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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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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滿恨意的世界, 在符離看來, 是黑與紅的世界, 幾乎處處都是不堪的醜惡。他的子民,無數的妖族在醜惡中掙紮, 就像是被大水沖走的螞蟻,在命運中隨波逐流,最終葬身於水底。

“符離!”

“符離!”

符離收回踏進陣心的腳, 轉身看向朝自己奔來的男人,在這個紅與黑的世界裏,這個男人身上竟然有著金色的光, 這束光在漫天的黑與紅中並不強烈,可是卻吸引了符離所有的目光。他攤開手, 看著蒼白的手掌, 張開五指, 只要稍微用力,這個散發著金光的小龍, 就會消失在他眼前。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 他的身體仿佛失去了正常的知覺,靜脈紊亂, 大腦強烈抗拒他這條指令。

皺了皺眉, 他把手背在身後, 任由這個由龍所化的男人抓住他的手。他身上有強大的腐蝕能力,在這個男人碰到他的瞬間,他聞到了皮肉烤焦的味道, 讓他不明白的是,即使這樣了,男人還是沒有松開手。

他眉頭皺得更深,下意識控制住本身的能力,收起了腐蝕的天性:“你要幹什麽?”

“符離,你說過想要上大學,考公務員。還有……你答應我前世的話,你說要替我好好看這個世界,你都忘了?”莊卿察覺到符離收回了腐蝕的能力,心頭一喜,即使受到召喚陣影響,符離還是舍不得傷害他。

“公務員?”符離腦子裏,對公務員有清醒的認識,他嘲諷笑道:“不過是人類裏低賤的工作,我為何要去做那個?”他踢開莊卿,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這頭小龍退到一邊去,不然我殺了你。”

“若是讓你走進這個陣中,我寧可讓你殺了我。”莊卿伸手,被他扔到角落的劍飛到他手中,“符離,你跟我說,人類很有意思,他們有強大的創造力,還有很多有趣的人格,也忘了?”

“可是人類同樣也有很多令人厭惡的習性,貪婪、自私、嫉妒……”符離冷笑,“水被他們汙染了,樹被他們砍伐了,就連你們水族生存的大海,也被他們排入各種各樣的汙物,這種惡心的生物,從地上消失不是更好?”

天上雷雲滾滾,閃電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天空,但是當閃電消失時,整個天空黑壓壓一片,仿佛是巨大的黑色漏洞,陽光月亮星辰再也不會出現。

莊卿擡頭看天,那裏格外安靜,安靜得讓他不安。那裏面醞釀著什麽,是強大無比的劫雲?還是天道對某個種族的不滿?

“你向我拔劍,是想殺了我?”符離笑出聲來,笑聲中滿是對莊卿的嘲諷,是在笑莊卿的異想天開,也是在嘲笑其他妖修的怯懦。

他擡了擡下巴,每一個動作與眼神,都在表達他對在場妖修的蔑視。

“白澤、鯤鵬、睚眥、蚣蝮……”眼神餘光掃過管理處其他妖修,符離連他們的名字都懶得叫,“你們是在懼怕我,還是在內心深處,也在期待我毀滅這個人間界,讓我妖族重獲榮光?”

白澤往前走了幾步,看著這個陌生的符離,閉了閉眼。當年狌狌與當康把符離帶回來時,他就不讚同領養這只性情不定的兇獸,然而他反對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對上了符離黑黝黝水汪汪的眼睛。

那時候的符離十分幼小,渾身長滿白毛,身體還沒有老鼠大,那黑黝黝的眼睛盯著他的時候,他有種自己呼吸聲太大都是錯誤的感覺。

很多兇獸的幼兒期會十分弱小,他們中的一部分為了自己能夠成功活下去,會長得其醜無比,渾身都是尖刺與利刃,還有一些就會長得格外可愛或是好看,迷惑其他生物的心智。

白澤心裏很清楚,可是看著弱小無助的符離,那時候的他心裏想的是,暫且先看看,若是這個妖獸做出什麽壞事以後,再去收拾他。這一等,就等了四千多年,在等待期間,他給這個妖獸崽子煉制丹藥,講故事,穿衣服,餵飯,教他畫符紋,在崽子搗亂不聽話時,也只是拎起他的耳朵,嚇上一嚇,連打都不曾打過。

