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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課的時候她出去打水,碰到程遲進班。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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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都走得太快了,食堂都裝不滿人,攏不住熱氣,讓人感覺冷冰冰的。

不像班長會關心大家的情緒,不像初瓷會陪她吃面,連唯一愛跟她話癆的程遲都不見了,一整天都找不到人。

她第一次在想,自己答應媽媽轉過來,是不是錯了。

她要是再考慮久一點,再周全一點就好了。

程遲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麽,說:“我問過校長了,他說一班不能加人,到時候月考完之後我再看看吧。”

她點點頭。

這個以前老喜歡逗弄她,偶爾還有點招人厭的少年,在現在竟然變成她在這裏最熟悉親近的人,頗有點兩個小雛鳥相依為命的感覺。

腦補著腦補著,阮音書又被自己這個想法給弄笑了。

程遲看她:“又笑什麽?”

她埋頭不願意說,“可是你不來上課的話,校長不會說嗎?”

“這個我之前當然考慮過,”程遲道,“只要學校安排給我的比賽我都去參加,每個學期能拿到獎,哪怕不來上課也沒關系。”

阮音書這才反應過來,程遲現在可是有能力傍身的人,耀華大概也是看中他的物理水平。

畢竟耀華是應試教育,很難培養出思維極度靈活寬泛的“大獎”選手,只好把希望寄托於程遲身上,讓他多拿點獎。

這學校除了高考成績之外,拿到的那些獎狀基本都無關痛癢,沒有拿得出手的。

一頓飯吃完,阮音書雖沒抱有程遲明天真的會來上課的想法,但次日去上廁所的時候,發現他真的坐在樓梯間玩手機。

一如初見一樣,少年的腿橫跨幾個臺階,拉得筆直頎長,上半身懶散靠在墻上,手裏的手機閃著光。

他是學校的特例,沒人管他玩手機打游戲逃學是特例,在一眾眼鏡男裏……長相也是特例。

五官精致,身材比例又好,簡直是大家從沒見過的稀世奇珍。

雖然沒有人圍在這裏看他,但來來往往的人都把視線往他這裏投,還有人為看他上了幾次廁所。

阮音書想,在哪都能活得這麽輕松自在,還真是他的本事。

可能有的人,生來就不該被拘束。

似乎是發現她站在對面,程遲擡手跟她打了個招呼:“課代表早啊。”

阮音書揉揉眼睛:“不早了,快中午了。”

……

慢慢適應了耀華的節奏,跟寢室裏幾個女生也相處了一周以後,阮音書的負擔和陌生感終於沒那麽重,排斥感也不那麽明顯了。

只是每次出門能看到程遲在樓梯間或坐或站地打游戲,她還是會莫名其妙地獲得安寧。

耀華每周日不上課,下午兩點到七點門禁打開,他們可以去外面好好吃一頓或者玩點什麽,但七點之前一定要回去。

這也算是魔鬼僅剩的一寸溫柔了吧。

周日上午阮音書在圖書室外面的桌子上看書,反正也回不去,她今天也沒打算出去了。

她坐了一會,旁邊位置也被一個陌生男孩兒占了,男生借了好幾本書,一副要在這裏鏖戰的樣子,有一本還跟她的重了。

兩個人一起學習,那男生看阮音書寫出了一個他不會的題,正想問問她怎麽做的時候,收擡起來,被另一個人接住。

十一點的光景,程遲大概是剛睡醒,目光還渙散著。

他想著周日這種時候,阮音書不是在宿舍就是在圖書館,就跑來圖書館碰碰運氣,沒想到人還真在。

更沒想到就他媽幾個小時的功夫,旁邊還能坐一男的。

“你坐錯了,這是我的位置。”程遲面無表情。

男生:“你的位置?可我兩個小時之前來,這裏沒人啊。”

“因為我現在才來,所以她才會讓你坐下,”程遲看阮音書,“我讓她今天幫我占了位置的。”

接收到程遲的目光,阮音書懵了一下。

你讓我占了個鬼。

但她沒辦法,還是只能和那個男生說:“是的,我剛剛不小心忘記了,不好意思呀。”

男生表示理解,看她態度也挺好,便換了個位置。

程遲坐下之後,阮音書問他:“你怎麽來了?”

