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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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血應當是方才抱她留下的，也就是說這小姑娘不是生了什麽大病，而是來了癸水。
經脈初動，天癸水至。這種事郎中來了也無用，府上有年長的婆子，對此很有經驗。楊覆命人將其請來教導渺渺，他在屋外守候，已經換了一身寶藍色長袍。
想到方才的失態，楊覆調開目光，薄唇微微抿成一條線。
彩漆屏風內婆子正在跟渺渺講解何為癸水，日後來了應當如何處理，這是女人十分正常的經歷，不是什麽大病。
“癸水來時切莫吃生冷食物，更不得受凍，女郎自己多上點心。”婆子將事情都交代一番，重新給她換了身衣裳，萬事都打點完畢後囑咐道。
渺渺聽明白事情緣由，躺在榻上輕輕點頭，粉頰上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赧色。她的手放在肚子上，在婆子臨走前問道：“每個人都這麽疼嗎？”
婆子駐足，“倒也不是，泰半女子都不疼。女郎前幾日是否碰了涼水，或是受了凍？”
渺渺想了想，“我以前……經常碰涼水。”
“那 就是了。”婆子很是唏噓，接過丫鬟手裏的湯婆子，掀開被褥放在她肚子上，“女郎日後萬不得再碰涼水，尤其是癸水來的前幾日。這女人一碰了涼便容易引發宮 寒，以後調養起來可就難了……您先捂著這東西，我去準備一碗四紅補血粥，您一會兒趁熱喝了。若是再有不懂或難受的時候，盡管傳喚婢子。”
湯婆子放在肚子上，熱度不斷地傳入皮膚中，緩解了不少疼痛。渺渺聽話地點點頭，“好。”
因為氣血不足的緣故，她小臉比平常更白，像一尊晶瑩剔透的瓷娃娃，兩頰烏發垂落，唇邊含著靦腆笑意，看著真是可愛極了。那婆子臨走前忍不住多瞧兩眼，大抵沒見過這般精致的玉人兒，連話語都柔和了幾分。
她離開不久，屏風後傳來動靜，渺渺擡眸一看，見楊覆正往這邊走來。
想到婆子跟她說過的話，渺渺不由得臉頰一紅，水汪汪的大眼悄悄移開，盯著手裏的湯婆子看。
床邊塌陷一角，粥的香甜傳入鼻息，楊覆低聲：“來，趁熱把粥喝了。”
言訖她一動不動，好似看得入迷了，他喚一聲：“渺渺？”
渺渺小聲地：“你騙我。”
這句無緣無故的指控讓楊覆一怔，“此話何解？”
她一點點摳著被褥的花紋，沒有看他，綿軟的聲音像是裹了一層花蜜，甜糯誘人：“方才的那人說……女子只有來了癸水，才會受孕……才會生兒育女。”
女子與男子行房才會有受孕的機會，同次數無關……更跟時間無關……
才不是他說的那種……什麽一個時辰……都是騙人的，他故意欺負她什麽都不懂。
他微怔，旋即唇邊含笑，“你說的不錯。”
“那你還胡說！”渺渺氣鼓鼓地擡眸，對上他柔情似水的雙目，哼一聲別開小腦袋。
難以想象她要是真信了他的話，那每天晚上還不得折騰死……要不是那位婆子告訴她這些，她恐怕會被一直蒙在鼓裏。
以前附身在小丫鬟身上，那個身體沒有任何生命跡象，更不會來癸水。而她是鮫人，更加不會跟人類女子一樣，是以對此一竅不通。而今才變成人，被自己忽然流血嚇了一跳，還當是受了什麽嚴重內傷，命不久矣了。好在有人給她解釋，她才慢慢有所了解。
小姑娘一臉別扭，憤怒中夾雜著羞澀，長睫輕顫，嬌憨動人。
楊覆情不自禁地低頭，銜住她櫻唇輕輕一吻，“因為我想要你。”嗓音低啞，像溫醇的美酒。
