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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章 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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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律猶豫了下,隨即跟著姜源走了,他們來清涼寺完全是臨時決定的,之前沒跟任何人說,就是安楠也只知道去上林苑推遲了,卻不曉得他和姜源還是出來了,不存在向衛盈告密的可能性。

衛盈來得比他們早多了,他和姜源一路說說笑笑打打鬧鬧磨蹭過來,人家都在和圓通大師閉門交談了,顯然不是特意為了君律過來的,而是衛盈和他們一樣,也想找圓通大師給自己算命。

衛盈在算什麽呢,君律十分好奇地想到,算能不能幹掉諸位兄長,登上那個位置?

君律或許不會想到,衛盈問圓通大師的事情,跟他其實是有一點關系的。

“這位施主,老衲言盡於此,你請回吧。”能說的圓通大師都告訴衛盈了,不能說的無論衛盈如何追問,他翻來覆去就是這句回答,死活不肯多說兩句。

見圓通大師意已決,衛盈沈默不語,烏佩想要說什麽,也被他給阻止了。

爭取君家的支持對他來說太重要了,可昭陽王府的人不是那麽好搞定的,再說第一代昭陽王君謹是成祖皇帝的小兒子,跟他是本家,就算不同姓了,君家的縣主們也是不適宜進宮的。

君律就不同了,他從小在王府長大,君瀾待他就跟親生兒子差不多,可他和皇家沒有血緣之親,而且君律還是瑯琊君家的少主,爭取到了他,比王府的小縣主和小公子更有意義。

太子衛益已經是個會喘氣的死人了,只要是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他是肯定熬不過皇帝的。

皇帝還有兩年就要六十歲了,盡管龍體還算康健,可立儲也是迫在眉睫的事,畢竟太子之後,幾位皇子各有優劣,要是皇帝不給出個說法,等他龍馭賓天,大衍皇朝非得亂套不可。

二皇子衛盛明面上看著是優勢最大的,他的生母徐貴妃是神佑皇帝後宮份位最高的妃子,雖說寵愛是早就沒了,可畢竟是從東宮就伴駕的老人,跟皇帝的感情還是有幾分的。

論貴論長,除開太子衛益不算,衛盛就是獨占鰲頭了,尤其他的嫡長子還是皇帝的長孫。

盡管衛盛看起來局勢最好,可衛盈並不是特別擔心他,因為有個人特別討厭衛盛,只要想到衛盛日後會得到儲君之位,她就坐立不安,恨不得將其除之而後快。

那個人就是上官皇後,太子衛益的生母。在上官皇後看來,儲君只能是她的兒子,其他人肖想那個位置,就是僭越,就是非分之想,她不允許他們那麽做。

衛盛的局勢越好,上官皇後就越恨他,之前皇帝透出意願,想把虢國公孫家的女兒指給衛盛做繼室,衛盈左思右想,沒去找自己的生母趙貴嬪,而是讓人給上官皇後遞了話。

皇帝給衛盛鋪路,顯然就是意味著他已經放棄衛益了,這是上官皇後最不能接受的一點。

衛盈深信,有上官皇後在後面拼命拖後腿,衛盛那個莽夫是不會有機會的。

倒是三皇子衛盞和四皇子衛盎,這兩位的出身比起衛盛略低,平時不顯山也不露水。衛盈一向把他們視作自己最大的對手,一旦太子沒了,衛盞和衛盎就將是他最主要的威脅來源。

比起衛盞和衛盎,衛盈的母族大不如人,他能拼的,也就只有妻族了。

衛盈很清楚,爭取不到君家那樣的勢力,就算衛盛早晚會倒臺,他也是爭不過衛盞和衛盎的。朝中只有一個君家,其他人家那麽力量不夠,要麽就是皇帝不允許他們接觸的,他沒有選擇了。

所以對於君律,衛盈是勢在必得,如果真的得不到,那就只能毀掉,絕不能讓他成為自己的對手。

從圓通大師的禪房出來,衛盈原是要直接回城的,可他想了下,又決定吃了飯再走。

擡腿邁進膳堂的時候,衛盈風輕雲淡的神情出現了一絲小小的裂痕,他見到了一個很想見但是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的人。

