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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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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時分,雪紛紛落下,飄飄揚揚的白花瞬間便覆上石堡。

霍循推開窗,感覺到凜冷的寒意,聞到清新幹冽的氣息,心裏卻是一片茫然。

把妻子趕出寢房後,他怎麽也睡不著,因為耳邊回蕩她壓抑的哭泣,像是受了莫大委屈的嗚咽害他全身無一處舒坦,苦悶到了極點。

他只能摸索到窗邊,借由凜冷的寒風吹散內心的痛。

突然,那嗚嗚咽咽的哭聲再次傳來,他擰起眉咆哮。“不要再哭了!”

一聽到咆哮,哭成淚人兒的嫣然驚得止住,抽噎地道:“姑、姑爺,夫人……我家小姐不見了!”

剎那間,霍循幾乎沒法思考。“你說什麽?”

“方才穆哲圖進房和姑爺談完事後,夫人說要替您送藥,之後我忙著到廚房察看備晚膳的狀況,才發覺夫人不見了,怎麽找都找不到……”

由嫣然的語氣聽得出她受驚了,他沈聲冷問:“堡中裏外各處全找過了?”

“全都找過了……”嫣然哭得不能自已。

“不可能。”他雖想過休了妻子,但話一直沒出口,加上她表現的態度,還有對嫣然的情分,萬不可能獨自離開。就算是離開,單憑她一人之力能上哪兒去?

思緒略定,他又問:“近日堡中有沒有任何不尋常的人事?”

她含淚顫顫地回道:“沒、沒有……”

霍循懊惱地低咒了聲。“該死,快去把穆哲圖給找來!”

不知自己近日是走了什麽黴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讓他更是厭惡此時的自己。遇上這非常狀況,沒有一雙能視物的眼,他什麽都做不來,只能仰賴他人。

入了夜,霍循動用所有人力尋找,折騰了好幾個時辰後,眾人不得不接受,溫泓玉真的憑空消失了。

嫣然因為弄丟了主子,失魂落魄地回房,霍循則與穆哲圖在大廳商議加派人手擴大搜尋範圍。

她在房裏恍惚許久,才發覺有張紙條安穩地壓在桌上的水壺下--

嫣然丫頭:

我帶玉兒回京城,勿憂,幾日後京城會有禦醫幫那野人看病,若無礙,讓他親自至京城將妻子領回。

三少爺

無法置信地將那簡短的紙條看過幾十回,嫣然哭得更厲害。

她不敢相信,三少爺居然只帶主子回京城,把她一個人丟在鐵城?!

雖然在鐵城她也不是過得差,但……但自從她跟在主子身邊之後,兩人沒再分開過,三少爺怎麽能這麽對她……

懷著安心與被拋棄的怨懟,嫣然又趕去向同樣急得怒火四竄的霍循報告。

她的話一說完,霍循頓時松下了繃緊整日的心神,可臉龐依然剛峻。

溫家三哥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堡中把人帶走,穆哲圖低聲咕噥了句。“看來真的得盡快加強堡中的安全部署。”

霍循仿佛沒聽見他的嘟囔,整個人不知壓抑著什麽,額際冒出青筋。

“既然確定她安全無虞,那就撤除所有搜尋行動。”

妻子在這時間被帶走,對霍循來說簡直是一種侮辱,更讓他堅信自己形同廢人的想法。

他一開口,在場的兩人瞠目結舌地望向他。

“爺,不去把夫人追回來嗎?”

他麻木地道:“她走了也好……”

終是達到他要的目的了,只是事情成了定局,為何心的某處像被人挖走什麽似的,落在天地間的雪,仿佛全下在那處,充滿了寒意?

“爺!”

“你聽不懂我的話嗎?”他回過神,用那雙看不見事物的眼瞪著聲音來源,怒嗆了句,接著轉向嫣然。“若你想回京城,我會派人護送你回去,之後轉達夫人……要她留在京城,永遠不要再回來了。”

嫣然困惑地看著霍循,心裏有著濃濃的不解。

方才她雖然哭得唏哩嘩啦,但也無法忘記他臉上的表情。

她感覺得到,姑爺擔心、在乎主子,但得知主子的下落後,神情卻有說不出的落寞,那哀愁與憂傷讓她瞧著瞧著,竟覺得莫名心酸。

直到這一刻,她才終於明白主子說的,姑爺對主子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要逼她離開,不願拖累她。

沒得到她的響應,霍循只道:“今晚你好好想一想。晚了,大家去歇著吧!”