被親手養大的小崽兒用這種眼神看著,白澤覺得自己的心臟就是那空蕩蕩的山谷,裏面有寒涼如冰的風刮過,冷得發疼。

“世間萬物都有自己的興亡規律,就算你殺光所有人族,也還有其他生物代替人類。”白澤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很穩,“人類汙染環境,浪費天地資源,總有一天會自食苦果,這是命運的交替,但是懲罰他們的不應該是你,而是天地自己的選擇。”

與其他風光過的種族相比,人類這個物種大約是興起最快的物種,但是以他們現在的生活方式,大約也是滅亡最快的種族。

“妖族衰弱,整個世間走入末法時代,不是因為有了人類,而是因為妖族肆無忌憚地使用自己力量,移山填海,肆意殺害其他生物。”白澤指著天,“萬事有度,每個種族做下了什麽,上天都看著,若是錯得太多,最後的結局就是天譴。”

“妖族已經錯了,難道你要一錯再錯?”白澤在臺階下停下,他仰頭看著站在臺階上的符離,“不甘心也好,怨恨也罷,妖族該放下了。時光永遠不會回頭,妖族也不會因為殺戮重獲榮光。只要活著,好好活著便有希望,你若是執意違背天道,等待我們妖族的,只有滅亡。”

符離擡頭看著黑沈沈的天,冷笑:“強者生,弱者死,妖族那些沒用的廢物,死了便死了,活著又有何用?”

聽到這話,莊卿盯著符離的眼睛,這雙黑色裏透著紅的眼睛格外漂亮,世間沒有任何寶石能夠比它更美。可它是死的,裏面沒有感情,也沒有他。

“吾皇,您說得對,無能的妖修,死了便死了,這個世間不需要懦弱無能的生物。”召喚陣後面,從縫隙中爬出九只怪物,這些怪物似蛇似蛟,尖牙利齒,笑起來的聲音,竟似嬰兒啼哭。似楚餘、寧軒這些修為上千年的妖,竟是不抵他們的笑聲,捂著耳朵吐出血來。

蚣蝮在他們身邊立下結界,他們腦子才好受一些。看著突然冒出來的九個怪獸,他們心裏十分難受,在修真界他們算得上是佼佼者,然而真正接觸到這些大妖,他們別說與之戰鬥,連對方的笑聲都抵抗不住。

實力差距太大,他們看著漆黑如墨的天空,心中的擔憂越濃。

“宋語,這九頭怪獸是什麽?”楚餘問身邊的宋語,宋語是上古時期活下來的妖修,肯定知道這些怪獸的身份。

“不是九頭,而是一頭。”宋語嚇得嘴唇發白,說話的時候聲音在發抖,“這個妖獸,叫做九嬰。”

九嬰長了九個頭,修水火兩行之道,修為高深,擅計謀,是上古時期十分有名的邪獸。

宋語話音剛落,就見那九頭怪物走了出來,九顆碩大的頭顱看著在場每一個妖修,化成人形後,走到符離面前,跪拜在地:“臣下九嬰,見過吾皇陛下。”

“你是什麽東西?”符離低頭看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輕輕皺起眉。

“臣下是召喚您的妖,是您忠實的屬臣。”九嬰行了一個臣服的禮。

站在蚣蝮身邊的睚眥氣得五官扭曲,“當初他投靠我的時候,也是這麽說。”

果然長了九個頭的妖怪就是不要臉,因為臉太多,可以隨便扔了不要。

“你的屬臣偷了你的龍氣,又用這些龍氣擺了陣法。”蚣蝮神情凝重,看向睚眥的眼神裏,充滿了憐憫與無奈,“你最好祈求符離不會真的毀滅人間界,不然……”

不然天道清算的時候,睚眥也跑不了。

睚眥臉一黑,恨不得一斧頭劈死九嬰,可是看到站在九嬰面前的符離,他瞬間冷靜了下來。

有什麽問題不能慢慢說,何必非要用武力呢?就算曾經在妖族中擁有戰神的稱號,睚眥也懂得什麽叫能屈能伸,謀定而後動。

“臣下?”符離嗤笑一聲,擡高下巴,冷聲道:“滾,我不要長得醜又沒毛的妖修做臣下。”

