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將軍城。

瓦力作為吐火仙最為信任的大將之一早在去年就被派來駐守這裏，只因裴將軍城乃是碎葉城的東面門戶，戰略要沖，一旦裴將軍城有失，碎葉城就失去了東面一道屏障。

面對唐軍的圍困，瓦力有些憂心忡忡，派去給碎葉城送信的信使沒有一個回來，也沒有一個人從碎葉城進入這裏，這說明唐軍已經切斷了裴將軍城與外界的一切聯系。

實際上裴將軍城內兵力並不比城外唐軍兵力少，可能還多，但瓦力不敢率軍出城與唐軍交戰，因為裴將軍城既然作為碎葉城的東面門戶之一，所以一直以來駐防在這裏的都是步兵，騎兵很少。讓步兵去打騎兵，不是找死就是做無用功。再者，瓦力也並不知道趙子良的實際兵力人數只有不到三千人，哪裏敢冒險出城？

面貌威猛的瓦力坐在狼皮大椅上皺著深深的眉頭，左右兩側站滿了百夫長、千夫長，旁邊還坐著一個帶著頭箍的年輕薩滿。

瓦力看著這些百夫長、千夫長們說道：“你們應該都知道了，唐軍圍城已經兩天，外人進不來，我們也不出去，派出去的信使一個都沒回來，以城外唐軍營帳數目和火竈數目來看，唐軍數目不會少於一萬五千人，根據我們在安西的細作來報，唐軍南路軍的兵力人數在一萬五千人左右，也就是說城外就是唐軍南路軍全部兵力，但是他們為什麽只圍城而攻城？”

眾人互相看了看，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話，顯然這些人也都不知道唐軍到底是何目的。

瓦力見眾人都不說話，有些失望，看向旁邊的年輕薩滿問道：“薩滿，天神有沒有什麽啟示？”

突騎施人到了如今吐火仙可汗時代，仍然信仰薩滿教的人已經很少了，突騎施人最初信仰薩滿教，以崇拜天地山川、日月星辰、草木神靈。特別是崇拜具有無限威力的最高神祇天神。玄奘西行之時，突騎施人則已經表現出對佛教的崇敬，到了如今，佛教在突騎施人當中已經十分繁盛。上至貴族，下至普通大眾都信仰佛教。

年輕薩滿閉著眼睛，嘴裏不停地念叨著什麽，良久才說：“天神暗示，唐軍是沒有找到我們的破綻才不敢貿然攻城。一旦找到我們的破綻，唐軍的攻擊必會洶湧而至，萬夫長大人還是小心為妙，不給唐軍機會，裴將軍城就會穩如羯丹山！”

羯丹山在碎葉城北二十裏處，突騎施每逢可汗更替，都要在羯丹山舉行繼承汗位儀式，因此它的地位非常重要。

瓦力覺得年輕薩滿的話很有道理，正要表示讚善，這時外面疾步走進來一個兵丁。下拜道：“萬夫人大人，南北兩個城門外的唐軍軍營有動作，他們非常小心，如果不是城墻上有兵士仔細查看還沒看出來”。

瓦力和年輕薩滿互相看了一眼，他立即起身向外走去，一邊走一邊說：“走，去城墻上看看！”

瓦力等人先是來到東邊城門城樓，發現城外唐軍軍營亮起很多火把，軍營內人影閃動個不停。

觀察了一陣，瓦力皺眉道：“唐軍到底想幹什麽？”

“看不清楚。如果游騎能夠走到近處查看就好了！”年輕薩滿說道。

“周邊都有唐軍探哨和巡邏騎兵對，我們的游騎根本走近不了！”瓦力說著轉身就走，眾人一起跟上。

不久，眾人又來到了西城門城樓。這裏看到的唐軍軍營情形與在東城門看到的情形一樣。

“難道他們要連夜攻城？”瓦力的腦子裏突然浮現出這個想法，但他很快就否定了，如果唐軍將領不是傻子就不會連夜攻城，晚上光線暗淡，連夜攻城對於進攻方是絕對不利的，只能徒增傷亡。而且裴將軍城是軍事要塞，難度更大、傷亡也會更大。

瓦力等人不敢離開，就一直守在西城門城樓上，進行輪番值守。

不久，瓦力正在城樓下休息，一個百夫長過來報告：“萬夫長大人，唐軍軍營內的動靜停下來了！”

“停下來了？快，去看看！”瓦力握著刀柄迅速爬上城樓駐足觀察。

唐軍軍營果然停止了喧鬧，而且營內的燈火也暗淡了很多，應該是減少了火把的數量，站在城樓上已經看不到營內的情形。

瓦力對年輕薩滿道：“薩滿，唐軍到底在搞什麽鬼？現在他們幾乎把燈火全熄滅了，就算他們要睡覺也不應該把燈火都熄滅啊！”

