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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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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念開口時, 齊君慕身上的已怒意消散,覺得這地方也有些冷。

只是乍然聽到沈念這麽極力想把他甩掉,就好像他是一個人見人煩的蒼蠅似的,皇帝心裏突然又執拗起來。

他斜眼看向沈念道:“怎麽, 沈卿是覺得朕連上不上早朝的決定權都沒有?朕想在這裏多呆一會兒, 難不成礙著誰的眼了?”

沈念:“……”

他心想,也不知道皇帝今晚是抽哪門子風,在自己媳婦那裏受了氣,這火氣都朝他身上發好像也不大合適吧。

他是臣子, 又不是滅火的水。

轉念他又在心裏呸呸了幾聲,他這麽想雖然很合適, 但不知為何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於是他道:“皇上,微臣不是這個意思,微臣也不敢啊,為皇上分憂才是身為臣子該幹的事兒。微臣這不是怕您在這裏冷著了, 到時候惹來宮裏宮外胡亂猜測不說, 還要吃那些苦藥。身上要是真的因此難受起來, 這受罪的不還是您自己嗎。”

沈念這勸慰之詞說的可謂是婆口苦心,語氣是既無奈又縱容,好比是當父親的在勸說不聽話鬧氣的兒子喝藥一樣。

齊君慕因為這個想法失笑出聲, 一開始只是輕笑, 隨後便是大笑。

這想法也許並沒有什麽好笑的, 可他就是想笑出來。

兩輩子他都沒有笑的這麽敞快這麽放肆過。

沈念看著這模樣的皇帝微楞了下, 一直以來皇帝都是沈靜的, 說話做事都十分冷靜,算計人時也是坦坦蕩蕩。

把利益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有時沈念覺得皇帝就不像是個正常人。

現在的皇帝卻像個孩子一樣,在自己面前露出這樣生動的表情。就如同山頂最高峰處最美好的一朵花突然盛開在眼前,漂亮的讓人移不開視線。

有這麽一刻,沈念突然覺得皇帝有點可憐。

明明有自己的喜怒哀樂,卻只能忍耐著,不能隨意表達出來。

他入宮這幾天,偶爾隨駕左右。他沒見過齊君慕用過一次熱食,因為禦膳房做好了吃食需要各種試毒,等端到皇帝跟前飯菜都會變涼變冷。

身為皇帝,天下最尊貴的人,有時連一頓飽飯都吃不上,說出去誰能相信。

實事求是的說,禦膳房每次孝敬阮吉慶的吃食才是最合適人吃。

皇帝是比不過的。

齊君慕爽快的笑了一陣子,在慢慢收回笑聲,他語氣輕快道:“沈卿陪朕走回去吧。”

這個時候阮吉慶人還不知道在哪裏呢,齊君慕也懶得折騰驚動一大片人。

皇帝既然這般吩咐了,沈念自然不會不從。

他先站起身,然後很自然的伸出手準備把皇帝拉起來。

剛做完這個動作,沈念猛然頓住,忙又收回手臉上略帶幾分尷尬的說道:“皇上恕罪,微臣在北境規矩學的有些松散,一時忘了這裏是皇宮,您是皇上。”

他在北境大家一開始都叫他少將軍,心裏並不是十分認同他。後來他也上戰場殺敵,功勞都是自己一點一點攢下來的。

他年輕又有沈奕這個父親給他撐起一片天,很多時候他只需要好好打仗,不必擔心太多。

那些年他也習慣了和將士同吃,有時大家直接席地而坐,吃著東西偶爾還會說些混話。

不過大家都很有分寸,說話從來不涉及朝堂,頂多是誰娶了媳婦,等回去時人黑的媳婦都不認識不讓上床之類的。

閑適那麽一會兒,吃飽喝足站起身後,就會把手遞過去,把地上的人拽起來。

彼此相互擊個掌,肩膀相互頂一下,又是充滿勇氣的一天。

剛才他不自覺的把皇帝當成了北境將士,伸出手後才察覺不妥。

皇帝那手是手嗎?那是龍爪,是禦手,他碰了那就是唐突皇上禦體,是會被扣上君前無狀的帽子,被人彈劾參奏的。

齊君慕瞥了他一眼:“朕也是人。”

沈念不知道皇帝為什麽突然這麽天外來一筆,沒頭沒腦的。

他人許是有些笨拙,理解不了皇帝的想法,所以眼神越發誠懇的望向皇帝。

齊君慕嘆息一聲,也不說這些九轉十八彎的虛話了,直接道:“煩勞沈卿搭把手,朕腿有些麻,一時站不起身。”

沈念還真沒往這方面想,他忙半蹲下身體道:“皇上哪邊腿發麻?”