“我來學習啊。”某人面不紅心不跳。

“我信你才有鬼,”阮音書翻了一頁書,“勸學你到現在都沒背完。”

“……”

好像他媽是這麽一回事。

“那我現在背完的話,課代表下午的時間能不能借我?”他忽而道。

“借你?幹嘛?”

雖然她下午的打算是回去睡覺,沒什麽別的事,但也得問清他的意圖。

“下午我生日,”他指尖轉著她的紅筆,“課代表陪我過個生日唄。”

“啊,那你不早說,我連禮物都沒準備……”

“你陪我就是禮物了。”

“那好吧,那你要先把勸學背完,”阮音書一臉凜然,“這次是真的要背完全部的。”

程遲打開手機:“沒問題。”

過了會,他又靠過來,“我發現……”

阮音書指他鼻子,“你別又想耍花招啊。”

“我沒有,我是想說,都換學校了,課代表都不是課代表了,不如我們換個名字叫,怎麽樣?”

她想起來他好像是最常叫自己課代表:“換成什麽?”

少年把她伸出來的那根手指握住,勾唇笑了一下,眼尾疊扇影:“阮阮,好不好?”

疊字素來容易被喊得纏綿,他聲音又低又沈,一把滿富磁性的嗓子念著軟聲,怎麽聽都漾人得很。

阮阮。軟軟。

她顫了一下,但看著他的眼睛,又覺得一個名字而已,自己總不能說不好。

阮音書抽出自己被他攥住的手指,咽了咽喉嚨,手指無意識地在衣擺邊磨蹭了一下。

“隨、隨便吧。”

得逞的人垂了垂眼睫,得意之色幾乎要浸潤出來。

他又喊了一聲:“阮阮。”

阮音書覺得這怎麽像在偷情呢,急忙撇開目光握筆寫題:“我在這裏,你別喊了。”

幸好這是在圖書館開辟出的能討論的露天陽臺,要是在裏頭,他們倆不被請出來才怪。

不過俗話說得好,人都是要靠逼的。

半年只背了一句勸學的程遲,就在今天,耗時仨鐘頭,終於把全文給背完了。

可歌可泣,實屬不易。

雖然程遲背的有點磕磕巴巴,但阮音書念在這人理科好的份上,也原諒了他文科的瑕疵。

至少還是背完了。

於是下午兩點,程少爺終於順利地把阮音書從耀華給帶了出來。

出來的人不太多,一男一女更是少之又少。

阮音書說要給他做個蛋糕,問他要什麽味道,少爺說橘子味兒的吧,結果橘子蛋糕的原材料沒有了,只得做了一個藍莓味的。

做了個蛋糕,就是三個小時過去。

程遲拎著蛋糕走在前面,她也沒想別的跟上,直到他打開門把外套掛在椅子上,阮音書這才大夢初醒——

“你帶我來你家啊?”

“是啊,也沒別的位置可去了。”

少爺佯裝失意地嘆息。

“可以去基地啊,把大家都叫上,我好久沒見過他們了呢。”

程遲:“太遠了,到時候趕不回學校。”

好吧,好像也有道理。

雖然她覺得程遲以前可不是個這麽在乎回校時間的人。

“那行吧,確實不早了,我們趕緊吹個蠟燭吃個蛋糕,我給你下一碗長壽面,我們就得走了。”

“長壽面?”程遲嘖了聲,“果然講究。”

“你家有面嗎?”

“沒有。”

後來程遲下去買面,阮音書把蛋糕拿出來擺好,蠟燭插上點燃。

等他買回來面和她指定的食材之後,阮音書進廚房給他下面條,聽到外面少爺的聲音。

“這是我過的最有儀式感的一個生……”

話沒說完,戛然而止。

阮音書剛把面下好,端著碗走到客廳桌上擱下,發現門口站了個男人。

眉眼和程遲有幾分相似,但不如他端正,應當是他父親,好像叫程河。

程河看了阮音書一眼,嘴角挑起嘲諷弧度:“還知道回來了?我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打算回來。”

“我確實是這個打算,”程遲站起身,“但這好像是我的家。”

程河還是笑:“跟爸爸還分什麽你的我的啊。”

男人又看了阮音書一眼:“當時從家裏出走的時候表現的對我有多不屑啊,那你看看你自己呢,程遲,你他媽又算得上什麽好東西,動不動帶人姑娘回家?”