年輕薩滿也想不明白，這支唐軍實在太奇怪了，太詭異了！年輕薩滿突然感覺到一陣陣寒意。

突然，他想到了什麽，連忙問道：“萬夫長，我記得你前天跟我說唐軍有兩支，一支是南路軍，另一支是北路軍？”

瓦力不明白薩滿怎麽會問起這個問題，說道：“是的，這兩支軍隊都有一萬五千人力，步騎各占一半！”

年輕薩滿問道：“如果唐軍北路軍騎兵全速行軍，現在能不能趕到碎葉城下？”

瓦力聽得臉色一白，他也明白年輕薩滿擔心的是什麽了，從龜茲鎮向西到碎葉鎮，盡管路途要比從蘇勒鎮到碎葉城遠一些，但道路卻是好走得多，如果是騎兵，只要夠精銳，在十天之內是可以抵達碎葉鎮的，不過這有一個前提，就是中途沒有遇到敵軍，而北路軍走的這條路上根本就沒有突騎施的城鎮，除了天山山脈之外，就是一望無際的草原，而且沿途還有伊犁河這條水源，只要準備足夠的糧草，一天行軍四百裏都沒問題。

“薩滿，你的意思是說唐軍北路軍騎兵走熱海北面繞過裴將軍城抵達了碎葉城下，而這支唐軍放棄圍攻我們就是要趕到碎葉城下與北路唐軍匯合，然後一起攻打碎葉城？他們剛才在大營裏鬧騰，就是正在啟程？”

年輕薩滿點頭道：“本薩滿想了很久，除了這種可能之外，想不到還有其他的可能性！”

瓦力皺眉道：“可是這支唐軍難道就不怕我們出城攻擊他們的後背？要知道這對於唐軍來說是很危險的啊！”

年輕薩滿道：“北路唐軍是匆匆趕來，騎兵並沒有多少，要攻城必須要有大量步兵，因此這支唐軍才會急不可耐地趕去與他們匯合。而且在碎葉城，吐火仙可汗手下還有近四萬大軍，唐軍的兵力並沒有優勢，這也是他們急著啟程的原因。這支唐軍的領兵大將顯然是在兵行險著，他做出種種掩飾，就是要造成他們仍然還在城外大營的跡象，實際上城外東西兩座大營已經成了空營，他想利用兩座空營把我軍困在城內，這樣他的後背就不會受到攻擊！如果萬夫長不信，可以派游騎靠近大營看看，很快就會知道真相”。

瓦力想了想，認為年輕薩滿說得很有道理，就唐軍沒有走，派人去過看看也可以讓自己放心一些，萬一薩滿推測對了，那就是擊破唐軍的天大良機啊！

“來人，派游騎去東西城外的唐軍營地探查，一定要詳細探查，盡快回來稟報！”

有百夫長立即撫胸答應：“是，萬夫長大人！”

半個小時後，一名游騎十夫長氣喘籲籲跑上城樓對瓦力下拜道：“萬夫長大人，城、城外唐軍軍營都空了，東西兩座軍營都空了，一個人都沒有！”

瓦力有些不相信，指著遠處唐軍營地上的瞭望塔：“一個人都沒有？這不可能！那營寨瞭望塔上難道不是人？”

游騎十夫長搖頭道：“大人，那不是人，那些是用野草紮城的草人，唐軍給那些草人穿戴了盔甲，讓它們拿著長槍和長矛，是迷惑我們的！剛開始小人們還以為是真人，嚇得不敢靠近，後來小人看見它們一動也不動，發現有些不對勁，就試著靠近一些，沒想到它們好像沒有看見一眼，小人們一直騎馬走到營寨下，它們仍然不動，於是小人們就知道有問題，大著膽子進入營寨，才發現那些都是草人，經過搜查，小人們發現整個營地內連一個人影都沒有，全空了！”

瓦力倒抽一口涼氣，大罵道：“唐人狡詐，太狡詐了！而且他們的膽子也太大了，竟然一個人都不留！”

這時年輕薩滿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問道：“萬夫長，城內還有多少戰馬？”

瓦力道：“戰馬不多，只有不到兩百匹，薩滿，你問這個幹什麽？”

年輕薩滿想了想，立即說道：“萬夫長，快，把城內所有居民的馬匹征集起來，應該可以收集到兩千匹馬，留下一千人守城，讓兩千兵士全部騎馬過去全力追擊，沖殺唐軍尾部，一直殺到碎葉城下，吐火仙大汗看到城外唐軍後背受到攻擊，定然會打開城門出兵攻打，屆時兩面夾擊，唐軍必然大敗！”

城內的兵士雖然都是步兵，但是突騎施人從小在馬背上長大，只要有馬，就可以上馬打仗。

瓦力聞言大喜，立即道：“好，我馬上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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