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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番外二 蘇昱(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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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爹抵抗住了爹爹的死纏爛打, 後面的這些事,大概就不會發生了。”雖然活了兩世,可君律相信,如果自己沒有登基為帝,那麽兩位父親去世的真相,大概是永遠也查不到的。

“已經愛上了, 怎麽可能抵抗得住。”姜源唏噓不已, 隨即又補充了句, “要是他們沒在一起,豈不是就沒有你了, 要是沒有你, 我大概早就死於非命了。”

盡管圓慧大師的預言從某種程度來說是改變了姜源和君律的命運, 可姜源心裏很明白, 如果不是真的愛上了, 他不會放棄大好前程,只是為了那個預言就把自己嫁出去,他做不到。

“如果沒有我,說不定沒人克著你了也說不定,命運這個東西, 誰能說得清楚。”在君律的前世,他和姜源交集不多,姜源好像也沒什麽特別倒黴的經歷, 也就是最後世子之位搞丟了。

不過那個時候大衍皇朝已經走到了末日,姜源不再是永安王世子, 對他而言算不得是壞事。

可見一個人的重生,影響的絕不僅是自身的命數,還有周圍的很多人,甚至是原本並不熟悉的人。

對君律來說,重生最大的遺憾就是他回來得晚了些,沒來得及親眼看到君浦和蘇昱。

當然以君浦夫夫去世的時間來算,君律早回去十年,見到君浦是有戲的,蘇昱卻是生下他就撒手人寰了,除非他像衛央那樣,重生在別人的身體裏,否則是沒有機會見到他了。

“早知道真相是這樣的,我不會讓他死得這麽輕松,我後悔了。”君律早就懷疑過父親的死和神佑皇帝有關,可他一直沒有證據,祖父君煥也有同樣的懷疑,可也同樣沒有證據。

郭侍君急急毒死了神佑皇帝,想讓衛盈上位,卻被君律給破壞了。盡管郭侍君毒死神佑皇帝的初衷裏可能有那麽一丁點想為蘇昱報仇的意思,可君律並不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

衛盈必須死,他上輩子對君律,對衛央,對君家做過的事不值得原諒。

君律只是後悔,自己對神佑皇帝太寬泛了,那麽輕易就讓他死了,沒為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付出足夠的代價。

“阿律,別想太多,你取代了衛家的江山,這就是最好的報覆。”神佑皇帝晚年昏招頻出為了什麽,就是為了集權為了鞏固統治,君律結束了屬於衛家的時代,這就是很好的結局了。

“道理我都懂,可我還是氣不過,我爹和爹爹做錯了什麽,什麽也沒有。”正是因為如此,君律得知了真相才會郁結難解,“我爹犯過最大的錯,就是眼瞎救錯了人。”

軟禁蘇昱一年之後,神佑皇帝的確放了他出宮,可他在蘇昱身上下了毒,一種日後用藥引可以引出來的劇毒。

如果蘇昱沒和君浦,沒和任何人在一起,神佑皇帝變態的占有欲得到了滿足,他或許不會對蘇昱用上藥引,可蘇昱遇到了君浦,還愛上了他,神佑皇帝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

或許是在那個時候,神佑皇帝徹底死心了,他不得不接受一個自己不願承認的事實。

那就是蘇昱也是有可能愛上一個人的,只是那個人不是他。

神佑皇帝氣量狹小,他要報覆蘇昱,他沒有選擇最直接的破壞蘇昱和君浦的方式。因為他了解蘇昱,外界的壓力越大,他的意志越是堅定,就算被迫分開了,他的心裏也只有君浦一個。