程遲咬了咬牙,把阮音書關進廚房:“門鎖好,別出來。”

隔著一道玻璃門,她能看清外面的動靜。

程遲指著門說:“你給我滾,我不想在這時候看到你。”

程河反倒上前兩步:“那可不行,現在走,那我今天不是白來這裏給你慶生了?”

“生日快樂啊,我的寶貝兒子,真棒,現在就學會泡妞了。”程河笑意不減,“恭喜你啊,終於還是成為了你最討厭的人,變成了你所謂的我這類……”

程遲握拳:“你別他媽跟我相提並論,老子才不是會家暴會找小三的人渣!”

“你又比我好到哪去?”程河餘光瞟了一眼阮音書,“這姑娘也才17吧?比起你眼中亂搞男女關系的爸爸,你亂搞……”

“最後給你一次機會,閉嘴,”程遲咬緊牙關,“不準提她一個字。”

“如果我說不呢?”程河看向桌上蠟燭,“這是她擺的吧?真漂亮。她知不知道幾年之前,程遲又說過什麽?”

“你覺得我不是個好東西,那你又好得到哪去?”

程河反手將蛋糕拂去桌子底下,末了挑釁一笑,“哎呀,打滑了。”

下一秒,程遲的拳頭砸上他臉頰,兩個人開始廝打。

阮音書顫抖著手捂住嘴唇,第一次見這樣的打架。

明明是是父子,動作卻是恨不得將對方置之死地的狠烈,沒有人收斂哪怕一點點。

面碗被摔碎,桌上桌下一片狼藉,奶油蛋糕混著腳印印滿整間屋子,沙發坐墊被扯爛,吊燈似乎都在顫。

不知道打了多久,程遲拎著程河的衣領,將其扔進電梯。

他聲音嘶啞,疲憊地擡眼,似猛獸最後的嘶吼,帶著粗鈍的笨重。

“滾。”

阮音書後知後覺地開門,看到程遲已經掛了彩,臉上身上全是傷痕。

“你流血了,”她慌慌張張扯過自己的包,“我去給你買藥。”

程遲扯住她手腕,穩了半天才沒栽倒:“我陪你。”

兩個人去了不遠處的藥店,他坐在長椅上等她,她買了酒精碘酒創可貼還有紗布。

她沒有經驗,能想起來的全都買,不管重不重覆,慌得連動作都是顫的。

結賬出來之後她讓自己冷靜下來,餘光瞟到旁邊的蛋糕店要打烊了,趕緊跑過去:“你好,你們這裏有橘子味的小蛋糕嗎?”

……

休息了一會,程遲看到她從不遠處跑過來。

少女目光裏帶著慌亂的鎮定,似乎為了安撫他,像是獻上驚喜一般地捧出手中的蛋糕。

“你看,我買到橘子味的蛋糕了。”

“雖然之前的掉了,但是我買到你更喜歡的了,也不算太糟糕,是不是?”

他斂著眸看她,方才沒感覺,這會心中卻百感交集。

遇到她之前,他怎麽會想到,自己這輩子居然有資格碰得到這樣的美好。

明明自己都怕得要死了,還在這裏用盡辦法想讓他高興一點。

阮音書又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像小豬一樣的東西,像是怕他在生日這天留下糟糕的印象,竭力給他制造愉悅的驚喜。

她按下開關,有火從小豬的鼻子裏竄出來。

少女漂亮的臉頰被火光描摹,染上暖光,她替他攏著火,小聲說。

“好了,現在,我們先許個願吧。”

他喉結滾了滾。

老實說,他現在不想許願。

他想吻她。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我哭遼,音書是什麽蓋世小天使啊,我哭的好大聲這章寫的我真是百感交集,又甜又感動還是發50個小紅包啦,你們為什麽都不給我留言了qaq哭的更大聲

☆、奮力想x9

“趕緊許願吧。”

