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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曹兄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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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和盧敏沒能逛多久,便有盧家奴仆來尋,說府中有訪客要拜見姑爺劉備。劉備聞言,只好放棄仔細觀察大漢朝文化出版業的打算。

盧敏就笑:“玄德,你如今倒是忙,賓客盈門吶!”

劉備就苦笑,沒辦法的事,隨著他聲望日隆,不請自來上門拜訪的人也是越來越多。他不可能避而不見。一是因為名士的範兒在這呢,他可不想被人說持才傲物,目中無人。一是京師之中藏龍臥虎,英傑輩出。萬一錯過了哪位大能,豈不是要後悔得捶胸頓足?

劉備也總算知道了什麽是為名聲拖累,也理解後世的各種名人尤其是明星為什麽要盡量低調,因為卻之不恭的善意太多。

盧敏大婚後,盧植一家人跟著搬到豪宅裏去了。把原來的宅院留給劉家兄弟兩個住。一是盧珻漸漸大了。一是劉備劉恪兄弟都需要有更大的個人空間。當然,原來的宅子,裏外還是盧家忠仆在打理。

劉備匆匆回到家中,便見所謂的客人正一襲青衫,負手立於庭中一棵樹下。不高的身影給劉備一種巍然凝實的感覺。聽得響動,客人自然的回轉身來。劉備目光一凝,便再也挪不開了。

身高不過七尺,烏眉反挑,斜插入鬢,白凈臉皮,頜下微有三縷短須,一雙狹長的鳳眼裏,神光湛然。整個人隨隨便便的負手而立,一股莫名的氣質便散發開來。

劉備不用他通姓名,便知道他是誰。面對這個神交已久的人,劉備心潮起伏,不能自已。幾次擦肩而過,今天終於見面了麽?

兩人就這麽靜靜的彼此觀望著,他們都能夠發現彼此眼中的欣賞,一種莫名類似的東西讓他們知道,他們是同類人。

奇妙的氣氛被仆人無意間打破。當仆人奉了茶前來的時候,劉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哂然一笑,拱手道:“孟德兄,久仰了!”

曹操對劉備知道自己是誰毫不驚訝,仿佛就應該如此是的。朗笑一聲,上前一步還禮道:“玄德,曹某對你可是神交已久,今日不請自來,倒是唐突了!”

劉備滿面春風:“孟德兄何出此言,裏面請!”

“請!”

劉備剛來洛陽的時候就想見曹操,不料曹操被外放為頓丘令。從此緣慳一面。後來兩人倒是互有書信往來。不過曹操為一縣掌印,劉備也俗事繁多,很多事情也未能做更深入的交流,點到即止而已。

去年宋皇後被廢,全家被誅,宋後弟轘強侯宋奇也被誅殺,伏屍城外。宋奇娶的是曹操從父曹熾之女,向來與曹操關系莫逆。因此曹操很不幸的膝蓋中了一箭,被以逆黨的身份免職回了老家閑居。直到最近,因為一直有人替宋皇後喊冤,且王甫等已死。皇帝也覺得自己有點不厚道,把人全家都殺了。於是帝有悔意,赦免宋氏其餘姻親、故舊之罪。最近朝廷又以曹操能明古學,覆征拜他為議郎。

曹操到洛陽後,第一件事就是登門拜訪劉備。

兩人一見如故,便在房內相談得天昏地黑。一個懷有匡正天下的志向,對廟堂及江湖之間諸不平事耿耿於懷;一個有著領先千年的思維和眼光,針砭時政,字字見血。兩人都是飽學之士,言談之間引經據典信口拈來,果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材。

劉備在談話中就發現曹操有著一種莫名的緊迫感和使命感。或許他的家庭出身,註定了他和這個帝國的命運緊密不可分割罷?他爺爺乃費亭侯曹騰,雖然是宦官,但卻不被士林所排斥,因為他不像王甫、曹節和後來的十常侍般亂政,且舉薦了許多名重一時的賢良。他父親繼承了侯爵,目前高居九卿之位。是以像他這種貴族出身的子弟,對政治、對政局,有著天然的敏感。大漢自桓帝以來到如今,每況愈下。皇帝不問政事,國中大小事情,悉托付於閹宦,而國朝災異不斷,叛亂四起。像曹操這般心思剔透的人,如何想不到這是亡國之兆?

