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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抵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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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此刻葉懷遙還在裏面沒有脫險,但這多少也算是個好消息,恢覆成為獸形的模豹多少要比類人狀態好對付一些。

有人忍不住道:“這葉懷遙不是塵溯門那位受了重傷的仙友嗎?在沒有靈力的情況下,竟然能獨力將模豹打回原形,可見功夫實在了得啊!”

這句話被嚴矜聽見,簡直說不出的刺耳,於是故意看了成淵一眼,不陰不陽地說道:

“咱們誰也看不見他是怎麽動的手,這葉少俠是真厲害還是假厲害,猶未可知。倒是照我說,他的傷是成兄打出來的,你們同門師兄弟,手下留點情……想必也正常吧。”

成淵覺得自從葉懷遙醒來之後,愈發脫離了自己的掌控,此刻又是疑惑他那些本事哪裏來的,又是心憂目前的困境,正煩著,便聽嚴矜還在這裏陰陽怪氣。

他忍無可忍,毫不客氣地說道:“是嗎?那我方才見嚴三公子獨自對付一只模豹都十分費力,還是要另外兩人聯手相助才勉強拿下。難道也因為閣下跟模豹是師兄弟,所以手下留情了?”

嚴矜那副高傲之態本來就不招人喜歡,成淵這話說的又實在有趣,當下旁邊就有人忍不住笑了出來,嚴矜的臉色遽然一變。

他素來瞧不上那種二流門派,連塵溯門掌教見了他都得客客氣氣的,成淵竟然如此說話?

尤其是還當著紀藍英的面!

嚴矜眼中剎時迸出殺意,當即便想動手,成淵唇邊微含冷笑,看似漫不經心,實則也在暗暗警惕。

就在兩人之間戰局一觸即發之際,身邊忽然傳來一聲驚呼。

有人高聲道:“紀公子掉進去了!”

嚴矜心心念念的只有紀藍英一個人,突然聽到這麽一句話,臉色頓變,立刻回頭去看,只來得及捕捉到紀藍英的衣角在大叢噬靈草的縫隙之間一閃,隨即便瞧不見了。

他連忙撲過去想拉,卻沒來得及,暴怒道:“怎麽回事!”

“剛才那豹子的尾巴從草叢中甩出來了一點。”

最先看見紀藍英掉進包圍圈的那個人解釋道:“紀公子就伸手去拉,然後驚動了噬靈草,結果不小心被反拽了進去。”

嚴矜心急如焚,偏生又進不去,幾欲破口大罵。與他相反,成淵的臉色倒是好看幾分了。

——他幸災樂禍。

反正現在葉懷遙也出不來,再進去一個也熱鬧熱鬧,挺好。誰讓紀藍英手欠呢?

成淵慢悠悠地道:“紀公子出身名門,劍術超群,想必即使掉進了包圍,也是不必擔心的。咱們就等著元公子帶著瑯鳥過來,燒光這片噬靈草吧。”

他說著話,目光卻沒落在嚴矜身上,瞇眼看見不遠處有個瘦小的身影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依稀還有些眼熟。

成淵記性甚佳,思索片刻,記起這孩子竟好像是在塵溯門山腳之下挑水劈柴的小廝,於是喝道:“站住!”

那孩子正是阿南,他站定之後不慌不忙,看著成淵向自己大步走過來。

這孩子面黃肌瘦的,但細看長得頗為俊俏,只是下頦略尖,眼梢上挑,這俊中又有三分冰冷憂郁之意,自帶一股乖張的戾氣,算不上好面相。

倒是那一雙眼睛漆黑明亮,生的極美,乍一看去,竟有種不笑而含情的韻味。

成淵不知怎的,就不太喜歡這人的長相,抓住他的胳膊,略有些粗暴地將阿南拎過來,問道:“你是怎麽混進來的?來幹什麽?”

阿南被他搡的踉蹌了一下,神情間卻完全不慌,自己站穩了身體,說道:“我跟在前輩們身後進來的,來找葉公子。”

雖然外面的結界打開了,但鬼風林裏魔氣四溢,他偷偷跟在後面,竟然能安然無恙,實在不知道應該說是離奇還是命大。

成淵半信半疑,但他更關心的是阿南口中的“葉公子”:“你找葉懷遙?”

阿南道:“是。我剛才聽到前輩們說話了。我是個普通人,沒有靈力,可以進去幫忙。”

成淵嗤笑道:“你進去管什麽用,送死麽?”

