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希將相框放回原地，擡頭看向張小僵幾人，語氣冷淡：“你們找吧，找完了就出去。”

顧璋枝這會覺得舅舅好像生氣了，但是又不知道舅舅為什麽又生氣了，明明剛剛還好著，就從這只相框開始，難不成嫌他說漂亮了？

“月亮沒在這裏。”張小僵搖頭，這裏沒有生人的氣息。

顧璋枝一聽連忙說：“那我們走吧。”不能再惹小舅舅生氣了。

四人從院子退出，剛走到雕像處身後的燈啪的又全滅了。顧璋枝回頭看了眼，黑漆漆一片，他總覺得有什麽隱藏在漆黑中看著他們離開。

俞希從後院出來後，渾身冰冷氣息就褪去了，顧璋枝見了暗暗松了口氣，他從來沒見過小舅舅生這麽大氣，哦，還有那次他掉進水裏。

四人一起回到了柳苑，大柳樹嘩啦啦的作響，張小僵擡頭看去，一道黃皮子影子迅速躥出去，顧璋枝已經推開房門，看到裏面扭頭沖他們說：“師傅月亮回來了。”

張小僵擡腳已經到了客廳，沙發上赫然就是消失不見得月亮，此刻像是睡著了，新買的羽絨服下擺都是雪水汙漬，頭發淩亂，顧璋枝好奇的沖過去，正好月亮悠悠醒來，看到放大的臉孔，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

“鬼！鬼啊！！！”

“哪裏有鬼，我是顧璋枝，人！”顧璋枝退後兩步，掏了掏耳朵，好奇問月亮，“你剛才去哪裏了？”

沙發上月亮臉色發白，渾身顫抖不停，戰戰兢兢驚恐的根本說不出話。程北敬見了，倒了杯熱水，他將水杯放在桌子上，“你自己喝點。”

月亮現在渾身戒備，根本不敢碰面前的水杯。

“先別圍著她。”俞希發話了。

四人往餐廳去了，程北敬又倒了杯水遞給張小僵，“喝點熱的。”想起小孩的飯量，“餓了嗎？”

張小僵捧著杯子一口一口的喝著，剛還不餓，現在喝了水就餓了，苦著臉說：“餓。”

程北敬去翻冰箱，打開口看到滿冰箱食材楞了下，不由看向四周還有那個冒著熱氣的水壺，這一切都是最新添上的，第一次來的時候空蕩蕩根本沒有。

大白菜根部帶著泥，一只血淋淋脖子被咬斷的雞，雞毛還在根本沒有處理，各種雜糧小米大米混合裝在塑料袋中，還有一袋培根和兩顆雞蛋。

程北敬拿起培根袋子，上面是超市打的價錢，沒有認錯的話這就是劇組買的，昨天下泡面時他看到過。

“要做飯嗎？”張小僵乖巧湊到程北敬身邊。

程北敬讓開身，指向冰箱內，“能用嗎？”

“那只雞長得太醜不吃。”張小僵默默移開眼，湊到程北敬耳邊小聲說：“一股黃皮子的臭味，其他可以用。”

程北敬覺得耳朵癢癢的，小孩說話的熱氣像是會勾人一樣，不由低咳了一聲，小孩眼巴巴的看向他，這會特別乖巧。

“喝粥吧。”

他也要下下火。

雜糧淘洗幹凈扔進鍋裏，程北敬想了下小孩的口味，又將白菜培根剁碎一會放進去。

張小僵心滿意足的看到米下鍋，還有培根可以放，心情好露出兩顆小虎牙，這會看程北敬特別順眼。

倆人出了廚房，餐廳裏顧璋枝正小聲討饒跟俞希說話，月亮端著空水杯走了過來，臉色還是發白，眼神卻鎮定許多，她將水杯放在餐桌上，顧璋枝問：“還要不要？”

“不要了。”月亮聲音有些幹啞，因為剛剛喊得太多了，她順勢坐下不等幾人開口問，就一股腦全說了。“我聽見有小孩哭聲就出門看……”

按照月亮所說，她出了柳苑大門沒多久小孩哭聲消失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黑漆漆一片沒有開燈，她想往回走，結果越走越偏，“……最後看到了一片湖水。”

