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關燈
小
中
大
匆匆回到宮中，淩霄直奔自己房間。
“瑞橘，昨日的藥渣呢？”
“我都倒花盆了，公主我把它找出來。”
瑞橘回道。
淩霄則匆忙出去了，很快就回來，把一包東西放在桌上。
“咱們先去太醫院。”
瑞橘道：
“不若先去稟告王上？
畢竟這件事若是真的有人在背後搗鬼，咱們防不勝防。”
“先去太醫院。
那兩個侍衛必定跟著我們，這個東西咱們分成兩包。
我去找太醫詢問，剩下的你尋著機會去找太醫院後院的那個小藥童。
別多問，按我說的做。”
瑞橘壓下心底疑惑，道：
“是。”
待主仆二人從太醫院回來，瑞橘還未來得及同淩霄交流結果。
六煦已經過來了，他早早等在屋內，見淩霄進來，站起身道：
“公主，今日受驚了。
你沒事吧？”
只是見淩霄臉色又蒼白幾分，心急道：
“那兩個侍衛行為不妥，我必定會重重罰他們。
中午沒能脫開身，你想不想吃點心，我現在做。”
“我還以為王上過來是問那個賭約的。
結果，想必王上已經知道了吧？”
六煦點點頭，道：
“我知道了。
既然如此，公主便應當遵守諾言，乖乖待著。
公主方才去了太醫院！
太醫如何說？
為何不先來找我？”
“太醫說，這個湯藥裏並無什麽毒藥。
想來不過是瑞雪看到自己已經窮途末路，所以說了些話來嚇唬我的。”
六煦顯然也放下心來，道：
“那便好。
若真有什麽，便是我照顧不周了。”
“那李譽俠等人，王上能否放了他們？
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沒跟王上說。
之所以我急著要回去，是因為李公子傳來消息說我娘親患病在身。
眼下我若不回去，心裏也不能安的。”
“淩霄，你還不不肯信我。”
六煦忽然換了稱呼，
“既然如此，你就待著好好反思。
你娘親那邊，我絕不會棄之不顧的。”
待六煦走後，淩霄追問瑞橘那邊的答案。
瑞橘的答案卻和太醫給出的答案是一致的，藥湯裏邊並沒有毒藥。
而除了藥渣外，淩霄帶著的另外一包，是從瑞雪房間裏搜到的。
那包藥的確是一種叫做清蕈的毒藥藥草碾磨而成的藥粉。
門口侍衛未撤，門又上了鎖。
六煦很長時間不再出現，聽底下人說，王上的大婚很快就要舉行了。
只是每日送來的飯菜，都是熟悉的味道，淩霄知道，那都是他親手做的。
十日後，王宮的上空盛開著盛大的煙花，一朵接著一朵的綻放，一朵盛一朵的美麗。
淩霄倚在門邊，靜靜聽著。
這日，終於到來了。
淩霄咬著牙，眼淚卻忍不住，順著臉頰慢慢往下流去。
瑞橘只知公主站在門口在看煙花，見公主半天沒動，便好奇地也湊過去。
這才發現淩霄竟然哭了。
瑞橘慌了，一把摟住淩霄的肩膀，道：
“公主，你這是怎麽了？”
“瑞橘，他成親了。
我難受，我該怎麽辦？”
淩霄終於忍不住，抱著瑞橘低聲哭了起來。
瑞橘拍著她的肩膀安慰她，但是慢慢心驚起來，原來她一直以來的擔心都是真的。
公主喜歡六煦，是真的，只是公主不願意說罷了。
如今六煦成親了，公主的心也碎了。
恐怕公主那麽迫切想離開這裏，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罷。
這幾日不是沒有鬧過，沒有想過要逼著六煦放她走。
可是六煦傳話來說，若是淩霄再鬧，便立刻殺了李譽俠一幹人等。
淩霄後來絕望了，只能日覆一日地待在這一方寸土之間。
淩霄覺得自己的心被一只看不見的手牢牢地攥住，呼吸不過來。
瑞橘抱著她，像小時候無數次公主受了委屈一般，輕輕拍打著她的背。
淩霄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瑞橘著人打了水來，替淩霄擦了臉和手，替她換了衣服整理好床鋪，看著她入睡。
後半夜，月亮升起來了，月光明亮似水照在地上。
瑞橘守在一旁，怕淩霄半夜醒來獨自難過，所以一直沒有離開。
門口傳來一絲輕微的響動，瑞橘立即提起精神，看向門口。
門從外推開，一道黑色的影子率先從門外投射進來，緊接著是一個男子的身影走了進來。
那男子見瑞橘守在那裏，嘴裏低聲吐出兩個字，道：
“出去。”
瑞橘聽見是六煦的聲音，雖則他如今身份不同，但仍然低聲爭辯道：
“今日是王上的大婚之夜，王上夜闖公主宮殿，恐怕不妥罷？”
她怕吵醒淩霄，聲音刻意壓得很低。
“瑞橘，你知道我為什麽忍你。
在大元皇宮，我便忍你許久了。
你覺得我不敢殺你麽？”
六煦一個手刀過去，瑞橘身子癱軟下來，被六煦如同扔小雞仔一般扔在門口。
他把門合上，借著月光打量在床榻上安睡著的人兒。
可惜她睡得並不安心，眉心緊蹙著，翻了個身，面朝著六煦。
六煦蹲下來，用手指輕輕撫摸她眉間。
皺著的眉頭似有所應，暫時舒展開來。
六煦不太滿意，又去撫摸她的眼睛和鼻子。
指尖忽然觸到一片濕意，六煦遲疑著收回手，再去看淩霄時，卻見淩霄不知何時已經醒過來了。
一雙眼睛烏溜溜地瞧著他，不知是夢是醒。
六煦僵住了。
聽到耳邊傳來一聲軟綿綿的呼喊，緊接著一雙手攬在他的脖頸上。
“六煦，你怎麽又來我的夢中？
我就知道，只有在夢裏你才不會拋棄我。
今日看到宮裏的煙花，我知道你成親了，和你最喜歡的人。
我就在想，我以後該怎麽辦啊，我失去你了，我該怎麽辦。
可是我沒有想出什麽結果來。”
淩霄抽了抽鼻子，身子大半倚在六煦身上。
六煦的心軟得一塌糊塗，知道她還以為自己在做夢，便放肆一回，將她抱在懷中，低聲喚她
“淩霄”。
淩霄撿了個舒服的姿勢蜷縮在六煦懷中。
便是知道淩霄還不清醒，六煦仍鄭重道：
“淩霄，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拋棄你不管的。”
從皇宮裏那個小公主到現在，六煦一直沒能忘記她，但同樣也不敢過分接近她。
她是一顆蜜糖，他聞一聞便舍不得放下。
