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是青州菏陽有名的望族, 繁衍多年子孫興旺，不過他家祖上，遠比現在更加顯赫。

太丨祖皇帝開國時封了世襲罔替的四王八公，蘇家就是其中的魯國公。

成慶十二年，世宗皇帝原配蕭皇後因失德被廢，貶為密妃；翌年, 魯國公次女蘇氏入宮為後；又一年, 蘇皇後誕下世宗皇帝四皇子衛琮。

那是蘇家有史以來最高光的時刻, 不僅出了皇後，還有唯一的嫡皇子。

然而樂極生悲, 僅僅五年之後, 蘇皇後就因“巫蠱罪”被廢, 旋即賜死, 魯國公府亦被奪爵。

如果故事到此結束, 蘇家也就不會是今日的蘇家了。

蘇家覆滅十七年後，吳王衛琮入主東宮。當然，衛琮能夠成為太子，跟他的母族毫無關系。衛琮是長寧貞王的學生，他是長寧王妃樂平長公主撫養長大的, 這才是他最大的資本。

許是不忍讓衛琮頂著廢後之子的名聲登基，又過了六年，世宗皇帝在大行前追封了蘇氏為後。

世宗皇帝始終是恨蘇皇後的, 恢覆了她皇後的身份，可她的陵寢和祭祀還是原來的規格, 他並沒有改變的意思。

衛琮登基後增添了蘇皇後的祭祀，除此之外，他沒為蘇家做過任何事。

但是對從雲端跌落到泥潭的蘇家而言，衛琮什麽也不需要做，當今皇帝身上有著蘇家的血統，對只求活下去就好的蘇家人來說是足夠了。

到底是自己的母族，衛琮就算不喜歡，也不會刻意針對，幹脆示意他們全部回了菏陽老家。

到了蘇昱父親這一輩，蘇家單是本家就有十八房，出了五服的旁枝，那就不知有多少了。

蘇昱的父親在堂兄弟裏排行第六，人稱蘇六老爺。和諸位兄弟比較起來，蘇六老爺的子嗣算是很艱難了，他和蘇六太太求子多年，好容易生了一兒一女，女兒還是個體弱多病災厄不斷的。

磕磕絆絆把女兒養到三歲，菏陽城裏有名的大夫就沒有沒到過蘇家的。蘇六太太的妯娌都勸她，要想留住這個閨女，就按菩薩說得辦，不然小姑娘大病小病不斷，她們看著也揪心。

蘇曇那時只有三歲，她身體弱，從小吃的藥比飯還多，看起來更是瘦瘦小小一團。蘇六太太如何舍得把女兒送到廟裏去，那不是要她的命嗎，於是她給女兒買替身，前前後後買了好些個。

可能菩薩真的是有法眼的，蘇六太太買的替身都不管用，蘇曇還是照樣生病，每回都把全家人嚇得夠嗆，以至於有些大夫都不敢登蘇家的門了，他們家那個小娘子，註定是養不大的。

蘇曇五歲那年，有一回病得特別嚴重，所有大夫見了都是直搖頭，讓蘇六老爺和蘇六太太別白忙活了。蘇六太太不信邪，連夜送了女兒去白雲庵，這就是死馬當成活馬醫了。

誰知蘇曇還真熬過了那一關，從此一天天好了起來，只是老師太不讓蘇曇回家，說她得在庵裏住上十年，不然回去還得出事，真到那個時候，就是誰也救不了她了。

蘇六太太不敢不信，就把蘇曇留在白雲庵帶發修行了，每個月初一十五都去山上看她。

蘇家六房人口本來就少，少了個蘇曇就更冷清了，跟左鄰右舍比起來，對比那叫一個鮮明。

蘇曇上山第二年，蘇昱的大伯也是蘇家的族長來找他們，說族裏最近收留了個孩子，年紀和蘇昱差不多，問放在他們家行不，月銀族裏會貼補的。

蘇家不缺錢，至少不缺養個孩子的錢，蘇六老爺和蘇六太太問了幾句孩子的情況，也就答應了。

那個孩子姓郭，名思青，是個不被父族承認的外室子。郭思青的母親姓蘇，算是蘇六老爺的堂妹，前不久沒了。

雖說蘇家這位姑奶奶做的事不怎麽光彩，可她人都不在了，蘇家總不能看著她的孩子餓死。蘇家其他房頭的孩子都不少，郭思青的身世瞞不住，他們經常合起夥來排擠他欺負他。

為這種事教訓孩子是不可能的，族長想到的最好辦法就是給郭思青換個人家。六房人少，蘇昱性格穩重，族長就把郭思青給送來了。

“你別躲了，他們不會到我家來的。”不知是怕生還是怎麽地，郭思青到了蘇昱家，兩頓沒有出來吃飯。晚膳時分，郭思青還是沒出房門，蘇昱火了，一腳踹開房門闖了進去。

“看我幹嘛？這是我家，我想進來就進來。”蘇昱說著一把揪起郭思青，他感覺他抱著腿坐在床邊大半天沒有挪窩了，“跟我吃飯去，我家收了族裏的銀子，總不能不給你飯吃。”