盡管他大腦中的記憶被四面八方湧來的怨恨壓制,但是身體本能中,還是帶著對長得像蛇的物種的厭惡。

九嬰沒有想到自己召喚出來的妖皇,竟然是如此古怪的性子,可是想到妖皇即將毀去這個世界,他恭恭敬敬行了一個大禮,就退到了一邊。

符離看也不看他一眼,朝陣心邁出了腳,九嬰臉上的笑容幾乎掩飾不住,終於……終於可以報這些年的受辱之仇了。

一萬年前,他被某個人族所傷,一直被鎮壓在法器之下,受盡五行之苦。那時候他就在心中發誓,若有出來的一日,無論讓他付出多大的代價,他都會屠盡人類,以償他這萬年所受之苦。

“符離,你不能去。”莊卿想也不想便拉住了符離的手臂,陣心的怨氣越來越強大,無數哀嚎聲從裏面傳出,響徹山間。

“無知小輩,快放開陛下的手。”九嬰恨極了搗亂的莊卿,化為原形,張嘴就朝莊卿咬去。

“滾!”符離一鞭子把九嬰抽飛,看也不看他一眼,“我早說過了,沒毛的醜陋生物,離我遠一點!”

躲在結界之後的楚餘與宋語,齊齊往後退了幾步。

“放手!”符離盯著牽著自己手腕的手,眉頭皺得打起了結,“你想死嗎?”

“若是死能阻攔你進入這個地方,我寧可死。”莊卿身上的衣服被怨氣吹得獵獵作響,他踏上一級臺階,“符離,跟我回去好不好?”

符離腦門有些作痛,他想殺了這個礙事的小龍,可每每舉起手時,身體變不受控制,他心裏有些厭煩,推開莊卿,在他們之間立下一道結界,才冷冷看向白澤:“你們在我身上下了封印,讓我活得像個無知幼蟲,這筆賬我定會跟你們清算。”

白澤沈默不言,靜靜站在原地。

從符離被喚醒到現在,盡管每一句都無情又狠厲,然而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真正想過要殺了他們。

不是要毀滅人間界嗎?為何卻又對他們這些親近人類的妖修視而不見。天地四海的消極情緒可以影響符離的心智,然而靈魂深處的某些東西,是抹不去的。

符離的半邊身體踩進了陣心,剎那間風雲突變,整個江山都在為之顫抖。

一個又一個緊急消息傳到各大部門的總部,各部門負責人看著黑得不正常的天空,都有了不好的預感

“洋流軌跡無法預測。”

“衛星監控數據傳導出現幹擾,無法得到準確數據。”

“無法檢測出事發源頭。”

“各大海岸水位上漲,是否啟動緊急撤離機制,請指示。”

“多地出現地光、噴水、噴油、地下水異常等狀況,地震局懷疑,這是地震的前兆。”



“修真管理處那裏可有消息傳來?”

“管理處所有職員都已經出勤,但還沒有具體消息傳出來。”

“連線莊部長。”

“無法接通。”

“啟動……緊急避難機制,盡量把傷亡降到最小。”

短短一個小時內,各部門負責人下達了無數個指令,但是內心對接下來妖發生什麽,毫無準備。這些年來,隨著科技發展越來越迅速,人類似乎變得上天入海無所不能,但是當整個環境都變得詭異混亂起來時,他們才發現,人類是如此的渺小。

他們並不是無所不能,更不是天地的主宰者。

網絡上,網友們還在嘻嘻哈哈吐槽著明星、電視劇,還有人抱怨今天的天氣不夠好,網絡信號也不行,是不是有外國黑客在搗亂。

沒有入睡的嬰兒在哇哇大哭,年輕夫妻為了誰洗碗在吵架,加班的白領們在猶豫,究竟要不要叫一份宵夜外賣,可又擔心自己的體重,思來想去還是叫了一份外賣,等外賣到了以後,拍張照片發到朋友圈,稱呼自己為“吃貨”。發完朋友圈,吃了兩口又嫌太油,便把滿滿當當一盒食物,扔進了垃圾桶。

