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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合,她還真是完敗得可以!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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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來。麥寶兒的呼吸猛然一窒,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裏。

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大意到說出這種話,駱宛如盯著面前的茶杯沈默不語。這世上總有那麽幾個人會讓你不自主的卸下心防,只不過對她而言,這個人恰巧是勁敵而已。

“是啊,我傻,所以活該被人騙。”麥寶兒冷笑著打破靜默:“爹爹說過,人傻是會傳染的——聰明美麗大方優雅的賢妃娘娘,您到底想和我說什麽?一句話快點解決吧。”

“沒什麽。”淡淡勾起唇角,駱宛如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她的舉止優雅至極,一舉一動由她做來都極有韻味。麥寶兒冷眼旁觀,心底忍不住一陣抑郁。

差距啊差距,這就是差距!這死女人假仙裝得這麽高明,也難怪楚洵寵愛她。

“你不覺得駱婉儀有點問題嗎?”見她一副不想多談的痛苦模樣,駱宛如也幹脆的單刀直入:“她的成長速度太快了。若是不趁現在……”她立掌成刀,比了個“殺”的手勢:“恐怕以後,就沒有你我的立足之地了。”

“呵,你不知道我現在正失寵嗎?”麥寶兒拈起一塊糕點:“抱歉,我無能為力……唔,太淡了,下次再甜點兒。”

“甜食吃多了會變胖。”駱宛如心平氣和的給她續了杯茶:“你這不是在品,而是在飲。”

“你直接罵我是牲口好了。”麥寶兒拍拍胸口,皺起眉頭:“你這裏的點心好難吃。等明兒我讓紅藕給你送一盤,你也瞧瞧明月宮裏廚子的手藝。”

“我不好口腹之欲。”駱宛如望她一眼,偏過臉去遞上一塊棉帕:“擦擦臉。”

“啊?”

“點心渣滓,沾到下巴了……”

“……”

囧囧有神的胡亂抹了一把,麥寶兒有點惱羞成怒:“有話快說,我要回宮了!”

“我還是希望你能考慮一二。”駱宛如勉強壓下唇角的笑意:“機不可失。”

“新人年年笑,難道你要不停的鬥下去麽?”麥寶兒的表情有些鄙夷,又有點蕭索:“他的心不在你身上,再鬥也沒用。”

沈默一瞬,駱宛如感慨般的嘆息:“你有一個好爹爹。”

“什麽意思?”

“不是每位父親都和丞相大人一樣的。”駱宛如眼眸微暗,卻沒再多言。麥寶兒長眉一揚,剛想罵句“抽風”,她卻已經換了話題:“就算不與我合作,你也要小心一下駱湘。”

“呵,多謝關心。”麥寶兒偏頭望著天上的明月:“黃鼠狼給雞拜年,你怎麽突然對我這麽……哼,我的理智讓我受寵若驚。想要什麽就直說吧,能給的我都會給的。爹爹說過,與其逆來順受,不如乖乖投降。所以——別繞圈子了。”

“你誤會了。”駱宛如風度翩翩的微笑:“與其讓別人作貴妃,還不如是你。這樣,我也好拿捏。”

“哈,你可真是……直白的不要臉。”麥寶兒起身離席:“我要走了。”

“恩。”駱宛如悠然坐在幾案邊:“最近清漪宮裏不太平,我總覺得淑妃的事情還有後續。”

“不勞您提醒。”

“我那好表妹似乎總在針對你。小心駛得萬年船,我可不希望看著你被打入冷宮……好了,別瞪了,我說完了。”

面無表情的盯著眼前的假仙,麥寶兒恨不得把她這副笑瞇瞇算計人的樣子畫下來。爹爹說過,表情溫柔的把人往死裏陰的高手統稱“腹黑”。按照這個標準的話,駱宛如絕對是她認知中最腹黑的一個——沒有之一!

她這邊正從菊芳宮中悠然往回走,禦書房前,錦瑟卻在面臨一個重大的人生抉擇。

自己未來的日子,到底會難過,還是更難過,還是相當難過?

