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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疾行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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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裏,送嫁妝來的小廝正在喜氣洋洋地排隊領賞,大大小小系著紅綢的木箱堆在一處,約莫得有三十多箱。

蘭家刻意在嫁妝上添了許多,生怕蘭芷嫁入燕家會被輕待。

“看這陣仗,蘭家只怕快要把家底掏空了,當真對這個女兒寵愛至極。”

院子裏沒什麽可以落腳的地方,傅少禦負手立於廊下,道:“看你興致不高,要不要去街上逛逛?”

蕭絕輕嗤:“我看未必。”

“嗯?”

“若當真寵愛,就該千方百計把人送到你府上,也算她得償所願。”

“傅某不過一江湖浪子,怎好教人家一個細皮嫩肉的姑娘平白跟我餐風露宿?”

眼見蕭絕神色發冷,傅少禦揚手彈了下他的額頭,笑道:“你惱什麽?這問題不是你提的嗎?”

蕭絕正要發作,又聽男人正色道:“我身邊有一人足矣,再容不得旁人。”

“你……”蕭絕把冷嘲熱諷全部咽回,憋了半晌,才低斥了一句“花言巧語”。

兩人打算出門逛逛上冶城的早市,沒走兩步忽見庭中的小廝婢女紛紛下跪行禮叫聲“夫人好”,蕭絕猛地頓住腳步。

他來燕府半月有餘,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家裏的女主人。

只見她一身絳紫織金錦袍曳地而來,貴氣逼人。保養得當的臉上絲毫不見歲月痕跡,只略施粉黛,便已風韻十足。

她給了身邊侍女一個眼色,侍女會意上前,將幾小袋金瓜子分發下去,得了賞賜的眾人立刻喜上眉梢,再次伏地謝賞。

聶嫻擺擺手,那侍女便三言兩語將院子裏的閑雜人等請出門外,她也沒去理會嫁妝,而是轉身看向回廊,傅少禦立刻向她躬身作揖:“少禦見過伯母。”

蕭絕也行了一禮。

他對聶嫻沒什麽深刻的印象,只依稀記得她眉眼間煞人的鄙夷與傲慢。

“我近來身體抱恙,一直靜養,未能現身,傅少俠莫怪。”聶嫻淡淡道。

“伯母言重,是傅某叨擾了。”傅少禦客氣道,“您身體如何了?最近天氣反覆,得多保重。”

“老毛病,無礙。”聶嫻轉而看向蕭絕,眼神一如當年那般鋒銳壓人,“蕭公子救我女兒性命,燕家必以千金酬謝。日後若遇難處,公子也可開口,燕氏自當盡心。”

致謝的口吻都如此強勢,沒得商量。

千金買斷一條命的恩情,誰都聽得出來,後半句只是再敷衍不過的客套話。

“娘!”燕飛霜老大不高興,從旁邊跑過來揪住她的袖口,小聲道:“公子他不是那樣……”

“罰你的家訓,抄完了嗎?”聶嫻睨她一眼,“一個女孩子,動不動就往外跑,成何體統?別以為你爹寵你,你就可以肆無忌憚,無法無天。再有下次,我打斷你的腿。”

當著外人的面,絲毫不給自己女兒留情面。

燕飛霜被罵得垂頭喪氣,早晨的那點兒興奮和歡喜,頓時消散殆盡。

氣氛有些尷尬之際,燕星寒罵罵咧咧地從廳中沖了出來,還有兩個小廝弓背哈腰地追在他屁股後面,一口一個“少爺”叫著,見到庭院裏站著夫人,更是惶恐不安。

“做什麽?一大早就吵吵鬧鬧的。”聶嫻問。

“娘,”燕星寒見到她,脾氣稍微收斂了些,但目光掃到院子裏的那些嫁妝,再看到廊下的傅少禦,更是心煩,他拱拱手,就往外走,“我出去了。”

“等等,”聶嫻喝住他,“把藥喝了。”

小廝聞言顫巍巍地走過去,燕星寒滿臉不忿,欲言又止,最終還是硬著頭皮一把將藥碗奪過來,仰頭灌下去。

“啪”的一聲,他把藥碗隨手扔到地上,丟下一句“不必等我用飯”,便踏著碎片拂袖而去。

聶嫻幾不可察地搖搖頭,對廊下兩人說:“犬子無禮,二位莫怪。”沒等他們說話,她又對身邊的侍女道:“清點下少夫人的嫁妝,登記入庫,不可錯漏。”

“是。”

院裏又忙碌起來,傅少禦和蕭絕在這裏也是徒增尷尬,跟聶嫻打過招呼,便出門去逛早市。

看燕飛霜那眼巴巴的神色,想來也是想一同出門的,但聶嫻才發出過警告,她有賊心沒賊膽,只能留在家裏,回書房老老實實地抄寫家訓。

施奕自然一同被她拽去幫忙,不得脫身。

“看來,燕府還是聶夫人在當家做主。”

傅少禦出門後,隨口閑聊一句,遲遲沒等來蕭絕的回應。

他在他眼前擺擺手,笑道:“想什麽呢?回神了。”

