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和芳華對視了一眼，齊齊點頭，黛玉卻有些迷惑。

“呵呵，他姐姐絨香是我的書友，認識你們倆之前，我都是和她一同看書的。可惜她生病回家了，這才換了孫家的那個榆木腦袋來。絨香那個傻弟弟啊，喜歡了某個人，卻不敢和家裏人說，托著絨香和本郡主在中間當媒人呢。”

紫薇笑道：“這可真是巧了，本來民女也想委托郡主當回中間人呢，他們家倒先開了口。”

黛玉明白過來，又羞又氣：“郡主和二姐姐都拿我玩笑，什麽李家孫家，我一概不知道。”

“別生氣嘛，你可以先見見絨香，就當多交個朋友嘛！”寧湘郡主笑嘻嘻道。

因為黛玉一直不好意思，所以郡主沒有多留，讓人包了一堆點心讓她們帶走。臨走時，郡主特地拉著黛玉的手道：“好妹妹，知道你臉皮薄。只是這事關你終身大事，你回去好好想想，別惦記你那不成器的寶二哥了。”

黛玉幾人聽著都是一驚，但是送她們出去的下人都圍了過來，她們也只能在寧湘郡主頗有深意的眼神裏，躬身告退了。

“其實吧，府裏和外頭早幾年就有再說寶玉婚事的傳聞了，一個林姑娘，一個寶姑娘，還有個史姑娘 ，都是熱門的人選。”在馬車中，芳華小聲道。

黛玉揪著帕子，又氣又委屈：“那些爛嘴的小人！”

“哎，沒辦法，賈家都把寶玉當個香餑餑，一副你們誰嫁給寶二爺就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似的。寶姑娘為什麽現在不敢來大觀園了，她未必不是真不想嫁，只是怕外頭說的太難聽而已。她也是被家裏人坑了，都十五了，就算不嫁人，也該定親了，可如今呢？不是沒有上門提親的人呢，可她娘親眼睛都盯在寶玉身上了，別的人哪裏能和賢德妃親弟弟比呢？”芳華搖頭，“她哥也不是個靠譜的，只要自己吃喝玩樂的爽了就好，又嫌賈家坑他們錢太多，又怕離了賈家少了人在背後撐腰，少了狐朋狗友陪自己玩鬧。”

“只是沒想到，這話竟然都傳到了郡主耳裏。”紫薇皺眉道。

“怕是郡主特意去打聽了，她既然要和兩位姑娘交好，肯定要先摸摸底。”

紫薇和黛玉聽了這話，一同看向芳華，看得她有些發毛。

“怎，怎麽了？”

“沒什麽，只是覺得，你經常會說些發人深省的話。”黛玉若有所思道。

“對了，你剛才在郡主府，為什麽要說那些話？”紫薇忙岔開話題道。

“啊，哦，這個，你們沒懂郡主的意思。歷來公主、郡主和駙馬同房，都是要嬤嬤代為轉達的。有的嬤嬤就卡著不讓夫妻倆見面，見過了還要罵她們不知羞恥呢。”

紫薇紅了臉，黛玉啐了口：“你倒是懂了！這幫子嬤嬤忒可惡了，郡主這樣，還不如平常百姓人家呢。”

“是啊，所以我只好提醒郡主啊，駙馬長得那麽好，保不定有人看上了啊。”

“這，不至於吧，那些嬤嬤都四十多歲了啊！”紫薇捂著嘴道。

“她們老了，她們的女兒呢？她們在郡主府作威作福，會不會像把女兒弄進來，當幾年體面的二小姐然後風風光光嫁出去？林之孝家不就把紅兒給送怡紅院裏了嗎！就算沒女兒，也有女性親戚吧，就算都沒有，我可看了，今兒咱們在二門那見的那個，也就三十多，還風韻猶存吶！”芳華一副朽木不可雕的表情。

這倆小丫頭還是太嫩了，她們不知道女人四十多歲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嗎？只是這話，她真是不好意思說明白……

進了府，依舊是先去賈母那裏回話。黛玉心裏還想著莫名其妙的那個李崇光的事情，神情就有些懶懶的。賈母只當她累著了，忙不疊讓她回去歇著了。

回了屋，黛玉換了衣裳，躺在床上拿了本書，半天也沒看進去一個字。

之前當著紫薇等人的面，她不好表露出什麽，如今無人了，她才能細細的想想。

不是不心動，也不是不欣喜，只是因為之前應家的事情，黛玉終究是對李崇光這個人多了一分懷疑。

長這麽大，黛玉見的男人，除了爹爹，就是親戚家的幾位兄弟了。如今卻突然多出來個連面都沒見過的外男，因為自己寫的傳奇而愛慕上自己，口口聲聲想娶自己，甚至驚動了郡主這樣高貴的人來做說客。

寶玉也是喜歡自己的罷，可是他可除了小意奉承外，還做過什麽？自己也要有十五了，難道真要如同寶釵那樣，把最好的年紀給荒蕪過去嗎？或者如同二姐姐那般，糊裏糊塗地就被人退了婚，白白成了笑話？

兩廂對比，黛玉的心不由得往李崇光那裏偏了一分。

可是寶玉和她多年的情分，但凡寶玉那裏有的，她這裏都有；寶玉那裏沒有的，她這裏也有。那不單都是賈母給的，更多的是寶玉想著自己，惦記著自己，巴巴的送過來的。換了別人，真會有寶玉那樣，待自己如此好嗎？