程北敬註意到月亮說到湖水的時候，俞希眼神冷了。

“我聽你們說過湖水鬧鬼想往回走，但怎麽也走不出去，後來就有個小鬼出現了。”月亮捂著心口，說到這回憶起剛才的畫面，心跳砰砰砰的，她咽了口口水，繼續說：“小男孩看了我一眼，我就迷迷糊糊暈了過去，醒來就在這裏了。”

顧璋枝興致勃勃問：“是不是七八歲的，頭發到這兒眼睛挺大的雙眼皮？”

“你也看到了？”月亮點頭。

顧璋枝笑月亮，“你也太膽小了，我覺得那小鬼一點都不可怕，還挺可愛的，臉蛋肉呼呼的，還沖我做鬼臉。”要不是技術不過關還真想帶回家當寵物養。

月亮現在覺得兩人說的不是一回事了，她皺著眉說：“那孩子眼睛是黃的，定定的看著我，眼神特別滲人，像是我走進了不該來的地方。”

那種像是要啃了她的眼神根本不可能有善意，她往後退了兩步，男孩步步逼過來，最後不知道怎麽回事男孩臉耷拉下來，嘴裏叫了聲，不像是人類會發出的尖細聲音，她就暈了過去，暈倒前她想自己這次死定了。

廚房爐子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張小僵一心都在廚房，這會耳朵動了下，看向程北敬，“敬哥！”

程北敬被這聲精氣神十足的敬哥叫的差點那什麽，對上小孩亮晶晶的眼，咳了下說：“大家先喝點粥。”

“我幫你。”張小僵主動跳出來。

簡單的雜糧白菜培根混著一起的粥，張小僵聞到香味口水都快流出來了，顧璋枝跟了進來誇道：“敬哥你手藝好棒，師傅你可是幸福了。”

張小僵滿腦子都是香噴噴的粥根本沒聽到顧璋枝說了什麽。

一人一碗粥下去，在黑夜雪地奔波了半天的五人胃裏暖和，人也發困，各自找了沙發角落，沒一會綿長的呼吸聲發出，張小僵舔了下唇回想著粥味，真困了。

已經睡著的俞希睜開了眼，看了眼四周，取了毯子蓋在顧璋枝身上，開了門出去了。

程北敬看著離開的俞希，他身邊張小僵蹭了蹭，咕噥了聲好吃，程北敬不由笑了下，不管俞希要幹什麽，他現在可真不想出去。

一夜無話，第二天六點導演組人過來了。

胡導喜氣洋洋就跟過年得了大紅包似得，哈哈笑：“小僵你可真是咱們節目的福星，這期節目一定大爆！”

張小僵才睡醒還有點懵，方輝拎著早餐過來了，將熱乎的牛奶遞到張小僵手裏，解釋說：“祖宗你是沒看到昨晚鏡頭，比恐怖片還要詭異。”他聲音放小，離月亮遠了些說：“鏡頭裏月亮在空中平躺著被什麽給運回來的。”

導演看的一身冷汗，發動所有人等著就往過沖，結果月亮從後院一路橫著飄進了柳苑沙發，什麽事情都沒發生。

“ 那個小男孩在鏡頭裏出現了。”方輝說起這個還是一身冷汗，“還有竹林裏假月亮。”

張小僵吸著奶，聽到這有些好奇了，問導演：“我能不能看看昨晚鏡頭。”

“可以可以。”胡導現在是巴著張小僵的。

顧璋枝也好奇，鏡頭裏安安靜靜沒有聲音這樣才顯得詭異，先是月亮和顧璋枝跑了出去，月亮的鏡頭晃動許多，因為她去了後院那裏沒有架攝像機，現在都是她本身帶的攝像頭拍攝的，拍的模模糊糊，靜謐黑暗的湖水還有不遠處的八寶樓，突然就多出個男孩。

男孩七八歲肉呼呼的，不過鏡頭裏男孩子沈著臉，月亮嚇得驚聲尖叫，男孩子往過走，鏡頭晃動什麽能看得出月亮倒下了。

張小僵看到熟悉的黃色發亮的瞳孔心裏了然。

視頻還未剪輯，胡導按了快進，說：“你們看。”