可是他自己的人生尚且沒有歸路，一路顛沛，才走到今日。
何況，他的心底是那麽陰暗，沒有一絲陽光可以透進來，他怕自己根本不配得到她的喜歡。
而今日，淩霄的話讓他稍覺慰藉。
這個傻瓜，他根本舍不得放手讓她離開半步，又怎麽會拋棄她呢？
六煦克制著自己，低頭吻了吻淩霄的額頭。
淩霄卻勾住他的脖子，飛快地吻上他的唇。
少女粉嫩的唇猶如一劑迷藥，很快將六煦好不容易築起的理智擊潰，他笨拙地親吻著淩霄，漸漸地不再滿足於淺嘗輒止，快速地攻城略地起來。
直到兩人都氣喘籲籲，六煦這才不舍地放開淩霄，讓她平躺著，自己也躺在她身側。
只是胸口微微地起伏洩露了他此時不那麽平靜的心境。
六煦翻了個身，看著淩霄，道：
“淩霄，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唔，你問吧，反正是在夢裏。
你問什麽，我都會告訴你的。”
六煦喉頭滾動，慢慢道：
“你喜歡我嗎？”
問過之後，手心握緊，他緊張極了。
怕自己不過是自作多情，屈辱而自卑。
淩霄嘆了口氣，道：
“六煦，喜歡的，我喜歡你。
所以，今天我太難過了，你成親了，我心裏只能偷偷裝著你的影子，連一絲端倪都不敢在露出來了。”
“可是，我是一個太監。
憑什麽，能夠得到公主的喜歡。”
淩霄忽然狠狠抱著六煦，道：
“憑我喜歡你啊，憑我的喜歡還不夠麽？
你要是不是王上就好了，可以一直待在我身邊。
我之前都想好了，等我回了大元，就找家道觀，帶著你和瑞橘瑞雪一起隱居山林。
你是太監又如何呢？
在那裏誰也不敢嘲笑你，我們可以一輩子都在一起。
我只是沒想到瑞雪喜歡上了你，她說要我把她許配給你，我不想答應，瑞雪恨我了。
我更沒想到你會是這南安國的國王，這樣一來，我再也沒有指望了。
只有在夢裏，我才敢這麽回答你，六煦，我喜歡，喜歡得不得了。
如果你也喜歡我就好了，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太監。”
她好似一只小獸，一個勁地往六煦懷裏拱，六煦覺得全身升溫，大手把淩霄固定住，喃喃道：
“淩霄。”
說完，親了親她的耳垂，從背後抱著她入睡。
太陽再升起來的時候，淩霄從困倦中醒過來。
房間裏除了瑞橘再沒有其他人，淩霄嘆了口氣，坐起來。
瑞橘上前來，道：
“公主，我替您更衣罷。”
淩霄道：
“好。”
瑞橘細心地掀開被子，裏裏外外瞧了好幾眼，松了口氣。
又問淩霄道：
“公主昨夜睡得可好？”
淩霄還記得自己睡前抱著瑞橘流淚的事，頓時有些窘迫，以為瑞橘指的是那件事，道：
“以後，不要再提起這件事了。”
瑞橘欲言又止，今早她醒來時淩霄的房間並沒有其他人。
若不是脖子上還隱隱作痛，她必定會以為昨晚不過是一場噩夢罷了。
但是一切都清醒地提醒著她，不是夢。
不是說，王上王後大婚麽？
新婚之夜來找公主，淩霄卻好像毫不知情。
“我想在殿外走走。”
淩霄試探著對侍衛說道。
侍衛這次意外地沒有攔她，只道：
“公主只能在這殿內活動，不能出這座宮殿，這是王上的吩咐。”
淩霄無意與他們為難，想起宮殿後面有一個秋千，便去了那裏。
這秋千修在花叢之中，旁邊有假山，正好擋住刺眼的陽光。
淩霄在上面輕輕蕩著，侍衛守在不遠處。
“哎，聽說了嗎？
知事一家昨夜盡數被擒，過幾日或將斬首示眾。
咱們王上果然好魄力。”
淩霄聽見一個小丫頭的聲音傳來。
她四處張望，未找到聲音的源頭，看到一旁的假山，瞬間明白過來。
便繼續閉著眼，想聽他們到底說些什麽。
“聽說了，這可是大事，在宮裏如今到處瘋傳著呢。
至於這殺不殺頭的，可不敢胡謅，弄不好把你抓起來。
畢竟這未來王後可是王上的青梅竹馬，打小的情意，怎麽著也不能這麽絕情罷。”
“這誰能知道呢？
我聽說知事勾結先王，將王上的父親害死，篡奪了王位。
王上流落在外這麽多年，必定對知事恨之入骨。
難得還能裝作相安無事的模樣，等到昨天假意成親，這才將其一舉擒獲。
這可是不共戴天之仇，區區一個青梅竹馬難道還能打消殺父之仇不成？”
“好了好了，可別胡說了，這些事哪輪得到咱們來管。
待會兒被人聽見了才是吃不了兜著走。
快去當差罷。”
其中一個人說道。
淩霄閉目休憩，那兩人大約是從另一頭走了。
原來昨日竟是這樣的結局。
淩霄休息了一會兒，回到房間。
六煦身邊的內侍已經等著了，看見淩霄行了一禮，道：
“公主，王上讓奴才過來迎公主過去。”
“何事？”
“王上說，公主去了便知。”
淩霄收拾一番，隨著內侍過去。
她今日釵環都未戴，這些日子以來，不知道為什麽，身子漸好了。
太醫又換了藥，她倒沒之前那麽容易困倦了。
到了王上的殿外，內侍站在一旁請淩霄進去。
淩霄提起裙擺跨過門檻，還未走進，先楞住了。
“娘親？”
有個中年女子背對著她在喝茶，聽見聲音飛快轉過頭來，還未說話，眼淚已經盈在眼眶之中，哽咽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正是許久未見得琪嬪。
她做一般婦人打扮，眼角多了幾絲皺紋。
淩霄快步跑到琪嬪面前，拉著琪嬪的手，道：
“娘親，李譽俠說你病了，是真的嗎？
這些日子，女兒真是太想念你了。
聽到你病了的消息，更是日日煎熬。
娘親，你身子到底如何了？
你快告訴我。”
琪嬪亦是泣不成聲，道：
“原先是病過一段時間的，但是有了大夫替我診治和調養，已經大好了。
多虧了王上替我尋訪名醫，一路周到照看，才將我接了過來，咱們母女才得已團聚。
淩霄，你該好好感謝感謝王上。”
淩霄道：
“你真的沒事嗎？”
“沒事，沒事。
王上這會兒出去了，咱們待會兒一齊好好感謝感謝他。”
淩霄沒想到六煦真的把這件事記在心頭，還把她娘親自接了過來。
她重重點頭，道：
“嗯，女兒必定好好感謝他。”
“這就對了。”
琪嬪欣慰笑道。
晚上，六煦安排了宴席為琪嬪接風洗塵。
琪嬪對六煦大約是越看越順眼，道了好幾次謝。