郭思青又看了蘇昱兩眼，不聲不響跟他走了，他確定動起手來自己不是蘇昱的對手。

說蘇昱性格穩重，那是和蘇家其他孩子作比較，跟郭思青比起來，他算是調皮搗蛋了。不過蘇昱有個特點，他不欺負弱者，他還護短，所以郭思青到了蘇昱家，日子比以前在族長家好多了。

平心而論，蘇家族長待郭思青不算差，雖然管不了自家孩子帶頭做弄他排擠他，好歹還會想著給他換個地方，而不是讓他自生自滅。

蘇昱不僅不會欺負郭思青，別人欺負他還會阻止，關鍵他還有能力阻止，這就很厲害了。

正因為只有蘇昱一個兒子，各方面天賦還都不錯，蘇六老爺對培養兒子特別上心，文武都請了最好的師傅來教，一心要把蘇昱教得文武雙全。

郭思青和蘇昱同齡，就只小了幾個月，自然是跟著蘇昱讀書習武了。剛開始，他跟不上蘇昱的進度，心裏慌得很，很怕蘇昱會嫌棄他。誰知蘇昱並沒有，還主動幫他補課，非常地好為人師。

一晃十餘年過去了，郭思青成長地比大多數同齡的表兄弟更出色，蘇家的長輩提起他都是讚不絕口。他們顯然已經忘了，若幹年前自己家的孩子是如何欺負郭思青的。

由於蘇家在菏陽當地的名望非常高，歷任太守上任都要跟他們家搞好關系，新任的趙太守也不例外。

蘇曇回家有段時間了，蘇六太太為了給她增加存在感，出席各種宴會特別積極，單是趙太守家就去了好幾次。

蘇曇對此不勝厭煩，回家還跟蘇昱抱怨道：“趙太守家那個趙琬肯定喜歡你，每次見我就問你的事。”

蘇昱瞇了瞇眼，困惑道：“我有見過趙小姐嗎？”為什麽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難道你們沒見過？”要是素未謀面，趙琬對蘇昱的好感從哪裏來，這也太奇怪了。

“也許見過，但不是單獨的，反正我不記得了。”蘇昱無所謂地笑了笑。據說喜歡他的姑娘他聽過不少，趙琬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不過蘇昱對此並不在意，反正他都不會娶的。

蘇曇聞言十分無語，原來是她低估了自家兄長的魅力值，不知道他居然這麽搶手。

蘇昱深受各家小娘子的青睞肯定是有原因的，相貌好才情好家世好人品好，說是四角俱全也不誇張了。當然，默默喜歡是常態，能把喜歡轉化成行動的，幾乎可以說是沒有。

趙琬差點成了破例的那個，因為太守夫人托人跟蘇六太太提過，希望兩家人結成一家的意願。

時下提親都是男方主動，哪怕趙琬先看上了蘇昱，也不能趙家上蘇家提親。頂多是趙家托熟人來問，若是蘇家有那個意思，就上門提親去，要是沒有，就當這件事從未發生過。

站在蘇六老爺蘇六太太的立場看，趙琬的條件不算差了，本人長得好脾性也好，趙太守也是前程看好，要是蘇氏夫婦專丨制點，直接就能答應下來。

偏偏兩口子愛子若命，覺得這種事還是要問問兒子的意見，要是蘇昱不願意呢。

結果蘇昱還真不願意，他對趙琬沒意見，單純就是沒印象不了解，暫時也沒成親的打算，於是蘇家夫婦婉拒了趙家的好意。

其實，不要趙琬當兒媳婦，蘇氏夫婦還有個不好說出來的原因，就是他們知道郭思青是喜歡趙琬的。

郭思青的出身擺在那裏，想名正言順娶到太守千金絕不可能，所以他的心思，蘇氏夫婦一直裝作不知道。郭思青娶不到趙琬不要緊，他自己心裏也明白，讓蘇昱娶了，那像什麽話。

因而聽到蘇昱說不的時候，蘇六老爺和蘇六太太都松了口氣，這下可算是兩全其美了。

蘇昱畢竟是他們的獨生子，若他也是喜歡趙琬的，就為了照顧郭思青的心情，讓兒子放棄所愛，蘇氏夫婦做不出來，可要是蘇昱不喜歡，趙琬條件再好他們也不會在意。

蘇昱和趙琬議親的事很低調，按說旁人應該不知情，可郭思青還是知道了。

“你真不喜歡趙小姐？”郭思青的第一反應就是去問蘇昱。

蘇昱納悶道：“不喜歡怎麽了？難道要我喜歡你才高興？”