月亮身體平躺著，距離地面還有半米高，進入了鏡頭中一路飄到柳苑沙發上。月亮看到自己在鏡頭中像個死人一樣，嚇得臉發白不敢在看鏡頭了。

斷斷續續跳著看，竹雅軒小男孩突然出現，沖著顧璋枝做了個鬼臉，肉嘟嘟的臉十分可愛，很討喜，要不是看了之前月亮的鏡頭，還真認不出這是一人。

表現的差別太大了。

“看吧我就說這小男孩還挺可愛的。”顧璋枝說完看向張小僵，“師傅他不是鬼吧？”

是鬼就拍不出來的，但鏡頭中小男孩做完鬼臉速度很快消失在去二樓的樓梯上，這也不是人能辦到的。

張小僵點了下頭，沒有解釋，顧璋枝一臉好奇又覺得師傅不說其中一定有什麽內情，頓時抓心撓肺就看到鏡頭中他們都睡著了——

“小舅舅你還出去了啊？”

俞希笑了下，說：“出去透透氣，你太皮了我現在還頭疼，幸好你們都沒出什麽事情。”

“小舅舅我知道錯了。”顧璋枝內疚了兩秒後，又好奇問張小僵，“師傅莊子裏的臟東西能弄掉嗎？”

張小僵看了眼俞希，俞希揉著額角，聲音一貫溫柔不過帶了絲不容置喙的冷意，“小璋不用麻煩了，反正不經常住，你餓了嗎，舅舅餓了，先陪舅舅去吃早飯。”

話拐的生硬。程北敬心想，就聽到小孩附和說：“對啊先吃早飯再說。”

程北敬：……

感覺是他在捉鬼一樣，操心。

早上他們去吃飯，導演組去拆機器，已經買了晚上機票回北京，素材要立刻送回去剪輯，就將月亮飄回來那鏡頭剪成預告片，胡導心裏盤算著，想到竹林裏程北敬和張小僵牽手的畫面，他私心是想放出去博收視率的，但想了下一個是大佬，另一個看起來有幾分本事，兩個都得罪不起。

“程老師，你看鏡頭裏你和小僵的畫面要不要處理下？”

程北敬想也沒想笑瞇瞇說：“胡導是專業的，我相信你。”

胡導將這話想了下，再看程影帝跟張小僵毫不避諱，心裏暗暗猜測難道程影帝想故意炒緋聞？可是憑著影帝名氣還用跟張小僵炒？

可能是真愛吧……

中午器材已經收好了，雪早已經停了，但天空還是陰陰沈沈的，導演組買了晚上機票回北京，顧璋枝聽到小舅舅要留下來住幾天，他才見過莊子的種種詭異處，這會死纏爛打不要小舅舅住。

“舅舅這裏鬧鬼太害怕了，咱們去別的地方度假好了，我陪你。”

俞希笑著看向顧璋枝，“不是說跟我度假太無聊了嗎？好了，上次你不是想要什麽限量版的跑車，我給你定了，你回北京去玩吧。”

“真的？！舅舅你太好了。”顧璋枝黏黏糊糊就差在小舅舅面前打滾。

俞希拍了拍顧璋枝腦袋，“別開太快，小心安全。”又想起什麽，說：“不準去酒吧亂混找女孩子。”

“哪裏去酒吧了，我每天都乖得不成。”顧璋枝小聲沒底氣說。

俞希笑了下，“沒記錯現在是上課時間。”他嘆了口氣，看向遠處，“小璋，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要是舅舅沒在你身邊你還這個樣子我怎麽放心的下。”

“舅舅你這麽說我還以為你要出遠門了。”顧璋枝有些不習慣這樣說話的舅舅。

“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就好。”俞希不再多說，語氣果斷：“好了，不要耍賴，跟著劇組今天就回北京。”