身為貴族,身為這個帝國的既得利益者,維護帝國的統治長久不衰,是曹操的榮耀和使命。是以曹操雖然少時任俠放蕩,行為不羈且膽大包天,但他一出仕,卻就像換了一個人般,在洛陽北部尉任上便雷厲風行,不畏權貴,整肅風氣。哪怕是到了頓丘為縣令,以後到了濟南為國相,他都是這麽幹的。死而無悔。到了最後的最後,見漢室實在是無法再匡正,他才無奈又心酸的放棄罷?這種對大漢錯綜覆雜的感情,一直延續到他生命的結束。

兩人一直談論朝中時局與人物。談著談著,便談到了如今國力之衰的原因和如何破局上來。

時人皆以為,朝廷積弱如此,只要掃平為惡的奸臣和宦官就行了,這樣就可以天下清明,萬事無憂了。不但是朝臣,還是百姓,還是士林清議,基本上都是這樣的意見。所以一個個的只要上臺了,就打著算盤如何去誅謀宦官。其實不然。

“朝中種種亂局,實在讓人為之嘆息,不知何時才得風波止,令海內政教俱清。”劉備皺眉道。

“欲若風波止,須掃平閹宦奸邪,解除黨禁,任賢選能方可!”曹操沒個正形的斜坐著敲腿。

劉備看了一眼曹操,見他滿不在乎的模樣,便笑道:”孟德兄何必虛言,你我皆知,天下事,豈止閹宦乎?“

曹操似笑非笑的看著劉備:”然則玄德有何以教我?“

劉備侃侃而談:”以吾所見,大漢之亂,不在於閹宦,而在於涼州!“

曹操目中精光一閃,疑道:”哦?何以見得!“

劉備朗聲道:”我大漢禍亂之根源,便是羌人之叛。從和帝時,並、涼兩州,陳兵十數萬,耗費軍資費用計以數百億。然直到前太尉段颎將兵時,方才稍定。國庫虛耗,兒郎喪命。皆羌人之亂也。然則如今涼州之民,因連年兵火,居無所定,一個個皆剽勇好戰,吾料涼州從此亂矣,日後必為國朝之大患!“

”至於閹黨,小疥耳,諸臣若能效死,隨三公後於殿中暴起而誅之,清君側既可,何愁天下不寧?“

曹操目露精光,哈哈大笑,道:”不意玄德所言竟與我往日所思相同!“

劉備淡然一笑,道:”此乃英雄所見略同耳!“如此自負的話一出口,曹操與劉備兩人對視一眼,再度大笑起來。

羌人,原來很溫順。但在和帝時,擊破一支羌族重置西海郡後,內地在涼州為官的官員和當地漢人豪強多番欺壓降羌。然後羌人一怒之下就反了,東略三輔,南寇益州。而後涼州的守令竟然不想著去平定叛亂,而是想著要把郡縣百姓遷到內地來。百姓不願意,就強行發遣,一路上,死亡逃離的,不知道有多少。而朝廷,當時也在議論,是不是幹脆把涼州給放棄算了?反正食之無味,還每年要填補大量的國家財政進去(安帝永初二年,龐參之議)。幸好有個明白人虞詡給阻止了。

和帝、安帝時,朝廷也是混亂不堪,自羌人叛亂以來凡十數年,漢軍屯邊二十餘萬,曠日無功。也不知道當時的朝廷大臣們都在幹嘛。後來還是虞詡,和接防三輔地區的中郎將任尚說:”……罷諸郡屯兵,各令出錢數千,二十人共市一馬,以萬騎逐數千之虜,追尾掩截,其道自窮……“然後任尚從其計,輕輕松松就贏了。可見羌人真的不強悍,遠遠比不上匈奴,只是朝廷應付不當,導致此亂而已。這次羌亂史載軍費二百餘億錢。

總算安生了一陣子,可惜到了順帝的時候,羌人又叛了。反正過得這麽苦,不如意就造反吧,涼州苦寒,還不如多搶點。這次又亂十餘年,軍費八十餘億錢。

最後一次羌亂,被段颎所平。涼州三明都是在與羌人作戰中成長起來的。包括出塞擊鮮卑的夏育等,都是在涼州有大功的良將。段颎平叛,和別人不同,他主張大肆殺戮:”昔先零作寇,趙充國徙令居內,煎當亂邊,馬援遷之三輔。始服終叛,至今為梗,猶種枳棘於良田,養蛇虺於室內也。臣欲絕其本根,不使能殖。“這家夥,於是在涼州搞種族滅絕的大屠殺。一搞就是十來年,終於把羌人殺怕了,四散奔逃入山中。於是涼州遂定。

但這一次,軍費也用掉了四十餘億。羌禍雖歇,而漢之國力亦疲,衰落之勢已經不可避免。而最最要命的,卻是造成了幾個致命的後果,一就是羌人不再相信朝廷,而選擇依附涼州地方勢力;二就是涼州人民流離遷徙之後,無以為生,一個個都養成了好亂好戰的性子;最後就是涼州一隅,兵力雄厚,從此幾乎無人能制。看看日後,雖然羌人再難成氣候,但董卓、李催、郭汜、張濟張繡、馬騰馬超等人,無一不起於涼州,率領著涼州精兵,禍亂天下。

就正如劉備所言,日後亂國的,必然就是涼州系。後來何進與袁紹謀誅宦官,董卓不進京,宦官也都死得差不多了。可是董卓一進京,這個莽夫,就直接把大漢搞得分崩離析,人心四散了。

第一更先發了,第二更來不及的話就明天了。冷死,終於來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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