而且，她終究是不熟悉李崇光，她感念他的癡情，卻不敢輕易地接受。李崇光，愛的是西湖居士，但西湖居士，卻不是林黛玉。

黛玉想著，不由笑了起來。紫薇的癡，是她希望能得一心人，再容不下別的。她黛玉難道就不癡了嗎？

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若全無感情，又怎能成親呢？難不成只是因為李公子是個好人，嫁給他是自己目前看來最好的選擇，自己便要點頭了嗎？

雪雁沏了茶來，覷著黛玉的神色道：“院裏這幾天有個新鮮事呢，襲人姐姐漲了月錢呢。”

“怎麽無緣無故就漲月錢呢？”黛玉漫不經心問道。

“這倒不知道了，大概是二太太見他服侍寶玉服侍的好吧。”雪雁羨慕道，“據說還是從二太太的月錢裏劃出來的呢，二太太說了，以後但凡是趙姨娘她們有的，襲人姐姐便也有。”

黛玉心下了然，突然想起什麽，皺眉看著雪雁：“那又與我何幹，你說給我聽做什麽？”

“這，奴婢看姑娘您不是和怡紅院的人都要好嗎，本來麝月她們還說要置辦桌酒席慶祝下，襲人姐姐不許，硬是給壓下來了。”雪雁看黛玉有些生氣了，不解道。

黛玉臉白了白，盯著雪雁道：“以後怡紅院的事，不必說與我聽，你出去吧，我一個人靜靜。”

雪雁委委屈屈地應了，低著頭走了出去。見她走了，黛玉才軟了身子，靠在床邊，丟開了書，小聲抽噎了起來。

襲人這樣，是擺明了要給寶玉做房裏人了，二太太都點頭了，只等著日後開臉了。但是這樣的話，實在不該和她這樣的未出嫁的姑娘說，雪雁為何還要告訴她？告訴她，是讓她去恭喜襲人？

呵，不怪郡主都能知道了，這已經是賈家默認的事了吧。不是她，就是寶釵，要麽就是湘雲。

紫鵑這幾日話裏話外都勸著自己去看看寶玉，雪雁雖沒說，但今天這番話，她也是願意自己能夠嫁給寶玉的吧，所以才要去和襲人交好。

這麽想來，寶玉還真是個香餑餑了，只是她們這些女兒家自己的心思呢？

寶釵已經半個月不曾踏入大觀園一步了，她真的想嫁寶玉嗎？未必吧，只是如同芳華說的，她再聰慧能幹，婚姻大事依舊是做不得主。

黛玉哭了會，想著晚上還要去看賈母，忙去鏡子跟前照了照，見到眼睛只是微微紅腫，才放下心來，讓雪雁打了水進來。

不幾日，探春提議要起詩社，寶玉身子剛好，最是興奮，親自來瀟湘館和梨香院請寶黛二人，還求賈母打發人去接湘雲來。

見著寶玉這行為，黛玉越發認定了他多情的性子，自己一片癡心付予他又有何用？他心裏還有別的姐姐妹妹就罷了，偏生對以後的事半點打算也無，只想著如今快活了就夠了。

紫薇見黛玉冷眼看著寶玉忙活，湊過去小聲道：“好妹妹，你過來，我有東西給你看。”

黛玉隨她往旁邊走了走，道：“什麽東西，還要藏著掖著？難道芳華那丫頭，又想出什麽鬼點子了嗎？”

“恩，也算是吧。”紫薇捂嘴笑了下，拿起毛筆，卻不蘸墨，在旁邊的茶杯裏點了幾下，在桌子上默了一段字出來。

黛玉看了幾句，臉上露出一絲訝然之色。紫薇寫完承題部分便停了筆，將宣紙蓋在上面遮住了漸漸幹了的字。

“我是愚鈍，沒見過這些東西的，也不知道寫的究竟好不好，妹妹覺得呢？”

黛玉臉色微紅，嗔了她一眼：“難道我就見過了不曾，這麽巴巴的寫給我看做什麽？”

“我也這麽說呢，只是芳華說，林大人是探花郎，林姑娘說不定也看得懂八股文章呢。那邊聽了這話，立刻就送了篇進來。”紫薇忍笑道。

“哼，就知道是那丫頭的鬼主意。”黛玉看了看旁邊，見紫薇旁邊是司棋伺候，知道芳華是故意躲著自己，沒有跟過來。

紫薇見黛玉不好意思了，點到為止，走到探春等人跟前，和她們討論詩社的事情去了。

黛玉踱步出了屋，站在廊下，看著旁邊種的柳樹發呆。寶玉悄無聲息到了她身後，小聲道：“起風了，妹妹進屋去吧。”

黛玉回過神，扭頭看著寶玉，見他眼裏滿是關懷之情，心裏酸澀不已。

“老祖宗已經派人去請雲妹妹了，到時候她來了，咱們這可就更熱鬧了。到時候，還讓她住你那裏可好？”寶玉笑嘻嘻道。

黛玉也笑了，答了個“好”。

青春的陣痛就是，女孩永遠比同齡男孩更早熟。

芳華看著如今漸行漸遠的寶玉和黛玉，心裏不期然冒出了這句話。

“姑娘，我們這樣做，真的對嗎？”芳華忍不住問道。

“總歸是給林妹妹多一個選擇，總好過讓她吊死在寶玉身上。”想起原著裏黛玉的結局，紫薇就一陣惋惜。

“若是，李公子並不是林姑娘的良配呢？”芳華有些不安，“那我們豈不是害了林姑娘？”

“是與不是，不是你我說了算。嫁與不嫁，也不是林妹妹說了算。一切，盡人事，聽天命吧。”紫薇仰頭看著碧藍的天，語氣裏充滿了惆悵。

她的選擇，又在哪裏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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