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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好意難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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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盛踏雪來說,那天就像是個不真實的夢境,夢醒了,她該做什麽還是做什麽,不過,每每看到那放在角落的小狐貍河燈,又會踱過去點點它,或偶爾用撣子替它清一下灰塵,盡管它幹凈得很。

由於雞肉攤子生意火熱,盛光耀夫妻倆實在忙不過來,使得本來打算把攤子生意交給煙氏,自己整治香方的盛踏雪只好改弦易轍來打下手。

這天一家三人正要收攤回家,收拾器具時,盛踏雪眼角餘光發現有塊灰撲撲的布料在墻角處飄動著。

她沒驚動她爹娘,走到墻角去看,發現一個小姑娘瑟縮在墻角,身上的粗布衣衫又破又爛,頭發披散,小臉臟汙,嘴唇幹裂,竟是許久不見了的阿瓦。

“阿瓦?”她不是該在盛府嗎?

阿瓦擡起頭來,一看見盛踏雪怔忡了好半晌,兩行淚順著臟汙的臉無聲的滑了下來,形成兩條明顯的痕跡。

她喊了聲“姑娘”,接著掩臉痛哭失聲。

盛踏雪靜靜的遞出帕子,也不出聲勸慰,瞧她這模樣,心裏肯定是堆了事需要發洩,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哭個夠,等她哭完應該就沒事了。

她轉頭去簍筐裏拿了竹筒,倒了杯水,待她哭聲略停,這才遞給她。

“先喝口水,潤潤喉,瞧你嘴唇都裂了好幾個口子了,有什麽事一會兒慢慢說。”盛踏雪的聲音堅定,帶著股讓人信服的韌性。

阿瓦還真的渴極了,將杯裏的水一口喝盡。

煙氏兩人覺得奇怪,探頭來看,俱是一臉的驚愕。

盛光耀是男人,對內宅的婢女認得的不多,可這阿瓦曾是女兒身邊的貼身丫頭,他自是知道的。

“老爺、夫人。”阿瓦抹了淚,眼眶鼻頭都紅通通的,十分可憐。

“你這孩子怎麽一身狼狽?發生什麽事了?”煙氏以為在盛府當下人,雖然沒有多體面,可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這像在泥地裏打過滾啊!

“娘,這裏不方便說話,有什麽事回家說。”集市的攤販雖說已經收得差不多,可多少還是有人經過,阿瓦這身模樣一看就是有事,太引人註目了。

“我不能去,去了會給老爺、夫人和姑娘帶來麻煩的。”阿瓦的表情明明就是很想跟著他們回去,但是,她重重捏了拳,搖了頭。

她已經在這坐了半天,知道老爺、夫人在擺攤,可她沒敢靠近,一直到姑娘發現她在這,她再也忍不住心裏的驚懼才哭了……

盛踏雪看著她爹一聽到有麻煩一臉的想回避,再看見她娘臉上的猶豫和不忍,就自己拿了主意。

“是不是麻煩,我自己會評估,我爹娘也會支持我的。”

盛光耀還想說什麽,卻讓煙氏投來的眼神給制止了,於是阿瓦便跟著盛踏雪回到小切村的家。

沿路,從阿瓦的話中,她才知道阿瓦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原來侍候他們三房的下人,在他們一家三口離開盛府後多數都遭到發賣,秋蓮因為善於鉆營,在廚房的陳婆子那裏謀到了事,阿瓦沒有銀兩可使,便讓主事的人賣到了窯子。

阿瓦的相貌不差,原本老鴇想著好好調教,日後也能侍候客人,沒想到阿瓦是個有志氣的,她先假裝順從,趁著老鴇和打手不註意的時候逃了出來。

她逃是逃了,可打手也發現得快,帶著兇惡的獵犬到處追捕她,她最後沒辦法,只能跳進大水溝裏,將全身浸在汙穢的臭溝水中,忍著惡臭饑寒,終於擺脫終夜追緝的打手。

一回到家,盛踏雪進房拿了一套幹凈的衣服給阿瓦,“不管發生什麽事都過去了,往後這裏就是你的家,去好好洗個澡,今天暫時先穿我的衣服,過兩天再給你置新衣。”

阿瓦的情緒平靜下來,見姑娘對她不排斥,還是一如當初那樣,心裏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等阿瓦去了澡間,盛踏雪轉身出來,迎面碰上煙氏。

“孩子,你這是想把阿瓦留下來?”

