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衛泠給了她一瓶珍珠白玉膏，教她早晚一次塗抹臉上，能使肌膚光滑，不出幾日變得靡顏膩理。小丫鬟身上皮膚雖好，但臉部因常年凍曬所致，幹燥瘦黃，用衛泠的話說，便是一看便倒胃口。

渺渺不屑地撅嘴，這張臉雖不至於傾國傾城，但好歹稱得上清麗秀氣，哪有他說的糟糕。

從瀚玉軒回到下人房，她一直緊握著衛泠給的瓷瓶，心頭百感交集。岑韻並沒有多問她去了何處，今夜不輪她當值，是以能早些回來。期間渺渺一直在思索該如何攻略楊覆，衛泠雖跟她說了一些，但具體如何實施，還是需要謹思慎行的。

起初衛泠說的輕巧：“你在他眼前多出現幾次，適當時候使些小手段，他自會對你上心的。”

渺渺將信將疑地望著他，囁喏兩聲，“可我不會使手段……”

這確實高估了她，她頭腦簡單，堪稱一根筋，不是一朝一夕能變聰明的。衛泠冷眼睨她，末了俯身在她耳畔，低聲指點了兩句。男人最了解男人，楊覆此人城府深沈，難以揣摩。早在渺渺一顆心系在他身上時，衛泠便徹查過他的情況，是以對他不算陌生。於楊覆來說，渺渺身上單純善良的品質，最為珍貴。

可惜衛泠不打算說得太多，他有自己的私心，成與不成，端看兩人造化。

渺渺將衛泠的話牢記在心，雖有些似懂非懂，但大致知曉該如何做。她一壁思量對策，一壁燒熱水洗臉，經過上回鱗片一事，她已經好些天沒敢碰水。今日將煩惱同衛泠說了，衛泠讓她不必擔心，起初生鱗片只是身體不能適應，目下過了幾天已然無礙，只消不全身沾水，便不會露出破綻。

先探出一手小心翼翼地拭了拭，靜候片刻，手上果真安然無事。渺渺這才放心，認認真真地擦洗臉頰脖頸，坐在銅鏡前倒出少許白玉膏，化開均勻地塗抹雙頰，以巾櫛熱敷，耐心等待一刻鐘。

大抵浸過水的緣故，一雙瀲灩眸子秋水盈盈，小臉被熱水蒸騰出薄薄紅暈，乍一看是細嫩一些。渺渺不禁感慨，衛泠這藥膏著實見效，她當寶貝似地放在床頭，心滿意足地拱進被窩裏。

躺了一會兒想起一事，重新披上嫣紅短襖走出房內，熟門熟路地摸到別院廚房門口。

日頭西斜，行將垂落，王爺不久前剛用過膳，廚房裏的師父正收拾殘局。他擡頭見人來，藹善地笑了笑，“這不是渺渺嗎？”

渺渺連忙頷首，觍顏笑問：“我今晚沒有吃飽……廚房裏有剩下的食物嗎？”

得知她的來意，徐師父痛快一笑，“平常就見你吃得少，小小年紀瘦得不像話，今日總算想開了！”一壁說一壁從蒸籠裏拿出一屜小籠包，“這是晚膳沒吃完的包子，你先拿去墊墊饑。”

渺渺捧著蟹粉小籠包到一旁坐下，夾起一個咬了口，鮮香汁水流溢口中。旁人吃起來唇齒留香，渺渺卻覺得味道奇怪，她勉強吃完一整屜，小肚子撐得站不起來，“我，我吃飽了……”

