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律帶兵離開易州後, 姜源過得又小心又謹慎，半點不敢馬虎。

再說易州地理條件優越，群山環繞易守難攻, 他們在此又是經營多年, 可君律北上帶走了易州最精銳的部隊，留給姜源的人馬極其有限, 不精打細算過日子是絕對不行的。

當然, 渝京的戰事結果未出, 也沒誰敢不長眼來打易州的主意。本來就不好打，辛苦半天極有可能白費功夫，同時還要得罪人，這樣的賠本生意沒有幾個人會做。

更多人的做法是, 先觀察渝京的局勢, 要是君律勢頭不妙，趁機摸了他的老巢倒是不錯，若是情勢大好，那就沒有這個必要了, 誰也不會閑得自討苦吃。

因而姜源最緊張的，也是渝京每天傳回來的各種消息，那直接決定了他下一步該做什麽。

好在上天還是比較眷顧姜源的，他得到的，基本都是自己想看到的消息。

雖然不是一蹴而就，可君律拿下渝京的總體過程還是很平順的，就是前期圍城的時間長了些, 可主動權也是在君律手裏，不存在他被人壓制的情況，讓姜源緊張的神經不至於繃得更緊。

早在出征前，君律就對姜源說過，舒翰孤軍南下，一路過關破城不難，可他要守住攻下的城池，卻也不見得容易。

鐵勒人被大衍皇朝壓制太多年了，趁著大衍皇朝勢弱，他們趁火打劫不足為奇。可和昔年席卷天下的真臯人比起來，如今的鐵勒人還差了些火候，舒翰的舉動純粹是在賭博。

賭贏了，他就是第二個博塔宏圖，賭輸了，他也還能繼續做自己的大單於。

賭註如此誘人，成本又不算太高，哪怕勝算不大，舒翰肯定也是願意賭的。

話雖如此，等不到勝利的消息傳回來，姜源還是放不下心，戰場上的事，誰能說得清。

可能就是太過關註前方的戰報了，姜源完全忽略了自身的身體狀況，等到君律戰勝舒翰的消息傳來，姜源才意識到了某些不對勁。

請來大夫一瞧，王大夫也對姜源的遲鈍無語了，又不是頭胎了，居然孩子會動了才發現自己懷孕了，他能說什麽。

姜源又驚又窘，好半天才回過神，吶吶道：“王大夫，孩子可還好？”不怪姜源遲鈍，而是他和君律，暫時就沒有再要孩子的打算，防範措施也一直做得很嚴密。

“孩子沒問題，就是個子有點小，後期補補就好了，我給你開個方子。”王大夫說著提起了筆。

當初帶著小魚來了易州，姜源和君律就說好了，暫時不給小魚添弟妹，旁的事都好說，主要是沒精力教孩子，要是只生不養給養歪了，還不如不生。

後來小魚長大了，長得還算乖巧，讀書也算認真，他吵著要弟妹，君律和姜源想了想，覺得一個孩子是太孤單了些，於是才又有了魚苗。

魚苗還不會說話和走路呢，姜源哪有心思再要孩子，他甚至問了王大夫，喝了藥也會出意外嗎。

王大夫說凡事都不是百分百，偶爾出點意外也不稀奇，可他又提醒姜源，讓他想想自己是不是什麽時候疏忽了，男子生育是靠服食素雲丹，配套的避孕湯藥通常是很靈驗的。

送走了王大夫，姜源一邊吩咐人去煎安胎藥，一邊在心裏犯起了嘀咕。

小魚和魚苗隔了七年多，中間什麽意外也沒發生，可見那藥還是很靠譜的，可魚苗和肚子裏這個差了不到半年，姜源不信自己的運氣能有這麽好。

然後他就想起來了，君律出征前夜，他們想著下次見面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就做得有點過火。