“爹不同意?”

“他怕窯子那些人會追來,鬧得家裏不得安寧。”

盛踏雪想了想,“窯子裏的人無非要人和不甘損失買人的錢,且不管阿瓦的樣貌如何,她不願意,窯子就賺不到她的皮肉錢,他們要真尋來,我們要不報官,告他們逼良為娼,要不大家坐下來好好講,看是要多少贖身錢。阿瓦從小跟著我,對我盡心又體貼,我不能任她被人推進火坑不管。”

如果對像是秋蓮,她或許會考慮要不要蹚這渾水。

只是她也不是沒有顧慮,阿瓦既然被賣進窯子,契書必然在老鴇那兒,想要回她的賣身契,就非得和那些牛鬼蛇神打交道不可。

“希望他們不會找到家裏來。”煙氏也只能祈求各路神明保佑了。

“那娘是同意阿瓦留下來了?”

“家裏現在也不是揭不開鍋,阿瓦又是個勤快的,多雙筷子我真覺得沒什麽,就是你爹那有些微詞。”

盛踏雪思索了下。“要是爹只是擔心惹禍上身,我會小心再三的,您就這麽跟爹說吧。”

不管盛光耀的反對,阿瓦就這樣留下來了,和盛踏雪睡一間房。

當晚,盛踏雪發現她身上到處青青紫紫,衣服掩住的地方都是被鞭打的痕跡,一入睡就惡夢連連,驚惶無聲落淚。

她很心疼,阿瓦是受了大罪的,後來幾天,只要發現阿瓦背過身去無聲的抽泣,她就會摟住她,輕聲安慰,直到阿瓦再度入睡。

這天,賞花樓幾個打手竟尋來了,一腳踢壞了盛家的門,囂張又肆無忌憚的闖了進來。

“嘖嘖,你還真讓我們兄弟好找,阿瓦姑娘,我勸你還是跟我們回去吧,就這麽間破屋子,賞花樓裏好吃好喝的供著你有什麽不好?你這樣千方百計的逃跑,我們兄弟可是很傷心的,再說,你惹惱了寶媽媽,回去除了一陣皮肉痛,又能得到什麽?”樓裏那位整治起姑娘來,嘖嘖,有時連他一個大男人都會不忍看的。

帶頭的大漢衣裳大敞,露著茂密的胸毛,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眼神兇惡,靜靜的看著手下相勸阿瓦。

“我死都不回去,你若強逼我,我就死給你看!”雖說好死不如賴活,可要她活在窯子那種地方,每日送往迎來,她寧可去死!

“喲,你還真是硬脾氣,爺兒幾個兄弟是今兒個心情好,還願意好聲好氣的跟你用講的,再要不識好歹,哼哼,我的手段你是見識過的,還想再嘗嘗?”

他一腳踩在凳子上,眼神下流的在阿瓦和盛踏雪的身上溜過,好像她們身上根本沒穿衣服,手上還不停的甩動著鞭繩。

剛從集市回來,意外遭人跟蹤的盛光耀夫妻嚇得簌簌發抖,不知如何是好。

盛踏雪也害怕極了,可她強自按捺心神,反手握了握阿瓦的手,示意她安心。

她不理會對方的挑釁,徑自走到那個被叫流哥的大漢面前,雙手放在大腿兩側,沒人發現她的拳頭捏得死緊。

她認為和這些人講客套話是沒用的,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把阿瓦帶走,但是在言詞上也不能太過,以免激化他們的情緒。

於是她開門見山的說:“阿瓦是我的人,我不會讓你們帶走她的。”

“你的人?”有人嗤笑。

流哥的眼光射了過來,臉上一道橫過整張臉的刀疤看著就駭人,他上下打量著盛踏雪。

“依你這姿色,做個交換也不是不行。”

盛踏雪冷笑,竟把主意打到她頭上,想得美!

