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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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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易州出發的時候, 君律做好了路途足夠艱難的思想準備。

因為不管他打出的旗號如何光明正大, 可在蠢蠢欲動的各路諸侯看來,他就是他們未來的對手。

在大衍皇朝統治的四百多年時間裏,世家貴族發展到了極致, 他們的勢力從渝京到各州郡,無處不在。

衛家的歷代皇帝不是沒想過打壓這樣的情況, 但是沒有用, 舊的去了,新的也就來了,用著搞不好還不如原來順手,簡直就是白折騰。

永安王府姜家和長寧王府姬家是天下世族之首, 太丨祖皇帝開國的時候說了, 與姜不疑、姬源共享天下。

如今, 腐朽的帝國披著昔日的榮光走向沒落,被親舅舅當成傀儡的小皇帝還要向永安王和長寧王求助,這不是姜姬兩家世代能人輩出就能解釋的。

更深沈的原因君律很早就知道了, 不是他自己想到的, 而是無意中看到了成祖皇帝和孝成皇後的書信。

那時君律還是衛盈的皇後,後宮沒有其他妃嬪, 衛央又有乳母照顧,君律每天的閑暇時間大把,就從藏書樓翻出了不少好東西。

盡管出身於全天下讀書人最向往的瑯琊君家,可君律本人並不是很愛讀書,尤其是各家經典, 他幾乎都不愛看,反而是各種閑書雜書,他看起來興致十足。

成祖皇帝夫夫的書信君律是在一本山川志裏發現的,可能是當年整理的人出現了疏忽,漏掉了這幾封。

君律純粹是抱著好奇的想法打開信的,因為成祖皇帝和孝成皇後是大衍皇朝最有名的恩愛夫夫,也是結局最美好的,君律那會兒剛進宮,還帶著點要沾喜氣的想法。

史書記載,成祖皇帝是個愛出門的,每年能有半年在外頭飄著,期間國事全由太子監國。只要情況允許,成祖皇帝肯定會帶上孝成皇後,不過偶爾也有例外。

比如君律看到的這幾封信,就是成祖皇帝單獨視察瀚州時寫給孝成皇後的。

除了意料中的日常瑣事秀恩愛,君律意外地發現,成祖皇帝竟然提到了他對世家的看法。

在成祖皇帝看來,世家是必須用的,關鍵就是怎麽用,因為不用他們也沒有別人可以替代。

君律當時還有點不服氣,可在看到從世宗年間興科舉到現在將近三百年的時間,絕大多數進士都是出自世家,他就明白成祖皇帝的意思了。

幾乎所有的資源都在世家手頭,不是他們的子弟出頭,還能是誰,偶爾寒門貴子,也會被世家搶去當女婿的,回頭就是新的世家了。

君家倒是自稱寒門,因為他們幾乎不出仕,也沒有貴族頭銜,可在成祖皇帝看來,他們其實也是世家。

君律掐指算了算,成祖皇帝就是從瀚州回來,就正式把三皇子衛謹過繼給了君家,昭陽侯從此變成了昭陽王。

因為只是書信,成祖皇帝不過順帶提了幾句,並沒有提到如何解決世家的問題。

君律當時也不在意,看過就算了,並不放在心上。

倒是重生以後,想起成祖皇帝的高見,君律突然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神佑皇帝對三家異姓王的打壓,也許並不完全是出於對功高震主的擔憂,他是做給全天下的世家看的。

但是君律覺得,神佑皇帝的方向完全錯了,打壓沒問題,可你得有代替他們的人選呀。

到了成祖皇帝後期和睿宗皇帝時期,君律明顯可以感覺到,他們在盡可能地擠壓世家的生存空間,並把更多的資源,尤其是教育資源傾向所謂的寒門。

可惜睿宗皇帝之後,由於世家的反抗力度不斷增強,一切又回到了原來的模樣。

君律明白成祖皇帝的意思,他是要與世家爭利,用不太明顯的方式,培養可以和世家相抗衡的人才,可惜他的後人,好像不明白這點,又回到了原先的路子。

如今的各路諸侯,多是各地的世家,要不就是孟淩山那樣,原是鎮守一方的將領。

君律很好奇,會不會有人因為不服氣,路上跳出來找自己的麻煩。他不怕麻煩,可他不想浪費時間。

事實證明,君律高估了很多人的膽識,他們就這麽一路觀望著,目送君律進入了雍州的地界。

“真他娘的邪門了,一路探頭探腦不斷,就沒一個夠膽的。”迎戰準備做好了,卻沒人跟他打,範犇覺得很不過癮。

“範兄莫急,都已經到雍州了,你要想打,機會多得是,就怕你嫌煩。”孟淩山慢條斯理地回道。

“人多怕什麽?來一個老子殺一個,來兩個老子砍一雙!誰還怕了誰不成?”範犇眼睛瞪得像銅鈴。

孟淩山無奈地嘆了口氣,感概道:“你家閨女可真會長,脾氣像你,模樣可不像,嘖嘖……”