但是如果蘇昱死了,他愛的是誰就不那麽重要了,這也是神佑皇帝一開始下毒的初衷。

添丁在任何人家都是天大的喜事,倘若新生命的誕生需要蘇昱用命來換,那還會是喜事嗎。

君浦沒有出仕,可君煥曾是帝師一事不容更改,神佑皇帝臨時給君家找點事,君浦沒有拒絕的理由。

畢竟自從君煥告老還鄉,神佑皇帝面上對他們家還是很客氣的,讓小師弟幫個無傷大雅的小忙,好像並不過分。

事實上,神佑皇帝只是想把君浦從蘇昱身邊調開,沒有他礙手礙腳,他派去的人才有機會下藥。

神佑皇帝的毒計成功了,君律生下來就沒了爹,君浦也沒機會見到蘇昱最後一面。

君煥懷疑神佑皇帝純粹是憑著對他的了解,他什麽證據也沒有。君浦對父親的懷疑堅信不疑,他也更加堅信,攤上這樣的皇帝,大衍皇朝氣數將盡。

君浦是想要報仇的,哪怕沒有證據,但他知道,眼下並不是動手的最好時機。

成祖皇帝和睿宗皇帝留下的底子太厚實了,就算後來的兩任皇帝明顯不如前人,就算曾經被各種對外戰事掩蓋下去的矛盾開始逐漸浮出水面,距離改朝換代也還有段時日。

君家是以修史起家的,站在旁觀者的立場,他們往往比當事人看得更加清楚。

君浦看得出來,大衍皇朝正在朝著末日的方向奔去,可什麽時候會奔到盡頭,就要看衛家的皇帝如何操作了,也許是一代兩代人之內,也有可能茍延殘喘更長的時間。

只是無論事態如何發展,當前都不是適合的時機,他除非弒君,否則沒有其他的報仇途徑。

然而弒君談何容易,有過年輕時的遇刺經歷,神佑皇帝這輩子估計也不會再微服出行了。

進宮刺殺皇帝,這是僅存於理論上的可能,君浦也許不怕死,可他不可能帶上整個君家去死。

“你是說,我們能有這樣的遭遇,跟祖父可能有點關系?”君律和姜源的感情沒得說,可有些話,他不方便跟他說,因為只有衛央,在這件事上跟他才是同路人。

君律默然頷首,君家每隔幾代人就會出個擅於觀星占蔔的,上一個是君雅,也就是昭陽桓侯君臨他爹,最近一個便是君浦。

“我聽人說,預知的能力不能常用,不然會折壽的。”衛央的語氣不是很確切。

君律略顯惆悵地笑了笑:“我也聽過這話,我想應該是真的。”他曾和姜源回過瑯琊老家,臨走前君煥給了他不少有用的資料,在君律後來征服天下的過程裏,這些資料發揮了很重要的作用。

君律當時以為,這是出自祖父的手筆,還說他的手段夠高端,什麽造反的準備都給他做好了。後來君律才知道,那些東西大部分是君浦留下的,君煥只是做了一些補充,他整個人都驚呆了。

以君家的人脈和資源,君煥要做到這些也不容易,換成十幾年前的君浦,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君律有理由相信,君浦過度動用了自己不該用的某些能力,也許他是急著報仇,也許他是生無可戀。

想到這裏,君律莫名有些傷感,君浦不可能不知道透支的代價,可他還是那麽做了,可見在他的心目中,蘇昱比兒子重要太多了,他甚至等不及陪著兒子長大。

好在君律的運氣不算太差,君瀾和謝王妃待他如親子,甚至比親生兒子還要好。

“你爹那邊怎麽回事,他是真不想你嫁,還是意思意思為難一下,要不要我……”君律給衛央和君雲賜婚好幾年了,衛盛早不發言,今年突然跳出來了,也是讓人看不懂。

更有意思的是,衛盛不為難未來兒婿,他為難親生兒子,說衛央什麽時候贏過他,什麽時候可以和君雲成親。

衛央習武的天賦不算差,年輕一輩裏頭算得上最強的,無奈衛盛堪稱歷史級別的高手,不到他須發皆白齒牙動搖的年紀,衛央大約是看不到戰勝他的希望的。

不等君律把話說完,衛央就搖頭道:“你上也沒用,也就比我輸得好看點。”

一個是上輩子的爹,一個是這輩子的爹,衛央自認為看待問題非常客觀,論帶兵打仗的能力,君律和衛盛各有千秋,兩人交手勝負很難預料,端看天時地利人和了。

可要是單打獨鬥,君律基本上就沒有勝算了,只是能比其他人多扛一會兒,並且死得不那麽難看。

“誰說我要跟他動手了,我是問你要不要我幫你說說情。”他和衛盈沒能給衛央一個正常的家庭,衛盛和孫怡做到了,就沖這一點,君律對他也恨不起來,哪怕衛盛也是神佑皇帝的兒子。