這可真不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

頂著楚洵藐視螻蟻一樣的眼神,她艱難的為自己辯解:“奴婢真的沒有包藏禍心……求皇上明鑒!”說完,還“嘭”的磕了個頭。

這種真切無比的求情方法,是她剛剛從小劉公公身上學到的。

劉祺對她這位柏拉圖式女友真是寵愛到了骨子裏。就在楚洵大怒要把她杖斃的時候,他居然還在拼死替她求情。也多虧了小劉公公,她才保住了自己這條賤命。

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作為一名奴婢,無論是有頭有臉的姑姑還是端茶倒水的宮女,她們的命在上位者的眼中都是一樣低賤得可以。

錦瑟有點悲哀,還有點茫然。看來以後她真得好好珍惜這條賤命了。除了自己外,恐怕沒人會把她當成一個完整的人來看待。

“看你這個下賤樣子!”回過神來的楚烈又開始挑毛病:“你這衣服,哪像是宮女穿的?”

“回王爺的話,奴婢穿的的確是合乎規格的宮裝,但這天生麗質……實在是難以遮掩。”錦瑟低垂著腦袋,不停在心底刷新下限:“奴婢的職責就是聽候主子差遣,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可今兒您著實冤枉了奴婢……奴婢心底有怨,一時蒙了豬油,對您不敬,求您責罰。”

都說燈下看美人。她本就生得好顏色,此時這副淚眼汪汪的委屈樣子,倒讓人提不起氣來。

“求我責罰?”楚烈冷笑,半點憐香惜玉的旖旎心思都沒有:“好,本王就讓你……”

“王爺且慢。”

陌生的男音突然插入,楚烈的話頭頓住了。眾人俱是一楞,捏了把汗的錦瑟也悄悄松下口氣。她偷偷擡眼,就見楚洵身後一直沈默著的青衫男子正半彎著身子,作出一副請求的姿態來。

她從不知道一個人居然能把請求的姿態做得如此不卑微。明明是在弓著身子求別人聽自己一言,她卻偏偏能從這個男子身上感受到一股運籌帷幄的淡定和悠然。

她想起來,小劉公公之前和自己提過。這人正是今年的新科狀元,駱大學士的得意門生,尹墨涵。

☆、張弛之道(捉蟲)

作者有話要說: 已捉蟲。晚上更新。

“尹學士請起。”一楞之後,楚洵親自扶他:“有什麽話直說便是,何須如此客氣?”

“微臣有幸得遇陛下厚愛,不勝惶恐,不敢妄言忘形。”借著皇帝的虛扶順勢而起,尹墨涵對著楚洵又是一揖:“臣既枉擔了‘天子門生’的虛名,刻刻深思慎行,不敢放松分毫。”

“若是朝中大臣都如你這般,朕就是死也無憾了。”楚洵感慨的嘆了一句,卻把楚烈和尹墨涵嚇了一跳:“呸呸呸,什麽死的活的,皇兄你也忒不吉利了!”

“你啊!”楚洵無奈的笑笑,轉了話題:“尹愛卿想說什麽?”

“陛下還記得臣等剛剛討論的問題嗎?”

“你說的是——”楚洵眉頭微揚,眼中頗有幾分興味:“朕自然記得。”

“看到這個宮女,微臣突然有了新的想法。”尹墨涵恭謹的半彎著身子:“治國如治人,都應張弛有度。陛下不僅要用苛政讓其臣服,更應以德教化,令人心服口服。”

“恩——”楚洵低垂著眼簾,若有所思:“繼續。”

“後人總喜歡把張和弛分開來討論,其實每個朝代都是張弛並存,區別無非是哪方占主導而已。”尹墨涵的聲音平靜舒緩,無端讓聽者跟著沈靜下來。

錦瑟深吸口氣,一直繃緊的身體終於稍稍放松了些。楚洵和楚烈俱是聽得認真,看樣子這二位一時半會兒還不會對她作出什麽殘酷的裁決。

她的小命,她的後半生,可就都掌握在這位尹學士的手裏了。

或許是她的眼神太過灼熱,尹墨涵不動聲色的偏轉身體,將側臉隱沒在了宮燈的暗影裏。錦瑟心虛的移開目光,莫名有些做錯事被當場抓包的羞愧感。

“……依目前看來,陛下應以教化為主,咨諏善道,察納雅言,輔之以刑,進而集中權利,揚我朝天威,讓大周之光芒輝撒萬丈!”