“要人是不可能的,我只想知道要付多少銀子才能給阿瓦贖身?”

“就憑你?”流哥笑得十分看不起人。

這姑娘有膽識,敢跟他一句來一句去的,這樣的女子還真沒幾個。

“這位大哥以為呢?”

“你就算把自己賣了也湊不夠銀錢贖她。”這樣的人家恐怕連一兩銀子也拿不出來,還想贖人?別開玩笑了!

盛踏雪肅然,“給我一個數目,至於能不能湊出銀子,那就是我的事。”

流哥忽然一笑。“我欣賞你的氣魄,不過老實告訴你,姑娘家的賣身銀哪是我們這些下面的人可以知道的,贖身銀的多少又如何能決定。”

盛踏雪的臉沈了下來,這人耍著她玩呢。

“姑娘……”阿瓦害怕到全身顫抖,她閉著眼的嚷道:“我是府裏的下人,也不是什麽天姿國色,能賣多少銀子?”了不起一兩銀子就頂天了。

盛踏雪知道,這些人不過是坐地起價,準備獅子大開口,“看來這位大哥是不肯跟我們好好善了,我也只好告到官府去,讓官老爺評個理了!”

她說得硬氣,可她也深知這些經營下九流行當的,一定和豪門權貴、官府等等有著盤根錯節的關系。

真要鬧到官府去,到時候吃不了兜著走的人還不知會是誰?她這只小蝦米怕就被人拆成幾等分吃了。

流哥怪笑。“想告我?小丫頭,你也不打聽打聽我流老大是什麽人,區區官府動得了我嗎?”

“我相信天下的烏鴉並非一般黑,仍是有明白事理、願意替老百姓伸張正義的青天大老爺的!”

“喲,我倒是想知道,這阿瓦是你什麽重要的人?用得著你拼了命的想替她贖身?”

“這個你就不必管了,我要替她贖身,請回去轉告你們當家作主的人。”

明明嚇到小臉都白了,卻半步不肯退,流哥不禁對她另眼相看。

“可以,不過你得先把人交給我,讓我好回去交差,至於如何替她贖身,你自己走一趟去說。”

他抽出一把利刃,咚一聲插在桌上。同情歸同情,他同情這些被賣到窯子的姑娘,那誰來同情他?

見他亮了刀,煙氏尖叫一聲,沖到盛踏雪面前,母雞護小雞般的擋在女兒面前,“你有本事沖著我來就是了,對一個小姑娘家耍狠,算什麽英雄好漢?”

暖流霎時流進盛踏雪的心底,不過這事是她攬來的,不關她娘的事,她將煙氏輕輕撥到一旁,對她搖頭。

“我流老大本來就不是什麽英雄好漢!”他很是得意,笑得極痞,手一揮,一群人作勢要動手逮人。

一道陰惻惻的嗓音很不合時宜的涼涼響起——

“既然承認自己不是什麽英雄好漢,咱們也不用跟他講道理。”

“誰?”流哥自椅上跳起來。

聞人覆一臉閑適自在的走進屋裏,仿佛盛家這破房子是他典雅又大氣的宅子,氣場如皇帝親臨。

“記得,別把人往死裏打,留他一口氣,我要問話。”聞人覆勾了張椅子過來,表情嫌棄的坐下。

又不是手頭上沒銀子,連把能看的椅子都舍不得換,這也節儉過頭了吧?