“姓孟的,你這話啥意思?”範犇想了想,有點沒想明白。

孟淩山不理他,範犇又去問君律。君律瞧著這兩位的日常嘴仗,不得不當起了和事佬:“孟將軍誇文姬長得漂亮,像嫂夫人。”要是範文姬長得像範犇,許寅可就悲催了。

範犇聞言得意上了,驕傲道:“那當然,我媳婦兒年輕時可是村裏最漂亮的姑娘。”

孟淩山默默轉過頭去,權當沒有聽到,他不想對範犇的審美提出任何看法。

盡管渝京已經失陷,可雍州的大部分州郡,舒翰還是沒有拿下來。因為有姬寧在鳳臺關牽制,舒翰攻下渝京就不敢再往南走,大衍皇朝的地盤太大了,他一口是吞不下來的。

“我們下一步怎麽做?”比起略顯失望的範犇,孟淩山對一路走來幾乎沒有減員可是很滿意的。

“先在鳳舞山安營紮寨,派人打探清楚城裏的情況再說。”君律從小在渝京生活,孟淩山以前在講武堂讀過書,範犇也跟著君律在城裏待了兩三年,各種人脈都是有的。

“不知道王爺王妃怎麽樣了?”孟淩山是君瀾的學生,對他們的關註程度並不亞於君律。

君律輕輕搖了搖頭:“暫時沒有消息。”他隨即補充道:“沒有消息也許就是最好的消息。”

想找君瀾的不止君律一個人,舒翰更想,可他幾乎翻遍了整個渝京城,楞是沒有他的下落。

“啟稟大單於,都找過了,還是沒有看到昭陽王。”舒翰每天都在催促,底下人的日子不太好過。

“那就繼續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舒翰略顯不耐煩地甩了甩衣袖。

來人戰戰兢兢退下了,左賢王蘇納爾不解道:“你幹嘛非找昭陽王不可,他都致仕好幾年了。”

說起舒翰和蘇納爾的關系,實在是有點覆雜,算母親的話,他們是異父兄弟,可算父親的話,那就是叔侄了,完全不在中原人的理解範疇。

“因為他是昭陽王,我不找他我找誰,你忘了是誰在我們的神山祭祀天地侮辱我們的神靈嗎?”一百多年過去了,鐵勒人對昭陽桓侯的恨意,超過了所有的中原人。

畢竟其他人只是打敗他們,勝負乃兵家常事,只有昭陽桓侯,他是插在所有鐵勒人心底最深的一根刺。

蘇納爾不吭聲了,找昭陽桓侯算賬是不可能了,他們能找的只有他的後人。

蘇納爾不是沈得住氣的人,他悶了會兒,突然道:“昭陽王雖然不見蹤影,另一個姓君的倒是主動找來了。”

那年君律跟隨衛盛出征,由於路線不同,沒跟蘇納爾打過交道,可他的名字,蘇納爾是很熟悉的。

“他來得正好,我們之間的賬,也該好好算算了。”只有打贏了君律,他才是真正坐穩了渝京。

君律在鳳舞山紮營的第三天,君瀾主動派人聯系他了,說是他和謝王妃都沒事,讓君律不用擔心。

君律聞訊長出口氣,只覺胸口一塊大石,終於是落了地。

君瀾不僅是派人來報平安的,他還給君律帶來了城裏的最新情況。

鐵勒騎兵的戰鬥力毋庸置疑,但他們有個最大的劣勢,那就是人數不夠,控制範圍有限。

因而君律此戰的意義非同小可,贏了就是告訴天下人,鐵勒人並非不可戰勝,舒翰除了敗退而去,別無選擇。

可君律要是輸了,一切就會進入舒翰的節奏,因為其他人會更不敢跟他對抗的。

“依照王爺這麽說,那個大單於是在賭博了?”範犇瞪大眼睛問道。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君律點點頭,“賭贏了就是天下,至少是中原的半壁江山,輸了也不會失去什麽,換我也會賭的。”

於是範犇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滿臉寫著“原來還能這樣玩”幾個大字。

舒翰的確在賭,而且在他自己看來,勝算還是非常大的,他攻占渝京有些日子了,君律還是第一個打上門的,可見敵人雖多,卻不怎麽可怕。

渝京的戰事一觸即發,江南的局面更是雲詭波譎。

“你說阿律要是真的趕走了舒翰,皇上會兌現承諾嗎?這是不是太兒戲了?”前些日子,姜辰姬羽見到了衛盤,卻被他的話給嚇著了。

小皇帝說了,盡管渝京不是在他手中弄丟的,可身為衛氏子孫,他無力光覆國都,那就是最大的過錯,死後也無顏去見列祖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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