不得不說,這人非常有談話技巧。結尾那句歌功頌德足以把前面內容的枯燥全部一語帶過——看楚洵楚烈那樂呵呵的反應就知道了。

“墨涵說的正是!”楚烈興高采烈,摩拳擦掌:“皇兄,我早就看北疆那群蠻子不順眼了……”

“古語雲‘先成家,再立業’。若是你能娶個王妃定下心,朕即刻便任命你為鎮北大將軍。”楚洵斜睨他:“你意下如何?”

“……皇兄,我錯了,你可千萬別給我指婚!”楚烈嚇得臉色一變,連連告饒:“京中那些閨秀麻煩得要命,我可不想這麽早成親!”

“這事由不得你。”楚洵慢條斯理:“母後昨天還問起……”

“皇兄!”楚烈急中生智,隨手一指錦瑟,硬生生打斷了他:“您想怎麽處置她?”

錦瑟身子一縮,重又警惕起來;劉祺猛然一顫,竟似比她還要緊張。

楚洵淡淡掃過委頓的二人:“尹愛卿以為呢?”

“君若要臣死,臣子尚且不得反抗,何況區區宮人?”尹墨涵仍是那副恭謹的姿態:“至於張弛禦人之道,全憑聖意,微臣不敢妄言。”

“呵。”楚洵輕笑:“既是愛卿如此……劉祺!”

“奴婢在!”

“你玩忽職守,擅引外人進入禦書房,朕在此罰你半年俸祿,可有怨言?”

“奴婢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萬歲。”劉祺就地三跪九叩,滿面歡喜,不知道的定會以為他遇上了什麽天大的好事兒。

“年錦瑟。”楚洵居然準確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奴婢在!”錦瑟心底一緊,仿佛回到了大學時代老師點到的課堂上,不自覺就提高了聲音。楚洵三人沈默一瞬,只聽到她“奴婢在”的餘音在空曠安靜的禦書房前回蕩……

“噗”,楚烈第一個不厚道的笑了出來,就連楚洵和尹墨涵都微微扯了唇角。錦瑟囧囧有神的盯著地面,一時間又羞又怒又尷尬,倒是沒那麽害怕了。

“皇兄,你宮裏居然還有這種活寶。”楚烈稀奇的揚著眉毛:“嘖嘖,這種寶貝就該放到我的王府裏去‘好好’調-教……”

“劉祺,”楚洵瞪了這個不靠譜的皇弟一眼:“帶她去找段嬤嬤重新學學規矩禮儀,待成了再出來。”

段嬤嬤是宮中極有頭臉的訓導嬤嬤,為人嚴苛,深得太後的親賴。鞏太後一向看不慣麥貴妃,若是錦瑟當真去到段嬤嬤處,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

不過,只要活著就有轉機。與當場杖斃相比,挨點皮肉之苦顯然要好太多了。

謝過恩後,劉祺引著錦瑟抄小路迅速遠離了禦書房。兩個人極有默契的瞬間滿血,健步如飛,仿佛身後有惡鬼在追。

快速繞過兩個轉角,錦瑟深吸口氣,雙腿一軟,順著宮墻滑坐到了地上。

想到剛剛命懸一線的緊張,她的心底忍不住升起一股巨大的後怕。疲憊的靠在宮墻上,她以手掩額,稀薄的月光透過指縫零零星星灑了滿眼。

“放心吧,段嬤嬤那邊我會打點好的。”劉祺深吸口氣,蹲到了她身邊:“不怕,一切都過去了。”

“恩。”錦瑟點點頭,扶著他的手臂站了起來:“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你……”

