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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癡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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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容醒來的時候,病房外天已黑透。

她只記得在店裏心疼得厲害,似乎蹲下來會舒服些,然後就失去了意識。

後來發生了什麽,她記不清了,好像有人在耳邊一聲聲說著對不起。

之後她就做了個奇怪的夢。

夢裏池彌那家夥穿著紅色衛衣,拉著她的手在山坡上奔跑,眼裏像盛滿了星辰,她好似換了一個嶄新的、靈活的身體,腳步輕盈,就像在飄。

這種輕松前所未有,所以就算醒來,戎容還記得格外清楚。

她左右看了看,終於在病房門口看見了一道影子,走廊的燈光拖長了他的腿。

“池彌。”

許久沒開口,嗓音沒能發出來,有點啞,可門外的人還是聽見了,立刻奔了進來。

池彌的頭發有點亂,長長了的額發微微遮眼,清瘦的面孔上那雙丹鳳眼一如戎容夢中一樣,“你要什麽?餓嗎?”

戎容可憐兮兮地說:“我渴了……”

池彌立刻取了水杯遞給她。

“我沒力氣……”又嬌又嗲。

池彌連忙扶著她坐起身,就差沒把水餵進她口中。

戎容小口地抿著水,大眼睛骨碌碌地轉,原來這家夥只吃這一套啊……她一手捂住左胸,輕輕哎喲了一聲。

池彌一慌,放下水杯就要去喊醫生。

戎容連忙捂住他的嘴,眨了眨眼,含糊地說:“沒事了,不難受了,不要喊醫生。”

池彌盯著她許久,見她面色如常,眼神靈動,這才放心。

柔軟的小手貼著他的嘴唇,涼涼的,有淡淡的護手霜香氣,讓他內心深處的某個點不經意地被觸碰了一下。

“孫姨人呢?”戎容松開手。

“回家替你拿些東西,剛走。”

“哦,你怎麽不跟她去?”

池彌站在病床邊,“我要守著你。”

“守著我幹嘛,我都這個樣子了,難道還能自己跑掉?”戎容開著玩笑,臉上掛著笑,可惜臉色蒼白,嘴唇也沒什麽血色,看起來著實脆弱。

池彌挪開視線。

“你這什麽眼神!就像我要死了一樣~”戎容推搡了他一下,結果剛好推在他受傷的手臂,池彌讓了一下,她才想起來,頓時不好意思地連聲問“要不要緊?”

池彌搖搖頭,他不疼。

先前戎容在百貨公司暈倒,他公主抱的時候,她整個身子都壓在傷口上,他都沒覺得疼。

戎容撇撇嘴,看了看他身上的舊衣服,撒嬌似地問:“衣服呢?”

池彌:“……”讓開了半步。

放在病房櫃子上的紙袋整整齊齊,一件不少。

“這還差不多~”戎容笑著,一本正經地說,“萬一本小姐就這麽死了,這些衣服可就成了留給你的遺物呢,若是退貨,你會後悔——”

“住口。”一聲低斥打斷她。

戎容被嚇住了,大眼睛盯著池彌。

池彌後槽牙一緊,“對不起。”

戎容卻笑了,“你剛那語氣真像我爸,可是他已經好久沒這麽跟我說話了。”誰都不敢吼她,怕一個不小心就把她給“嚇死”了。

可她哪兒有那麽脆弱啊~

習慣了在所有人虛偽的小心翼翼裏生活,她渴望聽見一點真實的聲音。

病房裏安靜了一瞬,只剩下時鐘滴答作響。

“池彌,我問你個問題,你誠實回答我好不好啊?”戎容有點累似的,向後靠了靠。

池彌點點頭,順手拿了個靠枕墊在她背後。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選的衣服?”

池彌:“……”他對衣服向來不挑,哪有什麽喜歡不喜歡的。

“我沒給人買過衣服,特別是男孩子,更沒有過,”戎容盯著他的丹鳳眼,試圖看出他的真實情緒來,“如果你覺得我挑得不好看,可以換別的。”

“喜歡。”

“啊?”

池彌重覆了一遍,“你選的衣服我喜歡,不用換別的。”

戎容更納悶了,“那你為什麽非要退掉?”

她對金錢沒什麽概念,想買什麽就買,何況又沒要他付錢,自然想不到是因為錢的關系。

池彌說不是因為不喜歡款式,她就更想不明白了。

對著她茫然的大眼睛,池彌終於認輸了——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小姐,原來是這個意思。

“我沒錢。”他好不容擠出三個字。

“我有錢啊。”天真無邪。

池彌:“……你有錢,是你的事。我沒錢,是我的事。”

戎容端詳了他半晌,總算是轉過彎來,小小聲地說:“我沒打算讓你付呀!”

“可我打算還。”

“……我知道了。”戎容指著那些袋子說,“這樣吧,錢呢,你慢慢還。我不著急的,也不收利息。慢慢來,還一輩子都行。”

病房暖色的燈光下,女孩白皙的小臉上掛著愉快的笑容,歪著腦袋伸出小拇指,“拉鉤?”

