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蛇？”符離低頭瞥著伸到面前的手, 勉為其難地伸手握住。

符離的手幹凈柔軟溫暖, 莊卿順勢與他並肩走在一起, 板著臉點頭：“嗯。”

“你不是龍嗎？”與其他動物館相比，蛇類館的游客很少, 符離問出這句話，也沒有引起其他人註意：“龍跟蛇長得挺像，你如果怕蛇, 還敢看自己的原形？”

“你難道忘了，我身上另一半的血脈來源於人類？”莊卿一本正經科普道，“人類對危險動物的害怕, 刻在了基因裏面，即使經過這麽多年的進化, 這種刻在基因裏的恐怖, 也會下意識冒出來。在人類工具不發達的時候, 或許有很多人類死於蛇類的毒牙下，所以人類對蛇類, 便有著天然的恐懼。有時候我也很苦惱, 身為半龍族，卻懼怕蛇類, 你會不會嘲笑我？”

“怎麽會, 我是那樣的妖嗎？”符離停下腳步, 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莊卿的肩膀，“沒事，我也不喜歡光溜溜沒毛的生物, 你是半個人類，有那個什麽……”

“基因記憶。”

“對，有基因記憶，害怕很正常。天性難違，不丟妖。”

“謝謝。”

“不客氣，咱們誰跟誰啊。”符離握緊莊卿的手，“放心，別怕。”

看著手掌交握的地方，莊卿的臉上露出了清淺的笑，即使蛇類館裏，散發著淡淡的蛇腥味，都沒有影響他的好心情。

蛇類館中間，佘未隆穿著一身飼養員安全服，隔著玻璃傲然迎視著園區裏的蛇。跟拍的攝像師發現，佘未隆竟然真的不怕蛇，倒是那些蛇看到佘未隆後，都揚起了頭，似乎在歡迎他。

佘未隆得意地對著鏡頭道：“看到沒有，說不定我上輩子還是蛇大王。”

他接下來的挑戰，是要越過三條大蟒蛇，取到最裏面的讚助包，只要成功拿到這個讚助包，讚助商就會給貧困小學多捐贈二十萬元。

工作人員打開飼養員通道，一邊給佘未隆介紹這幾個區域有那些蛇，這些蛇是幾級保護動物，一邊把他往飼養區域引。

跟拍的攝像師看著佘未隆面不改色地從一條大蟒蛇身上跨過去，額頭上冒出細汗。這麽大的蛇，他看著心裏都發虛，沒想到佘未隆膽子這麽大。

“最裏面的是大黑，他是通過林業局緊急救助後，才送到我們動物園的。這條蛇脾氣十分溫順，不久前還去外省動物園進行過友好交流，所以等下不用怕。”飼養員從外套口袋裏掏出一張紙，“今天你的任務，就是餵大黑用餐，在他的頭上摸三下，就可以成功拿到讚助包了。”

佘未隆心想，不過是餵蛇罷了，能被他親手餵養的蛇，簡直就是幾百年修來的福氣。他取過飼養桶，用餵食鉗夾好肉塊，往裏走去。

擔心這位大明星出事，盡管特意安排到這裏的幾條蛇都脾氣溫順，但是節目組還是安排了好幾個專業的救援人員，萬一真出了什麽事，他們可賠不起。

好在一路上有驚無險，走到靠裏面的時候，就看到了那條懶洋洋躺在地上的大黑蟒，大概是動物園的生活很滋潤，鏡頭裏的他竟顯得有幾分愜意。

聽到人類的腳步聲，大黑蟒擡頭看了一眼，吐出了蛇信。

在人類看來，這只是蛇類被打擾後的反應，但是佘未隆此刻仿若被雷劈一般。這是蛇？動物園的人是不是眼瞎，這明明就是蟒蛟，若是得了機緣，是能夠化龍的。

“嗤，小屁蛇！”

黑蟒不屑地冷笑一聲，蜷起了身子。

佘未隆咽了咽口水，用蛇語道：“前輩，晚輩有任務在身，您幫個忙吧。”