溫故二話不說,大手一伸,不費吹灰之力的將看似十分魁武的流哥直接拎起來,抓小雞似的拽到外面去了。

“餵餵,你究竟是哪個道上的……”流哥的叫喊很快消失。

蛇打七寸,其他打手,其實也就是幾個烏合之眾,見頭子栽了,被溫故的氣勢鎮住,轉眼逃得不見人影,還有嚇破膽的,往後退去的時候摔了個四腳朝天。

盛家的人沒見識過溫故的功夫,也不知他的深淺,但總的來說,人家手這麽一拎,就能把那囂張跋扈的流哥拎出去,更別提見狀抱頭鼠竄的嘍啰了。

所有的人都明顯的松了一口氣,無感的只有聞人覆一個。

“多虧你來了,這些人油鹽不進的,連官府都不怕,我真不知道要拿他們如何是好。”盛踏雪行禮致謝。

“你去哪裏招惹了這種閑漢?”他的餘光從阿瓦身上溜過,可也就是溜過而已,連個正眼都不願施舍。

盛踏雪把事情的始末撿著重要的說了一遍,語聲剛落,溫故押著青了只眼、嘴角瘀血歪腫的流哥進來,往地上一扔,瞧瞧哪還有半點剛才欺負弱小的氣勢?

“所以你打算怎麽做?”聞人覆眼光灼灼,唇角還勾著淺淺的笑容,極為魅惑,他詢問盛踏雪,壓根沒把地上的人當回事。

“我願意付贖身銀,只求把阿瓦的賣身契拿到手,其他的我不追究。”

聞人覆的表情很是恨鐵不成鋼,還有一股盛踏雪從未見過的邪佞。“你不覺得直接讓窯子關門,鏟平它,更省事一些?”

盛踏雪一怔。

這孩子內心會不會暴力過度了?

她腦袋裏倏地浮現一個上輩子知悉的人,他能在上個瞬間還跟人笑語晏晏,下個瞬間冷酷無情的下令滅掉人全家,那同樣陰晴不定、冷血無情的感覺,怎麽也會在聞人覆身上出現?

她很快甩脫莫名生出的思緒,不,應該只是瞬間的錯覺罷了。

就那一瞬間,聞人覆感受到她情緒的變化,是不至於到害怕畏懼的感覺,但,她這是看出自己隱藏的黑暗血腥的個性嗎?

他目光緊緊鎖住盛踏雪,確定她沒有厭棄或避離的想法,像是想到什麽,帶著些悠然神往,很快又恢覆原來平靜溫潤的氣息。

因為盛踏雪,聞人覆釋出僅剩不多的耐心,手指有節奏的敲著扶手。“那位姑娘的贖身銀是多少?”

流哥是混大的,三教九流的人看多了,方才他是挨了溫故的拳頭,可真正讓他打心底發怵的是這少年。

這少年什麽都沒做,偏偏周身散發的氣質和犀利如刀刃的眼神就能震懾住所有的人,他直覺自己只要應錯一個字,頸項的人頭就會離他而去。

而他的直覺很少出錯。

只是這窯子裏的姑娘贖身銀真的完全不歸他管啊!

他也就那麽遲疑的一頓,已然磨去聞人覆那比黃金還要珍貴的耐性。

“溫故,這件事你看著辦。”

溫故表情一喜,多久沒接到公子吩咐的任務了?每天就只能在這小村子游蕩,骨頭都僵化了,亟需要拿人練一練,把手感找回來。

他的神情愉快至極,不待流哥反應,又把人拎走了。

屋子裏安靜了半晌,盛光耀夫妻被聞人覆強勢逼壓的手段給駭得吶吶無語,幾句感謝支吾了半天才說完,就把堂屋讓了出來。

這少年的氣勢太強悍,他們真的扛不住,所幸女兒似乎無所感,就讓她幫著招呼貴客。

阿瓦是第一次見到聞人覆,但是她知道自己因為這人和姑娘贖身有望,以後不用再像過街老鼠那樣躲躲藏藏,便臉上帶笑的去沏茶了。

如今的盛家,大富雖然還談不上,小康是構得上邊了,盛踏雪日前為著飲食極為挑剔的聞人覆可能來訪,買了好幾兩貴森森的六安瓜片放在家裏,如今倒真是派上用場了。

“如何,這該合你的口味吧?”看著茶香裊裊,盛踏雪笑容諂媚,殷勤的將茶杯推了推。

“不過爾爾。”聞人覆瞧著那香氣清高,色澤翠綠,形如蓮花的六安瓜片,並沒有順著她的意思把茶端起來喝。

這還爾爾?