“我們之間還客氣什麽。”劉祺擡手似乎想要拍拍她的肩,最終卻又放了下來:“一會兒你先回明月宮去,明早我派人來接你。”

“我自己就行。”錦瑟不好意思再麻煩他:“你是禦前伺候的,別管我了……”

劉祺皺皺眉,剛要說話,卻聽一陣輕咳從側面傳了過來——

他二人此時正站在一處偏僻的長廊裏。這條長廊位於禦花園之後,僻靜幽暗,荒蕪冷清。剛剛劉祺生怕楚洵反悔又要處死錦瑟,焦急之下帶著她走了這條路。此時細細看來,慘淡的宮燈下,前路忽明忽暗,居然莫名有些鬼氣森森。

錦瑟和劉祺對望一眼,俱都蹲下身子悄悄躲到了轉角之後。夜風拂過,一把蒼老的女聲若有若無間幽幽響起……

☆、此情怎堪(捉蟲)

作者有話要說: 如題,捉蟲。晚上更新。親親大家~~

夜風嗚咽,載著若有若無的說話聲,令人聽不分明。

“皇上已經很久沒翻淑妃的牌子了……當今天子為人謹慎,生性多疑,必是已經起了疑心……”

躲在轉角的劉祺和錦瑟對望一眼,同時皺起了眉——淑妃陳蘭月求子心切,自認有孕卻被皇上趕回清漪宮的事已經成了宮中的一大笑柄。難道,這件事情居然另有隱情?

“很好。”回話的是個低沈沙啞的男聲:“就這麽辦,皇上遲早會查出來的。”

“老身自是省得。”蒼老的女子聲音裏帶著絲傲然:“怎麽說,我曾經也是……”

狂風呼起,禦花園中的枝葉發出一陣“刷拉刷拉”的響動。錦瑟下意識探探脖子想要聽得更清楚,冷不防碰了身邊的木柱,發出“咚”的一聲輕響。

不遠處的說話聲立刻頓住了。

錦瑟心中一跳,第一反應就是拉著劉琪轉身就跑。哪知劉祺的動作比她更快,隨手一推把她藏到了身邊廢棄的室內。

“吱呀——”陳舊的木門被錦瑟撞出一條縫,發出了冗長尖細的噪音。

劉祺鎮定的起身站在半開的雕花木門前,滿臉疲憊的揉著眼睛,仿佛剛從好夢中醒來。

錦瑟沈默一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將自己掩藏在黑暗裏,緊張的關註著門外的動靜。

“嗯,這果然是個偷懶補眠的好地方……”劉祺打著哈欠,聲音惺忪,竟似真的剛從夢中醒來:“可惡,晚上居然還要值夜,這奴婢的日子真不是人過的……”

門外的腳步聲由重至輕,漸行漸遠。劉祺果真嘀嘀咕咕的抱怨著,順著原路走回了禦書房。錦瑟屏住呼吸躲在黑暗裏,又是感激又是抱歉。他這是把所有關註點都引到自己身上來保她平安,這……

這讓她情何以堪!

靜默半晌,低低的談話聲再度響起。

“我們剛剛的話全被那小子偷聽了?”女聲有些驚慌:“怎麽辦?”

“你沒聽到他那自言自語麽?”男聲沈吟著,似是有些躊躇:“可能只是湊巧……”

“哼,老身自先皇後起就在宮裏伺候主子,什麽‘湊巧’沒見過?”女聲冷哼著,聽來鎮定了些:“我們以後謹慎點兒,換個地方見面好了。”

“恩。”男聲不鹹不淡的哼了聲:“待我回頭去查查那太監。若是見面的話,我會讓人給你帶話的。”

……

錦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明月宮的。

今晚的事情太多,以至於她到現在都有一種飄忽感,一切都像夢境一樣不真實。

與往常的燈火通明不同,今夜的明月宮只在宮門外掛了兩盞小小的八角宮燈。錦瑟游魂一樣飄到朱紅的大門前,剛剛擡起手臂,那宮門卻“吱”的一下被人從裏面拉開了——

“哎喲,錦瑟姑姑,您可回來了!”守門的老嬤嬤困倦的打著呵欠,語氣中並沒有平時的阿諛奉承。錦瑟疲憊至極,只想早點躺下來好好睡上一覺,對她的細微變化也絲毫未覺:“嬤嬤這是要鎖宮門了?”