衛央擺擺手,表示不用:“我覺得我爹快要想通了,他最近放水很厲害。”衛盛估計是意識到了,要是他不放水,衛央這輩子也嫁不出去,然後也不會娶媳婦,他就徹底沒有孫子可以抱了。

君律聞言放心不少,衛央對君雲的執念大概是從上輩子帶來的,那會兒年紀小,說不上兒女私情,可“雲哥哥”對衛央來說,絕不是普通表哥這麽簡單。

重來一回,衛央認識君雲還是很早,又在朱崖郡青梅竹馬了好幾年,互相看對眼也是很正常的。

君律剛登基那會兒給兩人賜婚,朝上議論聲不小,還有人說君律用昭陽王府給自己做面子。

畢竟君律的皇位是衛盤禪讓給他的,善待衛氏子孫也就成了必然,把前朝的小皇孫嫁給鐵帽子王的世子,簡直是一舉兩得。

君律對此不予置評,他要做什麽事,不需要向任何人交待。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管了。”君律最近比較忙,主要是君雪一成親就有了身孕,他不忍心太過壓榨兒子,只能自己多擔待了。

“不用管不用管,我自己可以搞定的,你就安心等著抱孫子吧。”君雪終於遇上了自己真正喜歡的人,衛央其實是最輕松的,老這麽誤會下去,他怕到手的“雲哥哥”會溜掉。

君律聞言一楞,馬上道:“你是說你還是小魚?”君雪還有不到三個月就要生了,衛央肯定趕不上他,他和姜源就盼著東宮一舉得男呢。

並不是君律和姜源重男輕女只喜歡孫子不喜歡孫女,而是君雪是太子,他沒有兒子怎麽行呢,尤其君雪和顧唯的關系還比較特殊,要是次數多了,瞞天過海就不那麽容易了。

“當然是小魚了,我又不著急,而且我也沒玩夠。”要不是急著幫君雲綁定,衛央對什麽時候成親並不是多在意,至於小孩子,他就更沒想過了,過幾年再說吧。

都說“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東宮四年裏添了三個小郡主,滿朝文武都跟著揪起心來,暗地裏各種打聽生子秘方,不然他們太子殿下真是太辛苦了。

倒是一點都不著急的衛央,一不小心生了對龍鳳胎,就比東宮最小的郡主大了半個月。

“要不要這麽邪門,我為什麽是家裏唯一的例外?”君雪真的要抓狂了,他的伯伯姑姑們,他的堂兄堂姐們,哪家不是三次之內就湊成了好字,省事如衛央和君雲,幹脆一次就搞定了。

可是他呢,招弟生下來接生的太醫都不敢擡頭看他的臉了,誰讓他們信誓旦旦說這個一定是小皇孫的。

君雪原不想給小女兒取個這麽土的小名,堂堂東宮的郡主未來大毓皇朝的公主,小名居然叫招弟,說出去豈不是笑死人。

但是他的乳母說了,這招很管用的,她家兒子就是這麽招來的,然後皇帝夫夫動心了,小郡主的小名也就定下了。

“你是皇太子嘛,當然要與眾不同了。”衛央挑眉笑笑,說得一臉輕松,“不過小魚,你瞧小蝦小蟹的性子,你要是不肯生,就只得納妾了,過繼肯定是不行的。”

“為什麽?”君雪滿臉寫著不解,如果他和顧唯命中註定無子,他能想到的最好辦法就是從君霆君霜的兒子裏過繼一個,畢竟也是他父皇的孫子,說起來還是名正言順的。

當然了,君霆暫時還沒成親,也還沒有喜歡的人,君霜更是個小孩子,每天最大的愛好就是從未央宮跑到東宮找大侄女和二侄女玩,君雪指望他們生兒子,也是要點耐心的。

“你想想前朝的睿宗皇帝,他就是典型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在衛央看來,睿宗皇帝的一生堪稱完美,硬要說哪裏有瑕疵,就是選繼承人的時候犯了錯。

君雪低頭不語,良久方道:“看來我和阿唯得找個廟拜拜了,你知道哪家的菩薩比較靈驗嗎?”