顧璋枝還想反駁要留下來，但是對上小舅舅的眼神怏怏的點頭同意。

一點導演組就收拾好，坐上了大巴車駛去，背後的莊子慢慢隱藏在綠意中，漸漸遠去。

顧璋枝悶悶不樂，總覺得臨走前小舅舅說的話有些奇怪，他磨磨蹭蹭坐在張小僵身後，旁邊座位師娘占著，他還沒膽子去掙。

“放心你小舅舅不會有事。”張小僵感吃著魷魚幹頭也不回說。

顧璋枝松了口氣，拍著胸脯那就好還沒說出來，就聽張小僵說：“也不對，要是你小舅舅自己找死那就不怪誰了。”

旁邊程北敬聽了發笑，小孩這樣直白說話真的不怕得罪人。

不用看顧璋枝臉都憋青了，氣呼呼的幾次張口又不知道說什麽，急忙的站起來扒著張小僵椅背，說：“師傅，莊子裏到底有什麽？”

“不知道。”張小僵是真的不知道，他將最後一根魷魚塞到嘴裏，含糊說：“不過也是你小舅舅養的。”

所以不會害顧璋枝，對待月亮就沒那麽客氣了，也有可能是月亮闖進了不得了的地方。

程北敬也猜到了這部分，“八寶樓？”

“嗯。”

後面顧璋枝急了，“師傅敬哥你們倆別打啞謎了，到底小舅舅有什麽危險，我小舅舅怎麽可能養亂七八糟的小鬼，不對，你們想想要是真是我小舅舅養的，我舅舅怎麽可能會請人捉鬼。”

“請人捉鬼的是你外祖父。”張小僵可是記得很清楚嫌他小要求退貨的老頭。

顧璋枝喃喃自語，“我就說小舅舅跟姥爺不對付，不對不對，小舅舅才不會做這種事情，對他有什麽好，他什麽都有的，什麽都不缺，才不會養小鬼求什麽富貴。”

旁邊程北敬聽了這話讚同點頭，俞希天之驕子，聽大哥說人聰明家世好，從家裏脫身也能獨撐一片天。

“是吧是吧，敬哥也這麽想。”顧璋枝找到了戰友，可他心裏還是沒什麽底氣，“師傅到底怎麽回事？”

張小僵攤手：“我真不知道。”最後被顧璋枝鬧得煩了，說：“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程北敬看到小孩眼睛亮亮的，明顯是自己也特別好奇想去看的。

“可是小舅舅不讓——”顧璋枝說這話他自己都不信，拍板說：“回去，現在就回。”

現在是回不去了，他們就一輛車導演組都買了機票，開了一半現在下車，張小僵才不想走回去，只能出了山到了鎮上，三人下車。

程北敬隨意找了借口多玩兩天。

“祖宗要我跟著不？”方輝不放心問。

張小僵很灑脫，拒絕幹脆，“可別。”

被無情拒絕的方輝有些心塞，不過看到祖宗和影帝站在一起，頓時發出：“哦哦哦，我明白，你們好好玩。”就滾上車了，他才不想當電燈泡。

張小僵不懂方輝沖他笑什麽意思，可總覺得不是什麽好事，就問程北敬。

“可能眼睛有問題吧。”程北敬淡淡道。

張小僵哦了聲不問了，方輝還挺可憐了，以後對他好點吧。

三人打了輛車，顧璋枝還沒上車急著說：“香爐山綠野度假山莊。”

“什麽？那兒我不去，不去。”的哥擺著手拒絕，好心勸他們：“你們外地人想去爬山附近還有別的地兒，哪裏鬧鬼別上去。”

司機說著要走，天已經晚了，鎮上很難打車。

顧璋枝一把拉開車門先坐上去，張小僵和程北敬坐在後面，就見到顧璋枝從兜裏摸出一沓鈔票，“全給你，別啰嗦現在就走。”

“這——”司機眼神定在鈔票上拔不出來，咬了牙還是點頭：“成吧，送到我就回來。”這些可頂上他一個月工資了，兄弟說鬧鬼他還沒遇見過，也有可能是騙人的。

張小僵沒戴手表，夠著脖子往程北敬手腕瞟，程北敬見了好笑，手腕自然的往過移了幾分。

五點了。

陰陽交換的時間。

車子駛出小鎮，越來越偏僻，進入了環山道。

張小僵擡頭望去，香爐山像是被巨大的陰影籠罩住，形成一個獨特封閉的世界，這個世界不歡迎任何生人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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