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sting

一日，蘇曦文店裏來了一個西裝革履文質彬彬的男客人。那人先是確認了蘇曦文的身份，然後去到了店裏的裏間。此刻的蘇曦文已經可以撐著單拐慢慢行走，店裏也不需要李諾來幫忙，一般只有他自己。

“蘇先生，我這裏有塊收藏表，希望您給鑒定一下。”

蘇曦文接過表盒，看到一塊百達翡麗Calatrava ，再看後面，這塊表少說也有7，80年歷史。

“不好意思，我只是修表師傅，不鑒定的。”

男人不依不饒，“蘇先生，我們也是行業內聽人推薦你的，現在有一個很好的機會給你，不知道你是否會有興趣。”

從那日起，蘇曦文在一家頗有名氣的拍賣行尋得了一份鑒定師的工作。後來他問起拍賣行的老板才得知，是因為有人認出家中祖上留下來的那塊懷表的價值，才尋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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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葉子希下廚，蘇鑫吃好後回了房間溫書，蘇曦文遞了一個信封過去。

葉子希眨眨眼問道，“什麽？家用？”

他搖搖頭，“我問拍賣行那邊預支了一個月人工，先還給你。”

她心中有數，又推了回去，“你現在正是用錢的時候，要多置辦些衣服鞋子什麽的，不著急。”

蘇曦文堅持，“小希，這是我應該還給你的。”

葉子希知道，他們之間的平衡很重要，維持著平衡才能維持著蘇曦文的自尊心。

她最終點點頭收下，“那只懷表是對你很重要的東西？”

蘇曦文點頭，“那是我外公的父親留給他的，” 他放下手裏的碗筷繼續道，“別看我現在這個樣子，但幾十年前聽說家中境況很好，只是後來比較倒黴。”

“看來很有故事。”

“小時候聽外公說是他父親的遺物，說是戰爭年代外曾祖父在外曾祖母過世後愛上了滬上一位小姐，為了救她沒能回香港跟外公他們匯合。這塊懷表還是那位小姐多年後輾轉還給的外公，外公本來不想收下，後來也就罷了。”

葉子希把他攙到沙發上，摟著他的胳膊繼續問，“那麽那位小姐後來嫁人了嗎？”

蘇曦文撐著在沙發上換了個坐姿，“聽外公說是嫁給了外曾祖父的一位摯友，但兩人沒有小孩。”

她嘆氣，戰爭年代的感情故事多的數不清，這段並不算是最淒美的，但也令人唏噓。

“你看，相愛的兩個人能在一起多不易，我們如果不能在一起是要遭天譴的。”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漸漸更多，葉子希也更了解蘇曦文的家庭和他的人，他的腿。他的家事覆雜難懂，但令他失去雙腿的事故卻是很簡單的車禍。

葉子希在入睡前總是習慣幫他按摩一下殘肢，蘇曦文剛開始堅決拒絕，這雙腿自己都不願意看到，何況是葉子希呢。但結果仍舊是禁不住她的威逼利誘，現在這倆條腿已經是葉子希的財產，他奉命好好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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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希的公事越來越忙，私人時間越來越少，IBD部門在各地飛來飛去不停，讓她與蘇曦文見面的時間也大大減少。

一日剛從香港飛回，航班晚點，同事們約著一起吃了夜宵才回家。待打車到了小區樓下已經淩晨兩點多，她卻在門口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同組的幾個同事不乏驚訝，他們萬萬沒想到在公司裏相當優秀的葉子希的男朋友竟然是個殘疾人。

蘇曦文不斷的給她打電話，手機一直關機狀態。辦公室裏早已下了班，他哪裏也找不到她，只好在家門口等，像是一塊石頭。

葉子希從後備箱裏拖出行李箱，沒理會其他人的眼神，徑直奔過去蹲在他輪椅面前，“對不起對不起，我手機沒電了，沒來得及充電。”

蘇曦文伸手理了理她額頭上的亂發，“沒事就好，下次記得跟我報個平安。”

他下樓時心急，沒有穿假肢，只在腿上蓋了毯子，腳踏板上空蕩蕩的。葉子希自然知道身後是無數灼熱的眼光，她低頭想了想，起身走到輪椅後面，推著他走到出租車前。

“這是我們team leader，Jason，這位是負責法律文件的大狀，Taylor。 這是我男朋友，蘇曦文。”

葉子希的臉上滿是笑意，絲毫看不到尷尬和介意。同事們雖然有些意外，但也欣然接受，紛紛與蘇曦文打了招呼。

車子開走後Jason一臉不解，“葉子希在公司也算是相當優秀的女人，要相貌有相貌，要學歷有學歷，怎麽這麽想不開。”

Taylor搖頭，“這可是曾經狠狠拒絕過我的女人，看了真讓人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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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公司接了個大項目，幫助一家日本公司在滬融資上市。這本來沒什麽，只是那家日本公司的幕後大老板偶然在員工的年會集體照上看到了葉子希後便固執的要見她，還親自從日本飛了回來。

