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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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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這一年芒種時分,天氣漸漸又開始回暖了起來,朝廷派來的使臣到達了株州,雖然一路風塵仆仆,但他端的是個豐神如玉的美男子,仍然保持著雍容高雅的氣度,站到了大將軍府門前。

正是當朝尚書令秦子瞻。

領著秦子瞻進城的軍士態度生硬,道是進去稟告大將軍,就將這一行人直接擱在大將軍府門口了,半天不見出來。

門口守著兩列持著長戟的武士,身披黑甲,姿勢筆挺,目不斜視地站在那裏,恍若沒有看見大門口的情形。

隨行的屬官忍不住,沖過去怒道︰“尚書令大人乃是奉了聖人的旨意,到此拜會謝將軍,爾等緣何如此怠慢,當真無禮之至!”

立即有兩個武士出列,一言不發,抓住了那個屬官手腳,一把扔了出去,將他狠狠地摔在地上。

秦子瞻臉色微變。

黑甲武士冷冷地看著尚書令大人︰“大將軍府門前,閑雜人等,若再敢喧嘩,一律仗斃。”

在這粗魯軍士口中,他竟是閑雜人等,秦子瞻心中惱怒,但想起此行所負的使命,明知謝楚河在為難他,他還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維持著他雲淡風輕的模樣,繼續等候。

那個屬官被摔得門牙都掉了,血流了滿口,本來還待痛叫,聽得黑甲武士那樣說著,連吱聲都不敢,捂住了嘴,在同伴的攙扶下艱難地爬了起來。

太陽升得老高了,明晃晃的刺人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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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稟大將軍,京都方面來了使臣,按您的吩咐,已經帶進了城,眼下正在府門外候著,是否要傳喚他們進來?”

侍衛站在回廊外頭,恭謹地等候指示。

蘇意卿懶洋洋地歪在榻上,戳了戳謝楚河︰“快走,幹你的正經事去,別老膩歪著我。”

“如今,還有什麽事情會比我的孩兒更正經呢。”

謝楚河揚聲吩咐外頭,“且讓他等著。”

“是。”

小鳥唧唧啾啾,窗下花蔭濃密,空氣裏有淡淡的茉莉花的香氣,和風惠暢,竹簾子輕輕搖曳。靜謐而安好。

謝楚河把臉貼在蘇意卿的肚子上,良久,驚喜地叫了一聲︰“他真的動了,他踢我了。”

“不是踢你,是踢我,這小東西最近可壞了。”蘇意卿把謝楚河的頭扒拉開,“哎呦,怪熱的,別湊過來,煩你呢。”

隨著月份的增大,蘇意卿變得愈發體嬌怯熱起來,兼之這天氣也一天熱似一天,她如今已經換上了輕軟的羅衫,肚子也開始顯懷了,胸脯鼓鼓的,整個人都平添了一股嫵媚的豐韻。

謝楚河還愛晚上抱著她睡,他的身上原本就熱得和火似的,蘇意卿嫌棄得不行。

孩子還沒生下來呢,大將軍便開始要失寵了,他十分之心酸。

兩個侍女持著紈扇,在一邊輕輕地搖著,為蘇意卿扇風,也不敢太過用力,畢竟這天還未到大夏,怕她著涼了。

謝楚河不依不饒地黏著她,蘇意卿的鼻尖微微地沁出了一點汗珠子。謝楚河湊了過來,舔她的鼻尖。

侍女們習以為常,熟練地把頭低垂下去,手上的動作照舊不停。

蘇意卿紅著臉,吃吃地笑︰“做什麽呢,快走開,你不知道自己身上熱麽,再蹭我,又要一身汗津津的,我方才沐浴過的,可不想再去洗了。”

“我可以服侍夫人沐浴,我近來的手藝見長了,不信夫人可以試一試。”謝楚河咬著她的耳朵道。

蘇意卿的耳朵尖尖都紅了。

“試一試、試一試。”冷不防一個怪異的聲音叫了起來。

蘇意卿嚇了一跳︰“阿貴,吃你的東西去,別呱噪。”