“是啊。”老嬤嬤打著呵欠:“幸虧您回來的及時,不然今晚就沒地兒過夜了。”

“恩?”錦瑟眉頭微皺,終於聽出了點別的味道:“我還沒回來,你就要鎖宮門?”

她好歹也當過兩個月的管事姑姑,板起臉來自有幾分威嚴的味道。平日裏若是她用這副語氣,明月宮的宮女嬤嬤早該誠惶誠恐了。可此時,眼前這老嬤嬤卻還是一副困倦的樣子,對她的冷臉視而不見。

努力運轉著死機的大腦,錦瑟終於想起了一個被她忽略的重要事情——自己把麥寶兒的封號搞丟了!

楚洵已經差了劉德福來傳旨,明月宮的上上下下肯定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他們和麥寶兒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自己現在損了這一大宮的人,還能期望從別人那裏得到什麽好臉色?

“貴妃娘娘正在夜讀,是紅藕姑娘侍候的。”仿佛存心給她添堵,這老嬤嬤狀似不經意的嘮嘮叨叨,自說自話:“說來,這紅藕姑娘可真真兒是有本事!前些日子老奴有幸聽到了她的琴聲,哎喲,那美得,連我這俗人都覺得好聽。有句話怎麽說的來著?什麽這曲就得在天上才能聽到……”

“幹你的事兒吧!”錦瑟瞪她一眼,心煩意亂的向麥寶兒的寢殿走去。她得為自己辯駁一下,究根結底,一切還得賴她那個想把自己送上龍床的壞主意!

☆、明珠生輝(捉蟲)

麥寶兒喜歡讀書,卻討厭宮人在旁服侍。就是從前的她,也只能去外間幹點零活兒打發時間。怒氣沖沖的殺到貴妃寢宮前,錦瑟頓住腳步,腦子被夜風吹得清醒了些。

主仆有別,聽候貴妃差遣是她身為奴婢的本分。丟了封號的麥寶兒肯定正在氣頭上,若是她們倆真這麽冒冒失失的見了面……

“嘎——”

宮門被推開,一身碧色宮裝的紅藕擡步出來,正和她撞了個滿懷。

錦瑟受了一晚上驚嚇,早就沒了力氣。此時被她一碰,更是狼狽的後退兩步,“咚”的坐到了地上。尾椎處慢慢泛起一股冰冷的疼痛,她呆滯片刻,反應慢半拍的揚起腦袋,恰恰對上一雙戲謔的長眸。

上上下下打量她片刻,紅藕的唇角揚起一抹奇異的笑容:“原來是錦瑟姑姑,婢子真是不好意思。”

下意識順著她的目光低頭望向自己,錦瑟默然。人家衣冠楚楚進退得宜,她卻滿身淩亂蕭索至極——上半身蹭得灰溜溜的,裙角還帶了幾片枯萎的爛葉……

狼狽已經不足以形容了,她現在這副鬼樣子分明就是惡心!

“娘娘似乎有些愁緒。”紅藕淡淡轉開視線,彎腰伸給她一只手:“婢子無能,還待錦瑟姑姑這朵解語花前去分憂。”

尾椎處疼得要命,錦瑟全身軟趴趴的,額上滲出一層薄汗。她咬著牙探出手臂想去握住紅藕,哪知對方卻像貓戲老鼠一樣,在她的指尖就要摸到自己時,“唰”的把手縮了回去。

錦瑟的上半身微微搖晃,一下撲了個空。心裏的邪火“蹭”的竄起老高,她慢慢皺起了眉。

“既是明月宮的奴婢,我等就應為娘娘分憂。”紅藕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一向恭謹的臉上居然有了幾分囂張的意味:“婢子沒有姑姑的天姿國色,更不敢存什麽捅破天去的大主意。在婢子眼裏,娘娘就是天,再沒什麽比天更大的事兒了。”