話是這麽說,他的心中卻微微一動。這小孩雖然沒什麽用處,但是多少可以傳遞一些法器符箓。即使沒有成功,最嚴重的後果也不過是他死罷了,算不得什麽大事……

他們這邊在外面商量,裏面的葉懷遙看見紀藍英的那一刻,也簡直有種一錘子把對方給楔死的念頭。

他剛才好不容易運用巧勁,趁變成獸形的模豹不註意,將對方從噬靈草的包圍圈中撞了出去。

只要能成功,葉懷遙暫時沒有模豹的威脅,自己又無靈力,很快就也能想辦法從這包圍圈中脫身而出了。

結果就在這關鍵時刻,紀藍英偏偏過來幫了個倒忙,不但模豹沒出去,還把他給帶進來了,葉懷遙算是功虧一簣。

他幾乎又回到了當年上課看小說時被紀大哥支配的恐懼當中。想當年看見主角無數次重覆“闖禍,被人救,闖禍,再被人救”的模式時,他也曾無數次想沖對方咆哮——

“你就不能消停點什麽都不做嗎?!!!!”

此刻,亦是如此。

不過現在的葉懷遙已經不是書外看客,而是書中一員,他沒空再抱怨這些了——面前重新鉆回來的模豹正在虎視眈眈,隨時都有發動攻擊的可能。

淮疆似乎感應到了他的心情,多嘴多舌地說道:“有些人就是天生的氣運之子。所謂禍兮福之所倚,即使再怎樣經歷兇險,最後也能轉危為安,因禍得福。這就是世道不公。”

老鏡子這話瞬間提醒了葉懷遙,倒教他想起書中的一個情節來。

大約死在小說中部,有個情節是紀家那位一直不喜歡紀藍英的老家主,遭人偷襲之後受了重傷,臥床不起。

紀藍英千辛萬苦幫他弄來靈藥,恢覆了受損經脈,從此被老家主改觀,地位更進一步。

難道……

紀藍英掉進包圍之後,一眼就看清楚了模豹的全貌。

他曾經機緣巧合得到過一本《神獸密錄》,見到了模豹身上的奇異花紋之後,他大吃一驚,脫口道:“這是模豹王啊!它的心頭血可是治療內傷的靈藥!”

葉懷遙:“……”

果然,主角的每一次闖禍之後,都是有意想不到的機緣在等待著他。

不過現在可不是在看小說,好東西,還是見者有份,先到先得,比較公平。

葉懷遙索性一笑,風度翩翩地擡手一比:“確實如此。此物紀公子如果想要,遙不敢掠美。請。”

紀藍英一向是個熱心腸的人,這也是他能夠結交眾多好朋友的原因。

剛剛模豹的尾巴甩出來的時候,他沒有多想,下意識地就想幫忙,結果反倒把自己給搭了進來。

這還沒什麽,不過是人人都有可能遇到的意外而已,但此刻紀藍英看見葉懷遙那張豐神秀逸的臉,卻又是一陣窒悶。

一直以來,他都知道自己在外形上的優勢,並善於利用這種優勢,來達成很多目的。

可以說,這不僅僅是一副相貌的問題,而是他傍身的一大利器。從小就有很多人圍著他轉,追捧他,喜愛他,很大程度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容色過人,氣質如玉,令人如沐春風,見而忘憂”。

可是就在那一天,他被天下聞名的畫師當中數落,斥為“徒有其表,不及雲棲君之萬一,還妄想與明月爭輝”。

這件事之後,紀藍英的心態就變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樣驕傲自信。若比的是別人也還好說,偏偏對方是明聖,就連他最忠誠的追捧者都不得不承認,這位的高度,沒有任何人能夠企及。

那人的名望風姿,就像是一座沈沈的大山扛在背上,讓紀藍英無法呼吸。

好在他死了,可是自己居然又見到了這樣一幅面孔!

幸虧葉懷遙除了那張臉之外,再也沒有任何一處能夠與自己相比。紀藍英想,否則他真的不知道會如何做了。

他知道對方沒有功力,聽葉懷遙這樣說了,也覺得自己應該承擔起攻擊的主力,便道:“好,那我來收拾它。葉少俠你在旁邊掠陣吧。”

葉懷遙笑了:“有勞紀公子。我雖能力低微,但一定會盡力而為。”

紀藍英很高興,覺得這人除了那張臉,實在是處處都很招人喜歡。但不過三招,他就意識到,自己這話實在是說早了。

根本不可能使用靈力,只要用,旁邊的噬靈草就會張牙舞爪地卷過來,但若是不用,他的劍法不夠快,劍術又不夠精,根本連自保之力都沒有,很快就潰不成軍。

葉懷遙早就料到了這一點,他沒指著紀藍英真能施展出什麽精妙劍術來,而是打算借著對方跟模豹的周旋稍作拖延,從而尋找破綻。

眼看矯健的豹子嘶吼一聲,後腿發力,飛撲而起,紀藍英情急之下一個就地打滾躲開。

良機就在現在!