鸚鵡撲棱著翅膀,囂張地在案幾上蹦達著。

最近屋子裏的吃食太多了,阿貴眼楮看著,被饞得受不住,每天呱呱叫著撒嬌。蘇意卿嘴巴上經常罵它,但心裏著實寵愛,總是把自己的小零嘴勻一些給它,眼見著它比蘇意卿胖得還要厲害了。

謝楚河被打斷了旖旎,心下不悅,沈了臉,看了看那鸚鵡。

畜生的直覺極為靈敏,鸚鵡立即炸毛了,迅速地飛到自己架子上,規規矩矩地站好,開始向男主人展示它還是很能幹的。

“於以采,南澗之濱。於以采藻,於彼行潦。”

謝楚河忍不住道︰“這是誰教它的?”

“我娘教的。”蘇意卿哀怨地看了鸚鵡一眼,“唐姐姐說了,從肚子裏就要開始教娃娃讀書了,將來才能聰明,所以娘這些日子一直在對我的肚子讀經書。”

不用她繼續說下去,謝楚河就猜到了︰“所以,現在阿貴學會了,你還沒學會。”

“有什麽打緊的。”蘇意卿理直氣壯,“反正是讓孩子學,不是讓我學,我費那心思做什麽。那鸚鵡太呱噪了,這幾天一直在顯擺呢,娘不在的時候我也要聽它念叨,再多的果子都堵不住它的嘴,可真煩人。”

謝楚河看著蘇意卿真真有幾分煩惱的樣子,免不了笑道︰“岳母真是煞費苦心,難為她老人家了,不若我明天替你求個情,算了吧,孩子笨就笨點,只要有我這個當父親的在,將來總是不愁的。”

他說得甚是倨傲,偏偏蘇意卿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謝楚河頓了一下,又道,“何況,有人縱然滿腹經綸又能如何,若是心術不正、行為不端,將來也免不了被人踩在腳下教訓。”

蘇意卿掩住嘴,打了個小小的呵欠︰“對,你說的都對。”

她最近也愛困了起來。

謝楚河擡手,示意打扇的侍女退下去,柔聲道︰“乏了就稍微睡會兒,等下我喚你起來用點心。”

“嗯,也好呢。”

蘇意卿雖然嫌棄著謝楚河體熱,卻還是抓著他的手,把臉貼在上面,迷迷糊糊地打起盹兒來。

這一覺莫約睡了半個時辰,也不敢貪多,謝楚河輕輕地把蘇意卿搖醒過來。

略微洗漱了一下,廚下將備好的杏汁花膠羹端了上來,蘇意卿用過了之後,看謝楚河還在那裏,忍不住推他。

“你今天可真閑呢,怎麽老呆在我這兒?”

謝楚河帶著一種若無其事的笑容︰“眼下正有一件事情,有個故人從京都過來了,你要不要和我一同去見見他?”

“故人?朱恒大人又來了嗎?”

“難不成你在京都除了朱恒就沒有其他認識的人了嗎?來,橫豎你閑著也是無事,走動走動,跟我去看看就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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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了晌午的時候,太陽曬得人有些發暈。

秦子瞻的腿腳開始發酸,汗水已經將後背的衣裳都濕透了,他暗暗咬牙,幾乎快要支撐不住從容自如的姿態。

好在這個時候,將軍府中終於有人出來,將他們帶了進去,雖然來人的態度傲慢又粗魯,但他也計較不上了。

到了正廳,謝楚河端坐其上,神情倨傲而冷漠。兩列金刀武士筆直地立在他的身後。

相比之下,秦子瞻竟莫名地覺得有些狼狽,但他畢竟城府頗深,面上絲毫不顯,而是帶著得體的笑容,拱手致意︰“某奉聖人之命,特至江東,謝大將軍終賜見。”

