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般的安靜。

周往往避開蘇星溺的目光，無意識地吞咽了下。手撐著身側的化妝臺，緩緩緩緩地站起來。

“那個，對不起啊。”

她站在他面前，微垂著腦袋，像做錯事的小朋友。

蘇星溺自始至終看著她，不表態。

周往往擡眸，悄悄瞅他一眼，見他不像生氣的樣子，放下心。

“我不是故意要砸……”她頓了頓，委婉地換了個詞：“故意撞醒你的。”

安靜幾秒，蘇星溺：“嗯。”

周往往：“那我，可以走了？”她指指門外。

她話音落下，恰巧，門開了。

周往往擡眼，與昨晚送她奶茶的化妝師四目相對。

化妝師臉上表情從驚愕轉換成猶疑，從猶疑轉換成了然。最後向她投來同情一瞥，悄咪咪地帶上了門。

周往往：……

開門關門聲不輕，蘇星溺卻像沒聽見，沒有分給那邊一個眼神。他看著她，靜了片刻：“可以。”

周往往正擔心還會有人撞見他們，聞言松了口氣，走了。

蘇星溺看著她的背影，直到門關。

他收回視線，不經意一瞥，發現地板上躺著一枚耳飾。小小的，朱紅色的。

他看著那枚耳飾，許久，閉了閉眼。

晚上還有場周往往的戲，她暫時還不能走，於是就留在劇組裏吃午飯。

剛才的化妝師嘰嘰喳喳跟在她身後八卦，想知道她跟蘇星溺在化妝間裏幹嘛。周往往才不想把那麽丟臉的事講給她聽，任她越猜越離譜，就是不肯回答。

從劇務那領到盒飯，不遠處一陣騷動。

周往往循聲看過去，只看見蘇冶。頗感無趣地低下頭。

化妝師忽然驚道：“顏可！顏可來探班男朋友了？”

周往往一滯。

化妝師自顧自道：“他們這就算公開了？走，咱們也看看去？”

周往往：“不了，我吃飯。”

兩人畢竟還不算熟，化妝師也沒勉強，起身：“行吧行吧，那我過去看看。我表妹還挺喜歡顏可的，我看看能不能要個簽名。”

周往往騰出只手沖她揮了下，視線不經意掃向不遠處，恰好看到蘇冶為顏可整理頭發，顏可親昵地挽著他的手臂，沖他笑了下。

她看著這幕，本以為自己會有些失落，但沒有。她只是覺得奇怪，短短一個月，居然能改變這麽多。

兩人沒註意到她，很快走出了她的視線範圍，她低下頭，打開盒飯。

今天又是她不愛吃的西紅柿，好煩。

……

蘇星溺在她身後看了很久。

看著她孤零零一個人坐在那，捧著盒飯，看著她目光落在蘇冶顏可身上，半天沒挪開視線。看著她低下頭扒拉幾下米飯，難過到食不下咽。

他轉身走。

到休息室，門一推開，三個人迎上來。

蘇冶，顏可，孫奕。

孫奕一臉為難，蘇冶面上微微的不自在。只有顏可語氣熱切：“您好，我是蘇冶的女朋友。”

蘇星溺看了孫奕一眼，越過他們：“送人。”

顏可笑容僵在臉上，詫異地看了蘇冶一眼。蘇冶拉了拉她手臂，低聲：“先走。”

三人到門口，蘇星溺忽然出聲：“等等。”

三人一齊回頭。

蘇星溺坐在椅子上翻動劇本，眼皮不擡一下：“孫奕，買杯奶茶送去。”

晚上一切順利，周往往收工時還不到八點。

時間還充裕，換完衣服，她在化妝間裏磨蹭了會，找被自己弄丟的耳飾。

沒找到。

人又多起來了，到處亂糟糟的。索性不是什麽值錢東西，她也不想再找第二遍了。心裏可惜了一番，拎起包出門，向公車站走去。

站臺前沒人。

她拿出手機看看時間，隨意坐下，做好長久等下去的準備。坐下沒幾分鐘，一輛車開了過來。

她擡眼一看，車是蘇星溺的。

奇怪。她想，蘇星溺人還在片場呢，車怎麽會在這裏？今天他要熬大夜的，不可能這麽快就收工吧。

車在周往往面前停下，車窗滑下去，坐在裏面的人是孫奕。

經過一次搭車，兩次送奶茶，周往往跟孫奕也算是熟了一點。起身，主動打招呼：“孫先生，你怎麽在這？”

孫奕：“說了不用那麽客氣，叫我名字就行。我現在回家，順路送你一程？”

周往往：“蘇星溺不是還在裏面嗎？”

孫奕面色不變：“我家裏有點事，今天提前下班，先上來吧，這裏不好停車。”