蕭絕搖頭,道:“在想早飯吃什麽。”

“餓了?喜歡吃餛飩嗎?聽說有一家很好吃,我帶你去。”傅少禦道。

“我跟你說,這家餛飩簡直是我吃過這麽多鋪子裏味道最鮮美的。”早點攤上,唐筠一邊扇扇子,一邊吃餛飩。

餛飩太燙,他囫圇個兒地往下吞,每吃一個就要仰天嘶哈幾聲,緩解一下胸口的滾燙。

“嗯——真的,這味道絕了。”他聒噪不已,吃飯都堵不住那張嘴,“你多吃點,等過幾日事情辦妥回去了,想再吃就難了。”

“呵,把廚子綁回去不就成了?”一黑袍人不冷不淡地輕嗤一句,嚇得旁邊正包餛飩的老漢手一哆嗦。

唐筠趕忙賠笑擺手:“放心放心,他開玩笑的。”

黑袍人更是不掩諷刺:“你在山上待了十年,膽子都被磨破了。”

唐筠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換你整天和一個殺人不眨眼的老瘋子朝夕相對,你也得像我這樣小心行事。”

說罷,他又舀起一勺餛飩往嘴裏送,忽有一陣清風撲面而來,身邊陡然多出一人,他差點把自己噎死。

“咳咳咳——”

唐筠咳得滿臉通紅,左手持扇哆嗦不停地指著身側多出的男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黑袍人替他問出口:“你怎麽來了?”

絕影伸手給唐筠拍了拍背,趕在對方出扇時撤手,道:“公子正朝這邊來,你們速速離開。”

“哦。”黑袍人不急不慢地喝了口湯,味道是挺不錯,他看向瑟瑟發抖的老漢,似乎真的在考慮要把人擄回去這件事。

唐筠不願意了,他本就只吃得七分飽,又看絕影不順眼,非要跟他作對:“來得正巧,我請公子吃頓早飯。”

“別鬧,蕭公子也跟著,你若被他發現行跡,又要多生枝節。”絕影無奈道。

上次他夜追唐筠無功而返,就已經讓蕭絕百般生疑。

唐筠知道是這麽個道理,但他就想和絕影嗆聲。

“好一個多生枝節!我不就是聽從差遣給蕭絕送了幅公子畫像嗎?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蕭絕想知道,讓他只管來問我,我給他把來龍去脈都解釋清楚,看他究竟要找誰麻煩!你要我走,我偏不,我今兒一日三餐還就非得都在這兒吃了。”

“是你當初非要去不至峰的。”絕影冷不丁地說了一句。

唐筠雙目赤紅瞪向他:“要翻舊賬是吧?來,你倒是跟我說說,當初我為什麽鐵了心要去不至峰?我是不是豬油蒙了心,才想不開,非得去跟著一個老怪物扒皮喝血?”

絕影抿唇不語,拳頭握得死死的。

旁邊的黑袍人看不下去了。

他一把揪起唐筠的後領,道:“你別犯渾。”

“松手!”唐筠怒道,“你這幾天跟著我吃了多少好東西?你搞清楚立場!”

黑袍道:“你若想被公子責罰,隨便。但連累到我,不行。”

絕影顫聲道:“公子有令,同行人監管不力,當罰。”

“告辭,銀子你付。”黑袍斬釘截鐵,揪著唐筠轉身就走,但到底是慢了一步,他們尚未拐過街角,就被蕭絕看到了。

當時傅少禦正聊到西北的漫天大雪,想約人在冬天一起練劍賞雪,蕭絕轉瞬就飛身不見了,他不禁一楞。

唐筠更像是見了鬼,在黑袍手下擰了個圈兒,丟魂似的催促:“松松松手!蕭絕看見我了,趕緊溜!”

黑袍聞聲輕哼,欲縱身而去,唐筠整個人就掛了上來:“你帶帶我,你輕功好,趕緊著!”

“廢物。”

他拽住唐筠的一條臂膀,帶人躍上屋檐,疾行數丈,仍未甩脫蕭絕。

“你是不是吃撐了啊大哥?你飛不動嗎?你不是自詡輕功不比絕影那廝差的嗎?”

“是你吃撐了,很重。”

唐筠從腰間掏出一包藥粉,揚手一撒,爭取到一丁點兒時間,他被黑袍帶著縱下屋檐,融入大街早市的人潮中。

蕭絕仍緊追不放,三人穿過熙熙攘攘的集市,一路踢翻撞飛無數小攤,雞飛狗跳的吸引了許多人的註意。

直追到長街盡頭,兩支飛鏢破空而來,蕭絕生生止住腳步,騰空翻身,飛鏢擦著他的臉頰釘入墻壁,嚇得旁邊一個攤主直接尿了褲子。

蕭絕向身後看去,一名虬髯刀客指了指自己那個掉了兩片雞毛的酒碗,道:“怎麽回事啊小兄弟?”

“少廢話。”蕭絕丟給他一錠銀子,又要去追唐筠,滾背雙刀已經出鞘,橫空砍來,“一錠銀子?打發叫花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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