徐師父給她端來一杯釅茶清腸，小丫頭同她女兒一般大小，不知不覺便對她多了幾分疼愛。渺渺笑著謝過，低頭慢慢地抿入口中，直到一杯茶喝完，她才算有所緩和。

感激地對徐師父連連道謝，渺渺心滿意足地離開廚房，慢悠悠地踱步回下人房。

若真如衛泠所說，楊覆是因為她看著太小，才不會對她產生旖旎念頭，那她可以將自己養得圓潤一些，讓他再不能拿他當小丫頭看。

思及此，渺渺鬥志昂揚，甚至連步子都堅定許多。

前方不遠便是下人房，她和岑韻的屋子在西側第三間房，左邊是墻根。渺渺正欲推門入，忽地從墻角躥出一只灰白小貓，朝她發出尖細的喵嗚聲。渺渺頓時渾身一僵，忘了躲進房間，後退兩步動也不敢動，同它默默地對視。

古往今來，貓跟魚是天生宿敵，饒是變成了人也不例外。渺渺小手在袖筒中緊握成拳，身子止不住地輕顫，對這只忽然出現的灰貓分外警惕。

它身上臟兮兮的，瞳仁在夜光中閃著幽幽綠光，駭人得緊。分明一副狼狽模樣，偏偏姿態高傲得緊，它盯了渺渺片刻，轉頭不以為意地跑走了。渺渺驚懼得手腳虛軟，失魂落魄地進入房中，身子一軟倒在繡墩上，許久未能回神。

她沒等岑韻回來便早早入睡了，身體蜷縮成一團，連在夢裏都滿是防備。

瀚玉軒被月色籠罩，岑寂安寧，一道黑影掠過正室門前，在外頭徘徊許久，終於瞅準空隙鉆了進去。丫鬟只覺得腳邊躥過一物，回眸看去，只見一直灰貓正往內室而去！

她驚詫不已，連忙踅身回屋，試圖將其逮出去。不知哪兒來的野貓，若是驚擾了王爺，後果不堪設想。

然而這貓靈活得很，似有感應一般，直直往王爺所在跑去。

丫鬟嚇得面色蒼白，視死如歸地進去請罪，未料想竟看到這樣一幕——

四王尚未入睡，正斜倚著床頭閱讀書卷，燭光下側臉輪廓柔和完美，懷中靜靜躺著方才那只小貓。貓咪像是終於找到歸宿一般，愜意地窩在他懷中咪嗚一聲，不多時便沈沈睡去。

楊覆偏頭看一眼驚呆的丫鬟，淡聲解釋：“這是我府上養的貓，沒想到竟能尋來此處。你去準備一盆熱水來，給它清洗一番。”

丫鬟連連應下，低頭退去室內，虛驚一場。

洗幹凈後的小貓好看多了，灰白交錯的毛色，柔軟光亮，格外可愛。丫鬟臨時給它鋪了個小窩，就在楊覆的床榻邊上，大抵是路途勞累，它並未有半點抗議，趴在軟褥中繼續熟睡。

楊覆被它擾得沒了看書心情，索性闔上書卷，凝睇那一團小小的性狀，不知為何腦中浮現渺渺的模樣。她跟這只貓一樣，有著透徹澄凈的雙目，清亮逼人。

天光微亮，渺渺同其餘丫鬟一起，早早地來到瀚玉軒當值。

楊覆今日起來得早，是以她進去時，他已然穿戴完畢。渺渺絞了巾櫛伺候他洗漱，他比她高了一個頭不止，需得踮起腳尖才能碰到他的額頭。渺渺仰著頭，認真地廟會他細致的輪廓，眼神無比虔誠。

小丫鬟好似有些變化，楊覆低頭看她，具體如何卻又說不上來。

他凝眸，接過渺渺手中巾櫛，“我自己來。”

渺渺恍惚應聲，正欲交給他，卻被腳邊突如其來的軟物嚇一大跳。昨日骯臟的小貓被清洗幹凈，幽亮的綠眸緊盯著她。渺渺瞳孔一縮，下意識退開半步，不甚撞倒身後繡墩，發出沈悶聲響。

渺渺雙手撐在地上，無措地嗚咽，似乎忘了身在何處，身子止不住地顫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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