阮音書舉著火機,長睫暗影在下眼瞼投落, 像根根分明的鴉羽。

火光氤氳, 顯得她五官愈發柔和。

天氣正冷, 一陣風嗚嗚吹來,火苗被吹熄。

程遲仍垂眸看著她。

阮音書松了松手指,又按下去, 隨著火竄出,她催促他:“你快吹呀,吹了許願。”

所有的想法被摁回去,帶出一股空泛的心癢難耐。

程遲竭力壓制著自己,過了半晌才靠過去,吹了一下。

阻擋在二人之中的火苗滅掉, 他發現他們靠得很近,他感受到她撲面而來的,帶著一點濡濕的呼吸。

少女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瓣, 嘴唇濕潤, 吐息似淺吟。

阮音書向前探了探,程遲忽而間屏住呼吸, 心跳漏了一拍, 瞳孔無意識放大。

她伸手把放在一邊的蛋糕摸了過來,因為手不夠長,所以往前傾了傾,很快,她回到原位, 把蛋糕遞到了他面前。

“吃蛋糕吧。”

“……”

看來是他想多了。

程遲喉嚨口發幹,欲言又止,閉上眼肖想了一會,這才把烏七八糟的雜念通通摒開。

他的生日素來不是什麽好日子,大概也不適宜因為沖動去做一些事。

阮音書看他似乎在忍耐著什麽,這才回過神來:“傷口痛嗎?不好意思……我忘記幫你上藥了。”

看她匆匆忙忙挪到自己旁邊,程遲輕笑了聲:“沒有,不痛。”

“胡說的吧,這怎麽可能不痛呢。”

女孩兒又心有餘悸地吞了吞嗓子,伸出食指指尖,輕輕碰了一下他臉頰傷口的旁邊。

不敢碰他已經結出暗紅色血痂的傷口,只敢輕輕地蹭一下旁邊的皮膚,蹭完之後她又悻悻收回指尖,有點怕怕地縮了縮脖子。

剛剛好像是,他爸爸用地上的瓷碎片,在他臉上劃開的。

怎麽會有這樣的父親呢,用那樣的話說自己的兒子,用那麽輕薄諷刺的態度面對他。

程遲拿勺子叉了一塊蛋糕嘗了一下,其實不是很好吃,香精味有點重,奶油也不太純,蛋糕胚也不是很軟。

但是好像,又挺好吃。

“你帶手機了吧,借我一下。”阮音書一邊翻著自己買的藥品一邊說。

程遲遞過去:“幹什麽?報警啊?”

“我搜搜怎麽包紮。”她很嚴謹。

阮音書坐在那裏搜應急包紮之類,程遲就坐在那兒吃蛋糕,時不時看她一眼。

過了會,涼涼的東西貼上他手臂的傷口。

她用酒精給他消毒,動作很輕很柔,目光專註。

他早已經對這些東西習以為常了,手臂遞過去給她打理。

棉簽很快被血打濕,她很小心地換了一根,然後給他打預防針:“可能會有點痛,你忍一下。”

程遲本來什麽感覺都沒有,一聽她這話立刻皺了眉,嘶一聲:“好痛。”

阮音書下意識給他吹了兩下,柔柔綿綿的風滾過肌膚一圈,她驀然回過神來,“痛什麽啊,你又在給我演。”

要痛他早就該叫了,才不會這時候才說。

“我這是配合你。”

酒精碘伏這種東西他用多了,久而久之確實不會怎麽痛了,記得有一次他從拇指到手腕被刀劃得血肉模糊,只好緊急去縫線,那地方很偏,大醫院離得遠,就近就只剩診所。

診所麻藥用光了,那次縫線他全程沒用麻藥,咬著牙生扛。

那次實在是太痛,他的汗淌滿了整件背心,似乎人生中所有的痛都在那一刻受完了,所以之後再碰上的傷,同那次比起來,都算是小打小鬧,也感覺不到多疼了。

阮音書幫他上著藥,有的傷口淺,只是淺淺血珠滲出,但有的傷口觸目驚心,讓人難以置信這會出自一位父親的手筆。

終於,在處理到第不知道多少個傷口的時候,阮音書終於禁不住問道:“你爸和你有仇嗎?這下手也太狠了。”

程遲答得很快:“有啊。”

“有什麽仇?”她擡起頭,“你不是親生的?可看起來又不像啊……”

“是親生的,”程遲說,“不是親生的他可下不了這麽狠的手。”

她擰起眉頭:??