六煦夾起一塊魚肉，專心挑刺。
琪嬪道：
“王上怎麽還親自挑刺？
淩霄，快幫王上挑了。
王上對咱們母女有救命之恩，咱們得好好感謝。”
淩霄遲疑著夾起一筷魚肉，笨手笨腳地挑了起來。
六煦卻把她的那塊夾走，把自己挑幹凈刺的夾給她，道：
“行了，笨手笨腳的。
快吃吧。”
他早就習慣替她布菜了。
琪嬪見了又是一笑，再不說話了。
到了晚上，琪嬪自然去淩霄的宮裏住著。
守門的侍衛已經撤了，淩霄把琪嬪領進去，道：
“娘，我今晚和你睡吧。”
“好好好，咱們娘倆都多久沒見了，是得好好親近親近。”
睡下來最好說話。
母女倆訴說著數月來的經歷，互相分享自己的心情。
琪嬪道：
“這王上看起來對你倒是頗為照顧。
你年紀尚小，便經歷了這麽多波折。
都是怪我不中用，才讓你受了這麽多苦了。
若是王上對你有意，你便和他在一起也無妨的。”
“娘，你胡說八道些什麽？”
“你也不用瞞我，他看你那眼神騙不了人。
你若是能夠在他的羽翼之下，倒也不必再繼續受苦了。
我看他是個明智之人，必定會有自己的一番局面。
你看咱們大元朝，說是強盛，不是照樣內憂不斷。
你父皇，我原先不敢說，但說他是個昏君，也算不得錯。
我病了多日，他自然無心過問我。
在宮中無權無勢，連太醫都請不到好的。
本不該和你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嫁錯了人，這一生都需要為之前的選擇而承受回饋。
既然王上對你有意，也不必遮掩。”
“娘，你這段日子受苦了。
我聽到李譽俠說你病了，而我又回不去，真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好孩子，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倒是你消瘦了不少。”
“娘，大元如今如何了？”
“你大概不知道，大元的半壁江山已經被流寇占領了，包括最為富庶的信州和寧州二地。
你父皇如今也是走投無路了。”
第二日六煦親自過來。
他先看向淩霄，隨即對著琪嬪行禮。
若是正常情況下，這禮琪嬪是不敢受的。
但她已窺破二人的關聯，是越看越歡喜，便也受下了。
沒多久就借口說悶，留下一對小兒女說話。
六煦開口道：
“淩霄，你今後有何打算？”
淩霄呼吸一滯，道：
“我現在可以離開了嗎？
我想帶著我娘一齊去燕州。
這次多謝王上了。”
“淩霄，能不能不走？
我不想讓你離開。”
“六煦，我不走，然後呢？”
“然後，留下來。
我們這裏是安全的，你何必舍近求遠，去燕州呢？
還是你想和李譽俠雙宿雙飛？
我告訴你，不可能。
你這輩子都別想。”
“是啊，六煦。
我和李譽俠雙宿雙飛，你同琴越百年好合。
我們各走各的陽光道，各過各的獨木橋，互不妨礙，不好嗎？”
六煦陰沈著臉，道：
“是與我無關。
既如此，公主便繼續待著吧，待哪日我心情好了，或許就放公主離開了。”
他大約是生了悶氣的，又不想向淩霄發作，便轉身出去。
卻聽見身後的淩霄輕聲說道：
“六煦，你喜歡我麽？”
問出這句話，淩霄自己也有些恍然，好像在哪裏聽過似的，但總又想不起來。
六煦腳步頓住，輕輕呼氣。
他心間升騰起歡喜，緊接著又被陰霾掩蓋住。
回到殿內，六煦立即吩咐人把李譽俠帶上來。
李譽俠在牢中關了些時日，不似當初光鮮模樣，看見六煦時挺直著身板道：
“你讓我來做什麽？
公主呢？”
“公主如何，輪得到你問？
你想帶著我南安國的王後離開，也得問問我答應不答應。”
李譽俠聽了譏諷一笑，道：
“南安國王後？
我的小淩霄，怎麽變成你南安國的王後了。
追根溯源，她也應當是你的叔母。
況且，你不是還有那知事府上的小青梅麽？
全南安國上下誰不知道你未來的王後是她。
這時候倒來同我打啞謎了，豈不可笑？”
李譽俠被關在牢中，並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所了解到的不過是之前打聽到的消息。
“知事謀害我父皇，幫助我叔父那老賊篡奪王位，還想借他女兒掣肘我，我怎麽會讓他們如願呢？
如今知事的勢力已被我鏟除一空，不日我便將迎娶淩霄了。
至於你，不過是個廢物。
你還不知道吧，琪嬪已經被我接過來，他們母女二人已經團聚了。
你對她還有何用處？”
“呵，你可真真是厲害！
竟然把人從大元給接出來了。
佩服！
不過你既然大事都已完成了，何必還來找我？
讓我猜猜，莫不是淩霄不願嫁給你？”
“你喜歡淩霄？”
六煦雖然早先把此人給忘記了，但是經過回憶已經想起來關於這李譽俠的事情了。
說來說去，還是當年他自己隨手指的一段機緣，只想著指兩個容貌一般的男子，淩霄看看也就罷了。
誰想到淩霄生得憨，就此應下王公子。
這李公子後面消失了，如今覆又出現，給他造成不少困擾。
李譽俠玩味地看著六煦道：
“我當你找我作甚，原來是個喜歡都不敢承認的懦夫。
是啊，我喜歡她，自可以光明磊落。
淩霄心性純潔，早年相見便令我傾心不已。
偏偏命運弄人，她先看上了姓王的小子。
我那時年輕，聽聞兩人互生好感，以至於要商定婚事，便就此心傷遠走。
若是早年我能勇敢些，或許不必錯過這許多年。”
“你說得對。
我不過是個懦夫罷了。”
六煦說道。
淩霄就在這時闖了進來。
看到李譽俠也在，她眼睛一亮，道：
“李公子，你可安好？”
她亦多次旁敲側擊李譽俠的下落，但總是無果。
沒想到這次迎面趕上了。
但問出這句話便知道李譽俠不可能安好，他胡須雜亂，頭發甚至也沒好生梳過，散亂披在肩上，身上還穿著白色的囚衣。
“六煦，你放了他。”
六煦道：
“來人，押了犯人下去。”
李譽俠不氣不惱，懷著一副看好戲的心態，甚至還有空安慰淩霄道：
“不必擔心我，我沒事。”
李譽俠很快被押下去。
淩霄道：
“六煦，你放了他吧。”
“放了他，然後你們好去走陽關道，過獨木橋麽？”