街道邊,幾個在大排檔胡吃海吹的男人,一邊吹著自己要做多大的生意,一邊在心裏想,究竟該怎麽逃過付賬又不顯小氣。大排檔老板翻炒著鍋裏油重味重的菜,用灰撲撲的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拿一個大盤,把鍋裏的菜全部倒進盤裏,也不講究裝盤好不好看,轉身把盤子塞給自己的胖老婆,胖老婆把菜盤往客人桌上放下,轉身用沾了油的圍裙擦手。

人們在喧鬧的街頭歡樂極了,沒有誰關心天上的星星月亮,就算天再黑,他們也有能夠把夜晚變成白晝的燈光,星星月亮那點微末光輝,對人類可有可無。只有無聊的私人,談戀愛的情侶,才會偶爾想起用它們來抒發一下心情。

本就混亂喧囂的人世間,根本沒人察覺五行有多混亂,更不知道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發生了什麽。

陣心的靈氣與怨氣對符離充滿了吸引力,在他觸碰到陣心的那一刻,無數力量湧到他的體力,滋潤著他每根經脈,每塊肌肉。

只要跳進去,只要跳進這個陣心,他就能擁有無數妖修積攢下來的力量,主宰這個世界。

“符離!”他的手再度被拉住,除了這只手外,他整個妖都已經進入了陣心。混亂的五行與強大的怨氣,對這個身帶功德的小龍而言,似乎十分痛苦,符離看到了對方手腕的皮肉全部翻卷而出,鮮血一滴滴濺在了陣心。

這頭龍竟然能夠打破他立下的結界?

“沒有用的,沒有用的。”看到符離進入了陣心,九嬰瘋狂大笑,“這是在萬妖期待中誕生的妖皇,在陣成的那一刻,陣法就不會再停下來。”

“天道!”九嬰指著蒼天,“你既不公,我便讓你看看,這些人類的下場。”

“白澤大人,他這話是什麽意思?”蚣蝮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

“萬妖朝拜,妖皇誕生,無法可解。”白澤臉色並不比蚣蝮好看,“就算符離不進入那個陣心,也阻止不了陣法的繼續進行。”

所以他才沒有去阻止符離進入陣心,因為這都是徒勞。九嬰太瘋狂,竟然收集了這麽多的妖修怨氣,以整塊陸地為陣,行出違背天地自然的行為。

蚣蝮看著四周已經枯萎的草木:“可若是不解開陣法,不僅是人類,其他生物也不能幸免,難道真的沒有一點辦法嗎?”

“曾經是有的。”白澤咳嗽了幾聲,面色蒼白得仿佛失去了生命,“天地四神獸鎮守天地四方,有他們在,便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

蚣蝮與睚眥都沈默下來,他們的父親就是四神獸之一,可是父親已經在五千年前消散,又怎能湊齊四神獸?

“青蒼龍消散,白虎與玄武下落不明,朱雀……”

天空中忽然出現兩聲鳥鳴,火紅的朱雀鳥與五顏六色的鳳凰從天而降,管理處的妖修們都驚呆了。

這是、這是活的朱雀與鳳凰?

當朱雀與鳳凰變成人形以後,他們更加驚訝,這不是符哥家裏的兩位長輩嗎,他們竟然是……鳳凰與朱雀?!

逐月變成人形後第一句話就問:“符離怎麽樣了?”

白澤搖頭。

“狌狌與老康去哪兒了?”白澤往他們身後看了一眼,以老康與狌狌對符離重視的程度,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忍不住趕過來了。

“海邊的水位上升,狌狌與當康帶著一些妖修趕過去了。”逐月看著山中的萬妖朝拜陣,冷聲道,“這是誰幹的?”

她在四周掃視一遍,發現了跪在陣外的九嬰,厭惡道:“九嬰?”她提劍就想殺了九嬰,卻被白澤攔住:“他是啟陣的妖,我們不能動他。”

對於妖皇而言,召喚他的妖就是忠實的仆人,除非妖皇自己動手,其他妖修若是殺了這個妖,就視同為對他的挑釁,不然他何必等到現在還讓九嬰好好活著。

可是符離現在根本就失去了平時的理智,又怎麽會殺九嬰?