謝楚河雖然與朝廷對峙了數年,但他的名頭仍是當年朝廷所封的驃騎大將軍,秦子瞻身為一品尚書令,自認為官位不在謝楚河之下,如今這般,已經是恭謹客氣了。

按賓主禮儀,謝楚河本應看座上茶,但他甚至卻連話都不說,只是大馬金刀地坐著。大廳裏肅穆無聲,立在那裏的武士身形魁梧威猛,神情兇狠,他們冷冷地打量著秦子瞻,空氣仿佛都凝重了起來。

秦子瞻的笑容終於僵硬,也不再客套,肅容道︰“聽朱恒大人回稟聖人,是大將軍特意喚秦某前來,如此,東西兩岸和談一事,大將軍究竟做何打算,還請不吝賜教。”

謝楚河終於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那分明是輕蔑的︰“朝廷當真想和我握手言和?”

秦子瞻想起如今兩軍的戰局,又想起臨行前聖人的連下的三道聖命,極言止戰之意,哪怕他心下再惱,也只能正色道︰“戰火綿延,至令天下蒼生塗炭,何其殘忍,聖人心懷慈悲,意欲止幹戈、執玉帛,秦某此來,正是與大將軍商議此事。”

“株州一戰,陳致元身死,燕軍將士或死或降,六十萬兵馬已化為烏有,敢問秦大人,若我不願和談,朝廷將以何再戰?”

燕朝如今的形勢可以說是風雨飄搖,明面上固然還守著江西大片區域,但各地的都督及節度使等皆已動搖,未嘗沒有觀望之意,連聖人的旨意都不太能調動他們了。僅憑朝廷直屬的兵力,估計連兩三年都難以支撐。

按朱恒回京都傳達的話語,謝楚河分明有和談之意,聖人對秦子瞻此行抱了殷殷期望,容不得他退卻。

秦子瞻只能裝出鎮定自若的神情︰“大將軍此言差矣,京都尚有五十萬守軍,西境衛軍四十萬已奉聖命回防長沙江岸,朝中更有名宿之將眾多,聖人乃天下明主,民心所歸,有何不能戰?”

謝楚河冷冷地道︰“既如此,那便戰,秦大人請回吧。”

秦子瞻怔住了,他生平頭一次有點說不出話來︰“大將軍,你……你邀我前來江東,難道、難道不是商議和談一事?”

謝楚河慢慢地道︰“所以,還請秦大人知曉,要戰要和,皆在我一念之間,秦大人,如今是你有求於我,需記得,姿態務必卑恭一些。”

秦子瞻緊緊地握住了拳頭,指甲都掐到肉裏面去,生生的疼,他感覺到手心有一點黏黏的濕意,那不是汗,是掐出來的血。

他咬著牙,低下了頭︰“是。”

“秦大人,其實,只要聖人答應我一個小小的條件,我可以應允五年之內不動幹戈。”

秦子瞻心跳如擂鼓,這五年的時間,對朝廷來說,可以好好地喘上一口氣了,他顧不得其他,迫不及待地問道︰“什麽條件?”

謝楚河望著秦子瞻︰“秦大人,你忘了我方才說的話了嗎,若想和我談這個條件,首先,要讓我看看你的誠意。”

秦子瞻的瞳孔微微收縮︰“大將軍意欲如何?”

謝楚河終於笑了起來,他的笑容帶著一股漫不經心的意味,仿佛面前的人只是草芥塵埃︰“我要你跪下來求我。”

秦子瞻的腦袋嗡嗡作響。

廳堂的側門處隔了一重軟煙紗羅的簾子,簾子後面,有個人影輕輕地晃動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感恩每一個跟著我全文下來的小可愛們,你們是我每天前進的動力。這個故事大約要進入最後的高潮部分了,後面就開始慢慢收尾了,樂觀預計,下周末我打算把正文完結。小可愛們有沒有想看的番外內容,可以開始點播了,我會盡量滿足你們的要求,愛你們每一個人,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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