郭思青頓時被噎住了，好半天說不出話來。蘇昱問話的角度太奇怪了，他完全不知應該從何答起。

他喜歡的人喜歡別人，他肯定是不高興的。可那個人喜歡他喜歡的人，還是不喜歡他喜歡的人，他會更高興呢，郭思青有點懵了。

“你喜歡是你的事，我不喜歡是我的事，我們互不幹涉，有什麽不對嗎？”蘇昱不想和郭思青糾纏這個問題。

郭思青一臉茫然，什麽話也沒再說。他隱約有種感覺，如果蘇昱也喜歡趙琬，他會更不高興的。

不久之後，宮裏選秀，趙家人就把趙琬送到宮裏去了。

趙琬進宮後，郭思青離開了蘇家，蘇氏夫婦覺得他是為情所困想要換個環境，蘇昱也是這麽想。

然而事實真的是這樣嗎，郭思青自己都不知道。

皇帝南巡搞得轟轟烈烈，郭思青當時途徑沁水，被困地好幾天沒法上船。

既然走不了，郭思青只能在沁水逗留，心裏默默祈禱，皇帝玩夠了早點走，河上也能早點解禁。

誰知皇帝就是不走，他還效仿先祖，玩起了白魚龍服微服出行。

可惜沒玩好，遇上刺客玩砸了。當今皇帝不比當年的成祖皇帝，武功高到天下無敵，刺客遇上他也只有求饒的命。兼之又是微服出行，帶的侍衛也不夠，瞬間被人斷了去路。

要是皇帝那天不幸駕崩了，整個大衍皇朝的歷史都要重寫，畢竟太子衛益才只有四歲，都還沒有啟蒙。

如果蘇昱知道未來發生的一切，他可能會後悔自己多此一舉救了皇帝，可是他不知道，所以他救了。

郭思青原本是沒有管閑事的打算的，他是看到蘇昱出手了，才跟著出了手。

離開菏陽一年多，郭思青很驚訝地發現，自己最懷念的人竟然是蘇昱。

既然蘇昱出手了，那麽他救的是誰就不那麽重要了，他跟著出手就對了。

刺客團武功高強準備充分，便是多了蘇昱和郭思青兩個，也只是勉強拖延，而不能擊退他們。

可皇帝出門，周圍人哪敢不提高警惕，就是他非要堅持微服，不讓那麽多人跟著，也有很多侍衛只是隔遠了再跟著。

如果沒有蘇昱和郭思青，皇帝一行人也許撐不到援兵的到來，說蘇昱和郭思青是皇帝的救命恩人並不過分。

只論傷亡，肯定是拼死護駕的侍衛們更慘重，蘇昱和郭思青都只是皮外傷。可在皇帝看來，侍衛們救駕是應該的，護駕不利就該重責。蘇昱和郭思青不同，他們是見義勇為，必須重賞。

發現自己救的人竟然是皇帝，兩個人都是一臉淡然。只不過郭思青是故作鎮定，其實心裏早就慌了神。蘇昱才是真的不在乎，對方的身份和他出手救人沒有必然聯系。

簡單處理了傷口，又收下了皇帝給予的賞賜，蘇昱和郭思青就告辭了。

“你怎麽到沁水來了？”郭思青沒想到蘇昱會離家跑得這麽遠。

“在家被人逼婚呢，我就跑出來了。”家裏有蘇曇頂著，蘇昱毫無負擔。

郭思青無語了，良久方道：“難不成你還打算一輩子不成親？”蘇昱的想法他不大能夠理解，蘇氏夫婦夠開明了，蘇昱想娶誰，他們根本不幹涉，可他還要逃婚，有這個必要嗎。

“我沒這麽想過。”蘇昱搖搖頭，否定了郭思青的說法，“我就是不想湊合，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怎麽才算是不湊合？”郭思青猶豫片刻，低聲問道：“你不怕一輩子找不到那樣一個人？”

蘇昱輕松笑道：“找不到就找不到唄，我一個人也能過，可要是有個人讓我願意一輩子和他在一起，我也不介意改變。”