渺渺甫一張口，便被他乘虛而入，“胡說……”
她的味道香香甜甜，一旦嘗過便難以自持，再吻下去恐怕要出大事，楊覆壓抑著離開她，不甘地咬了咬她的下唇。手掌帶著她的手一路往下，沿著他的身體，“你覺得呢？”
那兒火熱堅硬，渺渺唰地收回手，沒料到他竟然會有此舉，錯愕地張了張口，半天才磕磕巴巴罵出一句：“你、你流氓！”
楊覆面不改色，“嗯？”
她拿著湯婆子往他身上推，“你走開啦。”
可惜人沒推走，自個兒反而被他帶到了懷裏。楊覆拿起一旁花梨木桌幾上的四紅補血粥，舀了一口送到她嘴邊，“把粥喝了，否則一會還疼。”
渺渺本想任性不喝，奈何肚子那塊一陣一陣地疼，她伸手去接，“我自己來。”
尚未接住便被他避開了，幾次下來均如此，她唯有放棄，乖乖地任由楊覆餵自己吃。粥熬得軟糯可口，紅糖香甜，她沒一會兒就喝完了，倦倦地依偎在他懷裏。
楊覆給她擦了擦嘴，“還疼嗎？”
渺渺哼唧一聲，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有一點點。”
有湯婆子捂著，又剛喝了一碗補血粥，這會兒已不像剛才那般疼得無力了。渺渺蹭了蹭他的胸膛，蔫蔫地垂著腦袋，“你給我捂捂。”
婆子來之前他曾用手掌給她渡熱，源源不斷地熱度從他手心傳來，無比安定人心，她一直惦記著。楊覆依言而行，左手來到身前，放在她的小肚子上，“這裏？”
渺渺懶洋洋地點頭，困倦襲來，“嗯……”
許是被照顧得太舒服，她沒一會兒便睡了過去，這一覺便一直睡到晌午時分。再次醒來時，楊覆仍舊保持一個動作坐在床邊，手還放在她肚子上，見她睜眼微微一笑，“還疼嗎？”
渺渺有些感動，已經沒有剛來時那般疼了，只是覺得不大舒服，不過可以忍受。她起身攀附到他身上，熱熱的呼吸灑在他肩窩，“謝謝王爺。”
楊覆垂眸凝睇，“你想怎麽感謝我？”
這本就是一句客套話，沒想到他還真開口了，渺渺一時無話，“你說怎麽辦吧……”
他等的就是她這句話，沒給她反悔的機會，“本王記住了。”
渺渺這才恍悟落了陷阱，可惜話說了出去，有如覆水難收。
下午郎中直接去瑞灃院給衛泠診脈，渺渺身子不爽利，心有餘而力不足，便沒有前往。
她在溶光院左顧右盼，好不容易等來了通信的丫鬟，忙把人叫到跟前，“郎中怎麽說？”
這丫鬟一直是在楊覆跟前當值的，今兒破例被渺渺使喚一回，專門打聽瑞灃院的情況。丫鬟來到內室，斟酌了用詞道：“聽郎中的意思，衛郎君是近來過於疲勞，又沒有好好休息，是以才會氣色不佳。只消好好調養便無大礙，女郎不必擔心。”
渺渺不大放心，“其他沒說什麽？”
丫鬟搖搖頭，“沒了。”瑞灃院當值的那位只告訴她這些。
渺渺思量片刻，想起這陣子攢了不少珍珠豆子，如今正好派上用場。她從枕頭底下掏出一枚粉椴繡百鳥鬧春的錢囊，挑挑揀揀選了個最大的珍珠遞到她手中，“你去街上把這個換成錢，然後買最好的補品給衛泠送去。”
丫鬟看得呆了，難道這大半袋子都是珍珠？王爺可真舍得……她萬分謹慎地接過，“婢子這就去。”
目送她遠去，渺渺重新系上錢囊，自然不知道她這泣淚成珠的本事有多實用。
楊覆用過午膳便出門了，他說落日之前回來，有任何需要都可吩咐府上婢仆，他們都由她差遣。渺渺起初想下床走走，然而雙腳才沾地，腹中疼痛驟然加劇，她連動都不敢動，倒在腳踏上冒著冷汗。
要不是丫鬟進來換湯婆子，恐怕她連床榻都上不去。經此一事後她再也不敢下床，老老實實地待在被窩裏，因著實在沒意思，迷迷糊糊地闔上眼，沒一會兒便睡著了。
窗邊雲霞似錦，再醒來時已然大好，她行將起身，便聽外頭傳來聲音：“王爺。”