“呸！”黑蟒把腦袋埋了起來。

“大佬、大哥，這肉很不錯的，您就吃幾口，給我個面子成不？”佘未隆把肉遞到了黑蟒面前，手都在發抖。

在節目組看來，佘未隆就是在模仿蛇類發出的嘶嘶聲，意圖達到“友好交流”的目的。這種行為，跟人類看到貓，會忍不住跟著一起喵喵喵一樣。

但所有人都知道，人類並沒有學會其他動物語言的天賦。

所以那條黑蟒十分不給佘未隆面子，腦袋一扭，游到了另一個角落，不管佘未隆怎麽嘶來嘶去都沒用。

看到如此不願意合作的黑蟒，佘未隆差點想向他跪下，早知道有個真正的蛇祖宗在這裏，他哪敢自稱自己是蛇祖宗，難怪外面那兩條蛇都乖乖待在外面，原來有真正的大佬在這裏。

“要我配合你也可以，你要幫我做一件事。”在佘未隆苦苦哀求之下，黑蟒終於松了口。

“您需要什麽好酒好菜，盡管說，晚輩一定滿足你。”佘未隆雖然害怕這種強大的前輩，但是心中也有疑惑，這麽強大的妖怪，為什麽要待在動物園這種貧苦之地，像他在外面做大明星，多風光。

“我是惦記著酒菜的妖？”黑蟒看佘未隆十分不順眼，修為不行，整日與人類混跡在一起，簡直就是自甘下賤。只是他身上被那個可惡的妖下了禁制，空有修為卻使不出法力，只能讓這種小妖跑跑腿。

“我要你幫我殺個人。”黑蟒冷笑，“你幫我殺掉緣月酒店的一個保安，等我出來，一定給你最好的修煉功法，讓你成蛟成龍不是夢。”

佘未隆覺得，這位前輩不僅行為有問題，連腦子也不太好。現在是法治社會，隨便殺人是要倒黴的，他可不敢惹管理處的那些大爺。

“前輩，我這是想跟您做個游戲，怎麽就扯到殺人上面去了。”佘未隆想說，你腦子沒病吧？但是他不敢。

“修煉功法也不要了？”

“成蛟成龍固然好，不過我覺得做大明星也挺不錯。”佘未隆道，“等百年過去，我再換一換容貌，又可以出來混娛樂圈，那也挺有意思的。”

黑蟒沒想到蛇修後輩竟如此不爭氣，氣得想一尾巴拍過去，可是看到動物園的飼養員也在，他只能悻悻地裝作睡著了。也不知道那個可惡的妖在他身上做了什麽手腳，只要他做了過分的行為，全身就會出現劇烈疼痛，讓他不得不屈服。

見黑蟒竟然睡著，節目組只好改變了游戲規則，讓他與外面的兩條蟒蛇互動後，就讓他取走了讚助包。佘未隆抱著讚助包，回頭看了眼懶洋洋的黑蟒，覺得自己真是一條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的好蛇，為了不殺人，連高深的修煉功法都放棄了。

越想越覺得自己高大，佘未隆美滋滋地走出飼養通道，扭頭往游客觀賞區走了沒幾步，就跟兩個人迎面碰上，嚇得連手裏的讚助包都扔到了地上。

為什麽？！

為什麽他又遇到了這兩位大爺？難道他跟黑蟒交談的內容被他們知道了，他們以為他要跟黑蟒同流合汙？佘未隆很想抓住符離與莊卿的手一陣猛搖，事情真的不是這樣的，你們要聽我解釋。

但是偶像包袱不能丟，作為敬業的偶像藝人，他不能讓自己在鏡頭前不完美。

佘未隆，挺住，你能行的。腿不要軟，更不要露出原形！

“你的東西。”符離彎腰去撿讚助包，跟他牽著手的莊卿被他這個動作帶得往前走了一步。他對佘未隆點了點頭，“你好。”

“你、你好。”佘未隆連忙從符離手裏接過讚助包，“謝謝符離……先生。”他差點脫口說出道君兩字。

“不客氣。”符離註意到他身後跟拍的攝像師，拉了拉莊卿，示意他們兩個快點走，不要耽誤對方拍攝。莊卿看了眼神情緊張的佘未隆，無言地跟著符離走遠。

攝像師關了鏡頭，對佘未隆小聲道：“佘老師，這兩位是您的朋友？他們的鏡頭要不要剪掉？”

佘未隆從驚恐中回神：“剪掉？”