不等眾人反應,他摸索著準備由大廳回房,穆哲圖見狀,大步上前想攙他。“我陪你回房。”

不料,霍循一把甩開他的手。“我自己回去!”

遲早他都要適應失明後的日子,可就算真的瞎了,他也不允許自己順理成章地成為廢物!

剛過冬至,年關的腳步漸近,氣候雖冷,可京城最熱鬧的大街因為采辦年貨的人潮,也添了暖意。

見天氣不錯,難得在家的溫泓廣在與家人用完早膳後,立即對妹妹道:“玉兒,你回京城好些時候了,一直沒機會出門走走,今兒個就陪二哥到“潤寶坊”,瞧瞧近日有沒有什麽新進的文房四寶,好嗎?”

自從妹妹被三弟由鐵城“綁”回家後,心似乎沒跟著回來,鎮日坐在閨房窗邊的榻上,心思恍惚地發呆。

城中的“潤寶坊”是騷人墨客、朝中大臣采辦文房四寶之處,逢年節慶,鋪前會掛起五彩繽紛的錦紗燈籠,熱鬧非凡,他正巧用這個借口拖妹妹出門感受年前的氣氛,暫時忘卻煩心之事。

溫老夫人跟著開口。“若不想陪你二哥出去,就幫幫娘吧!快過年了,我讓布莊送了幾款布過來,你來幫娘挑挑你爹及三個哥哥的新衣布色,如何?”

母子倆有志一同地想轉移溫泓玉的心情,不讓她搞得自己神思恍惚、郁郁寡歡。

但當事人恍惚得嚴重,在溫老夫人連喚了兩聲後,她才回過神道:“我、我不想出門。”

即使回到京城,霍循的身影依然無所不在地擾亂她。她擔心他的眼睛,擔心她不告而別後的反應,更擔心霍然找不著她,會不會哭鬧。

可憂心之外,她心裏對丈夫的怨懟也是層層疊疊。

知道她回京後,霍循並不如三哥所說,急得立馬趕來找她,也沒有派人來,她心裏不免惶恐,怕他真想就此斷了夫妻的情緣。

思緒至此,她心中一陣惻然,扯出自嘲的笑。

或許霍循真是這麽打算,但她真有辦法忘掉他嗎……

見女兒又不自覺地出神,溫老夫人支走兒子,來到女兒身邊,心疼地拉起她的手。“玉兒啊,大夥兒該拿你怎麽辦才好?”

從小到大,她便是被家人疼寵到心坎裏還疼不夠的寶貝,原以為她是在鐵城受苦,才會讓兒子擅作主張將她接回來。

孰知回到自小長大的家,她非但沒找回笑顏,反而越發落寞、消瘦。

眾人也明白,再放任她這麽下去,遲早會折騰死自己的。

聽出娘親的嗓音帶著擔憂與無助,溫泓玉愧疚地輕嚅。“娘,對不住……玉兒……”

當初無人看好女兒這門親事,但如今看女兒這麽在乎,他們似乎是過度操心了。

“我們也知道他一心護你才受了傷,可你都回來這麽久了,他不聞不問,難不成真的打算讓你一輩子留在娘家不回去嗎?”

被娘親說中心結,她隱忍多日的情緒潰堤,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落下。

“娘……我知道他這些日子對我不聞不問,是因為不想拖累我,想逼我離開他。但他這麽做,讓我氣他也更心疼他,對他……女兒真不知如何是好……”

溫老夫人看著女兒用情至深,伸出手輕拍她的背,柔聲安撫。“好了,娘懂了,既然如此,你就回去陪在他身邊,遲早有一日,他會懂你的心意,狀況會好轉的。”

溫泓玉伏在娘親的懷裏,感受久違的溫柔關懷,淚水無法遏止。

她真希望,一切如娘親所說,都會好轉的……

寒冬已過、春日悄悄降臨,積雪漸融後,鐵城周邊的綠意冒出新芽,再過不久,鐵城便會漸漸恢覆蓊郁生機。

季節遞嬗,但霍循心裏的寒冬卻持續刮著風雪。

自從溫泓玉離開後,他心裏的孤寂更深,飽嘗思念和失去她的苦。

石堡中的每處似乎都有她的身影、笑語,初時他痛不欲生,尤其夜闌人靜時,思念仿佛沁入骨髓,糾纏著他無法入眠。

他以為自己永不會習慣,但隨著時間流逝,他已經逐漸接受心底的冷寒,一如他漸漸克服無法視物的不便。

這日,他起身準備梳洗時,不知何時進房的霍然來到他身邊,鼓起勇氣問:“阿爹,新的阿娘真的不會回來了嗎?”