“左邊。”齊君慕雖不解他為何要這麽問,還是說悶悶說出口了。

“恕臣唐突。”沈念一邊說一邊把手放在齊君慕左腿上至上而下來回揉按起來:“這腿麻直接站起身走路,難受不說,有時因為沒感覺還會摔倒。”

那腿麻站起身走路的滋味,簡直可以用又酸又沈來形容,是一種無法用確切語言形容的。

有時會覺得那種感覺相當恐怖,因為根本感受不到腳是不是還能走路。

當然摁揉時也會難受,但手法到位的話恢覆是很快的。

在沈念把手放在自己腿上時,齊君慕渾身瞬間繃緊。

他不愛與人離得太近,這樣用讓他想到上輩子他被人悶死時的情形。

他想開口讓沈念退下,不過那摁壓的力道瞬間讓他說不出來話。

滋味太過難言,他怕訓斥不成反而丟臉,於是也就不吭聲了。

沈念感覺到了皇帝的抗拒,他只做不知。他摁壓的力道拿捏的很準,速度也很快,不多時皇帝的腿就有感覺了。

雖然還有些難受,但在忍耐範圍內。

齊君慕微微動了下腿,還沒有開口,沈念就收回了手,他站起身把皇帝拉起來道:“皇上。你試試現在能走了嗎?”

齊君慕走了兩步,能清楚的感受到地面後,他松開沈念的手神色淡然的感慨道:“今日多虧有沈卿在,要不然朕可就要出大醜了。”

沈念正準備說這是他身為臣子的本分時,耳邊只聽皇帝又道:“好在四下無人,便是出一下醜也沒關系。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四周就算是站滿了人,朕也無所謂。”

一時間沈念分不清皇帝這是玩笑話,還是在暗示對剛才的事有所不滿。

他回京時就聽人說過,說這京城裏不比北境,京中權貴多,規矩也有。尤其是這皇宮裏,你指不定什麽時候得罪人了都不知道。

當時沈念還在想,新皇剛登基他就接連抗旨,皇帝不念叨著找他麻煩,那已經是老天保佑。

皇帝肯定想盡快拿走他的兵權,他哪裏還有機會出現在皇宮,得罪那些誰也不知道的人。

結果回京之後,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不但沒有被奪走兵權,反而被皇帝奪情不用守孝。

這皇宮裏也有他的位置,雖然是暫時的。不過那些話也對,深宮住著的人,心思都難猜的緊。

尤其是眼前這位,你離得近不行離得遠也不行,這差難當。

不過無論是那種情況沈念現在都只能做表面理解,他一臉鄭重道:“皇上,有微臣在怎麽能讓您出醜呢。微臣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滾油鍋都會護著皇上的。”

齊君慕聽這話聽的嘴角不斷抽筋,只是既然沈念敢這麽說,他呵呵兩聲也假惺惺道:“沈卿這話朕記住了,也放在心裏了,沈卿自己可不要忘了。”

沈念道:“微臣不敢忘。”

心裏則想,沒想到皇帝臉皮也夠厚實的。

兩人相互惡心了對方一下,然後各自裝作不知往乾華殿走去。

路上很是靜默,沈念對這樣的場景有些不習慣,於是他道:“皇上,臣有件事很好奇,不知該問不該問。”

齊君慕道:“你這都說出口了,難道朕還能不給你解惑?”

“多謝皇上。”沈念笑道:“微臣這幾日在宮裏巡防,發現冷宮那裏有一處樓閣,建造的十分華麗又高大,用材也十分講究,如今卻在查封著,無人看守打掃,這是為何?”

這沒有什麽不能說的,齊君慕淡淡道:“那處是父皇命人修建的獸閣,說是夢到了一個對國對家都十分有利的神獸,他想要捉住放進裏面養著,到時斷了它的翅膀讓它再也無處可逃。”

“閣樓建成那天,父皇心情極好,又命人在裏面修建了高聳的燈塔,站在上面能看到很遠的地方。這地方神獸沒有,父皇心情不好時倒是時常去。不過後來父皇有次震怒,說這世上沒有什麽救國救人的神獸,世人能倚靠的只有自己。於是他親手貼了封條,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此處。時間久了,那裏也就被人忘了,畢竟離冷宮太近,都說是那裏是不詳之地,宮裏的人也不愛去,怕沾上晦氣。”

聽了皇帝所言,沈念腦中不由得印出景帝獨自登的背影。

他語氣低沈道:“父親一直想回京祭拜先皇,可惜這個願望沒能實現。”

齊君慕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沈奕不能回京,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景帝不能原諒背叛了自己的伴讀。

