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事實上，史蒂夫會這麽說絕非空穴來風。雖然他眼睛上掛著黑眼圈讓這句話聽起來像是某種用心險惡的報覆（比如因為被男朋友揍了一拳而在男性尊嚴方面對他進行無情的誹謗），但隊長本人很清楚，他不是那麽小氣的人，所以在某種程度上，這件事也不是什麽無傷大雅的玩笑。

……應該是的。

有點煩躁地伸手抹了把臉，像是要擦去上面並不存在的汗水。他的左腳輕點在地，將全身重點放在另一只腳上，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根被擰地松松垮垮的弦。或者，換一種更加貼切的比喻，就像一只沒被主人餵飽的大金毛，臉上一直似有若無地掛著某種肉眼可見的委屈，感覺確實病得不輕。

有那麽一會兒，獵鷹站在漸漸開始有人往來的公園裏，像一尊雕塑般陷入了深深的沈默。

半晌，他才動動嘴唇，從喉嚨裏擠出了點聲音：“現在還不晚。”

“抱歉，你說什麽？”史蒂夫疑惑地眨了下眼。

“我是說，你們現在分手還不晚。”山姆痛苦地回答，“你可以趁你們沒有結婚再找一個能滿足你的——你的意思是這個嗎？”

“……”

“順便一說，如果你真打算這麽幹，記得瞞著黑寡婦。不然她會把你的小Cap徒手擰下來給老精玩的。”

“……”

美國隊長的表情很明顯被冒犯了，而獵鷹發現自己很難分清到底是哪部分讓他露出了這種要大義滅親的神情。於是，他們就這樣彼此互瞪很久，直到沒有四倍凝視力的那個終於抵不過酸疼的眼眶，意識到著似乎不是對方一時興起的玩笑，才以一種‘這個世界對單身狗實在太不友好了還有你到底什麽時候能記得我的業務範圍只有退伍老兵沒有婚戀咨詢’的虛弱憤怒舉手投降。

“好吧，這只是個假設好嗎，我知道你不是這種人，隊長。”

從兜裏掏出鋼鐵俠家的豪華別墅鑰匙，在史蒂夫面晃了晃，山姆認命開口：

“你需要來談談嗎？”

5.

史蒂夫不得不說，他發現這件事的緣由不只是那些在大早上從被子裏揮來的拳頭。在更早一些，那棟他覺得醜爆了的大廈還沒變成現在這個狗樣子的時候，美國隊長其實就已經隱隱發現了這個苗頭，並由此產生出了一個並不太緊要，卻意義重大的問題。

“他好像很少會有那方面的需求。”

聲音沮喪而困擾，史蒂夫抱臂站在別墅的吧臺裏，看著餐桌前面面相覷的一群覆仇者:“我不太清楚到底是精靈都對這個不感興趣，還是他只是對我不感興趣。”

這並不是他妄自菲薄。畢竟除了那一晚嘉洛德主動把自己扯進衣櫃裏之外，他們就再也沒有過類似的私密舉動，哪怕從阿瓦隆回來之後一直睡在同一張床上，兩人也維持著一種禮貌的距離，在夜裏互不打擾，連互相擁抱著睡覺都很少，更別說進行某些十八歲以下禁止觀看的活動了。

“我曾經以為是他為了那個‘辛’而憂心忡忡，沒有心情去想這個，也需要留□□力去對付每天晚上接踵而來的噩夢，這件事過去之後就會變好。”

史蒂夫頓了頓:“然而並沒有。”

在搬進嘉洛德公寓的那天晚上，一切糟心事都已經結束，而隊長也成功登堂入室。按理說在這種天時地利人和皆具的情況下，完成生命大和諧也只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事實上，他們已經在黑暗的臥室和被子底下交換了一個濕漉漉的吻。可是，就在氣氛剛好，隊長已經準備拋棄道德原則去扯對方的睡衣時，他才突然發現，精靈先生竟然已經枕在他的胸上睡著了。

……居然就這樣睡、著、了。

史蒂夫一臉懵逼。他瞪著懷裏毛茸茸還在亂拱的腦袋，開始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做錯了什麽，以至於他的男朋友把自己邀請的暗示當成了哄他睡覺的良方。看在上帝的份兒上，那家夥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甚至還跟史蒂夫說他挺喜歡這個催眠方式，很好地幫他克服了精靈不易入睡的毛病，他們以後能不能每天睡覺之前都來一遍——換句話說，就是他們每天晚上都擁有一個熱辣纏綿到分分鐘應該來一發的親吻，而挑起來的那一方卻只管撩不管解決，自己舒舒服服進入夢鄉，然後讓同居人以四倍的自制力爬到浴室去沖冷水澡，再虛弱地爬回來，準備迎接第二天早上到來的拳頭和黑眼圈。

這聽起來實在太慘了，所以史蒂夫義正辭嚴地拒絕了他。然後在嘉洛德默默盯著他十分鐘後拒絕了自己的拒絕，從此將整個人悲慘地栓在了某位精靈用繩子吊起來、永遠都差一點才能夠到的蘋果前。

“我覺得我沖了太多的冷水。”靠在吧臺邊，美國隊長疲倦地捏了捏眉心：“我已經連著好幾天夢見我還被凍在北冰洋裏了。”

“……”