這是什麽邏輯?

程遲笑著揉揉她發頂,“他就是那種,在外面應酬受盡了氣憤又稱不了英雄,就只能在家裏發洩的那種男人。”

“我爺爺一共五個孩子,程河是大哥。成年之後五子分程氏產業,他分到的最多,但爭議也最大。只要他做的不好,股權隨時面臨被分走的風險。”

阮音書似懂非懂地點頭:“那他壓力應該很大吧。”

他語氣仍舊淡淡,像是在講一件和自己不相幹的事情:“以前經營的雖然算不上特別好,但也還不錯。直到幾年之前,家裏產業越來越差,資金難周轉,一度快要倒閉,我們才知道他在外面養了幾個小三,精力都被小三分走了,公司也被小三盤的一團糟。”

“他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家暴的,打我,打我媽,怎麽狠怎麽打,打完又聲嘶力竭地道歉——”

她聽得汗毛倒豎,當即改口道:“但是無論壓力有多大,都不是做這些的理由。”

程遲還是笑:“我媽終於忍不住一走了之,離婚協議書一簽,她解脫了。”

阮音書:“那你呢?”

他沒什麽情緒地擡了擡眉,看她:“是啊,那我呢。 ”

“我媽一走他也不用裝了,原形畢露,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先跟我切磋一下。一開始我也忍,後來就不忍了,打完之後一般一周內我是沒辦法去學校上學的,除非推輪椅送我去。”

每次打完家裏都一地狼藉,比剛剛她看到的還要恐怖很多。

連家政阿姨都用的同一個,因為阿姨早見怪不怪,每次都念叨著“和氣生財,好好的一家子幹嘛老打架”,然後把玻璃渣收拾好,再采購新的來。

阮音書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然後問:“那你就沒想過要走嗎?這太可怕了。”

“所以我後來不是搬基地去了麽,”他瞇眼,“老打架也沒意思。”

一開始是因為母親在,後來連母親都走了,他好像還懷著一點傻逼想法,以為打完這次程河就會收手,後來一次接一次,他終於明白,對這個男人就不該有什麽狗屁憐憫,於是一走了之。

自此,他和程河的聯絡就斷了。

母親後來重新組建家庭生了一男一女,他和母親的關系也淡了。

“所以後面……都是你爺爺在照顧你嗎?”

“差不多,不過也不算照顧,他身體差,每天都是靠藥和調理續命,就窩在深山宅子裏不出來,有什麽都是管家和我說。”

程遲側了側腦袋,“不過老頭子對我不算差,有什麽好的都會給我。”

畢竟老頭子剩下的都是孫女,況且其它幾個家庭都還挺幸福,只有程河一個人把家事弄的一團糟。

所以這麽算來,他大抵是老頭子唯一牽腸掛肚的人,而他在這浩浩浮塵中,唯一在身邊的親人,也只有老頭子了。

雖然和老頭子見面的時間很少,感情也算不到多深,但好歹血濃於水。

阮音書就在這一晚,忽然明白,原來程遲對一切感情那麽淡薄,不是沒有原因的。

破碎的家庭,隨波逐流的人生,不被約束,也沒有被呵護。

連親人都離他那麽遠。

“你也別擺出那麽惆悵的樣子,”程遲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其實也不算什麽好處都沒有。”

“有什麽好處?”自由?有錢?

“起碼我打架打的挺好。”

“……”她懷疑他腦子打傻了。

“不然你以為我怎麽打架這麽狠?”程遲道,“還不是從小程河培養出來的。”

彎月隱在若即若離的雲層後,今日的夜空沒有星星。

阮音書擡起頭,長長地吸了一口氣:“不過你現在已經離開他了,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程遲笑著瞥她一眼:“是麽?”