盛踏雪討好的笑容微滯,她買的可是上好的六安瓜片,一兩茶葉要價六兩……好吧,還有那種十幾兩的,但她買不下手。

爾爾你的頭啦!品味太高的小孩一點都不可愛!不過,依照他那身家,想喝什麽沒有,的確看不上她買的茶葉……

“如果是你親自沏的茶,會比較合我胃口。”

“我沏茶的手藝也就一般般,絕對沒有阿瓦好。”

“六安瓜片最好喝的時候是第二泡。”

好吧,第二泡,他無非要她侍候他,泡就泡吧!

第一泡茶最終全進了盛踏雪的肚子,然後她親自提來裝熱水的小茶壺,給聞人覆泡了茶。

“為一個丫頭卯上窯子那些無惡不作的打手,值得嗎?”

到底是誰給她勇氣,居然獨自對抗惡勢力?她上輩子也是這樣的人嗎?

他記憶中的她,許多事都是探聽而來的,沒有真正的相處過,現在能一點一滴去感受她的喜、她的愁和她的嗔怒,在在都讓他覺得有意思。

而經過端午那天,他更確定自己的選擇沒錯,等待是值得的。

聞人覆隱去眼中的興味。

“不知道公子駕臨寒舍是?”

他真是閑來無事到她家泡茶聊天?自從端午過後,他們也有大半個月不見了,夜深人靜時,盛踏雪腦海偶爾還會浮現他那讓人心疼、強自壓抑旁徨的模樣。

捫心自問,她和他的相處,從一開始的排斥局促,到現在的自在,對著他,她心裏好像越來越輕松,畢竟他對她的好,是讓決定這輩子不再談情、終身不嫁的她都無法忽視。

發現盛踏雪看自己看到出神,聞人覆整個人變得柔軟親和不少,深邃得宛如藏有寶石的眼眸閃著光,讓盛踏雪整個沈溺了。

她的眼裏有著明顯的欣賞,如果說用皮相能吸引住她,進而對他產生感情,他也不反對。

只是,看見好看的人就走不動路,那往後要是有比他更加俊美的男人出現,他不就要被拋過墻了?

他被自己荒謬的想法逗笑了,甚至帶著自嘲。他聞人覆是什麽人,需要擔心這不可能發生的事?她今生只能是他的。

“一定要有事才能來?”

“當然不是。對了,我正想著要把晴姨的安息香餅送過去。”

“原來你還記得晴姨?她這些日子直叨念著你,說你是不是不喜歡她,為什麽都不過去和她坐坐聊聊?”

自從宴席後,她一趟都沒來過府裏,晴姨的眼睛都要望穿了,這小女人真是忙著鉆進錢眼就出不來了。

“我只是忙了些。”盛踏雪不諱言現在賺錢是第一要務,但也覺得他講的不無道理。

“是都沒再去看看晴姨,明兒個我就把香餅送過去。”

聞人覆回了她一個這還差不多的眼神。

溫故回來的很快,手裏拿著阿瓦的賣身契,恭敬的遞給了聞人覆。

聞人覆什麽話也沒問,應該說他相信溫故的能力,再加上溫故明顯因為得到發洩,整個人都愉悅起來了。

聞人覆直接把那張契紙遞到盛踏雪面前。

盛踏雪一臉和看到銀票一樣的高興表情,她對折又對折,仔細的收進袖子裏。

聞人覆真的替她把阿瓦的賣身契拿回來了,就沖著這點,往後無論聞人覆要她做多少香囊給他,她都樂意!