楊覆回來了。
果不其然，他從屏風後面走出，“怎麽下床了？”
渺渺立在榻前，“悶了一整天，想出去走走。”
楊覆本欲更衣的手一頓，旋即睇向她，“走吧，本王陪你。”
渺渺喜出望外，生怕他反悔似地連忙跟上。
四王府占地極大，渺渺至今沒有轉過來一遍。聽聞後院有一個極大的假山石林，亭臺樓閣錯落有致，風景宜人。她說想去看看，楊覆以她身體為由拒絕了；她又說想去瑞灃院，他淡聲道：“等癸水過了再去。”
男人應當都對此事避之不及，偏偏他提起時一臉平淡，不覺有任何不妥。
哪兒也不能去，最後楊覆索性帶她去了五桐閣，院裏還有當時為她栽種的兩顆桃樹。蟠桃樹比一個月前高大許多，枝繁葉茂，渺渺興致盎然地圍著繞了許多圈，癟癟嘴不甚滿意，“長得好慢。”
她想吃桃子，恐怕今年是沒有機會了。
楊覆看穿她的想法，揉了揉她的腦袋，“來年也一樣。”
她勉強點點頭，不過仍舊很高興，看了好一會兒才舍得離去。
初潮來時頭兩天會疼，過後便不疼了。渺渺恢覆生龍活虎，待楊覆前去早朝後，迫不及待地更衣洗漱，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瑞灃院。
她上回讓丫鬟買了許多珍貴補品，人參鹿茸等，還沒有機會問他效果如何。昨日跟楊覆軟磨硬泡，甚至犧牲了一個條件，總算讓他松口，同意她來這兒。
那天她說感謝他，怎麽也沒想到謝禮是這個……
思及此臉頰燒紅，雙手不知放在何處，似乎仍殘留著那股餘熱……她摒除亂七八糟的想法，推開菱花門，“衛泠！”
室內無人應答，上一回也如此，是以她並未放在心上，直接推門而入。
可惜這次真的沒人，榻上床上均不見衛泠，渺渺在室內轉了一圈，喚了幾聲他的名字，還是不見他的人影。
渺渺忽地心慌，該不是他不告而別了？
床褥疊得整整齊齊，她上前摸了摸枕頭，尚有一絲溫度，並且床前還有他的衣物，她這才松一口氣。行將起身之際，餘光瞥見枕頭底下露出一條紅絡，她好奇地定住視線。
常年跟衛泠相處，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秘密，是以這會她不假思索便將那繩子扯了出來，另一條連著個赭紅色繡雙魚戲珠的香囊。
衛泠居然會有香囊？
渺渺稀罕極了，湊近一聞哪有什麽香味，該不是忘了放香料吧？她想也不想拆開查看，待看清裏面物什時驀然一怔，楞楞地拿出裏面的魚鱗，陽光一照，發出細潤的銀白色光芒。
這是她的魚鱗，可是衛泠收著這個做什麽？
渺渺納悶不已，心裏好似有什麽東西破土而出，她沒來由地一陣心慌，楞楞地忘了放回去。直至門被推開，發出一聲輕微的吱呀聲，她一驚，踅身手足無措地望著來人。
來人不是衛泠，而是這幾天一直照顧他左右的丫鬟。
丫鬟穿著湖藍色長衫，見到她在這兒似乎並不詫異，目光一轉落到她手上，低頭規規矩矩地喚了一聲：“見過女郎。”
渺渺抿了下唇，想把香囊放回枕頭下，“你……”就當什麽也沒看見。
話未說完，便被對方打斷了，“女郎或許不知道，衛郎君每日都會翻出香囊看很久。”
渺渺停住，不解地回視。
那丫鬟頭更低了，手藏在廣袖底下，渾身都透著股堅定，“您若是不信，可以看看。”
不知為何，渺渺竟聽了她的話，低頭把香囊裏的鱗片都倒在手心，十幾片魚鱗躺在手中，有幾片已經沒了色澤，像是被人一遍遍婆娑過許多遍，硬生生磨去了表面那層光澤。
渺渺怔住，那些她一直逃避的念頭洶湧而至，整個人醍醐灌頂，陡然清醒。
“別說……”