“會的,”她嘟囔著,像自己給自己打氣,“會越來越好的。”

明明感覺沒出來多久,可轉眼就入了夜,到了八點。

阮音書早就不抱著能順利回寢的念頭了,畢竟今天事發突然,又是第一次出來,她自己都忘了學校還規定了門禁。

兩個人啟程回去,坐在出租上,程遲還差一點報了一高的地址,幸好阮音書懸崖勒馬,讓司機調頭往耀華開。

在車上,程遲還心情頗好地數落她的包紮技術:“你看你這膠布,貼了這麽多道,不知道的以為你在纏木乃伊。”

他看起來並沒有為之前的事困擾,阮音書也不甘地小聲還嘴:“我第一次包,當然沒有經驗。”

“以後大概也好不到哪去,”這人貧兮兮的,“你說就你這樣的,沒人要怎麽辦?”

“你別老扯這些亂七八糟的,你覺得不好,說不定有人覺得好呢。”她看著窗外景色。

程遲:“我覺得……還行吧,勉強能接受。”

那語氣,仿佛恩賜:要是以後你沒人要的話,我勉強也能接受。

阮音書一眼洞悉他的想法,回頭說:“你放心,我不會沒人喜歡的。”

“……”

好不容易到了學校,阮音書先下了車,程遲在錢包裏拿零錢的時候,聽到司機笑問:“怎麽,跟女朋友吵架了啊?”

他遞上一張紅的,錢包塞進口袋裏,不知是聽到了什麽詞,心情不錯地蹭了蹭鼻尖,勾唇道:“沒有,好著呢。”

程遲轉身要走,司機在後面喊:“還有二十塊沒找你!”

“不用了,小費。”

現在的司機,還挺會說話。

阮音書往校門口走去,被程遲一把拉住:“你往哪走?”

“回宿舍啊,不然呢?”

程遲搖頭:“跟我來。”

幾分鐘之後,站在宿舍旁邊的圍墻前面,阮音書陷入了沈默:“……”

“你才是,這帶我來的哪兒啊?”

“翻進去啊,”他講的幹脆,“我教你。”

她搖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不要,我回去走大門了。”

最糟也不就是被扣學分,總比翻墻要好。

程遲聳肩:“那你要想好,說不定你的三好學生就這麽沒了。”

猶豫再三,阮音書停住腳步:“可是墻這麽高,我怎麽過得去?”

“這還高啊,”程遲笑了,“要不是看這個又低又平,我還不敢帶你來,怕你受傷。”

她眨眨眼:“我倆要是被發現了呢?”

程少爺笑得春意搖漾:“浸豬籠吧。”

“……”

她走到墻底下擡頭往上看,正在踟躕的時候,忽然感覺他往後退了幾步,然後開始加速,一陣風掠過似的她身邊——

還順便把她也給攔腰抱了起來。

她還沒反應過來,已經坐在了墻上。

程遲先跳下去,然後從一邊抓了個椅子來,踩著椅子示意她下來。

“趕緊的。”

阮音書也怕被發現,一顆心跳得砰通砰通,一咬牙一閉眼就往下栽,投進一個……懷抱裏?

程遲雙手張開,以示自己的無辜:“你這主動投懷送抱,我可消受不起。”

她嗤一聲捶他肩膀,然後跳下了椅子。

偏偏這人還在她身後看熱鬧似的問:“好學生第一次翻墻,感覺怎麽樣?”

她當然想說不怎麽樣,可回到宿舍臨睡前,想到這一幕,忽然覺得有一點的刺激和新鮮。

好像是他在,她才敢那樣。

相信他不會讓自己被發現,自己也不會一腳踩空。

///

模式化的日子總是走得特別快,很快,耀華的月考就到來並且結束了。

考完之後程遲照例給老頭子電話,照例是管家接:“怎麽了少爺?”

程遲非常簡明扼要:“這次月考我沒去,但是想在一班的分班名單裏看到我,有什麽辦法嗎?”

管家:“……我問問。”

過了會,管家電話打來:“不好意思,校長說耀華的分班一直是流動的,沒有鐵座椅這個規矩。少爺如果想去一班的話,可能還是得自己考。”

程遲:“那……樓?”

