷地湧出來。

我脫下外套簡單包紮了一下，對嚇壞了的魑魅說：“我沒事，走吧，我們回家去。”

一瘸一拐回到家的時候，還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好像我每次回來，阿花都是這個造型，這一次阿花冷冷地看過來：“怎麽弄的？到處都是血？”

魑魅著急地說：“是因為我，有人在路上欺負我，關陽哥哥看不下去，就替我出頭，最後把那些人趕走了。阿花姐姐，你快救救他吧。”

阿花嘆了口氣，最後還是心軟，走到電視櫃那邊，翻出來酒精紗布，對魑魅說：“將他翻過來，我給他上藥。”

失血過多導致我的精神已經有些模糊，不停地犯困，阿花的酒精棉花按到我傷口的時候，刺骨的疼痛讓我瞬間清醒並且發出了殺豬一般的嚎叫：“啊！疼疼疼！疼！”

“叫喚什麽！那些東西臟，現在都感染了！還不老實趴著？”

阿花很少這麽淩厲，在她的世界裏，夫唱婦隨原本就是本能，所以無論我做什麽，她都持著包容的態度，這是我頭一次看到她真麽生氣。

生氣也好，大約喜歡到了最後就是生氣然後徹底放棄吧，這樣也好，畢竟我這輩子，給不了阿花任何交代。

魑魅在我身邊守了一夜，因為現在是人的身體，所以她能感覺到人的疼痛，包括人也是會困的，所以魑魅也是會困的，當我醒來的時候，竟然躺在沙發上，因為昨天失血過多，在阿花給我處理傷口的過程中就趴在沙發上睡著了，阿花則在我的床上躺著，十分愜意。

魑魅就坐在旁邊的地板上，兩只眼睛紅腫，下面是大大的黑眼圈。

我問道：“你怎麽了？怎麽這麽憔悴，你現在是人，要去睡覺啊。”

魑魅要要頭：“可是你昨天一直在睡夢裏面喊疼，而且還有點發燒，我擔心你，所以一直不敢睡。”說著竟然哭了出來，“我真的擔心你，阿花姐姐說你失血過多，我很害怕萬一你再也醒不來了該怎麽辦啊。”

恍惚間，以為真的是淩月，就連我的眼眶都濕潤了。

良久，魑魅終於抽噎著說：“關陽哥哥……我……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七情六欲，人的感情，是魑魅的最後一劫。就在這個時候，我能看到魑魅的身體裏面明顯有一道光，很顯然，她的修為已經更上一層樓。

魑魅哭著說：“關陽哥哥，我舍不得你。”

就像我一開始說的那樣，愛恨情仇，本來就是她的必經之路，我朝她揮揮手。淩月的身體漸漸趴在我的腿上，一動不動了。

我便知道，魑魅已經離開，現在我身旁的這一個，才是真真正正的淩月，而我也不知道的是，雖然淩月的身體被魑魅占住了，但是依然殘存著自己的意識，所以關陽的所作所為她都能夠感受到，心裏也很感動。

太久沒有操縱自己的身子，淩月有些虛弱，我抱起她，阿花從臥室裏面走出來，看到我抱著淩月，問道：“這是怎麽了？”

我說：“比我想象中要快，魑魅已經走了，這是真正的淩月。現在她很虛弱，我要先送她回家，然後再做打算。”

阿花攔住我說：“關陽，我問你，你是不是從始至終，一直愛著的是淩月？”

我看著阿花好看的臉，和那一雙水盈盈的眸子，狠心點了點頭：“是。”

阿花的眼睛裏漸漸積攢了水汽：“那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有愛過我？”

我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作答：“阿花，我們是很好的朋友，我很喜歡你，因為你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鬼，可是男女之情，真的抱歉，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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