“我方才說的都是氣話。
我走不走，和李譽俠一點關系都沒有。
他只是動了惻隱之心，因了我娘的委托才想要帶我回大元。
他只是個無辜之人。
求你，放過他。”
六煦不語。
他滿腦子都是兩人相攜離開的情景，甚至分不出神來想別的。
“好，我放了他可以。
你嫁給我，我便放了他。”
六煦說出這句話，手心已經微微出汗。
他目光瞥向一旁，靜待淩霄的答案。
“你已有了琴越。
我嫁給你，算什麽呢？”
“知事一家狼子野心，不過想借著婚事進一步控制我罷了。
你還不知道吧，瑞雪就是被她收買的，欲要置你於死地。
你的藥裏起初的確是有清蕈的，後來被我換了。”
“我知道有人要害我，但不知道是琴越。
六煦，你也不無辜啊。
你把藥換了，卻換成了使人整日昏昏沈沈的藥，難道這就是替我著想了？”
淩霄早就發現了端倪。
她從瑞雪房間裏搜出了清蕈的粉末，而藥渣裏沒有，只能是被人換了藥。
“淩霄，你聽我解釋。”
“不必解釋，我原諒你了。
我們說好了，我嫁給你，你就放李譽俠他們走。
還有瑞雪，也清留她一條命吧。”
淩霄道。
瑞雪失了雙掌，已是得了報應，現今已經瘋癲了。
婚禮重新操辦起來。
琪嬪樂得合不攏嘴，只不過她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婿是當年宮中那個孤傲的小太監，不知會作何表情。
六煦期間也曾來過幾次，被琪嬪嚴防死守，不準進門。
說是未婚男女成親前不能見面。
挨到大婚當日，琪嬪按照大元嫁女的規矩，早早起來替淩霄梳頭。
梳著梳著眼眶就紅了，
“你吃了這麽多苦頭，總算是圓滿了。
娘替你高興，以後嫁了人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氣，該忍的忍一忍，該讓的讓一讓，夫妻之間和和美美白頭偕老。”
“娘，我知道了。”
縱使心中不甚讚同，但淩霄依然應了。
接著一群宮女魚貫而入，替淩霄梳妝打扮，穿上嫁衣。
吉時一到，六煦親自前來迎人。
他今日將面具拆了，露出一張俊美的臉。
按照規矩，琪嬪是不能送到門口的，所以錯過了看見六煦真容的時刻。
但王上在眾人面前揭下面具，還是頭一遭。
早前宮裏眾說紛紜，都說王上是因為容貌被毀，這才成日戴著面具，誰能料到這面具下的這張臉竟是這般英俊。
紛紛驚嘆的同時，亦感受到王上對大元公主的寵愛，第一次以真面目示人，便是為了這場空前絕後的婚禮。
淩霄的手被他牽過，手心發燙。
她側臉看去，那人目視前方，嘴角沒帶笑意。
淩霄不禁有些氣惱，待上了布輦，賭氣道：
“你莫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公主放心，不曾忘。”
簡短回答，仿佛不想與她多說話一般。
淩霄抽回手，再不想理他。
六煦又拉過她的手，握在手心。
淩霄扯了扯，沒扯出來，便作亂在他手心裏掐他。
六煦微微皺眉，道：
“別鬧。”
說話間已經出了宮，淩霄沒有娘家在這裏，便繞著王城轉一圈再回宮去。
回了宮行跪拜禮，再送入洞房。
六煦把淩霄送進新房後，又回去宴席。
淩霄
“哎”
了一聲，六煦道：
“放心，人我會放的。” 淩霄道：
“早點回來。”
“好。”
那人出去了。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那人便回來了。
眾人見狀，紛紛退下去。
淩霄的蓋頭還未掀開，那人的腳步聲在她面前停了。
淩霄等了一會兒，那人卻遲遲不動手。
淩霄沒了耐心，忽地一下自己把蓋頭掀開了。
四目相對，六煦的目光有些呆滯。
“你楞著做什麽戴了一整天的蓋頭可太累了。”
她坐到銅鏡前，六煦便跟過來，十分自覺地替她摘頭上地釵環，完成之後乖覺地自己出去要了盆熱水過來，給淩霄洗臉用的。
淩霄擦幹凈臉上的脂粉，露出一張素凈的臉蛋來。
紅燭搖曳，大紅的喜被映在眼中。
淩霄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好，但六煦不動，她便自作主張拿了桌上的酒，倒了兩杯，一杯遞給六煦，道：
“我聽說，要喝交杯酒的。”
六煦如同提線木偶一般，在淩霄的指揮下喝了交杯酒。
兩人最後坐在床榻上，都發覺有些尷尬。
淩霄想，六煦是太監，今夜不知如何渡過，怕戳到他的傷心之處。
兩人沈默了一會兒，還是淩霄道：
“那咱們歇下吧。
今日忙亂了一天，我早就累了。”
她不敢像獨自睡那樣隨性，小心翼翼脫到剩下中衣了便在床榻內側睡下。
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六煦吹熄了燭火，只餘下兩盞喜燭還燃燒著。
“淩霄。”
“嗯。”
“我有沒有擠著你？”
“沒有。”
“淩霄。”
“嗯。”
“你認床嗎？”
淩霄終於沒了耐心，道：
“你到底要說什麽？
今日我見你都沒什麽笑意。
是不是後悔了？”
“不是。
我怕你後悔，我知道你是為了救李譽俠才答應我的。
淩霄，若你後悔了。”
他頓了頓，道：
“若你後悔了，我也不會再放你走了。”
“六煦，你轉過身來。”
淩霄道。
六煦轉過身，淩霄便迎面吻上來。
六煦呼吸急促起來，很快化被動為主動，同淩霄唇齒相融。
親吻完尚且意猶未盡，又循著她的耳垂、下巴和脖子一路往下。
淩霄也有些意亂情迷。
六煦卻忽然收了動作，不再繼續了。
淩霄湊到他面前，主動抱著他，道：
“六煦，我看了避火圖。
就算你沒有......我們照樣可以......”
要再繼續說，淩霄是羞得無法說出口的。
“公主，你真的不會後悔嗎？”
淩霄用熱烈的吻回答了他。
六煦或者再無顧慮，熾熱地回應著她地每一份熱情。
衣衫不知何時滑落了，只聽到淩霄驚呼一聲，聲音很快低了下去。
“你騙我，你明明有......”
淩霄道。
“我從未說過沒有，何談欺騙？”
“你你你你你......”