管家:“耀華不缺樓,去年才翻新過一次。”

意思是,我們家捐樓也沒用,鐵座椅這套行不通。

“……”

“行,我知道了。”

眼見著鐵座椅估摸著也不行了,程遲心道要不算了也成,至少自己平時在樓梯間也能碰著她,偶爾路過也能瞧她一眼。

直到——

看到耀華幾周一次的體育課,一班進行的課程是男女混合乒乓。

阮音書或許是乒乓打得不錯,身邊圍著一堆男生,偶爾也實戰,碰上打得好笑的球,大家都笑得很開心。

……

不行,不能算了,還是要去一班。

就在二班這麽混的話,豈不是跟她脫節了。

到時候連話題都沒有,那才是真他媽完蛋。

兩個人達成了某種默契,一天結束後會在食堂見面,於是當天下午,程遲問她:“這次月考,你們班最後一名多少分?”

阮音書從卷夾裏翻出成績單來找,這才道:“572.”

“……”

程遲又道:“如果我想到這個分數,每科要考多少?”

“你等等啊,我回去幫你算算,明天告訴你。”

第二天是周日,下午兩個人去了學校門口的咖啡館,今天鄧昊和李初瓷他們也會來,說是要來“探監”。

阮音書和程遲先到,沒過一會,鄧昊也來了。

阮音書在一邊戴著耳機寫題,程遲手裏拿著一本書,鄧昊猜應該是漫畫吧,畢竟程遲怎麽會在咖啡廳看書呢。

當鄧昊看清楚程遲手裏捏著的英語封皮時,還很有點不可置信:“現在的漫畫書,封面都開始走這種風格了嗎?”

程遲不堪忍受質疑,把手裏的英語書一摔,揚頭。

“老子為愛學習——怎麽,沒見過?”

作者有話要說: 為愛學習·暴躁你程哥,惹不起惹不起還是50個紅包包,等我忙過這陣前面的一起發哇=3=

☆、奮力想x10

老子為愛學習。

鄧昊沒想到有一天這種話能從程遲的嘴裏說出來。

於是他就握著自己手裏的那個平板跟程遲對視,眨了眨眼, 覺得有點尷尬。

……怎麽說呢, 他他媽本意是來找程遲打游戲的。

現在是什麽意思, 幹擾人家為愛做學霸嗎?

阮音書扯下耳機,從被輕音樂充斥的世界裏出來,看著鄧昊:“鄧昊來了?坐吧。”

“欸, 好的好的。”

鄧昊趕緊答應著,扯了把椅子坐下,坐下之後又拍了拍腿。

怎麽有種參觀新人新房的感覺呢。

鄧昊來了之後,李初瓷和李漾也一起來了。

當時阮音書要走,李初瓷是最舍不得的,聚會上還差點淚灑當場。

畢竟是好友離開, 她感覺自己一下變得特別孤獨,不過好在這陣子也適應了。

太久沒見,幾個女生當然是忙著敘舊聊天, 李初瓷抓著阮音書的手扯東扯西。

“哇你簡直不知道, 八班的xx和xx早戀被發現,差點全校通報。”

“上次時亮國旗下講話嘴瓢, 把溝通交流說成交通溝流, 有人當場笑出豬叫,被罰了五千字檢討,好慘。”

“程遲走了之後學校安靜的像個假的,連鄧昊都不來上課了,你說鄧昊是不是那個啊……”

鄧昊咳嗽一聲, 敲敲桌面:“我可聽得到啊李初瓷,你別隨便混淆我的性取向。”

李初瓷嚇得肩膀一抖,“我只是說你是不是生病了,你在想什麽?”

後來阮音書也說了自己在耀華這邊的事,不過在耀華的日子乏善可陳,寥寥幾句話就能概括。

都是新時代好青年,聊了一兩個小時就開始聊學習了,阮音書把自己的筆記本拿出來:“聽說耀華三輪覆習都挺好的,你們看看我的筆記,有沒有一高老師沒講到的地方,可以拿去覆印一下。”

女生這邊在交流筆記相關,鄧昊一個人寂寥地打了幾局游戲,感覺沒意思,轉頭去瞟程遲。

紈絝小少爺哪會這麽快就改過自新,正在一邊出神一邊記英文,筆在他指尖來回亂轉,幾乎要翻出花來。

鄧昊:“學沒學多少,筆倒是轉得挺好嘛小夥子。”

程遲斂了眸光瞪他一眼,又把自己手下的英語書擺了擺。

“別擺了,”鄧昊還在教唆,“你就是擺成十八疊羅漢,還不是不想看。”

程遲眼尾凜光一閃而過,啟唇,鄧昊正以為他要罵自己了——

誰知道他點點阮音書,卻是道:“鄧昊打擾我學習。”

鄧昊:?