君律怎麽也來了清涼寺,還是和姜源一起來的,衛盈眼裏的陰霾一閃而過。

事實上,君律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再次見到衛盈的時機會來得如此猝不及防。

在君律的設想裏,如果不是衛盈刻意安排,他們的重逢多半會發生在某個不經意的場合。當然,重逢的說法只針對他而言,可對衛盈來說,他們真正意義上的見面應該還是第一次。

君律整整十八年沒有見過衛盈了,他讓他在冷宮茍延殘喘,不時派人羞辱他,告訴他各種不好的消息,卻從來沒有親自去見過他,一次也沒有。

君律記憶中最後的衛盈,是坐在龍椅上看著他的神情冷漠的青年。

他的眼神是那樣的冰冷,冷得看不出一絲的感情,冷得讓君律感到無比的陌生。

那是君律很不熟悉的衛盈,因為在君律的記憶裏,衛盈總是溫柔而體貼的,無論他提出怎樣過分的要求,他都會想方設法滿足他,不會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

可衛盈最後留給君律的記憶,卻是那樣的漠然和陰狠,以至於君律在冷宮經常會懷疑,在和自己相處的十來年時間裏,衛盈是付出了怎樣的毅力在忍耐。

換成是君律自己,就算是對對方有所求,可要在長達十年的時間裏拼命地對對方好,而且還要讓對方感受到這種好,他是做不到的。

君律深信,恨他的衛盈才是最真實的衛盈,他終於不用再辛苦地掩飾自己了。

在冷宮的那些年裏,每每想到這些,君律都會不寒而栗。難怪衛盈最後對他和他的家族可以那麽狠,就連他們的親生骨肉也不放過,因為在那些漫長的時光裏,他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隱忍。

一朝有機會報覆回來,他當然會拼命地去做,不然怎麽對得起自己多年來吃的苦。

然而這一刻,君律見到的衛盈卻是和記憶中完全不同的。他的神情溫柔可親,他的眼神清澈透明,他渾身上下充滿著溫和親切讓人不由自主就想與之親近的氣質。

剎那之間,君律的神情變得茫然了,有種不知自己身處何境的感覺。這才是他記憶中最熟悉的衛盈,他淡然的微笑也是他見過他最多的表情,和他恨的那個他似乎沒有絲毫的共同之處。

也許是天性使然,也許是刻意為之,總之在他們相處的那些年裏,衛盈對君律是非常好的,好到讓所有熟悉他們的人都感到驚嘆。

那個時候,沒有人懷疑君律就是下一個孝成皇後。

君律原本就是很任性的人,再被衛盈刻意寵著,就越發驕縱了,對他也是全心全意地充滿信任。

當皇後那七年,君律對衛盈是深信不疑的,無論他說什麽,他都是無條件地信任。

君律在後來曾經想過,衛盈的舉動並非毫無破綻,可早已被蒙蔽了雙眼的他是完全看不出來這些的。

君律只記住了他對他的好,他對他的溫柔,他對他的縱容。

然而到了最後,他突然收回了這一切,並用人世間最殘忍和果決的手段狠狠報覆了他。

君律輕輕搖了搖頭,突然就冷靜下來了。

不管眼前的少年是怎樣的俊美無鑄平易近人,他從骨子裏都是那個冷漠無情的陰狠帝王。

為了徹底征服他的心,他可以屈尊降貴,以皇子之尊為他懷胎生子。要知道,衛家的皇子都是只能娶不能嫁的,他的舉動除了解釋為愛他愛得不行了,根本沒有更合理的解釋。

君律到現在都還記得自己當時感激滿足的心情,那個時候的他,除了更愛衛盈拼命為他做到他想要做的事情,根本不會有其他的想法。

君律真的是從來沒有想過,衛盈對他的一切都是充滿了算計,只要目的達到了,他就可以毫不留情地拋掉過去。

君家被滿門抄斬的消息傳到冷宮,君律哈哈大笑,笑得滿臉是淚,癲狂的神情嚇壞了周圍所有的人。

君律笑的是自己,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眼瘸到了睜眼瞎的程度,是他害了君家所有人。

之前見到衛盈的貼身侍衛,君律就猜到他可能也是來這裏了,還猶豫過要不要去見他。

可是姜源一勸他,他就改變主意了,還陪他來了膳堂。

眼下不是適合他們見面的好時機,他就算見到了衛盈,他又能做什麽呢!