淩霄結巴得說不出話來。
但很快又被新的一次攻城掠地折騰得無處可逃。
然而，夜還很長。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瑞橘，昨日的藥渣呢？”
“我都倒花盆了，公主我把它找出來。”
瑞橘回道。
淩霄則匆忙出去了，很快就回來，把一包東西放在桌上。
“咱們先去太醫院。”
瑞橘道：
“不若先去稟告王上？
畢竟這件事若是真的有人在背後搗鬼，咱們防不勝防。”
“先去太醫院。
那兩個侍衛必定跟著我們，這個東西咱們分成兩包。
我去找太醫詢問，剩下的你尋著機會去找太醫院後院的那個小藥童。
別多問，按我說的做。”
瑞橘壓下心底疑惑，道：
“是。”
待主仆二人從太醫院回來，瑞橘還未來得及同淩霄交流結果。
六煦已經過來了，他早早等在屋內，見淩霄進來，站起身道：
“公主，今日受驚了。
你沒事吧？”
只是見淩霄臉色又蒼白幾分，心急道：
“那兩個侍衛行為不妥，我必定會重重罰他們。
中午沒能脫開身，你想不想吃點心，我現在做。”
“我還以為王上過來是問那個賭約的。
結果，想必王上已經知道了吧？”
六煦點點頭，道：
“我知道了。
既然如此，公主便應當遵守諾言，乖乖待著。
公主方才去了太醫院！
太醫如何說？
為何不先來找我？”
“太醫說，這個湯藥裏並無什麽毒藥。
想來不過是瑞雪看到自己已經窮途末路，所以說了些話來嚇唬我的。”
六煦顯然也放下心來，道：
“那便好。
若真有什麽，便是我照顧不周了。”
“那李譽俠等人，王上能否放了他們？
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沒跟王上說。
之所以我急著要回去，是因為李公子傳來消息說我娘親患病在身。
眼下我若不回去，心裏也不能安的。”
“淩霄，你還不不肯信我。”
六煦忽然換了稱呼，
“既然如此，你就待著好好反思。
你娘親那邊，我絕不會棄之不顧的。”
待六煦走後，淩霄追問瑞橘那邊的答案。
瑞橘的答案卻和太醫給出的答案是一致的，藥湯裏邊並沒有毒藥。
而除了藥渣外，淩霄帶著的另外一包，是從瑞雪房間裏搜到的。
那包藥的確是一種叫做清蕈的毒藥藥草碾磨而成的藥粉。
門口侍衛未撤，門又上了鎖。
六煦很長時間不再出現，聽底下人說，王上的大婚很快就要舉行了。
只是每日送來的飯菜，都是熟悉的味道，淩霄知道，那都是他親手做的。
十日後，王宮的上空盛開著盛大的煙花，一朵接著一朵的綻放，一朵盛一朵的美麗。
淩霄倚在門邊，靜靜聽著。
這日，終於到來了。
淩霄咬著牙，眼淚卻忍不住，順著臉頰慢慢往下流去。
瑞橘只知公主站在門口在看煙花，見公主半天沒動，便好奇地也湊過去。
這才發現淩霄竟然哭了。
瑞橘慌了，一把摟住淩霄的肩膀，道：
“公主，你這是怎麽了？”
“瑞橘，他成親了。
我難受，我該怎麽辦？”
淩霄終於忍不住，抱著瑞橘低聲哭了起來。
瑞橘拍著她的肩膀安慰她，但是慢慢心驚起來，原來她一直以來的擔心都是真的。
公主喜歡六煦，是真的，只是公主不願意說罷了。
如今六煦成親了，公主的心也碎了。
恐怕公主那麽迫切想離開這裏，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罷。
這幾日不是沒有鬧過，沒有想過要逼著六煦放她走。
可是六煦傳話來說，若是淩霄再鬧，便立刻殺了李譽俠一幹人等。
淩霄後來絕望了，只能日覆一日地待在這一方寸土之間。
淩霄覺得自己的心被一只看不見的手牢牢地攥住，呼吸不過來。
瑞橘抱著她，像小時候無數次公主受了委屈一般，輕輕拍打著她的背。
淩霄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瑞橘著人打了水來，替淩霄擦了臉和手，替她換了衣服整理好床鋪，看著她入睡。
後半夜，月亮升起來了，月光明亮似水照在地上。
瑞橘守在一旁，怕淩霄半夜醒來獨自難過，所以一直沒有離開。
門口傳來一絲輕微的響動，瑞橘立即提起精神，看向門口。
門從外推開，一道黑色的影子率先從門外投射進來，緊接著是一個男子的身影走了進來。
那男子見瑞橘守在那裏，嘴裏低聲吐出兩個字，道：
“出去。”
瑞橘聽見是六煦的聲音，雖則他如今身份不同，但仍然低聲爭辯道：
“今日是王上的大婚之夜，王上夜闖公主宮殿，恐怕不妥罷？”
她怕吵醒淩霄，聲音刻意壓得很低。
“瑞橘，你知道我為什麽忍你。
在大元皇宮，我便忍你許久了。
你覺得我不敢殺你麽？”
六煦一個手刀過去，瑞橘身子癱軟下來，被六煦如同扔小雞仔一般扔在門口。
他把門合上，借著月光打量在床榻上安睡著的人兒。
可惜她睡得並不安心，眉心緊蹙著，翻了個身，面朝著六煦。
六煦蹲下來，用手指輕輕撫摸她眉間。
皺著的眉頭似有所應，暫時舒展開來。
六煦不太滿意，又去撫摸她的眼睛和鼻子。
指尖忽然觸到一片濕意，六煦遲疑著收回手，再去看淩霄時，卻見淩霄不知何時已經醒過來了。
一雙眼睛烏溜溜地瞧著他，不知是夢是醒。
六煦僵住了。
聽到耳邊傳來一聲軟綿綿的呼喊，緊接著一雙手攬在他的脖頸上。
“六煦，你怎麽又來我的夢中？
我就知道，只有在夢裏你才不會拋棄我。
今日看到宮裏的煙花，我知道你成親了，和你最喜歡的人。
我就在想，我以後該怎麽辦啊，我失去你了，我該怎麽辦。
可是我沒有想出什麽結果來。”
淩霄抽了抽鼻子，身子大半倚在六煦身上。
六煦的心軟得一塌糊塗，知道她還以為自己在做夢，便放肆一回，將她抱在懷中，低聲喚她
“淩霄”。
淩霄撿了個舒服的姿勢蜷縮在六煦懷中。
便是知道淩霄還不清醒，六煦仍鄭重道：
“淩霄，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拋棄你不管的。”
從皇宮裏那個小公主到現在，六煦一直沒能忘記她，但同樣也不敢過分接近她。
她是一顆蜜糖，他聞一聞便舍不得放下。
可是他自己的人生尚且沒有歸路，一路顛沛，才走到今日。