那丫鬟看向她，一語道破：“衛郎君心裏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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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脈初動，天癸水至。這種事郎中來了也無用，府上有年長的婆子，對此很有經驗。楊覆命人將其請來教導渺渺，他在屋外守候，已經換了一身寶藍色長袍。
想到方才的失態，楊覆調開目光，薄唇微微抿成一條線。
彩漆屏風內婆子正在跟渺渺講解何為癸水，日後來了應當如何處理，這是女人十分正常的經歷，不是什麽大病。
“癸水來時切莫吃生冷食物，更不得受凍，女郎自己多上點心。”婆子將事情都交代一番，重新給她換了身衣裳，萬事都打點完畢後囑咐道。
渺渺聽明白事情緣由，躺在榻上輕輕點頭，粉頰上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赧色。她的手放在肚子上，在婆子臨走前問道：“每個人都這麽疼嗎？”
婆子駐足，“倒也不是，泰半女子都不疼。女郎前幾日是否碰了涼水，或是受了凍？”
渺渺想了想，“我以前……經常碰涼水。”
“那 就是了。”婆子很是唏噓，接過丫鬟手裏的湯婆子，掀開被褥放在她肚子上，“女郎日後萬不得再碰涼水，尤其是癸水來的前幾日。這女人一碰了涼便容易引發宮 寒，以後調養起來可就難了……您先捂著這東西，我去準備一碗四紅補血粥，您一會兒趁熱喝了。若是再有不懂或難受的時候，盡管傳喚婢子。”
湯婆子放在肚子上，熱度不斷地傳入皮膚中，緩解了不少疼痛。渺渺聽話地點點頭，“好。”
因為氣血不足的緣故，她小臉比平常更白，像一尊晶瑩剔透的瓷娃娃，兩頰烏發垂落，唇邊含著靦腆笑意，看著真是可愛極了。那婆子臨走前忍不住多瞧兩眼，大抵沒見過這般精致的玉人兒，連話語都柔和了幾分。
她離開不久，屏風後傳來動靜，渺渺擡眸一看，見楊覆正往這邊走來。
想到婆子跟她說過的話，渺渺不由得臉頰一紅，水汪汪的大眼悄悄移開，盯著手裏的湯婆子看。
床邊塌陷一角，粥的香甜傳入鼻息，楊覆低聲：“來，趁熱把粥喝了。”
言訖她一動不動，好似看得入迷了，他喚一聲：“渺渺？”
渺渺小聲地：“你騙我。”
這句無緣無故的指控讓楊覆一怔，“此話何解？”
她一點點摳著被褥的花紋，沒有看他，綿軟的聲音像是裹了一層花蜜，甜糯誘人：“方才的那人說……女子只有來了癸水，才會受孕……才會生兒育女。”
女子與男子行房才會有受孕的機會，同次數無關……更跟時間無關……
才不是他說的那種……什麽一個時辰……都是騙人的，他故意欺負她什麽都不懂。
他微怔，旋即唇邊含笑，“你說的不錯。”
“那你還胡說！”渺渺氣鼓鼓地擡眸，對上他柔情似水的雙目，哼一聲別開小腦袋。
難以想象她要是真信了他的話，那每天晚上還不得折騰死……要不是那位婆子告訴她這些，她恐怕會被一直蒙在鼓裏。
以前附身在小丫鬟身上，那個身體沒有任何生命跡象，更不會來癸水。而她是鮫人，更加不會跟人類女子一樣，是以對此一竅不通。而今才變成人，被自己忽然流血嚇了一跳，還當是受了什麽嚴重內傷，命不久矣了。好在有人給她解釋，她才慢慢有所了解。
小姑娘一臉別扭，憤怒中夾雜著羞澀，長睫輕顫，嬌憨動人。
楊覆情不自禁地低頭，銜住她櫻唇輕輕一吻，“因為我想要你。”嗓音低啞，像溫醇的美酒。
渺渺甫一張口，便被他乘虛而入，“胡說……”
她的味道香香甜甜，一旦嘗過便難以自持，再吻下去恐怕要出大事，楊覆壓抑著離開她，不甘地咬了咬她的下唇。手掌帶著她的手一路往下，沿著他的身體，“你覺得呢？”