“陛下,這頭惡龍一直阻攔您的大業,請讓臣下除去……”

九嬰的話還沒說完,符離揚鞭打斷九嬰八個頭,冷聲道:“我已經說過兩次,醜陋的妖修要離我遠一些,你若是再聽不懂,最後一顆頭也別要了。”

失去八顆頭的九嬰連連後退,變成人形跪在隱蔽的角落裏,不敢再讓符離看到他。到了此刻,他才真正明白自己召喚出了什麽。

陣心處,符離看著莊卿已經露出森森白骨卻不願意松開的手,腦子裏的疼痛感越來越強烈,他只需要抽一下手,這頭龍的手掌,大概就保不住了。

可是明明陣中心的力量那麽有誘惑力,他卻無法推開這頭龍的手,他這具身體究竟經歷了什麽,竟然會有如此無聊的情感。

“難道……你想跟我一起跳進去?”符離忽然靠近莊卿,聲音沙啞,“可惜你這滿身的功德金光,下面的這些妖修恐怕不太歡迎你。”

“我在你身上,聞到了我的味道。”在莊卿手背上一點,原本只剩下骨頭的手掌再度變得骨肉豐滿,符離一把推開莊卿,“滾吧,我不殺你。”

“你當真一點都想不起以前的自己?”莊卿慢慢從劍鞘中把劍抽出來,“如果讓你忘記我,讓你去為禍整個天下,不如現在就殺了你。”

符離看著這只拿著劍卻微微顫抖的手,輕笑一聲:“想殺了我?”

莊卿看著符離的眼睛,這雙眼睛……不是符離的眼神。他握緊劍柄,忽然也笑了:“我要守護妖界與人界,自然不會任由你作亂。可我又是你的愛人,自然不會背叛你。我殺了你,再陪你一起消失在這個世界好不好?”

陣下的哀嚎聲越來越烈,似乎下一刻就要沖破陣心,來到這個世間。

明明這頭龍在笑,但是符離內心卻告訴他,這頭龍沒有騙他。

“飛宮裏的喜堂已經準備好,整個修真界都知道我們即將舉行結道大典,我們的喜服是整個修真界最漂亮最華麗的。”莊卿臉上的笑容淡下來,“但你若是不要這些,那麽我便陪著你一起不要!”

“符離,我莊卿並不怕死。”

結道大典,喜服……

符離低頭看著從陣心爬出的妖族亡靈白骨,一腳踩在亡靈的身上,亡靈慘叫一聲,化為煙灰。

明明該放出妖修亡靈的他,第一個反應卻是毀了它們。

符離看著自己不太聽話的腳,擡頭的瞬間,忽然幾滴腥熱的東西滴到他額前的符紋上。

是……這頭龍的心頭血。

痛,無邊無際的痛,每一個呼吸都能讓他痛苦不堪。他睜大血紅的眼睛,這頭龍竟然暗算於他,不該是這樣的……

可應該是怎樣的,為什麽他會覺得,這頭龍不會對他有任何威脅?

朱雀鎮守天地之南,她的出現,鎮壓了陣法的一部分力量,也是趁著這個時候,莊卿才試圖喚醒符離。

他不僅是水皇與國運龍,還是得到了青蒼龍傳承的龍,等於是新一代的東方神獸,只是天地不再需要神獸,所以幾乎沒有妖修註意到這一點。

心頭血是妖修最珍貴的精血,若是還喚不醒符離,那麽他……便陪著符離一起跳進這個陣心。

“這是……父親的力量。”睚眥忽地回頭看莊卿,“他的身上怎麽會有父親的力量?!”

蚣蝮也沒料莊卿身上竟然會有父親的傳承,轉頭去看封瑞重:“你把父親的傳承給了莊卿?!”

封瑞重:“……”

這事真的是個意外,但是這話說出來,誰信呢?

“都什麽時候了,你們還惦記傳承!”忍了很久的混沌忍無可忍道,“你們這些瑞獸就是婆婆媽媽,做點事思前想後,誰說必須湊齊四神獸才能壓下這個陣法的?!明明只要妖皇……”

“閉嘴!”封瑞重冷眼瞪向混沌,眼神如劍。

混沌對鳳凰帶著天然的懼怕,被封瑞重這麽一瞪,剩下的話不敢說了。

宋語看了看封瑞重,又看了看混沌,心裏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麽,他偷偷朝符離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低下頭沒有說話。

逐月只是不斷地輸送靈力到天地之間,但是她的神力主要用來鎮守天地之南,所以除了南方五行漸漸恢覆正常以外,其他三個方向異像仍舊不斷。

當子時來臨時,人間界便會迎來洪水滔天、地動連連,飛沙走石,陰陽混亂的日子。

各大重要部門內,所有工作人員都守在會議室裏,接線員們不停地接打各種電話,連喝口水的間隙都沒有。

“管理處有消息嗎?”