錦瑟聞此,低低垂下了眼簾。她抿抿唇角,雙手撐地,踉蹌一下,慢慢站了起來。

年錦瑟的身材在女子中本就高挑,此時挺直身體,更是比紅藕還要高出半頭來。胡亂揉了兩下屁股,她眼角一挑,作出了副雲淡風輕睥睨眾生的高冷表情。

這還是耳濡目染下,她在麥寶兒身邊學來的必殺技之一。

“我年錦瑟好歹還是明月宮中的掌事姑姑,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她輕哼一聲,額頭上的冷汗更甚:“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齷齪的小心思,以後少往娘娘身邊兒靠。既是有點自知,就該守好自己的本分。至於那些有的沒的,你最好想都別想——想了你也強求不來。”

可不是麽,不是隨便誰都能被打包成禮物送上龍床的。且不說容貌身段,唯有最親信之人才會得到麥寶兒信任。就是單論親信度,紅藕也比錦瑟差了一大截。

滿意的看著她瞬間蔫下來的面孔,錦瑟心底暗爽。明槍暗箭錦裏藏針神馬的果然會讓人愉悅,瞅瞅她那霜打茄子似的表情,自己這跤摔得簡直太值了!

不過,只是一瞬,紅藕就恢覆了平日穩重的表情。她後退兩步,彎身一福:“婢子莽撞,謹記姑姑教誨。”

“無妨,下去吧。”錦瑟幹咳兩聲:“娘娘……”

“娘娘已經歇下了。”紅藕狀似不經意的理理鬢角的碎發,“姑姑若是想要求見娘娘,還等明兒吧。”

借著寢殿前的微弱燈燭,錦瑟看清了她鬢角暈著柔潤光澤的美麗珍珠。昔日服侍麥寶兒梳妝時,她曾在妝奩中看過這釵子。彼時,她還在心裏傻傻猜度,到底多大的蚌才能孕育出如此稀罕的寶物。可此刻,這珠子卻正穩穩插在紅藕的發上。它反射著冷冷的夜光,仿佛一只俯視人間的白眼,肆意嘲諷她的幼稚和無知。

“姑姑請便,婢子先下去了。”眼見達到了想要的效果,紅藕一勾唇角,姿態優雅的走回了自己的小屋。

錦瑟扁扁嘴,看著寢殿內透出的輝煌燭光,心裏有點猶豫。紅藕說貴妃睡了,這明顯就是不想自己見到麥寶兒。她會不會是有意攔她,然後讓她錯失最佳的解釋機會,而後趁虛而入?

不過,若是麥寶兒真的睡了……

“吱呀——”

就在她糾結得快要抓狂時,宮門再次被推開,一個眉清目秀的宮娥出來對著錦瑟一福:“姑姑。”

“恩?”錦瑟微楞,又仔細瞧了她兩眼:“清荷?”

“正是奴婢。”清荷低垂著頭:“娘娘說她不想見您,姑姑還是回吧。”

“貴妃……娘娘沒安歇嗎?”

“還沒。”清荷抿抿唇,壓低了聲音:“紅藕陪著娘娘從菊芳宮回來的時候,娘娘的心情還不錯;只是……”她頓了一瞬:“後來,倒也沒見娘娘發什麽脾氣,只是摔了一套八仙過海的瓷偶。”

那瓷偶是麥寶兒從丞相府中帶過來的,平日裏寶貝得不行。錦瑟聞言,一縮脖子,後脊梁上“嗖嗖”冒出一股寒氣。

“謝謝你。”匆匆到了聲謝,她急忙忙轉過身子小步跑了回去。麥寶兒這不是不生氣,而是氣瘋了!那可是個動手又動口的暴力女人!識相的話,她還是乖乖等著貴妃的氣撒完再說吧!