池彌稍一猶豫,伸出拇指與她的相勾,“拉鉤。”

戎容笑盈盈地晃了晃手。

戎容這次入院入得急,但並沒有住太久,用護士長黎倩的話說,“保持情緒穩定,比什麽都管用。”

戎正廷雖然有一百個不放心,也只好接女兒回家,幸好,小姑娘生龍活虎,比從前還有精神些。

打那天以後,戎容上文化課不再讓池彌在外面等著,而是非要他一起聽。

雖然每次孫誼進去添茶送水,都看見少年一手托腮,盹得天昏地暗。

甚至有一次,孫誼看見戎容正拿著水筆,在池彌的臉上畫貓胡須,他竟也毫無察覺——可孫誼記得,這孩子剛來戎家的時候,稍微有人靠近一點都要警覺避開的。

盡管文化課總是讓池彌昏昏欲睡,但他還是乖乖地陪小姐讀書,甚至偶爾還翻書看幾頁,當然,基本堅持不了太久,就又想睡。

唯獨陪著戎容在畫室的時候,池彌總是精神百倍,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坐在窗臺上看她畫,毫不厭煩。

“那兒還有畫具,你也一起好了。”戎容叼著畫筆,去擠顏料。

池彌從窗臺上跳下來,從她嘴裏接過畫筆,另一只手替她托著顏料盤,“我這手不是用來畫畫的。”

戎容擠了一截顏料在盤子裏,“那是用來幹嘛的?”

“打拳。”

她瞄了他一眼,“打拳又為了什麽?”

“保護人。”

“保護誰?”戎容接過他的筆,沾了顏料,轉身去畫布旁。

池彌的視線被她手指上沾的那一丁點紅色顏料吸引,下意識地回了一句,“你。”

戎容擡起頭,眼中光輝熠熠,“你練拳,是為了保護我?”

池彌猶豫了一下,點頭。

“不是哄我開心?”

“不是。”

戎容笑得更開心,索性拿了支幹凈的畫筆放在指間,而後雙手撈起長發,靈活地一旋,最後用畫筆簪上,在腦後盤了個清爽利索的發髻。

一張白玉似的小臉,幹幹凈凈,讓人移不開視線。

隨著她的動作,手指上的那點紅顏料被抹到了臉頰上。

戎容推著池彌,“你退後,退到那邊去。”

池彌一頭霧水,“要幹什麽?”

戎容瞇眼,“畫你啊,我還沒有畫過人呢。”說著話,她一邊細細端詳池彌,一邊又拿手背揩了一下發癢的臉頰,結果那塊紅顏料直接被她抹成了塊胭脂。

“臉上沾顏料了。”池彌提醒。

“哦,那你幫我擦掉好了。”戎容毫不在意地說,一邊伸手整理他的衣領。

池彌擡手,用手側在她臉頰上輕輕揩了下,沒擦掉。

不得以,他只能加重力道,誰知道才使一點點力氣,戎容就嬌滴滴地呼痛。

他慌忙撤手,她卻立刻得意洋洋地笑起來,“對了,我就是要你這個表情~”說著,人已經退回畫架旁邊,撕掉原先的半成品,換成白紙打草稿。

池彌被她弄得無可奈何,只能保持著剛剛的坐姿,靠在窗邊,“什麽表情?”

戎容的視線在他和畫紙之間逡巡,笑得像得逞的小狐貍,“氣得想揍人,又無可奈何的表情啊~”

狡黠的一張笑臉,在窗邊的陽光裏仿若發光。

池彌盯著陽光下笑容發光的少女,有那麽一瞬,想要永遠地留住這個笑臉。

就在他回過神,移開視線的時候,戎容卻叫住他,“哎哎哎,你看著我,看著我呀!你動了,我就沒法畫了。”

於是,池彌只好“被迫”一直、一直看著她。

從午後到夕陽西下,暮色藹藹、月上梢頭,連她額邊那縷頭發彎曲的弧度都被他鐫刻在腦海中。

直到孫誼第若幹次來催吃飯。

“好了,可以動了。”戎容笑瞇瞇地說。

終於自由的池彌想走過去看看大作,卻被她手臂一張擋住了,“我的畫~沒我的允許,不許看!”

池彌好氣又好笑,“畫的是我。”

“哦哦哦,你還回嘴~”戎容做了個鬼臉,把畫紙翻了個背面,“小心我把你畫得又老又醜,然後掛網上征婚。”

“再然後呢~來找你相親的都是各種醜八卦,歪瓜裂棗的嚇死你……”戎容一邊念念叨叨地編排他,一邊笑著三步並作兩步地往樓下餐廳跑。

池彌就不遠不近地跟著她,聽著她越說越離譜,越說越自己笑得樂不可支。

等兩人坐下來用餐過半的時候,戎大小姐口中的池彌,已經娶了天下第一醜的老婆,生了個人厭鬼棄的醜孩子……

“吶~所以我的畫對你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戎容總結陳詞,“你可千萬別偷看,惹毛了本小姐,這輩子你都甭想娶漂亮老婆了。”

“我不娶。”池彌扒拉了一口飯。

戎容下意識地跟著他一起吃了口白米飯,然後重覆了一句,“你不娶老婆?”

“嗯。”

“為什麽?”戎容好奇地追問,“我不是說你現在啊,我是說以後,等你二三十歲了,難道也不娶妻生子嗎?”

池彌又“嗯”了一聲。

“為什麽啊?我不結婚也就算了,你四肢健全的,為什麽不結婚?難道你有……隱疾嗎?”

池彌差點被湯給嗆住。隱疾?什麽鬼隱疾!

可他的關註點不在這裏,而是……

“什麽叫你不結婚也就算了?”

戎容的熊熊八卦之魂一下就滅了,興致缺缺地喝了口湯,“我還指不定能不能活到法定婚齡呢,談什麽結婚呀~”

池彌蹙眉,抿起唇。

戎容見他又板起臉,聳了聳肩,“我不說了還不行嘛,反正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開始學拳的時候,師父說過一句話。”

“什麽?”

“我命由我不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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