郭思青哭笑不得，他都不知道該說蘇昱是太過執著還是太過隨性了。他對未來好像沒有什麽明確的安排，基本是想到什麽就做什麽，並不怎麽考慮以後。

兩個人都受了些傷，雖然不嚴重可折騰了半日還是挺累的，因此沒聊多久就各自洗洗睡了。

郭思青感覺自己這一覺睡得極不踏實，一直噩夢不斷，可就是醒不過來。

等他好不容易睜開沈重的眼皮，窗外已經是夕陽西下的景象了。

郭思青大吃一驚，他用力掐了掐指尖，強迫自己從床上起來，去找隔壁的蘇昱。

隔壁房間空無一人，床上桌上整整齊齊，蘇昱不見了，沒給他留下任何信息。

郭思青問店小二蘇昱去哪兒了，店小二回話說他一早就退房了，還說不要打攪他。

聞及此言，郭思青眉宇微蹙，這不像是蘇昱的做事風格呀。不告訴他就算了，連個紙條都不留，是想要避開他嗎，可從昨晚蘇昱的表現來看，他根本沒有這樣的意思。

還有就是他這一覺睡得太離譜了，幾乎睡了一天一夜，醒來並不覺得神清氣爽，反而頭痛欲裂。

難道是那幫刺客回來覆仇？郭思青下意識就想到了這個，可皇帝還沒走呢，沁水的守衛全面加強，刺客們哪有機會進城，而且隔壁屋子沒有打鬥的痕跡，這點郭思青還是看得出來。

如果不是刺客，那還能是誰，郭思青隱隱想到了某個可能，但他很快又否定掉了。

蘇昱醒來比郭思青晚多了，那時已是天光大亮，他發現自己待在一個全然陌生的房間。

蘇昱起初以為那是第二天，但他很快發現不對勁，他太餓了，起碼是一天一夜沒有進食的餓。

房間布置得很舒適，屋裏沒有任何透露主人信息的東西，蘇昱四下環視一圈，揚聲喚道：“有人嗎？”不管是誰把他弄到這裏來的，他們不可能一直不見他。

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顫顫巍巍地推門進來，問蘇昱有什麽要求。

“給我弄點吃的來，我快餓死了。”蘇昱的語氣略顯不耐煩。

老者點點頭，轉身就走，又被蘇昱給叫住了：“你就不問問我想吃什麽？”

“有什麽吃什麽，你沒選擇的權力。”老者的聲音有些嘶啞，聽起來很難受。

蘇昱無奈地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麽。對方的警惕性比他想象中更高，他原想試探一下自己目前身在哪裏，可他們根本不給他機會，直接把他的話堵了回去。

被人在屋裏關了三日，蘇昱吃到的都是最家常的飯菜，等於什麽線索也沒有。

三日後，他發現自己上了船，去哪裏不知道，可船走得又快又穩，讓蘇昱眼中的惑色更深了。

到了船上，蘇昱還是什麽人也見不到，除了那個看起來就很不穩當的老人家。

不是蘇昱不想逃跑，而是他的內力被人禁錮住了，還被人下了藥，根本就逃不了。

蘇昱很想不通，是誰要囚禁自己，他的目的又是什麽，他要把自己帶到哪裏去。

船行了半個月靠了岸，蘇昱又被帶上了馬車，馬車平穩地走了大半日，蘇昱下了車，又被人關進了屋子。

蘇昱不確定自己眼下在哪裏，但從體感的溫度判斷，他應該在比沁水靠北很多的地方。

又被關了三日，終於有人來見蘇昱了，不是旁人，正是上個月他救過的皇帝。

“你這報恩的方式倒是挺特別的。”終於證實了自己的猜想，蘇昱的心情很覆雜，他第一次後悔自己多管閑事。

“你留下來，朕封你做皇貴君，這樣不好麽？”皇帝說不清自己看上了蘇昱哪裏，可他就想把他留在自己身邊。

蘇昱不著痕跡地翻了個白眼，無語道：“你莫不是怕皇後娘娘恨我還不夠？”