他曾看過史官寫的景帝記事,景帝同沈奕年幼時關系是極好的。後來沈奕因為家人站錯了隊,成了景帝的對手。景帝對其是恨之入骨,恨不得直接把人殺了。

幸好沈奕有打仗的天賦,便替景帝守著北境邊防。

那些年,沈奕曾回過京,每次景帝都會以病了為借口,根本不召見他入宮。

沈奕每次是回來的匆匆,走的尷尬。他即便是立下再多功勞,景帝對沈家仍舊是厭惡的厲害。

當然,沈奕該有的賞賜也比旁人少,弄得所有人都知道景帝不待見沈奕,甚至是有意羞辱他。沈奕想讓沈家重回京城頂峰,再次成為世家,這需要景帝點頭。

只可惜,別人都是見面三分情,在景帝這裏,他根本找不到說話的機會。

好在景帝不喜歡沈奕,對北境還是相當看重的,從來不壓著北境的餉銀。

或者說不只是北境,四境之內的餉銀,景帝都不會壓著。

景帝說過,四方將士守護的是大齊的國土,是自己的家園,萬萬沒有讓人餓著肚子冷著身體去打仗的道理。

所以站隊這種事最說不好,一個弄不好就會變成連累全族甚至子孫後代的事。

沈念說那話時也沒有多想,說出來之後方才覺得有些不妥。

他瞅了瞅齊君慕,看他沒什麽表情,心裏有些泛虛。當著皇帝的面,暗示性的抱怨先皇,這肯定要被皇帝記在心裏吧。

不過很快沈念就沒有時間想這些了,他們在拐角處遇到了帶人和禦輦走來的阮吉慶。

阮吉慶看到皇帝的那刻,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大冷天的他額頭上全部是汗,他差點哭出聲道:“皇上……”

阮吉慶是真害怕,齊君慕一個人離開,萬一要是出了什麽事,那可是九族都要被滅的事。他不敢把這事告訴任何人,尤其是太後那邊。

他怕太後當場命人刮了他,可是皇宮這麽大,他帶著一群人在皇帝經常出現的地方找了遍也沒找到人。眼看著越來越晚,阮吉慶都已經決定以死謝罪了,竟然讓他碰到了皇帝,這可不就是老天有眼嗎?

齊君慕走到阮吉慶跟前,道:“你哭喪呢,回宮。”

阮吉慶以最快的速度爬起來,他感激的朝沈念看了眼,然後命人起輦。

皇帝臨走時回頭看了沈念一眼道:“沈卿,明日不要忘了去北山的事,朕可還等著你的好消息呢。”

沈念道:“是。”

回到乾華殿,喝了口阮吉慶端來的熱茶,齊君慕並沒有直接睡下,而是坐在暖爐旁拿起了楊驚雷送來的密信。

齊君慕雖然讓齊君佑去了青州,但對這個名聲在外的二哥他根本不放心,一路上都在讓楊驚雷盯著齊君佑的一舉一動,每隔幾天都要發來一封密信,寫明情況。

楊驚雷這人辦事很認真,齊君慕吩咐他秘密監視著齊君佑,那他就把路上齊君佑的所作所為寫的異常細致。

包括時間地點人物。

細細看完楊驚雷的密信,齊君慕失笑,隨手把密信扔在火盆裏。

用一句話總結,齊君佑這次青州之行,與瑾親王感情甚深,一直以來,兩人都是在同吃同住還同洗漱。

與此同時,荒郊野外想要小解的齊君佑再次無語的看著身邊跟著的齊君灼,他咬牙切齒道:“你能不能背過身?”

齊君灼再次否認:“不行。”

背過身,他做一些小動作便看不到了,萬一留下什麽傳遞消息的暗號,那就不好了。

從來沒有說過臟話的平王,忍不住罵了一句,他覺得齊君灼腦子就是有病。本來他還想著,齊君慕就算安排的在仔細,他還是有機會把齊君慕的打算傳遞出去的。

到時候自然有人把消息傳到青州。

結果,這一路上,齊君灼就這麽死死的盯著他,眼珠子就不再眨一下的。

還以兄弟感情深的名義同住在一張床上,他摸過的東西被齊君灼燒的燒,用過的東西被這人拿劍砍的碎碎的。

眼看著離京城越來越遠,離青州越來越近,他心急火燎的快要煩死齊君灼了。

齊君佑忍不住道:“怎麽,你又不小解你看著我做什麽,這麽被人看著誰解的下來?”

他剛說完,只見齊君灼開始解腰帶。

齊君佑嚇下了一跳道:“你幹什麽?”

齊君灼用那雙泛著淡金色光芒的眼睛看著他無辜道:“我也小解,這樣你滿意了吧。”

“我滿意個屁。”齊君佑瞪大眼睛跳腳道:“我又不是要跟你比大小,你能不能轉過身,就一個眨眼的功夫行不行。就算我求你了行吧瑾親王,我叫你哥行吧,我都快憋出毛病了。”

齊君灼抿嘴冷冷吐出兩個字:“不行。”

齊君佑又罵了個臟字,他認命,他不搞小動作,他不傳遞消息了。他再次肯定,齊君慕和齊君灼這兩人都有病,而且病的還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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