她本來是拒絕的，但日本那邊跟老板說如果答應見面，以後該公司在滬上所有金融服務都可以交給他們公司。葉子希也不過是個小職員，自然是胳膊拗不過大腿，只好乖乖去了。

沒想到對方公司的幕後老板是位年過期頤的老人，坐在一部電動輪椅上，打扮的十分紳士，卻瘦的可憐。

對方老板的中國姓是冼，葉子希有些尷尬但仍舊客氣的伸出手打招呼，“您好冼先生，我是……”

老人卻置若罔聞，渾濁的眼中似乎有淚水，只是聲音卻仍舊清晰。他努力用帶有上海味道的普通話喊道，“邇思……邇思……”

葉子希有些不明所以，老人身邊的助理才解釋道邇思是冼先生年輕時的故人，後來戰亂分離，他卻不能釋然。直到今年偶然在貴公司年冊上看到葉子希的照片，才決定親自飛來一趟上海。

她更加尷尬，說話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只好呆站在那裏。

這時老人更加激動，雙手一直執著的伸在空氣中，葉子希實在不忍心，於是蹲下去握住對方的雙手。

“邇思，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葉子希皺眉，“原諒你什麽？”

“不要恨我……”

她詢問助理，對方卻也一頭霧水。

這時助理跟其他人都出了房間，只有一個護士還有葉子希和老人單獨在房間內。她皺著眉看著老人，輕聲道，“你認識我？”

老人點頭。

葉子希完全不明白，但她還沒神經到去跟一個一百多歲的老人較真，也許是他認錯人了吧。

“我原諒你，已經不恨你了。”

她握住老人的雙手，看到老人明顯的釋懷，好像背負一生的東西放下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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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家她把這件事情告訴蘇曦文的時候，對方卻沒她這麽詫異。他只是冷靜的看著葉子希，然後問道，“也許你們真的認識。”

她當這是個玩笑，“哈，也許他喜歡我的前世，念念不忘，所以才來找我。”

蘇曦文放下手裏的器械，擡頭看她，“你相信人有前世的記憶？”

葉子希敲了他的腦門一下，“想什麽呢！”

他笑了，撐著拐杖坐到沙發，然後擺好雙腿，“只是打個比喻，你覺得自己的前世是什麽？”

她站在蘇曦文身後幫他揉肩，想了想道，“六道輪回，我肯定不是畜生，一定是人嘍。想不出來，你說我是什麽？”

蘇曦文喝了口茶，緩緩道來，“也許你是個大家閨秀，美麗聰慧又堅強。”

“那你呢？”

“我？應該還是個殘廢吧。”

葉子希有些心疼，跟他並排坐到沙發上，纏住他的胳膊，“不不，你一定是個比現在還要風流倜儻的公子哥兒，剛好跟我一對。”

蘇曦文笑了，在她眼裏連他額頭的細小皺紋都是如此完美，“我沒有那麽好的運氣。”

“你有我運氣還不夠好嗎？” 葉子希仰著頭，眼裏滿是愛意。

蘇曦文親了她額頭一下，“可能上輩子我們沒能在一起，於是這一世還要相遇。”

“你相信輪回？”

他點頭，“你呢？”

“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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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幾個月葉子希得到消息，那位冼先生在東京過世。聽說他最早時候是位律師，後來轉為經商，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但做人的口碑就沒有多好。他葬禮後沒幾天葉子希收到了來自日本的掛號信，裏面有幾張老照片，對方律師說是冼先生從滬上回了日本後加入遺囑的，讓他親自寄到葉子希手上。

照片上的男子年輕英俊，穿著白色西服戴著金絲眼睛，頭發打理的一絲不茍。而照片中的女人讓葉子希倒吸一口涼氣，即便她穿著日式和服，即便年代久遠，卻也能看到這張與自己如出一轍的臉。

回家把照片拿給蘇曦文看，他卻冷靜的很，眸子在照片上掃了很久，放佛在回憶什麽。

她伸手拍他，“怎麽，你被吸進去了？”

蘇曦文這才回神，朝她一笑，“長得是很像你，但照片並不清晰。”

“單看照片也跟我有□□分像，怪不得那天一直讓我原諒，也許這就是他辜負的女人。今天我們還在八卦，聽說這個冼先生背景很覆雜，在日本生活了幾十年，戰亂時期還做了不少壞事，並不是什麽善茬。”

他將照片放好，“人都有無奈，過去就過去了，重要的是現在。”

葉子希皎潔的一笑，雙手摟住他的腰，“重要的是我最愛你，只愛你，不管是過去還是將來。”

蘇曦文不善於講肉麻的情話，相比之下葉子希是全能高手。他雖然不善於表達，卻十分喜歡她直接又露骨的情話，那是他內心所想。兩個人親吻著倒在床上，葉子希仍舊幫他解開腰帶，小心脫下他的長褲和假肢，感受著他的吻帶來的愉悅。

那晚她睡得很安穩，卻做了夢，夢見自己穿著陰丹士林的老式布衣服，在雨中跑了幾步卻跌倒，然後擡頭看到了一個男人，一雙沈靜深邃的眼睛，還有一支躺在他手中慢慢走著的懷表。

作者有話要說： 別問我這麽久去幹什麽了………………忙加懶～～～～～～極度缺睡眠～～～～我終於完結了～～～別問我到底想表達神馬，就是這麽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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