“管理處發來了高危警告。我們在海邊監測到有異獸出現,他們出現後,不斷上升的水位停下了。”

此刻,坐著法寶飛行在半空中的田園派掌門與長老,偶遇了青霄派掌門與長老,兩派人對望一眼,不問來路與去意,繼續前行,隨後又在半空中遇到了從四面八方趕來的人修與妖修。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更何況此刻事關人間界生死,他們若是不站出來,還有誰能夠阻止災難的發生?

“若是妖皇願意鎮壓下這個陣法,也可以阻止這場災難。”白澤聲音顫抖,“妖皇一旦背叛他的子民,就會受到反噬,最後……身死道消。”

“白澤!”封瑞重擡高聲音,“你瘋了?!”

白澤苦笑一聲,化作原形,身上散發出溫暖的白光,驅散著四周的怨氣。

身為瑞獸,生來就是為了驅散邪惡,守護天地生靈。便是人類遺忘他,他也不能忘了自己的天職。

祥瑞之光照耀到草木,照耀到花鳥蟲魚,最後照耀到了符離身上。

“你們給我取了什麽名字?”

“符離。”

“符離是什麽意思?”

“符乃祥瑞的征兆……”

陷入痛苦中的符離忽然睜開眼,看到胸口流著血的莊卿,咧嘴笑了笑,從乾坤袋裏掏出一顆補元丹塞進莊卿嘴裏:“不要動不動就放血。”

“符離,你醒了?”莊卿不管嘴裏的補元丹,連嚼也不嚼就吞進嘴裏。他拉著符離的手往陣外拖,“你快出來。”

符離沒有動,反而拉過莊卿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莊卿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呆住,俊美的臉看起來有些傻氣。

“原來吼比我想象中還要威武雄壯,我很滿意。”符離笑瞇瞇地拍了拍莊卿的胸口,“你知道我為什麽姓符?”

莊卿抓緊符離的手,不說話。

“因為符乃祥瑞的征兆。”符離歪著頭笑,看向莊卿身後的白澤、逐月、封瑞重等,“我們霧影山上,沒有兇獸,只有瑞獸。”

他一掌拍在莊卿胸口,這一掌拍得極重,莊卿整個人砸在了白澤身上。白澤身上的祥瑞之光戛然而止,莊卿連滾帶爬從白澤身上起來,看到了符離化成原形,在陣心咆哮的模樣。

雪白的絨毛,金色的眼睛,還有那在風中微微搖動的尾巴。

頃刻間,山河靜,風雲開,星月現。

隨著陣法的消失,漆黑的天空漸漸出現了點點星光。星光很微弱,也很美。

這一天晚上,很多人都聽到了一聲痛苦的嘶吼,有人說那是龍,有人說那是老虎,還有人說那是獅子。

不過這些討論很快被網友們遺忘,因為他們忙著關心新的事件,關註新的明星,忙得無暇多想。

只是那天早上,當人們拉開窗簾,看到外面金燦燦的太陽,覺得太陽似乎格外刺眼,有些嫌棄的把窗簾又拉了回去。

還有人打開電視,發現早間新聞忽然開始強調環境保護,要有節制的開發能源,各國決定在某日某處召開環保大會之類。不過這種口號大家聽得實在太多,幾乎沒人當真。

直到一項又一項政策全部落實,空氣質量越來越好,大家才發現,原來保護環境不是口號。

有很多事人類都不知道,他們總是忙忙碌碌,來來又去去,為了一點小事吵得不可開交。

他們不知道,某座在兩千年前已經消失的山,被某些神秘生物重新填補了回去。

他們不知道,某個很重要的大典,在某月十八號那天取消了。

他們也不知道,小說中的空間,是真的存在。

莊卿別墅院子裏的花開了,五顏六色十分好看,他坐在臺階上,看著這些在雪中盛開的花朵,任由霜雪落滿頭。

半夜過去,他面前多了一個雪人,雪人有些胖,趴在地上像是一只兔子,又像是一條狗。

守著這團像狗又像兔的雪,莊卿坐了整整一夜,今年的春節,沒有年獸出現。他看著別墅大門,眼神平靜極了。

“老大。”楚餘等職員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站在門外招手,“新年快樂!”

