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附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幾句，紫薇點點頭，對著鏡子看了下自己的裝扮，就帶著芳華去找林黛玉去了。

林黛玉正和寶玉兩個人玩九連環，見到紫薇來了，往旁邊挪了挪，笑道：“二姐姐來了。”

紫薇探頭一看，心道真是巧了，瞅了旁邊的芳華一眼。芳華心裏也松了口氣，當時她就有意選了個林黛玉愛玩的東西，就是想著能用的上寶玉。

寶玉得意道：“二姐姐看，這是林妹妹剛解下來的九連環。”

紫薇笑道：“喲，真厲害，我看著眼都暈了。”

林黛玉將那東西放在桌上，道：“弄了一下午這勞什子，我的眼也要暈了。”

芳華有意道：“林姑娘這麽聰明，解這個還要一下午嗎，別是寶二爺在旁邊，打攪林姑娘了吧。”

寶玉不高興道：“你個小丫頭懂什麽，這個東西多難解，好多人花一輩子的時間都解不開呢。”

芳華表示不信：“真有這麽難嗎，我那次見個小娃，就和林姑娘差不多大，花了也就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解開了呢。”

不單寶玉，林黛玉都有些吃驚：“家父身邊，倒的確有解九連環的能人，但他們最快，也要兩柱香啊。你說的，可是真的？”

芳華用力點頭：“當然是真的，奴婢騙姑娘做什麽？就是個這麽高的小男孩，我記得，她們說，說，哦對了，說他是西大街凝大爺家的小少爺。”

寶玉道：“這個我有印象，在母親那裏見過幾次，是不是叫，萱哥兒的那個？”

“這個，奴婢不記得了。”芳華撓了撓頭。

“那你可見到他解的九連環，是什麽樣式的？”黛玉好奇道。

“這，奴婢不懂。”芳華繼續撓頭。

“那，那九連環是什麽顏色，什麽材質，你總懂吧。”寶玉追問。

“這，這奴婢不記得了。”芳華的聲音越來越低。

寶玉得意道：“切，我就說嘛，你這個小丫頭，就是騙人的！怎麽會有小孩比林妹妹還聰明呢！”

芳華委屈的看著紫薇：“姑娘，您說句話啊，奴婢說的都是真的。”

“我又沒見過，我說話管什麽用呢。”紫薇搖頭。

黛玉卻低著頭想了想：“一炷香，倒也不是不可能。家父身邊的那些人，不是專門玩九連環的。若是從小就專門研習，也是有可能在一炷香裏解開的。”

見著黛玉上了心，芳華才松了口氣。

果不然，沒多久兩個玉就著“一炷香內能否解開九連環”這個話題吵了起來，最後寶玉說要去找那個萱哥兒，讓他當著自己的面，解一次試試。

回了院子，紫薇才有機會問道：“你那個弟弟，真的能這麽快的解開九連環嗎？”

芳華露出一絲胸有成竹的笑：“別的我不敢說，但是這個我敢打包票。”

她弟弟最喜歡玩的就是九連環魔方這種考腦子的東西，整日鉆研各種解法，不斷的挑戰自己的極限時間。

結果寶玉乘興而去，敗興而歸，賈萱病了，他府上的人哪敢讓寶玉近前，沾了病氣誰也擔不起。

聽了這個消息，芳華腿一軟，差點就癱在地上。

病了，怎麽就病了？

究竟是真病，還是假病，不會病著病著，就這麽沒了吧！

紫薇握著芳華的手，小聲道：“我知道你擔心他，但是你也別讓人看出來，剛司棋都瞅你兩次了。”

芳華低著頭，紅了眼圈：“瞅就瞅吧，若弟弟真出了事，我也不活了。司棋是要打我也好，罵我也好，攆我出去也好，一把火燒了我也好，我都不在乎。”

“哎，你。”紫薇嘆氣，“別這樣，也許什麽事都沒有呢。現在天氣早晚那麽涼，他又是最愛生病的年紀，也許是真的病了呢。”

芳華抽噎起來：“我弟弟身體好著呢，從小就不愛生病的。”

“他，他這不是穿了麽，身子不一樣了呀。”紫薇將聲音壓得更低，拿手帕給芳華擦淚，“你可別再哭了，我都想跟著哭了。我也不知道，我娘現在怎麽了，她還病著呢……”

兩個人忍不住抱在一起哭了起來，驚得外頭兩個大丫鬟都跑了進來。

“姑娘這是怎麽了？”繡桔大驚失色道。

“定是你這小蹄子，說了什麽惹姑娘生氣了。我就覺得你今天不對勁，成天哭喪著一張臉，給誰看呀！”司棋一把抓過芳華，柳眉倒豎怒斥道。

紫薇見她們兩個拽著芳華不放，忍不住拍了拍桌子：“好了！都給我閉嘴！”