聞人覆需要的也不是她的感激,他以為,只要是盛踏雪喜歡的人,他也會去學著喜歡,只要是她厭惡的人,他必誅之。

但看著她開懷的笑容,想著這輩子初見時她對他的眼神滿是疏離和防備,現在卻目露依賴、笑顏甜美,令他甘心再為她做任何能討她歡心的事。

無怨無悔。

嘴上說不是專程來一趟的聞人覆沒有逗留多久,拿了香囊就走了。

盛踏雪眼珠一轉,人進廚房後又追了出去。

她追的是溫故。

“溫大哥,這是剛起鍋的熏雞,你帶兩只回去下酒。”禮輕情意重,雖然不成敬意,就當是他幫著拿回阿瓦的賣身契的答謝。

“只是舉手之勞。”溫故聞到油紙包裏散發出來的香氣,想起他吃過一回的雞肉,腦中仿佛又想起那難忘的香嫩,既然是踏雪姑娘做的,不管是白斬雞還是熏雞都讓人期待。

他靦腆的收下來了。

只是走在他前頭的聞人覆回頭時黑了臉,三歲小孩都看得出來他的惱怒。

這是又怎麽了?盛踏雪有些莫名其妙,這位大爺變臉跟翻書一樣啊,說變就變,他要不要考慮一下別人的耐受程度?

聞人覆語帶質問的道:“為什麽他有,本公子沒有?”

這是小孩子吵著要糖吃的節奏?盛踏雪一下就反應過來,她睜眼說瞎話,“少了誰都怎麽可能少了公子和晴姨的?我這不正要回廚房去拿?”

不管聞人覆相信與否,她轉身又進了廚房。

站在一旁的溫故努力讓自己變成隱形人,他想哭了,遲疑著要不要把手上的雞獻給公子,不過,東西是他給的,公子會更不高興吧?

想哭的人不只有溫故一個,在廚房的盛踏雪含淚把剛做成功、想用來當午飯的炸雞用盆子裝了,上面覆上幹凈的棉布,端了出來遞到溫故的手中。

不過她的話是向著聞人覆說的,“這是我用油炸方式烹調出來的炸雞,上頭灑了孜然粉,你嘗嘗,看哪裏需要改進,記得給點意見。”

說著她哭笑不得,在商言商,他幹麽又瞪她,她沒說錯話啊?

這人真難討好。

好不容易把大瘟神……聞人公子給送走,盛踏雪進門看見阿瓦正在收拾桌上聞人覆喝得涓滴不剩的茶碗。

“先別忙這個,聞人公子幫你把賣身契拿回來了,喏,給你,看你要把它燒了還是什麽的都隨你,你自由了。”

阿瓦咚地跪了下來。“姑娘,這契紙阿瓦不能要。”

“怎麽了?”費了這麽大的周折才拿回來的東西,她卻不要?

“姑娘替阿瓦從窯子拿回了契紙,阿瓦就是姑娘的人,往後阿瓦就跟著姑娘,姑娘在哪,阿瓦就在哪。”

世上誰會為她這麽盡心盡力?只有姑娘,她已經沒有家人,也無處可去,她願意留在姑娘身邊一輩子侍候她!

盛踏雪把阿瓦拉起來,讓她在椅子上坐下,很認真的告訴她,“我不需要人侍候,我知道你家裏頭都沒人了,這樣吧,要是你不嫌棄這房子難住就留下來,我們當個異姓姊妹。”

“可是老爺、夫人……”當姊妹?承蒙姑娘厚愛,可她想都不敢想。

“我爹娘那裏你不必擔心,我會去說,你安心住下來,把這裏當家就好。”重生一世,她的心只為煙氏和阿瓦敞開,能多個妹妹,也沒什麽不好的。

想了想,盛踏雪領著阿瓦去到盛光耀和煙氏面前,把她的決定說給兩人聽,也征詢兩人的意見。

煙氏心裏是極願意的,拉著阿瓦的手,讓她安心在家裏住下來。

“只是要委屈你先和踏雪住一間房,等房子修繕好,就給你單獨起一間房。”

煙氏母女倆轉頭瞧著不吭聲的男人,盛光耀被她們看得汗毛直豎,覷了阿瓦一眼,硬著頭皮說道:“你們高興就好,就當家裏多個幫手。”

阿瓦喜極而泣,給盛光耀和煙氏奉茶、磕頭,就在盛家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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