那兒火熱堅硬，渺渺唰地收回手，沒料到他竟然會有此舉，錯愕地張了張口，半天才磕磕巴巴罵出一句：“你、你流氓！”
楊覆面不改色，“嗯？”
她拿著湯婆子往他身上推，“你走開啦。”
可惜人沒推走，自個兒反而被他帶到了懷裏。楊覆拿起一旁花梨木桌幾上的四紅補血粥，舀了一口送到她嘴邊，“把粥喝了，否則一會還疼。”
渺渺本想任性不喝，奈何肚子那塊一陣一陣地疼，她伸手去接，“我自己來。”
尚未接住便被他避開了，幾次下來均如此，她唯有放棄，乖乖地任由楊覆餵自己吃。粥熬得軟糯可口，紅糖香甜，她沒一會兒就喝完了，倦倦地依偎在他懷裏。
楊覆給她擦了擦嘴，“還疼嗎？”
渺渺哼唧一聲，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有一點點。”
有湯婆子捂著，又剛喝了一碗補血粥，這會兒已不像剛才那般疼得無力了。渺渺蹭了蹭他的胸膛，蔫蔫地垂著腦袋，“你給我捂捂。”
婆子來之前他曾用手掌給她渡熱，源源不斷地熱度從他手心傳來，無比安定人心，她一直惦記著。楊覆依言而行，左手來到身前，放在她的小肚子上，“這裏？”
渺渺懶洋洋地點頭，困倦襲來，“嗯……”
許是被照顧得太舒服，她沒一會兒便睡了過去，這一覺便一直睡到晌午時分。再次醒來時，楊覆仍舊保持一個動作坐在床邊，手還放在她肚子上，見她睜眼微微一笑，“還疼嗎？”
渺渺有些感動，已經沒有剛來時那般疼了，只是覺得不大舒服，不過可以忍受。她起身攀附到他身上，熱熱的呼吸灑在他肩窩，“謝謝王爺。”
楊覆垂眸凝睇，“你想怎麽感謝我？”
這本就是一句客套話，沒想到他還真開口了，渺渺一時無話，“你說怎麽辦吧……”
他等的就是她這句話，沒給她反悔的機會，“本王記住了。”
渺渺這才恍悟落了陷阱，可惜話說了出去，有如覆水難收。
下午郎中直接去瑞灃院給衛泠診脈，渺渺身子不爽利，心有餘而力不足，便沒有前往。
她在溶光院左顧右盼，好不容易等來了通信的丫鬟，忙把人叫到跟前，“郎中怎麽說？”
這丫鬟一直是在楊覆跟前當值的，今兒破例被渺渺使喚一回，專門打聽瑞灃院的情況。丫鬟來到內室，斟酌了用詞道：“聽郎中的意思，衛郎君是近來過於疲勞，又沒有好好休息，是以才會氣色不佳。只消好好調養便無大礙，女郎不必擔心。”
渺渺不大放心，“其他沒說什麽？”
丫鬟搖搖頭，“沒了。”瑞灃院當值的那位只告訴她這些。
渺渺思量片刻，想起這陣子攢了不少珍珠豆子，如今正好派上用場。她從枕頭底下掏出一枚粉椴繡百鳥鬧春的錢囊，挑挑揀揀選了個最大的珍珠遞到她手中，“你去街上把這個換成錢，然後買最好的補品給衛泠送去。”
丫鬟看得呆了，難道這大半袋子都是珍珠？王爺可真舍得……她萬分謹慎地接過，“婢子這就去。”
目送她遠去，渺渺重新系上錢囊，自然不知道她這泣淚成珠的本事有多實用。
楊覆用過午膳便出門了，他說落日之前回來，有任何需要都可吩咐府上婢仆，他們都由她差遣。渺渺起初想下床走走，然而雙腳才沾地，腹中疼痛驟然加劇，她連動都不敢動，倒在腳踏上冒著冷汗。
要不是丫鬟進來換湯婆子，恐怕她連床榻都上不去。經此一事後她再也不敢下床，老老實實地待在被窩裏，因著實在沒意思，迷迷糊糊地闔上眼，沒一會兒便睡著了。
窗邊雲霞似錦，再醒來時已然大好，她行將起身，便聽外頭傳來聲音：“王爺。”
楊覆回來了。
果不其然，他從屏風後面走出，“怎麽下床了？”
渺渺立在榻前，“悶了一整天，想出去走走。”
楊覆本欲更衣的手一頓，旋即睇向她，“走吧，本王陪你。”