阮音書看了一眼情況,把桌上的糕點遞給鄧昊:“給,吃點零食吧,讓程遲抓緊學,他可是立志要進一班的人。”

鄧昊:??

“一班要多少分啊?”他拿了塊華夫餅,蘸了點巧克力醬。

“六百二十二吧。”

“噗——”

鄧昊差點直接噴了。

六百二?程遲?這什麽驚天珠穆朗瑪峰啊??

程遲指了指鄧昊背後:“外面有噴泉,要不你去跟它一起對噴。”

“等等,”鄧昊扶住程遲肩膀,“六百二,你是認真的嗎?”

程遲:“我看起來很像在講笑話?”

鄧昊有點為難:“真挺像的。”

“你趕緊給我滾,”程遲目光落在門邊,“打擾老子興致。”

鄧昊擡手醞釀著:“我也不是打消你積極性啊,但是……第一個目標要不還是定少一點,學習講究的肯定是循序漸進,我覺得要不我們先定個小目標,三百七吧。”

程遲盯著他,像盯著火鍋旁邊剛上來的一盤豬腦,就差把“老子的目標是學習嗎?”幾個字刻在眉心了。

鄧昊一想:是哦,你是為了去一班泡妹子。

可是轉念再一想,忍不住說出口:“但難道換一個目標,分數就會自己變高嗎?”

阮音書代為回答:“不會。”

程遲從不考試,所以成績怎麽樣她也未可知,剛剛本來隨便帶了幾本書,想看看他知識點掌握得怎麽樣,但後來她發現自己真的錯的離譜——

不是說假的,他真的沒學過,物理這個技能,大概是老天爺給他開的天窗。

每本書都可以扔給他看,因為什麽對他來說都是全新的。

還要等考過一次,阮音書才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麽水平。

鄧昊嫌自己一個人玩太無聊,程遲偶爾放空也不理他,他就只好搬了個板凳到女生這邊來蹭吃的。

看著程遲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書,勉勉強強小打小鬧,鄧昊回憶道:“其實我覺得他也不會考得特慘烈吧,畢竟他初一初二那會兒成績還可以。”

“還可以的定義是什麽樣的?”

“中等偏上吧,”鄧昊咬著夾心餅幹,“那時候他雖然也在外面玩,但成績方面過得去,偶爾發揮好了還能出現在紅榜上。”

李初瓷沒想到:“還有這種往事?”

阮音書:“後來呢?為什麽……”

為什麽就不學了?

鄧昊:“家裏的原因,跟他爸鬧得很不愉快。不過也是,我要是在他那個家裏,哪還有心思學,每天練武都夠我受的了。”

鄧昊講的模棱兩可,但因為前段時間在他家看見的事,阮音書自己也差不多摸清了個大概。

家裏真正鬧崩應該就是他初一初二的時候,母親改嫁,父親終日家暴,少年心理防線節節潰退,終於完全走上了另一條路。

這樣多年之後,他也能笑著說一句“我爸啊,教會我最多的就是怎麽打架了”。

是一種屬於少年的,正面而無聲的對抗。

她咬了咬下唇,目光順著看過去,他正在看課本,難得收起那份骨子裏湧出的乖戾和消極。

她心裏忽然有點不是滋味。

剛遇到他的時候,覺得世界對這個人未免也太好,天生優渥尊貴,一張好看的臉,模特一樣的身材,不怎麽念書也能是個物理天才。

現在才感覺到,這世界欠他的,似乎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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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真正吊兒郎當的人忽然開始玩命學,似乎也是真的不科學。

在第二次月考之前,程遲的學習程度較以往大有改善,但依然還是比較散漫的狀態,沒有真的鉚足勁兒去攻克難關。

她不催他,他也不學。

後來阮音書發現學校的圖書室裏有很多好書,就愛上了去那邊淘書,每天下課之後再去那裏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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