皇貴妃皇貴君位同副後，無皇後可統攝六宮，通常有皇後時是不立的，唯一的例外是有得寵的貴妃貴君病重，去世前給個安慰頭銜，不然就是打皇後的臉了。

“有朕護著，皇後能奈你如何？”皇帝自信滿滿地說道。

上官皇後美則美矣，可她的脾氣完全不對皇帝的胃口，當年娶她是為了奪得太子之位，如今皇位登了嫡子生了太子立了，皇帝覺得他對上官皇後已經仁至義盡，可以自我放飛了。

“我有拒絕的資格嗎？”蘇昱漫不經心地問道。

“當然有了，強扭的瓜兒不甜嘛。”皇帝似乎想要證明什麽。

蘇昱並不相信皇帝的話，可他既然說了他可以拒絕，他也不能辜負了他的好意。

誰知皇帝竟然真的沒有強迫蘇昱做什麽，除了不放他離開住的院子，其他事情都遂他。

皇帝直接把蘇昱留在了溫室殿，蘇昱後來發現這點時震驚到無與倫比。

紫宸宮是大衍皇朝歷代皇帝住處的統稱，本身由前六殿和後三宮組成，是宮裏最大的宮殿。溫室殿位於正儀殿右邊，是皇帝冬日處理政務和小憩的地方，後宮嬪妃君侍無故不得進入。

蘇昱從沒到過渝京，更沒進過宮，哪裏想得到皇帝會找這麽個地方安置自己。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在宮外的某個別宮，後來又覺得不對，皇帝每天早晚準時騷擾他，他哪有那麽多時間出宮。

蘇昱又以為自己是在某個比較偏僻的宮室，可誰知還是不對。

某日午後，蘇昱正在屋裏無聊地看書，有人來了。

蘇昱很驚訝，皇帝不是白天很忙嗎，怎麽也有空過來，他快煩死他了。

來人不是皇帝，但是看到他，蘇昱比看到皇帝更加吃驚。

“你怎麽會在這裏？”蘇昱難得磕巴道，他竟然看到了郭思青。

“你都可以在，我為什麽不能在？”郭思青微微挑眉，似笑非笑道。

“我是想走走不了，難道你也是？”專挑救命恩人下手，皇帝這是什麽意思。

郭思青搖頭，半晌方道：“因為她在這裏……”

蘇昱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你瘋了？”趙琬進宮了，那是她和她家人做出的選擇，他跟著進宮做什麽，根本就是毫無意義。

郭思青擡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冷笑道：“你知道嗎？郭家以前從來不認我的，可是現在，他們不得不把我的名字寫上了族譜，呵呵……”

“那就值得了？”蘇昱還是理解不能。

“你輕而易舉就能得到的東西，別人費盡心機也不一定能得到。”郭思青輕輕嘆息了聲，“蘇昱，有些事你永遠不會懂的。”

蘇昱更茫然了，郭思青在說什麽，趙琬嗎，感覺有點不像……

郭思青來去匆匆，他除了告訴蘇昱他在溫室殿，還告知了他另一件很重要的事。

皇帝在讓他吃素雲丹，難怪他最近感覺各種不適，還以為是軟筋散的功效太強了。

蘇昱很好奇皇帝對他的執著源於何處。美貌嗎，宮裏比他好看的人多了，其他人他沒見過，可就是郭思青，也比他更好看。愛上他了，這個更不可能，蘇昱不認為皇帝會愛上任何人。

最後蘇昱想到了求而不得，他可能是運氣不好，剛好出現在了那個時候。

皇帝大概從來沒有面臨過那般危險的狀況，蘇昱的及時出現為他爭取到了贏得救援的時間，於是他在皇帝心裏的地位，就變得有點特殊了。

在皇帝看來，他看上蘇昱，就是對他最好的獎賞了，偏偏蘇昱還不願意，又不小心戳中了他的點。

於是蘇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他必須拒絕皇帝，至於皇帝能不能接受，那是另一回事。

可他越是拒絕，皇帝就越執著，有種得不到的我偏要得到的執念，也就更難放手了。

終於有一天，皇帝的耐心宣布告罄。他似乎喝了很多酒，蘇昱能聞到他身上濃厚的酒味，他好像還跟人吵過架，身上帶著一股子莫名的發不出來的邪氣。

“你說，朕對你不好嗎？為什麽不肯嫁給朕？”皇帝難得提高了音量質問道。

蘇昱很想糾正皇帝，除了皇後，後宮其他人都沒資格用“嫁娶”，可他想了想，把話咽了下去。

見蘇昱沈默不語，皇帝的怒氣值明顯上揚了：“你到底想要什麽？只要你說出來，朕就給你。”他生平難得想要征服一個人，從身到心徹底征服，他絕不能半途而廢。

“我想要你放了我，你能做到嗎？”蘇昱唇角微挑，笑容又冷又美。

皇帝的臉色迅速沈了下來：“別的什麽事朕都可以答應你，唯獨這一件，不可以。”

蘇昱早就猜到了這樣的結果，他冷冷地哼了聲，再不肯開口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