渺渺喜出望外，生怕他反悔似地連忙跟上。
四王府占地極大，渺渺至今沒有轉過來一遍。聽聞後院有一個極大的假山石林，亭臺樓閣錯落有致，風景宜人。她說想去看看，楊覆以她身體為由拒絕了；她又說想去瑞灃院，他淡聲道：“等癸水過了再去。”
男人應當都對此事避之不及，偏偏他提起時一臉平淡，不覺有任何不妥。
哪兒也不能去，最後楊覆索性帶她去了五桐閣，院裏還有當時為她栽種的兩顆桃樹。蟠桃樹比一個月前高大許多，枝繁葉茂，渺渺興致盎然地圍著繞了許多圈，癟癟嘴不甚滿意，“長得好慢。”
她想吃桃子，恐怕今年是沒有機會了。
楊覆看穿她的想法，揉了揉她的腦袋，“來年也一樣。”
她勉強點點頭，不過仍舊很高興，看了好一會兒才舍得離去。
初潮來時頭兩天會疼，過後便不疼了。渺渺恢覆生龍活虎，待楊覆前去早朝後，迫不及待地更衣洗漱，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瑞灃院。
她上回讓丫鬟買了許多珍貴補品，人參鹿茸等，還沒有機會問他效果如何。昨日跟楊覆軟磨硬泡，甚至犧牲了一個條件，總算讓他松口，同意她來這兒。
那天她說感謝他，怎麽也沒想到謝禮是這個……
思及此臉頰燒紅，雙手不知放在何處，似乎仍殘留著那股餘熱……她摒除亂七八糟的想法，推開菱花門，“衛泠！”
室內無人應答，上一回也如此，是以她並未放在心上，直接推門而入。
可惜這次真的沒人，榻上床上均不見衛泠，渺渺在室內轉了一圈，喚了幾聲他的名字，還是不見他的人影。
渺渺忽地心慌，該不是他不告而別了？
床褥疊得整整齊齊，她上前摸了摸枕頭，尚有一絲溫度，並且床前還有他的衣物，她這才松一口氣。行將起身之際，餘光瞥見枕頭底下露出一條紅絡，她好奇地定住視線。
常年跟衛泠相處，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秘密，是以這會她不假思索便將那繩子扯了出來，另一條連著個赭紅色繡雙魚戲珠的香囊。
衛泠居然會有香囊？
渺渺稀罕極了，湊近一聞哪有什麽香味，該不是忘了放香料吧？她想也不想拆開查看，待看清裏面物什時驀然一怔，楞楞地拿出裏面的魚鱗，陽光一照，發出細潤的銀白色光芒。
這是她的魚鱗，可是衛泠收著這個做什麽？
渺渺納悶不已，心裏好似有什麽東西破土而出，她沒來由地一陣心慌，楞楞地忘了放回去。直至門被推開，發出一聲輕微的吱呀聲，她一驚，踅身手足無措地望著來人。
來人不是衛泠，而是這幾天一直照顧他左右的丫鬟。
丫鬟穿著湖藍色長衫，見到她在這兒似乎並不詫異，目光一轉落到她手上，低頭規規矩矩地喚了一聲：“見過女郎。”
渺渺抿了下唇，想把香囊放回枕頭下，“你……”就當什麽也沒看見。
話未說完，便被對方打斷了，“女郎或許不知道，衛郎君每日都會翻出香囊看很久。”
渺渺停住，不解地回視。
那丫鬟頭更低了，手藏在廣袖底下，渾身都透著股堅定，“您若是不信，可以看看。”
不知為何，渺渺竟聽了她的話，低頭把香囊裏的鱗片都倒在手心，十幾片魚鱗躺在手中，有幾片已經沒了色澤，像是被人一遍遍婆娑過許多遍，硬生生磨去了表面那層光澤。
渺渺怔住，那些她一直逃避的念頭洶湧而至，整個人醍醐灌頂，陡然清醒。
“別說……”
那丫鬟看向她，一語道破：“衛郎君心裏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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