……

忐忑一夜後,錦瑟在晨光熹微時頂著兩只熊貓眼爬了起來。

秋日的早晨清寒泛霧,木葉上圓滾滾的露珠反射著金光,無端招人喜愛。她穿戴好後翻出以前賞賜的脂粉來往臉上撲了些,這才勉強擋住了眼底的倦色。

後宮之中最是世態炎涼。今天以前她還有個貼身伺候的宮女,現今那叫淺夏的丫頭也不知死去了哪裏。勉強綰好個回心髻,錦瑟揉揉臉,掛著假笑推門走了出去。

她不放心劉祺,因此特地起了大早,打算偷溜去皇上的乾清宮前瞧瞧。劉祺是楚洵用慣的人物,定會貼身隨侍。她只遠遠望一眼,看到他安好後就馬上離開——

☆、掉坑裏了(捉蟲)

錦瑟原本打算趁著時候尚早,偷偷溜到乾清宮後再想法混進去。哪知她剛一走出明月宮,就遇上兩個來接她的小太監。

“錦瑟姑姑好。”那兩個十幾歲的小太監恭謹的低垂著頭,端端正正沖她福了身:“劉祺公公遣奴婢迎您前去萬芳亭。”

萬芳亭這名字聽著詩意,其實就是明月宮旁假山後一處普普通通的四角涼亭。因為那裏荒僻,名字又好,結成對食的宮女太監們大都喜歡去那兒私會。

“萬芳亭嗎?”錦瑟略一猶豫,便擡步跟了上去。雖然不了解二人之前的過往,可劉祺卻是真心實意對她好。再者,現在是白天,應該不會輕易發生那啥少女的事……

跟在小太監身後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間,萬芳亭已經近在眼前。透過身前茂密的枝葉,錦瑟瞇眼一望,果然看到個隱隱約約的人影正立在亭子中。

“錦瑟姑姑,奴婢就送到這裏了。”兩個太監把她帶到轉角的花樹後,齊齊一福,不等她回應,就飛一樣的逃掉了。

錦瑟一楞,一顆心陡然提了起來。他們怎麽逃那麽快?該不會……該不會劉祺那家夥真想對她做點什麽吧?

雖然她對他確實很感激,可從沒想過要以身相許啊!更何況……那可是貨真價實的小劉公公!

膽戰心驚的做了半天心理建設,她終於戰戰兢兢的繞過花樹,走上了萬芳亭。出乎意料的,背對她站在亭子裏的並不是太監口中的“小劉公公”,而是一個素色長裙的窈窕女子。

錦瑟長眉一挑,心底愈發不安。她此時隱約覺得自己掉入了某個為她精心準備的圈套裏,卻已經為時太晚了。

“錦瑟姑姑好啊。”

嫵媚悅耳的女聲悠悠響起,面前的女子妖嬈的轉過了身。

正是最近風頭正盛的駱婉儀。

“奴婢給婉儀請安。”錦瑟一楞之後,立刻表情恭謹的跪行肅拜禮,半點都不敢馬虎。

“錦瑟姑姑何須如此客氣。”駱湘微微勾起唇角:“我只是個小小婉儀,哪擔得起您如此大禮。”

“娘娘說笑了。”錦瑟仔細斟酌著,生怕說錯一句話:“奴婢粗鄙,怎敢和您金枝玉葉一樣的人物相提並論。”

“錦瑟姑姑的嘴真是甜,怪不得那麽討貴妃娘娘的喜歡。”駱湘唇角的弧度大了些:“聽說貴妃娘娘要把你送到段嬤嬤那裏學規矩?唉,花一樣的人兒,真是可惜了。”

錦瑟低垂著頭,心底有些苦澀。讓她學規矩的命令是皇上下的,與麥寶兒一點關系都沒有,她這麽說只是在挑撥關系。可偏偏……

偏偏,她心底的確存著一絲怨恨。

“段嬤嬤是太後娘娘的親信,說起來也是個有頭臉的人物。等閑宮女是請不動她的,錦瑟姑姑今次可是蒙了天大的福氣。”駱湘自顧自往下說:“她為人最是鐵面無私,縱然和貴妃娘娘有過不愉快,也定會盡心教導你,不會藏私的。”

“這是奴婢的恩典。”錦瑟安靜的跪在地上,表情有些落寞:“奴婢謝婉儀掛念。”

“本來,這些都與我無幹。可惜——”駱湘忽然彎下身子親自把她扶了起來:“那菊花糕是你做的吧?”