“何必去拜外人,我覺得拜自家祖宗比較管用,那不也是他們的香火嗎?”衛央還有個不好說出口的理由,就是他和君律一直懷疑,他們的重生奇遇和君浦是有關系的。

有書上說過,占星術到了極致,是有可能改變星辰的軌跡和人的命運的,不然那麽離奇和罕見的境遇,為什麽旁人沒有遇到,就他們父子由此經歷。

“這倒也是,不過瑯琊太遠了,帶上糖糖和果果無妨,小盒子就只能留在家裏了。”君雪到底是不喜歡招弟這個小名,旁人叫他不管,他接著前頭的糖糖和果果,又給取了個小盒子。

通常有人當上皇帝,首先是給自己的祖宗追尊,收斂一點的把祖父和父親追封了就行,浮誇一點的能把有跡可循的都給追封了。

當然,君律是不可能也沒辦法這麽做的,他家歷史太長,族譜修得比歷代皇家的玉牒還仔細,直接追溯到傳說中的神話時代,這一路追封下來,實在是太誇張了。

倒是君律登基時,君老爺子還在世,君律想著自己和姜源有魚苗了,就放心大膽把老人家請到了渝京。

老爺子樂呵呵地來了,他年紀雖然很大了,身體卻還硬朗,抱著重孫女那叫一個開心。

君律最初的想法是給老爺子封個什麽頭銜,反正他就這麽個祖父,封什麽也不為過。但是君煥拒絕了,他說沒有這個必要,就是君律要給君浦和蘇昱追尊,他老人家也說不用了。

君老爺子的原話是這樣的,君家在瑯琊紮根上千年了,歷代祖先都在那裏,君浦和蘇昱也葬在祖墳二十多年了,這會兒再動土擾人清靜反而不美,不如就這樣了。

君律說不過老爺子,也就沒有堅持己見,只是把瑯琊老家的祖墳重新修繕過了。

君老爺子在渝京住了七年,最後以九十歲的高齡無疾而終。君律沒法親自扶柩回鄉,就讓君雪代替他了,那也是君雪第一次也是迄今為止唯一一次回去瑯琊老家。

等到小盒子滿過百日,君雪跟皇帝夫夫說起他想回鄉祭祖的事,君律毫不猶豫就同意了。

新朝初立,傳承是一等一的大事,要是太子內君連生三位郡主,滿朝文武未必會那麽著急,換成太子殿下,誰也淡定不了,自然什麽花樣都出來了。

君律倒不是真的認為君家的祖先能保佑後人什麽,可能讓君雪出去透透氣,未嘗不是好事一樁,他都不著急了,也不知道那些人在急什麽。

回到老家,太子夫夫很自然住進了老宅,糖糖果果愛死了生機盎然的後院,每天興奮地跑進跑出。

“爹爹爹爹,你們快看,我找到了什麽。”糖糖雙手緊緊握著不知哪裏發現的寶貝,從院子裏往屋裏跑去,果果跌跌撞撞跟在後面,看得乳母膽顫心驚。

見糖糖一路朝著坐在窗前的君雪奔去,顧唯伸手抱住了跑得太快眼看就要跌倒的果果。

“寶貝兒,你又發現什麽了?”糖糖每天都在挖寶,君雪有點跟不上她的興奮點了。

小姑娘得意地咧嘴一笑,兩只手同時伸出來,她的掌心躺著個有些褪色的木雕娃娃。

“爹爹你看,像不像我?”這個娃娃太精致了,哪怕有些久了也引起了糖糖的註意力。

果果聞言在顧唯懷裏掙紮起來,嘴裏還嚷嚷道:“像我,明明就是像我!”

“寶貝兒,你們別爭了,你們兩個長得很像的好不好?”君雪有點傻眼,娃娃的確是和糖糖果果有六七分相像。

更有意思的事發生在五年後,那時東宮終於添了小皇孫,君雪看到兒子徹底驚呆了,怎麽和那個他帶回宮就被父皇拿去的娃娃那麽像呢。

要知道,那個娃娃是祖父在父皇出世前刻下的,這算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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