君律就算再恨衛盈,恨到想要將他千刀萬剮挫骨揚灰,可眼下他也不可能沖過去一刀殺了他。

以君律的武功和衛盈目前對他毫無防範的姿態,他要做到這一點並不難,難的是做完以後如何收場……

行刺皇子其罪當誅,還會連累到家人,君律還沒有那麽傻。

他是很想報覆衛盈沒錯,可他更想保護君家,他所有的覆仇計劃都必須建立在不傷害君家的基礎上。

上輩子犯過一次的錯誤,君律不會允許自己再犯了。

君律是在冷宮都能熬過十八年的人,不至於這點忍耐力都沒有,再說只是殺了衛盈,對他而言,這個結局真是太輕松了。

君律從來沒有想過這麽簡單就放過衛盈。他死了是一了百了,可他心中的恨意該如何化解?那不是一般的仇,那是滅族之仇,殺子之恨,無論如何報覆,君律都會不甘心的。

只有親手毀掉衛盈多年來處心積慮的基業,讓他近在咫尺卻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那才是最有意義的報覆。

君律最想看到的,就是衛盈憾痛難當的表情,他希望自己可以早日見到。

君律感覺時間過去了很久,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不該太過明顯地表現出自己的愛憎情感,若是讓衛盈看出端倪,可就不太美妙了。

其實,從衛盈進入膳堂到看見君律,也就短短一瞬間的工夫。

君律以為自己臉上閃過了各種各樣的表情,可在姜源和衛盈的眼裏,他其實是面無表情的,仿佛有點被嚇呆了。

姜源的反應比君律更快,可是不待他行禮,衛盈就輕輕地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說出自己的身份。

姜源從善如流地改口叫了一聲六公子,還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君律,示意他也該給人打個招呼,不要傻傻地站在原地。

君律猛然回過神來,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低地叫了聲六公子。

他以前都管衛盈叫六哥的,現在想起這個稱呼,君律只覺得心裏嘔得慌。

衛盈唇角一挑,露出了君律熟悉的微笑,他朝他略一頷首,就帶著人進去了。

君律沒有看到,只是剛一進門,衛盈臉上的笑意就沒有了。不是說今日不去狩獵了嗎?他以為他們就這麽散了,誰知道君律竟然來了清涼寺,這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

衛盈更沒想到的是,君律不是一個人來到清涼寺的,他又跟姜源同行了。

要不是從小在宮裏長大,早就學會了隨時隨地調整自己的表情,衛盈在君律的面前是不會笑得那樣神情自若的。

看來他對君律的調查是沒有錯的,從小父母雙亡寄人籬下的孩子,無論君瀾面上看起來是怎樣平等對待的,可不一樣就是不一樣,他身上有些東西是君徹三兄弟沒有的。

衛盈說不上喜歡君律,可他天真懵懂的神情卻取悅了他。

再說對君律好,讓他感覺到自己對他的喜歡是必須要做的事,可對著一個自己不討厭甚至有些好感的人做這樣的事,總比對著一個自己不喜歡還不得不對他好的人要來得輕松點。

目送衛盈帶著隨從進入小包間,姜源低聲問道:“小朋友,你這是怎麽啦?以前又不是沒見過幾位公子,怎麽表現地那麽呆,就跟沒見過世面似的。”

家族利益決定了幾家異姓王都是不會輕易站隊的,因此他們幾家的孩子和皇子們打交道的機會也不是特別多。

姜源和姬寧都是長公主的兒子,和宮裏的皇子們也都是可以論表兄表弟的,可除了逢年過節,他們和皇子們基本沒有見過面。

小孩子都是不太會掩飾自己的情緒和喜好的,他們要是和表兄弟們打交道打得多了,很容易有親疏之分,可這並不一定就會符合他們的家族利益。

畢竟小孩子之間玩得好不代表這個皇子就是值得他們的家族支持的,可在不知情的外人看來,往往就會有這樣的誤解。

為了避免這樣的麻煩,姜源和姬寧從小就被父母勒令要少進宮,少和皇子公主們見面。必須見面的場合,打個招呼就可以了,不要有深入往來,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他們姜家是這樣,姜源以己度人,覺得君家也差不多。君律就算不是君家親生的孩子,可也在他們家生活了十來年,一應待遇都和王府的小公子們一模一樣。

姜源不信君律以前從來沒有見過宮裏的皇子們,可他今日的表現就顯得有點奇怪了。

“小朋友,你到底怎麽了?六公子長得又不嚇人,你為什麽一副見鬼的表情?要是讓他誤會了,可就不好了。”不願多打交道是一回事,可姜源也沒有得罪哪位皇子的想法。

君律無奈地嘆了口氣,低聲道:“我這不是太意外了麽?誰知道他會跑到這裏來。”