菊花糕?

錦瑟一楞,隨即立刻反應過來:“奴婢……”

“我就說,貴妃娘娘那兒多得是心靈手巧的人兒。”駱湘笑盈盈的截住話頭:“昨晚我去找陛下,正巧拾到了一盒子菊花糕。我貪嘴嘗了一口,哪知這就舍不下了。”

錦瑟沈默一瞬,面上波瀾不驚,心底卻轉了好幾轉。她這話既是在向自己炫耀她的聖眷之濃,又表現出了拉攏之意。這女人……她到底想要幹什麽?

“我求陛下把這做糕點的宮人賜給我,他開始還想藏私,不過終是被我得了逞。”明眸一動,駱湘的臉上居然露出一抹少女的羞澀。錦瑟冷眼旁觀,自動腦補出了紅袖添香佳人在懷的十八禁場景……

她說這麽多,就是想告訴自己現在的正經主子應該是她嗎?

“都說君無戲言,可陛下既要你去學規矩,又把你賜給了我。想來想去,我決定把段嬤嬤請到清漪宮裏來。”駱湘滿面笑容,似乎當真非常欣喜:“錦瑟覺得如何?”

錦瑟默默掙開她的鉗制,再次行了肅拜禮:“奴婢謝娘娘厚愛。”

雖然她和麥寶兒鬧了矛盾,不過她心底一直都把自己劃為了貴妃黨。她相信麥寶兒只是一時氣惱,並不會當真對她不理不睬。若是她在這時候投入別的陣營,那才真正沒了回旋的餘地。

“錦瑟這是不樂意了?”駱湘淡淡望著她,似乎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不過,我可由不得你說不。”

錦瑟猛然擡起頭,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與此同時,她聽到了身後麥寶兒和紅藕的聲音——

“你早早兒叫我就是要帶我來這裏?”

“娘娘不是最喜奇珍異草嗎?那萬芳亭裏可是……呀!”

驚呼聲起,一切戛然而止。

錦瑟無力的閉上眼,頹廢的委頓在了地上。

“嬪妾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吉祥。”駱湘快步走下亭子,聲音微顫,滿面驚慌,仿佛被人撞破了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嬪妾……娘娘,嬪妾只是覺得錦瑟可憐,才經不住哀求……”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凝滯一瞬,麥寶兒冷笑著轉開視線:“今兒可真是個好日子。”

駱湘無措的立在原地,惶惶然不知所措;紅藕隱形人一樣站在麥寶兒身後,眼觀鼻鼻觀心,依舊是那副沈穩淡定的模樣。

錦瑟僵硬的跪在地上,不想也不敢回頭。

明明,明明她不想這樣的,為什麽一切就都亂了套?

“呵,我道怎麽一早上就沒了人影兒,原來是攀高枝去了!”麥寶兒冷冷盯了錦瑟一眼,銳利的目光如有實質。她一向自持身份,從不與宮人計較。這次被錦瑟激起真怒,居然就這麽當著外人的面失了風度。

“好,好,好!”她一揮衣袖,怫然轉身:“紅藕,記著,以後明月宮中再沒有年錦瑟這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在榜期間少捉蟲,求花花~

☆、良禽擇木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榜單期間最好不要改,不過強迫癥傷不起T.T我修了上一章的錯字……晚上可能還會有一更,不過不一定~喜歡的求收求花花~~

目送著麥寶兒怒氣沖沖的走遠,駱湘直起身子,笑瞇瞇的側了側頭:“餵,貴妃娘娘走了。”

錦瑟脫力的斜靠在身側涼亭的石柱上,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絕望模樣。

“貴妃娘娘奴婢成群,缺你一個也不會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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