這大概是她們第一次見到自己的主子動怒，一時都楞住了。

芳華抽抽噎噎的看向紫薇，紫薇擡手擦掉臉上的淚，深吸了一口氣。

“我在這個家裏，是個什麽地位，我不說，你們也知道。你們能這麽忠心不二的跟著我，照顧我，親近我，關心我，我感激你們。司棋，你聽我說完。”紫薇擡起手，司棋只好閉上了嘴，“你們是丫鬟，我是小姐，我說這些話，也許你們覺得可笑。可是，我是真心這樣想。這個世上，沒有什麽好是理所當然的。我能有你們陪在身邊，是我的幸運。所以，我不能在看著你們窩裏鬥下去了。

我們的處境，本來就足夠艱難了。府裏的主子，還有誰比我更受人忽視？這樣下去，我們會變成什麽樣，你們想過嗎？司棋，繡桔，你們以後要怎樣？過年後，我虛歲就十三歲了，沒幾年就要出嫁了。可是我生母已逝，父親是那樣一個人，母親更是事事順著他。老太太跟前，先是林妹妹，然後是三妹妹，四妹妹，最後才能輪到我。且婚姻大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太太能做得了多大的主？

你們兩個，現在只顧著盯著芳華看，怕她搶了你們的大丫鬟地位。可是你們想沒想過，你們的地位，真的那麽重要？也許，你們以後嫁人，的確能借此說一個好人家，我不攔著你們去爭這風頭。反正，我這個主子，你們是靠不住的，我連我自己的命，都無法做主，更不要說，幫你們尋個好出路了。”

紫薇停了會，讓司琪兩人消化了下自己剛才的話，才繼續道：“你們不是奇怪，為什麽我最近，特別倚重芳華嗎？”

芳華本來還怔怔的聽著，納悶為何紫薇要說這些，這不太符合賈迎春的設定啊，真不怕露餡嗎？聽到紫薇提了自己，才緊張起來，不知道她究竟在打什麽算盤。

“因為你們兩個，跟我年紀太相近了，怕是逃不了陪我出嫁的命運。你們待我的好，這些年我都記在心裏，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兩個跟著我往火坑裏面跳。再過幾年，我就想辦法把你們兩個放出去，配人也好，換個差事也好，反正不能再跟著我受苦了。”

司棋急了：“姑娘這是說的什麽話！我司棋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嗎！”

繡桔也勸道：“姑娘好歹是賈府正經的主子，怎麽說得仿佛沒人要，沒人管一樣！就算太太不管，老太太也是會替你尋個好差事的。這，你現在想這些，不是自己嚇唬自己嗎？”

紫薇笑容裏帶著淡淡的苦澀：“傻丫頭，你也說了，我好歹是賈府裏正經的主子，我就是再悶葫蘆，也有自己的消息來源。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既然我知道了，就要提前籌謀起來。就算保不住我自己，也要保住你們兩個，也不枉你們跟了我這些年。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我們不能變成一盤散沙，讓外頭的人看了笑話。”

紫薇拉過芳華，摸了摸她的臉：“芳華，你也是，我知道你常常想念自己不在身邊的家人，但你不能因此而畫地為牢，把自己困住了。這個院子裏的，可都是你的好姐妹啊！”

芳華眨眨眼，淚又掉下來了：“姑娘。”

司棋無奈的拿了自己的帕子給芳華擦淚：“行了行了，還真沒發現你這丫頭這麽愛哭！”

繡桔低著頭，想了想道：“姑娘，你這些話，說的我們幾個越來越糊塗了。若你自己都要淪落到自身難保的地步，那我們這些當丫鬟的，不更沒指望了嗎？賈家這樣的門第，不會給你找太差的人家的，你是不是，想得太悲觀了？”

芳華小聲道：“你們可知道，外頭的女兒家，在姑娘這個年紀，就算父母沒有給選人家，也都開始準備嫁妝，教她管家了。十三歲，說是年紀小，但是相看人家，總要一兩年吧，摸清人家底細，也要一兩年，媒人上來說親，一應的流程走完，也要近一年了。這要是嫁的遠，路上也要耗大半年呢。咱們可以在賈家呆一輩子，姑娘可不一定呢，她可不要早早的為自己做打算嗎？”

司棋皺眉看了她一眼：“你個小丫頭，懂什麽！”

“我若不懂，姑娘何必這陣子，老找我說話呢。我知道，司棋和繡桔姐姐的家人都在這，你們是不想離開賈家的。我卻不一樣，我奶奶是什麽樣子，你們都清楚。爹娘不在了，也沒有兄弟姐妹，我留在這裏也沒意思。不管姑娘嫁了什麽樣的人家，我都願意跟過去。”

“你這說的什麽話，好像我就要拋棄姑娘一樣！”司棋不高興道，轉向紫薇道，“姑娘，你也是，你的這些話，為什麽不早說，我也好幫姑娘多打探打探，不比你在這裏一個人瞎想強嗎？”

芳華見這兩人很順利的接受了紫薇的“危言聳聽”，心裏松了口氣。聖母花這腦子果然不是蓋的，乾隆她都能哄得服服帖帖，更何況兩個不過十四五的小丫鬟。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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