其實君律不是意外,而是他心裏想的和實際發生的情況有些不對號。

現在的衛盈太年輕了,和他記憶中的那個人差別太大。君律現在看到衛盈,想到的全是他對他的好,哪怕那些好都是帶著目的的。

君律拼命提醒自己,不能再被衛盈的外表給蒙騙了,他這個人的心機是非常深的,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

姜源前面還有個人,時間長短也說不定。他覺得幹坐著枯等很無聊,就拉著君律去後面看油菜花。

君律也覺得自己需要調整一下心情,就跟著姜源去了。

現在的衛盈雖然還沒有那麽成熟,那麽有城府,可已經能看出些許未來的趨勢了。他對他是絕對不能心軟的,畢竟論心狠手辣的程度,君律是拼不過衛盈的。

陪著姜源在外面轉了一陣,君律的心情好了許多,也不再那麽茫然了。

他想明白了,自己不是對衛盈還有眷戀,他對他的所有感情,在他將他全家抄斬的時候就結束了。

他剛剛懷念的是他們曾經的感情,然而這段感情,從頭到尾就是假的,是衛盈為了掩飾自己的目的努力經營的。

君律突然很感謝今天的巧遇,讓他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下次再見面,他不會再這樣恍惚了。

姜源已經不知道該說自己運氣好還是不好了,原本覺得有可能見不到圓通大師,畢竟他每天就三個名額,他最近的經歷又比較倒黴,萬一人家跟他說三個已經滿了,可能性也是很高的。

誰知圓通大師說了,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第三個名額就是他的,可把姜源給樂壞了。

然後圓通大師又說了,第一位比較耽擱時間,第二位可能也差不多,讓他們先去吃個飯,再四處逛一逛,再回來估計就差不多了。

圓通大師的預料很準確,姜源和君律都吃過飯了,才在膳堂門口見到姍姍來遲的衛盈。

然後姜源就拖著君律去看油菜花了,一個衛盈就花了圓通大師半個上午,他們多看會兒沒關系。

君律從來沒像此刻這般感激姜源的話嘮,他之前愛陪著姜源說話,不是因為他愛說,而是他覺得姜源這人挺好的,對君家特別地道,他放著人不搭理有點不好意思。

再說姜源自己就有說不完的話題,他這個陪聊的只用搭話就好,也不是多累。

但是之前見了衛盈,見到的還是君律記憶中最美好的衛盈的形象。這讓君律的心情變得很覆雜,他不會忘記衛盈對君家和自己做過什麽,更不會因此改變自己想要覆仇的想法。

可他曾經對衛盈付出的感情不是假的,驟然見到和想象中不一樣的人,他需要一點時間進行調適。

姜源的話嘮在這個時候顯得恰到好處,君律來不及多想什麽,思緒就被他帶著跑偏了。他們無所不聊,上到天文地理,下到雞毛蒜皮,最後意外地發現,對方看的閑書雜書一點不比自己少。

在外面晃悠了小半日,姜源和君律都有點意猶未盡,那種感覺硬要說的話就是話逢知己說不完。

可姜源不想讓圓通大師久等,約莫著時間差不多了就叫上君律回去了。

兩人回到圓通大師的禪房,得到的回答是裏面那位還沒走,他們還得再等一會兒。

姜源聞言有點意外,衛盈就夠啰嗦了,這位待的時間比衛盈還長,到底是有多少內容要算。還是他覺得機會難得,見到圓通大師一回不容易,就得把該問的都問了,免得以後沒機會了。

知客僧給姜源和君律端來了熱茶,讓他們稍等片刻稍安勿躁。

不料他們等的時間都快趕上在外面看油菜花了,裏面那位還沒有要出來的意思。

“早知道我們就晚點回來了,這樣幹等真是無聊。”姜源都續了三回水了。

“應該很快就到我們了,你再等等好了。”君律其實也是這麽想的,就是沒說而已。

君律話音剛落,就有知客僧過來了,他見狀笑道:“怎麽樣?我就說差不多了。”

不想知客僧並不是圓通大師派來的,而是清涼寺的主持圓慧大師派來的。他說圓通大師那裏暫時結束不了,如果姜源不介意的話,他可以先給他們看個相。

姜源當然不介意了,找圓通大師算命需要運氣好,可請圓慧大師看相就得運氣特別好了。

現在是圓慧大師主動提出給他們看相,他哪裏有不答應的道理,他肯定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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