莊卿站起身,這才發現沈甸甸的肩頭滿是積雪,他拍去冰雪,打開院門讓他們進來。

“老大,我們大年初一就來送東西,你今年一定會財源廣進,好事連連。”楚餘拎著大包小包就往別墅裏走,看到門口那對深深的腳印,還有腳印前栩栩如生的雪像後,腳步一頓。

跟在他身後的職員們也看到了這個雪人,他們就像是掐住了脖子的鴨子,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站在這裏做什麽,都進去吧。”莊卿面無表情道,“上班各個無精打采,假期就生龍活虎,你們上班的時候能有這個精神,我們管理處也不用每過幾年就招新了。”

楚餘率先回過神,嬉皮笑臉擠進了大門。其他人也跟著說笑,走進了別墅大門,但是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避開了那個雪像,也不敢多看一眼。

中午的時候,雪還沒有停,徐媛與楚餘做好飯菜,準備去叫莊卿吃飯,卻看到莊卿站在窗邊,靜靜地看著門口。

徐媛停下腳步,怎麽也張不開嘴。她偷偷往窗外看了一眼,那個雪像,半邊身子都埋進了雪中,隱隱約約還能看到半個頭,但是已經不太像……

不太像符哥原形了。

東海中,鯤鵬悠悠閑閑地捉著魚吃,心情還不錯。這幾年人類好像轉了性,開始大力治理水汙染,連帶著海裏的魚都美味了不少。

游過青龍宮時,看到那些小龍崽子瑟瑟發抖的模樣,鯤鵬心情更好了。然而他還沒有游出多遠,隱隱約約聽到了某個聲音,這個聲音還有些耳熟。

他竄出海面,聞到了濃郁的靈氣,是白澤、當康在海上垂釣。

“大冬天來海上釣魚,簡直有病!”鯤鵬甩了甩尾巴,一頭紮進海水中。

喧鬧的街頭,四處可見出門游玩的人,熱鬧溫馨極了。

年輕的男人與長發披肩的女人在街頭相遇。

“初一,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今年人間界的靈氣,好像格外足,所以我醒過來了。”

“那可真好。”

“是啊。”初一笑得開心又溫柔,“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我出了一趟遠門,剛剛回來。看到你,就過來打個招呼。”

“原來是這樣,新年快樂呀。”

“新年快樂,謝謝你送給我的春玉,它幫了我很大一個忙。”

“真的嗎?”初一笑得很開心,當初送給年輕男人那塊春玉的時候,她並沒有多想,只是有個莫名其妙的念頭讓她覺得,也許對方用得著呢?

沒想到她預感成真,想到這,初一更加高興了。

“真的。”年輕男人笑容彎彎,眼睛像是月牙,“謝謝你。”

“不客氣,你快回家吧,家裏的親人肯定都在等著你回去。”

“再見。”

“再見。”

別墅的雕花門外,年輕男人停下了腳步,看著門上熟悉的雕花微笑。

“符先生,你回來了?”保安路過,看到男人,臉上露出幾分驚訝,隨後笑著與他打招呼。

“是啊,我回來了。”

年輕男人對保安笑了笑,伸手按響了門鈴。

大門口的雪像已經全部被雪淹沒,莊卿聽到門鈴聲響起,扭頭看了眼坐在飯桌旁吃吃喝喝的同事們,拉開大門走了出去。

下臺階時,他低頭看了眼腳下,彎腰把已經埋進雪裏的雪像挖了出來,可是與雪融在一起的雪像,即使挖出來,也不再像他了。

莊卿把雪像捧在手心,一點點擦去雪像腦袋上多餘的冰雪,轉頭看向院門的方向。

雕花鐵門外,年輕男人對上他的雙眼,笑容燦爛如朝陽,溫暖極了。

“莊小龍,你傻了麽?”

他笑瞇瞇地歪頭問他。

眼裏裝滿了世界上最華麗最好看的星星。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還有一些番外,大家明天見,早點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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