葉懷遙不躲不閃,長劍平平一劃,這次是拼著受傷,也要把模豹徹底收拾掉。

眼看豹子的前爪就要搭上他的肩頭,葉懷遙的劍也要刺入豹王的身體,紀藍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他身後的草葉子卻是“嘩啦啦”的響起,一個瘦小的身影從裏面狂奔出來,一下子就撲到了葉懷遙的身前,竟似是要擋住豹子的攻擊。

一蓬不知從何而來的鮮血飛濺而起。

這下連葉懷遙都嚇了一跳,順手將人摟住,同時持劍的手盡力向前送出。

兩人一起退後數步,摔在地上,模豹卻是重重砸在地上,一動不動。

葉懷遙顧不得管它了,擡頭一看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竟是阿南,一時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剛剛在混亂之中,阿南一直死死擋在他前面,被濺了一身的血,葉懷遙也不知道這血是哪來的,將他扯開坐起身來,問道:“你怎麽來了……不是,受傷了嗎?讓我看看。”

阿南用袖子擦了一把臉上的血,有點靦腆地沖葉懷遙笑了一下:“沒有受傷,是豹子的血。”

話是這樣說,葉懷遙還是看見他的手背上被撓出了四道深深的爪印,這一下本來應該他的肩膀來挨,結果被阿南給擋過去了。

葉懷遙用一塊帕子按住他的傷,起身去看豹王,發現它胸口斜插著燕璘那把長劍,而另有一枚匕首在底下刺進了豹王的肚子裏面,直沒至柄。

他問阿南:“那把匕首是你刺進去的嗎?”

阿南點了點頭。他執意要進來找葉懷遙,成淵等人也是無可無不可,就給了他鋒利的武器和符箓,讓他送進來供葉懷遙和紀藍英使用。

但阿南眼裏只看得見葉懷遙一個人,進來之後正好趕上豹子向對方撲過去。他見到這一幕,渾身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立刻想也不想地撲了上去。

剛才那蓬血,就是匕首紮進豹子的身體裏面之後濺出來的。

在發現這只豹王已經死透了之後,葉懷遙神情變幻,心情頗為微妙。

他這一生中,擡手為風覆手成雨,曾經救過無數性命,也不是沒有被別人幫助過。可是他沒想到,當自己落到目前這樣的境地當中之時,竟會有一個孩子,不管不顧地沖進來,擋在他的面前。

而剛才那一抱,給人的感覺竟是分外熟悉……

葉懷遙道:“你說,其他的人都在外面?”

阿南聽他語氣不似平常那般輕松自在,深恐葉懷遙因為獨自被人留在裏面而不快,連忙說道:“是。你別不開心……外面的人也很擔心你的。現在我進來陪著你了,那些草不會纏著我,我想辦法帶你出去!我……我一定能把你帶出去!”

他一張小臉臟兮兮的,上面又是土,又是血,才殘存著一些之前打架留下來的青紫。仰頭望著葉懷遙,只有一雙眼睛又黑又亮,充斥著渴慕與狂熱,像帶著光。

盡管說話的語氣那樣急切,阿南的兩只手卻依舊絲毫不敢觸碰葉懷遙的一片衣角——即使經過一番打鬥,那衣服也同樣幹凈不到哪去。

淮疆見這小孩如此狼狽,偏偏還要做出一副英雄模樣,覺得十分有趣,哈哈大笑起來。

葉懷遙也笑了。只是比起淮疆,他的笑容卻是眉眼舒展,如同春風拂面,讓人只消看著,就升起一種打心眼裏的舒適與喜悅。

他捏了一下阿南的臉,說道:“對啊,你幫了我大忙。好厲害,小小年紀,殺這豹王可有你一半的功勞。”

他也只是輕輕觸碰,隨即放開,那觸感不過飛花一瞬,卻仿佛心頭烙刻。

阿南擡頭,卻見葉懷遙已經走到一邊,用靴子踢了下豹頭,半開玩笑道:“這可是好東西,可要把咱們的戰利品看好了呀。”

他不知道這所謂的“戰利品”有什麽用,但是葉懷遙的話對於他來說,就跟玉旨綸音沒什麽兩樣,當下重重地“嗯”了一聲。

紀藍英手裏還提著他那把沒甚用處的長劍,略有些尷尬地站在一邊,見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便好像當他不存在似的。

他活了這些年,可很少受到這樣的冷待,正說了聲“二位”,想要吸引一下他們的註意力,便聽外面傳來一聲鳥鳴。

這鳴叫清越沖霄,震人心魄,他辨別出來,立時忘了其他,高興道:“是瑯鳥!元大哥來了!”

葉懷遙微微一頓,隨即側目,問道:“元獻?”

作者有話要說:  明聖的新歡舊愛、明戀者暗戀者齊聚一堂。加油小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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