何況，他的心底是那麽陰暗，沒有一絲陽光可以透進來，他怕自己根本不配得到她的喜歡。
而今日，淩霄的話讓他稍覺慰藉。
這個傻瓜，他根本舍不得放手讓她離開半步，又怎麽會拋棄她呢？
六煦克制著自己，低頭吻了吻淩霄的額頭。
淩霄卻勾住他的脖子，飛快地吻上他的唇。
少女粉嫩的唇猶如一劑迷藥，很快將六煦好不容易築起的理智擊潰，他笨拙地親吻著淩霄，漸漸地不再滿足於淺嘗輒止，快速地攻城略地起來。
直到兩人都氣喘籲籲，六煦這才不舍地放開淩霄，讓她平躺著，自己也躺在她身側。
只是胸口微微地起伏洩露了他此時不那麽平靜的心境。
六煦翻了個身，看著淩霄，道：
“淩霄，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唔，你問吧，反正是在夢裏。
你問什麽，我都會告訴你的。”
六煦喉頭滾動，慢慢道：
“你喜歡我嗎？”
問過之後，手心握緊，他緊張極了。
怕自己不過是自作多情，屈辱而自卑。
淩霄嘆了口氣，道：
“六煦，喜歡的，我喜歡你。
所以，今天我太難過了，你成親了，我心裏只能偷偷裝著你的影子，連一絲端倪都不敢在露出來了。”
“可是，我是一個太監。
憑什麽，能夠得到公主的喜歡。”
淩霄忽然狠狠抱著六煦，道：
“憑我喜歡你啊，憑我的喜歡還不夠麽？
你要是不是王上就好了，可以一直待在我身邊。
我之前都想好了，等我回了大元，就找家道觀，帶著你和瑞橘瑞雪一起隱居山林。
你是太監又如何呢？
在那裏誰也不敢嘲笑你，我們可以一輩子都在一起。
我只是沒想到瑞雪喜歡上了你，她說要我把她許配給你，我不想答應，瑞雪恨我了。
我更沒想到你會是這南安國的國王，這樣一來，我再也沒有指望了。
只有在夢裏，我才敢這麽回答你，六煦，我喜歡，喜歡得不得了。
如果你也喜歡我就好了，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太監。”
她好似一只小獸，一個勁地往六煦懷裏拱，六煦覺得全身升溫，大手把淩霄固定住，喃喃道：
“淩霄。”
說完，親了親她的耳垂，從背後抱著她入睡。
太陽再升起來的時候，淩霄從困倦中醒過來。
房間裏除了瑞橘再沒有其他人，淩霄嘆了口氣，坐起來。
瑞橘上前來，道：
“公主，我替您更衣罷。”
淩霄道：
“好。”
瑞橘細心地掀開被子，裏裏外外瞧了好幾眼，松了口氣。
又問淩霄道：
“公主昨夜睡得可好？”
淩霄還記得自己睡前抱著瑞橘流淚的事，頓時有些窘迫，以為瑞橘指的是那件事，道：
“以後，不要再提起這件事了。”
瑞橘欲言又止，今早她醒來時淩霄的房間並沒有其他人。
若不是脖子上還隱隱作痛，她必定會以為昨晚不過是一場噩夢罷了。
但是一切都清醒地提醒著她，不是夢。
不是說，王上王後大婚麽？
新婚之夜來找公主，淩霄卻好像毫不知情。
“我想在殿外走走。”
淩霄試探著對侍衛說道。
侍衛這次意外地沒有攔她，只道：
“公主只能在這殿內活動，不能出這座宮殿，這是王上的吩咐。”
淩霄無意與他們為難，想起宮殿後面有一個秋千，便去了那裏。
這秋千修在花叢之中，旁邊有假山，正好擋住刺眼的陽光。
淩霄在上面輕輕蕩著，侍衛守在不遠處。
“哎，聽說了嗎？
知事一家昨夜盡數被擒，過幾日或將斬首示眾。
咱們王上果然好魄力。”
淩霄聽見一個小丫頭的聲音傳來。
她四處張望，未找到聲音的源頭，看到一旁的假山，瞬間明白過來。
便繼續閉著眼，想聽他們到底說些什麽。
“聽說了，這可是大事，在宮裏如今到處瘋傳著呢。
至於這殺不殺頭的，可不敢胡謅，弄不好把你抓起來。
畢竟這未來王後可是王上的青梅竹馬，打小的情意，怎麽著也不能這麽絕情罷。”
“這誰能知道呢？
我聽說知事勾結先王，將王上的父親害死，篡奪了王位。
王上流落在外這麽多年，必定對知事恨之入骨。
難得還能裝作相安無事的模樣，等到昨天假意成親，這才將其一舉擒獲。
這可是不共戴天之仇，區區一個青梅竹馬難道還能打消殺父之仇不成？”
“好了好了，可別胡說了，這些事哪輪得到咱們來管。
待會兒被人聽見了才是吃不了兜著走。
快去當差罷。”
其中一個人說道。
淩霄閉目休憩，那兩人大約是從另一頭走了。
原來昨日竟是這樣的結局。
淩霄休息了一會兒，回到房間。
六煦身邊的內侍已經等著了，看見淩霄行了一禮，道：
“公主，王上讓奴才過來迎公主過去。”
“何事？”
“王上說，公主去了便知。”
淩霄收拾一番，隨著內侍過去。
她今日釵環都未戴，這些日子以來，不知道為什麽，身子漸好了。
太醫又換了藥，她倒沒之前那麽容易困倦了。
到了王上的殿外，內侍站在一旁請淩霄進去。
淩霄提起裙擺跨過門檻，還未走進，先楞住了。
“娘親？”
有個中年女子背對著她在喝茶，聽見聲音飛快轉過頭來，還未說話，眼淚已經盈在眼眶之中，哽咽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正是許久未見得琪嬪。
她做一般婦人打扮，眼角多了幾絲皺紋。
淩霄快步跑到琪嬪面前，拉著琪嬪的手，道：
“娘親，李譽俠說你病了，是真的嗎？
這些日子，女兒真是太想念你了。
聽到你病了的消息，更是日日煎熬。
娘親，你身子到底如何了？
你快告訴我。”
琪嬪亦是泣不成聲，道：
“原先是病過一段時間的，但是有了大夫替我診治和調養，已經大好了。
多虧了王上替我尋訪名醫，一路周到照看，才將我接了過來，咱們母女才得已團聚。
淩霄，你該好好感謝感謝王上。”
淩霄道：
“你真的沒事嗎？”
“沒事，沒事。
王上這會兒出去了，咱們待會兒一齊好好感謝感謝他。”
淩霄沒想到六煦真的把這件事記在心頭，還把她娘親自接了過來。
她重重點頭，道：
“嗯，女兒必定好好感謝他。”
“這就對了。”
琪嬪欣慰笑道。
晚上，六煦安排了宴席為琪嬪接風洗塵。
琪嬪對六煦大約是越看越順眼，道了好幾次謝。
六煦夾起一塊魚肉，專心挑刺。
琪嬪道：
“王上怎麽還親自挑刺？