第二天，君律天不亮就去軍營了，那會兒姜源還睡著，也沒法監督他喝藥。

姜源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正好趕上給君律送行，自然就把喝藥的事忘到天邊去了。

既然兩個爹都疏忽了，聰明的小包子可不就不請自來了，還安安穩穩紮上了根。

不想再給小魚和魚苗添弟妹是一回事，孩子來都來了，姜源肯定是舍不得不要的。

君雪聽說自己又要當哥哥了，沒有之前那麽興奮，反而是不明所以的魚苗，咯咯笑個不停。

“苗苗在高興什麽？知道自己要當姐姐了嗎？”衛央戳了戳魚苗的小胖臉，笑嘻嘻地問道。

魚苗握住衛央的手指頭就往嘴裏塞，還“啊啊”地叫著，也不知道是想說什麽。

“苗苗，快放手，那是哥哥的手指頭，不是給你磨牙的……”衛央趕緊把自己的手指搶救出來，別看小丫頭只有四顆牙，可都還挺鋒利的，咬人有點小疼。

“啊呀呀！”魚苗不甘心自己的磨牙棒就這麽沒了，揮手在空中亂抓。

衛央被鬧得不行，趕緊去找魚苗的乳母，給她弄了根玉米棒在手裏抓著，這才消停了。

君律占領渝京後，派了孟淩山回易州，那是他的大本營，必須有個熟悉環境的人鎮著才行。

與此同時，君律還派了人接姜源和三個孩子去渝京。

看著自己已經凸起的肚子，姜源有點犯愁，他是現在過去好，還是生了孩子再過去好。

君律不知道姜源又有了，但他在給姜源的信裏說了，希望他們盡快過去，尤其是君雪，一定要去。

姜源看得出來，君律的意思不僅是全家團聚這麽簡單，不然他不會重點強調君雪了。

姜源想了又想，又把王大夫給請來了，問他自己能否上路。要是君雪再大兩歲，比如跟衛央差不多，姜源就會讓他自己先走了，可君雪還不到十歲，姜源實在是不放心。

王大夫瞅著姜源的肚子，給了他一個“你明知故問”的眼神。

若是姜源想在附近轉轉，王大夫絕不會阻攔他，孕夫也是需要活動的。

可從西川到渝京，那是一般人都走不下來的一條路，更可況是孕夫，絕對不行，沒得商量。

姜源其實猜到了這個結果，聞言不算太失望，他就是擔心，怎麽平安把君雪送到渝京。

重兵護送是肯定的，君律派來的是高手，易州也不乏能人。姜源更擔心的，是路上沒人鎮得住君雪，萬一他心血來潮，惹出點事怎麽辦，他在易州，君律在渝京，誰也沒法盯著他。

“爹，你別不相信我好不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在君雪的概念裏，只有魚苗那樣的奶娃娃才是小孩子。

“你哪裏不是小孩子了，比央兒足足差了一個頭。”其實個頭不是關鍵，還是君雪的性子太天真了些，又有點被人寵壞了的任性，姜源不找個人看著他，根本不放心讓他走。

君雪轉頭瞥了衛央一眼，不高興地跺了跺腳，衛央沒事兒長那麽高做什麽，很過分哎。

衛央撲哧笑了，長得高也是他的錯嗎，小魚好幼稚，難怪表叔不放心他。

不過笑過之後，衛央還是主動向姜源提出，他可以陪君雪一起去渝京。

姜源聞言眼神一亮，別看衛央只比君雪大了三歲不到，可他的性子比起君雪就要穩重多了，要不衛盛再是心大，也不會把兒子放出來，還一個人千裏迢迢從瓊州到了易州。

再說姜源也不是缺人保護君雪，他是怕他路上不聽話，非要做些不該做的事，有衛央在的話，鎮住他是沒有問題的。

“既然這樣的話，你們就一起去渝京好了。”姜源愉快地做出了決定。

早先衛央莫名來到西川，姜源還懷疑過他的用意，後來暗中觀察了一段時間，發現自己所有的擔心都是多餘的，因為衛央就是出來玩的，他什麽目的都沒有。

要不是君律突然去了渝京，衛央說不定早就換地方玩了，還是君雪舍不得他走，才多留了些日子。

渝京之行得以成行，君雪不但不興奮，還有點小小的失落。

“你看起來很可靠嗎？為什麽我爹信你都不信我？”君雪不服氣地問道。

衛央得意地挑了挑眉：“因為我爹比較信我，放我從瓊州來到易州，表叔看我自然覺得可靠了。”

君雪更不高興了，微微撇了撇嘴。

衛央見狀揉揉他的腦袋，安慰道：“好了好了，剛才逗你玩的。真正的原因是，我們的身份不一樣。”君律只是搶先占據了渝京，他還沒有一統天下，不服他的大有人在。

君雪現在是君律的獨生子，從西川到渝京要經過他人的地盤，姜源怎麽不放心都是不為過的。

“哪裏不一樣了？”君雪驚訝道，甚至忘了阻止衛央的動作。

“未來的皇太子能和普通人一樣嗎？”由於君雪不阻止，衛央揉得更帶勁了。

皇太子？！

君雪徹底驚呆了。

他知道君律此去渝京是做大事的，可是皇太子……

君雪還是覺得這個詞離自己太遠了。

過了會兒，他回過神來，握住衛央的手抗議道：“不許揉我腦袋！”

衛央笑著把手放開，暗自慶幸剛才已經揉夠本了。

“慢慢適應自己的新身份吧，太子殿下。”衛央笑嘻嘻地轉身走了，“我先去找我們大公主玩了。”

看著君雪懵圈的表情，衛央的心情不能更美麗了。

雖然不清楚渝京具體發生了什麽事，可君律急著要接君雪過去，至少意味著離他稱王不遠了。

要是君律更激進一點，直接稱帝也是可以的，反正衛家的小皇帝，也就那麽回事了。

又過兩日，君雪一行人出發了，臨出發前，他學著大人的模樣道：“爹，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弟弟妹妹。”

姜源楞了楞，下意識道：“小魚，你知道這個是弟弟？”王大夫也是這麽說的，說多半是個男孩兒。

君雪一本正經道：“弟弟叫小蝦比較好聽，要是妹妹的話，就不怎麽……”看到姜源的表情變得有點古怪，君雪把最後幾個字咽了下去。

“小魚、小蝦……再來一個小蟹要不要？”姜源咬牙切齒地道。

君雪吐了吐舌頭，認真道：“小蟹也適合弟弟，不適合妹妹。”

“你們快走，立刻馬上從我面前消失。”姜源的那點離愁別緒，被君雪搞得一點不剩。

衛央捂著嘴，忍笑忍得非常辛苦，聽到姜源這句話如蒙大赦，立即拍馬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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