周往往點點頭，信了，拉開車門上車。

車子緩緩行駛。

周往往系好安全帶，靠在椅背上無聊地看了會兒窗外，從口袋裏拿出手機。

微信界面顯示著鮮紅的九十九加。

她從上到下大略翻一遍，揀幾個重要的回了，不重要的一一清空。手指碰到蘇冶名字，頓了下，點進去。

蘇冶：“原來你也在這拍戲？挺好的。”

蘇冶：“哪天我們見見？”

蘇冶：“那天我說的話全是真心，為了我們的未來，你暫且委屈幾天。”

蘇冶：“還有學校那邊，你有空幫我說說？我是真的沒時間。”

……

周往往掃了眼，沒回，面無表情地將他拖進了黑名單。

消息欄總算幹凈，周往往退出微信，習慣性地點進微博，熱搜上大喇喇掛著蘇冶與顏可。

#顏可蘇冶公開戀情#

#顏可探班#

#顏可蘇冶蘇星溺#

看到第三條，周往往目光一凝，好奇地點進去。

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內容，只是一個營銷號爆料蘇冶帶顏可去見了蘇星溺，更具體的就沒有了。

評論區亂七八糟，一眼看下來全是對噴。

“蘇星溺好好拍著戲呢，怎麽就多了個侄子又多了個侄媳婦？某人能不能別蹭熱度了？”

“蘇星溺知道自己當叔叔了嗎？”

“蘇冶都跟蘇星溺進一個劇組了，這還不實錘嗎？人家相親相愛一家人，你們粉絲算什麽妖怪。”

“肯定有這層關系的啊，不然蘇星溺怎麽會不澄清？”

“哪個十八線來碰瓷，都要蘇星溺本人發聲明嗎？蘇星溺基本不玩微博的好吧？顏可多大臉，還侄媳婦呢，你怎麽不孫媳婦？”

“有一說一，可可要是十八線，全娛樂圈沒一個不是十八線了。蘇星溺粉絲優越感不要太強。”

……

從上翻下來，所有人都在爭論蘇星溺與蘇冶究竟是不是親戚關系，竟無人討論博主發的內容。

周往往退出微博，不太確定蘇冶是不是真的帶顏可去見了蘇星溺。認識這麽多年了，蘇冶與蘇星溺始終是會打招呼的陌生人，還不如她跟蘇星溺說過的話多。

但要是顏可提出見蘇星溺，蘇冶應該也不會拒絕？

顏可要見自己男朋友的小叔，合情合理。

周往往想象了一下三個碰面的情景。蘇星溺不愛說話。蘇冶倒是話多，但到蘇星溺面前總是沒有聲音。可能全靠顏可一人來活絡氣氛吧……

周往往默默為顏可點了根蠟。

接下來好幾天沒有周往往的戲份，她用不著去劇組。恰好趕上短假，也用不著去學校。

但她還是多設了幾個鬧鐘，天微亮起床。想趁空閑找找兼職。

兼職是很好找，但既不耽誤拍戲又不耽誤上學，工作時間有彈性的又不那麽容易找到。周往往還托了幾個同學幫忙，焦頭爛額好幾天也沒遇見個合適的。

於是節衣縮食，忍著一直沒有去超市。靠燕麥與泡面度日。

直到第四天的晚餐前，泡面也沒有了。她才不得不出一趟門。

家到超市只有十分鐘的路程，周往往一進一出，手上提了滿滿當當三個袋子，打算半個月不再去了。

東西重，她走得也慢。天色漸漸地暗下來，小區內半天見不到一個人影，靜悄悄的。

到樓下，一聲狗叫打破寂靜。

周往往把購物袋往上提了提，下意識向聲源望去。

前幾天下過雪，如今雪化了，地面濕漉漉的。一條黑色的大狗甩了主人，在深灰色水泥地上飛快奔跑。

這是條很大的卡斯羅，通體漆黑，只有左耳帶一點淡淡的白，形狀像花瓣。雖然耳朵上嵌了片花瓣，但一看就很不好惹。

它在周往往面前，停下了。坐在水泥地上甩甩尾巴，漆黑的眼睛看著她。

周往往以前也養過狗，那條狗據說是媽媽送給她的。陪了她十幾年，死了。死前留下的狗寶寶與這條一模一樣，通體漆黑，耳朵上一片花瓣。

後來她有了個後媽，後媽怕狗，與朵朵無法和諧相處。趁她上學，將狗寶寶送走了。

……

一人一狗對視片刻，周往往略略彎腰，試探著伸手，碰了下它的頭。

它安安靜靜，也不叫。很乖地註視她。

周往往眨巴一下眼，忍不住輕輕揉了它一下，一人一狗相處和諧。

一陣腳步聲打破寂靜。

周往往擡眸，只見孫奕拎著牽引繩跑過來，停在不遠處，兩手撐膝蓋，上氣不接下氣。

她手還放在狗狗頭上，見狀遲疑著收回去，“孫奕。這是你的狗？”

“饒了我吧，我可養不起這祖宗……”孫奕喘息著直起身，抹了把額頭的汗：“這狗是我哥的。他今天剛搬過來，我替他運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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