淩霄，快幫王上挑了。
王上對咱們母女有救命之恩，咱們得好好感謝。”
淩霄遲疑著夾起一筷魚肉，笨手笨腳地挑了起來。
六煦卻把她的那塊夾走，把自己挑幹凈刺的夾給她，道：
“行了，笨手笨腳的。
快吃吧。”
他早就習慣替她布菜了。
琪嬪見了又是一笑，再不說話了。
到了晚上，琪嬪自然去淩霄的宮裏住著。
守門的侍衛已經撤了，淩霄把琪嬪領進去，道：
“娘，我今晚和你睡吧。”
“好好好，咱們娘倆都多久沒見了，是得好好親近親近。”
睡下來最好說話。
母女倆訴說著數月來的經歷，互相分享自己的心情。
琪嬪道：
“這王上看起來對你倒是頗為照顧。
你年紀尚小，便經歷了這麽多波折。
都是怪我不中用，才讓你受了這麽多苦了。
若是王上對你有意，你便和他在一起也無妨的。”
“娘，你胡說八道些什麽？”
“你也不用瞞我，他看你那眼神騙不了人。
你若是能夠在他的羽翼之下，倒也不必再繼續受苦了。
我看他是個明智之人，必定會有自己的一番局面。
你看咱們大元朝，說是強盛，不是照樣內憂不斷。
你父皇，我原先不敢說，但說他是個昏君，也算不得錯。
我病了多日，他自然無心過問我。
在宮中無權無勢，連太醫都請不到好的。
本不該和你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嫁錯了人，這一生都需要為之前的選擇而承受回饋。
既然王上對你有意，也不必遮掩。”
“娘，你這段日子受苦了。
我聽到李譽俠說你病了，而我又回不去，真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好孩子，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倒是你消瘦了不少。”
“娘，大元如今如何了？”
“你大概不知道，大元的半壁江山已經被流寇占領了，包括最為富庶的信州和寧州二地。
你父皇如今也是走投無路了。”
第二日六煦親自過來。
他先看向淩霄，隨即對著琪嬪行禮。
若是正常情況下，這禮琪嬪是不敢受的。
但她已窺破二人的關聯，是越看越歡喜，便也受下了。
沒多久就借口說悶，留下一對小兒女說話。
六煦開口道：
“淩霄，你今後有何打算？”
淩霄呼吸一滯，道：
“我現在可以離開了嗎？
我想帶著我娘一齊去燕州。
這次多謝王上了。”
“淩霄，能不能不走？
我不想讓你離開。”
“六煦，我不走，然後呢？”
“然後，留下來。
我們這裏是安全的，你何必舍近求遠，去燕州呢？
還是你想和李譽俠雙宿雙飛？
我告訴你，不可能。
你這輩子都別想。”
“是啊，六煦。
我和李譽俠雙宿雙飛，你同琴越百年好合。
我們各走各的陽光道，各過各的獨木橋，互不妨礙，不好嗎？”
六煦陰沈著臉，道：
“是與我無關。
既如此，公主便繼續待著吧，待哪日我心情好了，或許就放公主離開了。”
他大約是生了悶氣的，又不想向淩霄發作，便轉身出去。
卻聽見身後的淩霄輕聲說道：
“六煦，你喜歡我麽？”
問出這句話，淩霄自己也有些恍然，好像在哪裏聽過似的，但總又想不起來。
六煦腳步頓住，輕輕呼氣。
他心間升騰起歡喜，緊接著又被陰霾掩蓋住。
回到殿內，六煦立即吩咐人把李譽俠帶上來。
李譽俠在牢中關了些時日，不似當初光鮮模樣，看見六煦時挺直著身板道：
“你讓我來做什麽？
公主呢？”
“公主如何，輪得到你問？
你想帶著我南安國的王後離開，也得問問我答應不答應。”
李譽俠聽了譏諷一笑，道：
“南安國王後？
我的小淩霄，怎麽變成你南安國的王後了。
追根溯源，她也應當是你的叔母。
況且，你不是還有那知事府上的小青梅麽？
全南安國上下誰不知道你未來的王後是她。
這時候倒來同我打啞謎了，豈不可笑？”
李譽俠被關在牢中，並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所了解到的不過是之前打聽到的消息。
“知事謀害我父皇，幫助我叔父那老賊篡奪王位，還想借他女兒掣肘我，我怎麽會讓他們如願呢？
如今知事的勢力已被我鏟除一空，不日我便將迎娶淩霄了。
至於你，不過是個廢物。
你還不知道吧，琪嬪已經被我接過來，他們母女二人已經團聚了。
你對她還有何用處？”
“呵，你可真真是厲害！
竟然把人從大元給接出來了。
佩服！
不過你既然大事都已完成了，何必還來找我？
讓我猜猜，莫不是淩霄不願嫁給你？”
“你喜歡淩霄？”
六煦雖然早先把此人給忘記了，但是經過回憶已經想起來關於這李譽俠的事情了。
說來說去，還是當年他自己隨手指的一段機緣，只想著指兩個容貌一般的男子，淩霄看看也就罷了。
誰想到淩霄生得憨，就此應下王公子。
這李公子後面消失了，如今覆又出現，給他造成不少困擾。
李譽俠玩味地看著六煦道：
“我當你找我作甚，原來是個喜歡都不敢承認的懦夫。
是啊，我喜歡她，自可以光明磊落。
淩霄心性純潔，早年相見便令我傾心不已。
偏偏命運弄人，她先看上了姓王的小子。
我那時年輕，聽聞兩人互生好感，以至於要商定婚事，便就此心傷遠走。
若是早年我能勇敢些，或許不必錯過這許多年。”
“你說得對。
我不過是個懦夫罷了。”
六煦說道。
淩霄就在這時闖了進來。
看到李譽俠也在，她眼睛一亮，道：
“李公子，你可安好？”
她亦多次旁敲側擊李譽俠的下落，但總是無果。
沒想到這次迎面趕上了。
但問出這句話便知道李譽俠不可能安好，他胡須雜亂，頭發甚至也沒好生梳過，散亂披在肩上，身上還穿著白色的囚衣。
“六煦，你放了他。”
六煦道：
“來人，押了犯人下去。”
李譽俠不氣不惱，懷著一副看好戲的心態，甚至還有空安慰淩霄道：
“不必擔心我，我沒事。”
李譽俠很快被押下去。
淩霄道：
“六煦，你放了他吧。”
“放了他，然後你們好去走陽關道，過獨木橋麽？”
“我方才說的都是氣話。
我走不走，和李譽俠一點關系都沒有。
他只是動了惻隱之心，因了我娘的委托才想要帶我回大元。
他只是個無辜之人。