“是啊，這兩人是情侶，現在雖然對這種戀情很尊重，但難免有比較偏激的人，播出去可能對他們不好。”攝像師考慮得比較多，他們做節目雖然需要噱頭，但如果鬧出大事，對他們的聲譽也有影響。

佘未隆猛地回頭看著符離與莊卿離開的方向，發現這兩人的手，竟然是……牽在一起。

牽在一起？

佘未隆傻眼了，難道這兩個……是一對兒？他記得符離道君本體是兔子，兔子跟龍，本體差別也太大了一點吧？難怪昨天晚上龍君花一百萬拍一個破木雕，肯定是上面有龍與兔的緣故。

沒想到啊沒想到，堂堂管理處處長莊卿龍君，竟然也搞辦公室戀情。

盡管莊卿的步伐很慢，兩人最終還是走出了蛇類館，他看著自己被符離松開的手，若無其事道：“走吧。”

“兩位帥哥，要買熊貓耳發圈嗎？”售賣亭的小姑娘熱情地招呼兩人，“很便宜的，二十塊一個，三十元一對。今天很多游客都買了，你們也來一個吧。”

二十塊一個，三十塊就可以買兩個，好像要賺十塊錢呢。符離毫不猶豫地掏出三十塊錢，買了兩個熊貓耳發圈。

“給你。”符離給自己戴了一個，拿出手機，用前置鏡頭美滋滋地照了照，毛絨絨的生物耳朵就是好看。照完鏡子，他把剩下一個遞到莊卿面前。

“幹什麽？”莊卿不為所動，堂堂七尺男兒，怎麽能戴這種東西。

“我們要融入群眾生活，你看好多人都戴了。”符離指了指四周，來來往往的游客，確實有很多人都戴著熊貓帽子或是熊貓耳，“我們要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戴上這個，才叫深入群眾。”

這種歪理並不能打動莊卿，他剛想再次拒絕，符離就伸手把發圈戴在了他的頭上，然後伸手把他手拉住了：“我們一起戴，別摘下來啊。”

莊卿唇角動了動，看著笑瞇瞇的符離：“松手。”

“你答應不取下來我就松手。”

盯著符離看了幾秒，莊卿無奈道：“你松手，我不取。”

“早這樣多好。”符離松開手，替莊卿腦袋上的貓耳調整了一下角度，“你明明比我還年輕，怎麽把日子過得老氣橫秋的？人類發明了這麽多有意思的玩意兒，如果不一一體驗一下，不覺得很虧嗎？”

莊卿看到符離說話的時候，他腦袋上的熊貓耳朵便晃來晃去。為了增加熊貓耳的賣萌力度，耳朵下面安裝了彈簧，只要腦袋有輕微的晃動，熊貓耳就會跟著搖來擺去。他有些恍惚地想，若是換成兔耳，一定會更可愛。

他有些不自在的歪了歪腦袋，跟在符離後面，慢慢往前走。

他們倆不遠處，有些小姑娘早就被他們的容貌所吸引，當她們看到符離給莊卿戴熊貓耳發圈的時候，差點沒忍不住尖叫出聲。

“剛才那兩個，是莊董跟他的符助理吧？”

“就是他們，我用電腦裏的視頻發誓。”

“真沒想到，我竟然會因為兩個男人的互動，惹得少女心噗通噗通直跳。但是符助理與莊董真的好帥，莊董不想戴貓耳卻因為寵著符助理只好妥協的表情，實在是完美情人的教科書版。”

“要不我們跟上去看看？”

“別啊，人家兩個好好的約會，我們跑去圍觀，多討人厭啊。”

“對對對，做一個可愛的圍觀少女，打擾人家談戀愛，會被雷劈的。”

動物園太大了，各個園區之間都有供游客休息的椅子，符離與莊卿挑了一張椅子坐下，四周全都是喝水吃零食的人，他們兩手空空的坐著，顯得一點都不合群。

有個熊孩子把吐掉的葡萄皮扔到地上，被他更加強悍的媽媽批評了一頓。符離以為這孩子會嚎啕大哭，沒想到竟然在他媽媽強大的眼神攻勢下，抽著鼻子撅著小屁屁，把葡萄皮撿了起來，然後像扭麻花似的，在他媽媽身上撒嬌。