整個餐廳一片寂靜。托尼、獵鷹、班納和來串門的克林特彼此對視一眼，開始拼命把胸腔震動的頻率維持在一個可控範圍裏，事後誰也不肯承認是自己先笑得掉下了板凳。

“我真沒想到有一天會聽到老冰棍抱怨自己的欲求不滿。”差點沒把自己的肺抖出來，鋼鐵俠歪倒在班納身上，幾乎是在指著史蒂夫的鼻子狂笑：“我必須得跟嘉洛德好好談談，你可他媽是美國的自由女神，怎麽能這麽殘忍地對待你哈哈哈！！”

“所以你有考慮給他一點更明顯的暗示嗎？”

把眼睛摘了下來以防被托尼亂揮的爪子打出去。作為在座所有人當中唯一的良心，班納低頭調整了下自己的表情，真誠地試圖給他們的隊長排憂解難：“比如跟他一起洗澡什麽的。”

“我試過。”

嘴角不明顯地一抽，顯然是想起了某些更加讓他挫敗經歷。史蒂夫略過托尼依然充斥整個房間的笑聲，眼神十分覆雜：“他什麽反應都沒有，自己洗完就走了。”

而且動作比平時更快，說是要早點把地方留給他，兩人在浴室有點擁擠。

天知道他當時到底有多想把他拖回來掐死。

“真不敢相信，那個活化石定力居然這麽好？”

在拼命忍住想笑的沖動，以至於嘴角扭曲成了一個奇怪的弧度。克林特清了清嗓子，從桌上端起一杯水試圖掩飾自己的表情：

“這就有點好玩……不，我的意思是有點過分了，隊長……他該不會是對你沒意思了吧？你也知道，畢竟現代社會這麽豐富多彩，萬一他什麽時候突然就想開了，打算移情別戀了呢？”

“不，他不會。”

本能覺得克林特的話有哪裏不對，但依然下意識地否決了他的說法。史蒂夫擺擺手，即便無數次在嘉洛德身上感受到幾輩子都沒有感受過的挫敗，他也從來都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性，而這並非源自於他對自己或者嘉洛德的自信——實際上，那應該歸功於精靈的先天品性，雖然性冷淡這種要命的缺陷讓史蒂夫忍不住咬牙切齒，但從另一方面而言，他們也因此對伴侶有著最為長久的忠誠。出軌、婚外戀這種東西永遠不會出現在一只精靈的字典裏，他們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也是最幹凈純粹的種族，人類那些惡習與他們無關，也絕不可能玷汙他們一絲一毫。

“那好吧，他不會。”

也知道這個實現的可能性很低，鷹眼大大咧咧地把腳搭在桌上，又提出了另一種的假設:“那他對自己的男朋友都沒有反應，該不是有那方面的問題吧？”

“……那方面？”

史蒂夫頓了頓。

而克林特依然沒什麽正形地信口開河:“就是功能有問題的嘛。他不是說他想起來自己死過七次嗎？萬一因為這樣有了心理障礙，從此硬不起——”

“……”

正在喋喋不休的特工突然卡了殼。他擡頭看一眼美國隊長的表情，頓時像是被什麽劈中了一般，張著嘴楞在原地，半天沒緩過來。

一陣可疑的沈默蔓延在空氣裏。

“操，不會是真的吧。”仔細思考了會兒自己的結論，鷹眼被嚇得不輕:“我難道真的說中了？”

“……”

這話史蒂夫沒法接，只能帶著一臉若有所思慢慢低下了頭。而看著他如此動作，克林特胸口一滯，覺得自己更慌了。

“天哪，我不是故意要擅自揣測那個活化石的。”

他用力抓進了自己的頭發:“他不會惱羞成怒殺我滅口吧？！”

“我會記得提醒嘉洛德，有人當著他男朋友的面造謠他x不起來的。”

幸災樂禍地看他一眼，隨即又興致勃勃地轉向吧臺。托尼從餐桌邊站起身，拍了拍手，在得到整個客廳的矚目之後，興奮地舉起一根手指。

“所以，我們現在需要有個計劃。”他揚聲道，“為了解決我們之中年紀最大的兩個人的性生活問題，我們每個人都應該為此出一份力。”

“附議。”班納和獵鷹同時舉起手，而後者又嘟嘟囔囔地加了一句:“為了凈化我的晨跑環境。”

“我願意為隊長冒著被活化石打死的風險。”

大概不是第一次上嘉洛德的黑名單，鷹眼也很快恢覆了正常，並開始不留餘力地參與到下一次作死之中。

“全票通過。”

幾乎要舉起手臂歡呼。雖然托尼堅定地稱自己的立場是基於為他的朋友排憂解難，但史蒂夫嚴重懷疑，他其實就是在別墅裏待得太無聊，打算消遣著他們玩。

“放心，我一定會把你們送上床的。”

跳到吧臺邊，拍了拍美國隊長的肩膀，總裁爸爸滿臉誠懇:

“就算嘉洛德真是個性冷淡，我們也會幫你把他掰過來……畢竟上次嘉洛德也跟我說了會滿足你，用大把的時間讓你下不了床，我會想辦法讓他把這句話變成現實。”

“……噢。”

史蒂夫下意識點點頭，然後稍微回味了一下，發現事情好像有哪裏不對。

“等等，嘉洛德上次跟你說了什麽？”

他慢吞吞地擡起眼皮:

“……誰要讓誰下不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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