求你，放過他。”
六煦不語。
他滿腦子都是兩人相攜離開的情景，甚至分不出神來想別的。
“好，我放了他可以。
你嫁給我，我便放了他。”
六煦說出這句話，手心已經微微出汗。
他目光瞥向一旁，靜待淩霄的答案。
“你已有了琴越。
我嫁給你，算什麽呢？”
“知事一家狼子野心，不過想借著婚事進一步控制我罷了。
你還不知道吧，瑞雪就是被她收買的，欲要置你於死地。
你的藥裏起初的確是有清蕈的，後來被我換了。”
“我知道有人要害我，但不知道是琴越。
六煦，你也不無辜啊。
你把藥換了，卻換成了使人整日昏昏沈沈的藥，難道這就是替我著想了？”
淩霄早就發現了端倪。
她從瑞雪房間裏搜出了清蕈的粉末，而藥渣裏沒有，只能是被人換了藥。
“淩霄，你聽我解釋。”
“不必解釋，我原諒你了。
我們說好了，我嫁給你，你就放李譽俠他們走。
還有瑞雪，也清留她一條命吧。”
淩霄道。
瑞雪失了雙掌，已是得了報應，現今已經瘋癲了。
婚禮重新操辦起來。
琪嬪樂得合不攏嘴，只不過她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婿是當年宮中那個孤傲的小太監，不知會作何表情。
六煦期間也曾來過幾次，被琪嬪嚴防死守，不準進門。
說是未婚男女成親前不能見面。
挨到大婚當日，琪嬪按照大元嫁女的規矩，早早起來替淩霄梳頭。
梳著梳著眼眶就紅了，
“你吃了這麽多苦頭，總算是圓滿了。
娘替你高興，以後嫁了人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氣，該忍的忍一忍，該讓的讓一讓，夫妻之間和和美美白頭偕老。”
“娘，我知道了。”
縱使心中不甚讚同，但淩霄依然應了。
接著一群宮女魚貫而入，替淩霄梳妝打扮，穿上嫁衣。
吉時一到，六煦親自前來迎人。
他今日將面具拆了，露出一張俊美的臉。
按照規矩，琪嬪是不能送到門口的，所以錯過了看見六煦真容的時刻。
但王上在眾人面前揭下面具，還是頭一遭。
早前宮裏眾說紛紜，都說王上是因為容貌被毀，這才成日戴著面具，誰能料到這面具下的這張臉竟是這般英俊。
紛紛驚嘆的同時，亦感受到王上對大元公主的寵愛，第一次以真面目示人，便是為了這場空前絕後的婚禮。
淩霄的手被他牽過，手心發燙。
她側臉看去，那人目視前方，嘴角沒帶笑意。
淩霄不禁有些氣惱，待上了布輦，賭氣道：
“你莫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公主放心，不曾忘。”
簡短回答，仿佛不想與她多說話一般。
淩霄抽回手，再不想理他。
六煦又拉過她的手，握在手心。
淩霄扯了扯，沒扯出來，便作亂在他手心裏掐他。
六煦微微皺眉，道：
“別鬧。”
說話間已經出了宮，淩霄沒有娘家在這裏，便繞著王城轉一圈再回宮去。
回了宮行跪拜禮，再送入洞房。
六煦把淩霄送進新房後，又回去宴席。
淩霄
“哎”
了一聲，六煦道：
“放心，人我會放的。” 淩霄道：
“早點回來。”
“好。”
那人出去了。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那人便回來了。
眾人見狀，紛紛退下去。
淩霄的蓋頭還未掀開，那人的腳步聲在她面前停了。
淩霄等了一會兒，那人卻遲遲不動手。
淩霄沒了耐心，忽地一下自己把蓋頭掀開了。
四目相對，六煦的目光有些呆滯。
“你楞著做什麽戴了一整天的蓋頭可太累了。”
她坐到銅鏡前，六煦便跟過來，十分自覺地替她摘頭上地釵環，完成之後乖覺地自己出去要了盆熱水過來，給淩霄洗臉用的。
淩霄擦幹凈臉上的脂粉，露出一張素凈的臉蛋來。
紅燭搖曳，大紅的喜被映在眼中。
淩霄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好，但六煦不動，她便自作主張拿了桌上的酒，倒了兩杯，一杯遞給六煦，道：
“我聽說，要喝交杯酒的。”
六煦如同提線木偶一般，在淩霄的指揮下喝了交杯酒。
兩人最後坐在床榻上，都發覺有些尷尬。
淩霄想，六煦是太監，今夜不知如何渡過，怕戳到他的傷心之處。
兩人沈默了一會兒，還是淩霄道：
“那咱們歇下吧。
今日忙亂了一天，我早就累了。”
她不敢像獨自睡那樣隨性，小心翼翼脫到剩下中衣了便在床榻內側睡下。
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六煦吹熄了燭火，只餘下兩盞喜燭還燃燒著。
“淩霄。”
“嗯。”
“我有沒有擠著你？”
“沒有。”
“淩霄。”
“嗯。”
“你認床嗎？”
淩霄終於沒了耐心，道：
“你到底要說什麽？
今日我見你都沒什麽笑意。
是不是後悔了？”
“不是。
我怕你後悔，我知道你是為了救李譽俠才答應我的。
淩霄，若你後悔了。”
他頓了頓，道：
“若你後悔了，我也不會再放你走了。”
“六煦，你轉過身來。”
淩霄道。
六煦轉過身，淩霄便迎面吻上來。
六煦呼吸急促起來，很快化被動為主動，同淩霄唇齒相融。
親吻完尚且意猶未盡，又循著她的耳垂、下巴和脖子一路往下。
淩霄也有些意亂情迷。
六煦卻忽然收了動作，不再繼續了。
淩霄湊到他面前，主動抱著他，道：
“六煦，我看了避火圖。
就算你沒有......我們照樣可以......”
要再繼續說，淩霄是羞得無法說出口的。
“公主，你真的不會後悔嗎？”
淩霄用熱烈的吻回答了他。
六煦或者再無顧慮，熾熱地回應著她地每一份熱情。
衣衫不知何時滑落了，只聽到淩霄驚呼一聲，聲音很快低了下去。
“你騙我，你明明有......”
淩霄道。
“我從未說過沒有，何談欺騙？”
“你你你你你......”
淩霄結巴得說不出話來。
但很快又被新的一次攻城掠地折騰得無處可逃。
然而，夜還很長。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