“你在這等著。”莊卿忽然站起身，對符離道，“乖乖坐著不要亂走。”

符離：……

“你在這裏乖乖坐著不要動，媽媽去扔垃圾。”熊孩子的媽媽抹了一把熊孩子的腦袋，起身走到三米外的垃圾桶旁邊扔葡萄皮。

熊孩子乖乖坐著，只是那胖乎乎的手爪子，伸向了另一袋零食。

符離莫名覺得，莊卿剛才囑咐他的話，和熊孩子媽媽說的話十分相似。

熊孩子拆了一包零食，往自己嘴裏塞了兩塊，扭頭見符離看著自己，忙扭了扭屁股，把零食袋藏了起來。

死心吧，邪惡的陌生人，我是不會分享零食給你的。

等女人扔完零食袋回來，熊孩子忙從袋子裏選出一塊最大的：“媽媽，給。”

媽媽笑瞇瞇地吃下了零食。

符離註意到，熊孩子不小心掉了一塊餅幹在地上，隨後便乖乖撿了起來，放進旁邊的垃圾袋裏。

看來這個熊孩子也不是很熊嘛。

“別看了。”

一大口袋零食遮住了符離的視線，下一秒便放進了符離懷中。

他低頭看袋子裏的東西，有可樂果汁，還有各種薯片餅幹，甚至還有一盒用保鮮膜裝著的進口大紅提。他拆了一袋薯片放到兩人中間：“你怎麽去買這些？”

莊卿不喜歡吃薯片，從口袋裏拿出一罐飲料，拉開環喝了一口：“你不是很想吃？”

“我什麽時候想吃了？”符離茫然。

“那你盯著人家小孩子手裏的食物幹什麽？”莊卿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想吃就吃，反正除了我，別人也不知道。”

符離：“……”

他是那種羨慕小孩子吃零食的妖修嗎？

沒過一會兒，符離把一袋薯片吃完，喝了幾口可樂：“你跑去買東西，就是因為我想吃這些零食。”

“沒有。”莊卿別過頭，陽光照射到他的耳廓上，讓他的耳廓看起來有些透明，還帶著些粉紅。

“我只是去探探路線，看到有售賣亭賣這些東西，就順手買了點。”莊卿嗤笑一聲，“我怎麽可能特意去買這些，別瞎想了。”

“哦。”符離繼續笑瞇瞇地喝可樂，莊卿的耳朵，怎麽越來越紅了？

佘未隆好不容易結束上午的拍攝，趁著中午的休息時間，喬裝打扮了一番，找到了坐在休息椅上吃零食的莊卿與符離。

“龍君，符離道君，二位聽我解釋！”佘未隆大步跑到兩人面前，“這都是誤會。”

符離茫然地看著佘未隆，這條蛇什麽毛病？

莊卿掏出紙巾，塞到符離手裏，讓他把嘴巴擦一擦。然後冷著臉看佘未隆：“你說吧。”

一看莊卿這個表情，佘未隆就知道，龍君一定知道他跟那個黑蟒交談過了。連忙小聲道：“這事是個誤會，我根本不認識那只黑蟒蛇，他的條件我也沒有答應，我是一條清清白白，絕不走歪路的蛇。”

“嗯。”莊卿見符離把嘴巴擦幹凈了，把零食包裝袋，空飲料瓶扔進垃圾桶，坐回椅子上後，擡了擡下巴：“繼續說。”

“我懷疑動物園裏那條黑蟒具有反社會蛇格，他還想以修煉功法來誘惑我，讓我去殺掉緣月酒店某個保安。”佘未隆毫不猶豫便把自己的蛇族前輩出賣了，反正他們又不是同品種的蛇，所以也不存在良心的拷問，“但我是那樣的蛇嗎，當然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修煉可以慢慢來，但是殺人這種違法亂紀的事，是絕對不能做的。”

“他想要殺的那個保安，可能指的是我吧。”符離無辜地眨了眨眼，“就是我把它抓起來送到林業局的。”

在這個瞬間，佘未隆覺得自己可能做了妖生中最正確的一個選擇。

作者有話要說： 黑蟒：本蛇已死，燒紙也沒用。

佘未隆：狗腿算什麽，我全身上下都是軟的，說跪就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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