訝異內向的孩子會直接找他問起溫泓玉,霍循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阿爹趕新的阿娘走,是因為阿爹眼睛看不見嗎?”

綜合大人們談話的內容,霍然大抵明白,新的阿娘為何會突然不見。

遲遲得不到回答,霍然又接著問:“那如果阿爹的眼睛好了,會去找阿娘回來嗎?”

霍循的心猛地一揪,許久才勉強擠出一句話。“阿娘她……不會回來了,而阿爹的眼睛,可能永遠就是這樣了。”

妻子離開沒多久,一隊騎兵護送了個中原來的大夫為他診治,不似鐵城大夫的悲觀認定,這位中原來的大夫給他的答案很樂觀。

大夫說,他雙眼的狀況可能是腦中血塊壓住眼睛的脈絡所致,只要對癥下藥、佐以針療,恢覆原狀指日可待,但若是消極面對,需要的則是時間,也許時間久了,或許會徑自恢覆也不一定。

大夫又說,讓他的雙目恢覆是皇帝派給他的任務,霍循的眼未愈,他一日不能回中原。

因此縱使霍循對於自己的狀況不敢抱持希望,但在不願再拖累他人的心情下,他只能乖乖配合用藥、針療。

霍然聞言,擰眉深思。“但然兒喜歡新的阿娘……很喜歡……很喜歡……”

聽孩子說出來,霍循差點也要脫口回應。

其實他也很喜歡、很喜歡她,但他再喜歡,也不能留著她在自己身邊受苦,她不該有個瞎眼的丈夫……

抑下心裏的苦,就算不願想到那令他魂牽夢縈的女子,他也不願錯失兒子難得主動親近他的機會。

“所以就算阿娘把你當成小姑娘也沒關系嗎?”

他想起自己受傷前,看見兒子被妻子打扮成小姑娘的怪異模樣,忍不住問。

想法被識破,霍然一張粉嫩嫩的小臉微微發熱。“然兒喜歡看阿娘笑……然兒若是小姑娘,阿娘會很歡喜……”

霍然的確比一般男孩漂亮,加上身形比一般男孩瘦小,妻子誤會他是女兒,他也不意外,只是來不及解釋清楚……

令人意外的是兒子的想法。

在他小小的腦袋裏,天真以為溫泓玉當他是小姑娘才會如此疼愛他,因為想一直被阿娘疼愛,所以即使被當成女孩也無所謂……

一瞬間,霍循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自私。

這段期間,他在乎的全是妻子要照顧他這個瞎眼丈夫的委屈,卻忘了兒子好不容易得到母愛,卻被他這個爹給扼殺了。

與兒子相較起來,除了保護妻子免於傷害之外,自己又為妻子做了什麽?

情緒沖擊讓他的頭微微脹痛,這時,霍然扯了扯他的衣袖,嚅聲道:“阿爹,你去找阿娘回來,好不好?”

他還來不及回答,一陣急促的叩門聲便打斷父子倆的談話。

“爺,不好了!聽說一對來自中原的兄妹遇上劫匪,男的受了重傷,死撐著來到鐵城求援……”

來自中原、兄妹……幾個相關字眼一出現,讓霍循認定那對兄妹可能是妻子與她的兄長。

由中原到鐵城的這段路程兇險,除了天候詭變外,許多沙漠中的劫匪會借著地利之便劫搶旅人,手段極其兇殘……

思及妻子可能再次遭遇危險的恐懼閃過心頭,霍循對兒子道:“然兒,先回你房裏,阿爹晚些再找你。”

無論如何,他必須先趕去確認那對兄妹是不是妻子與她兄長,然後,他要好好思量自己該怎麽做,才能不教兒子失望,甚至獲得妻子的原諒……

拍了拍兒子的肩,他不假思索地邁開腳步,趕緊跟著通報者離開。

霍然疑惑地看著阿爹高大的背影許久,唇邊揚起一抹燦爛無比的笑。

是不是……阿娘可以重新回到他們身邊了?

正月十五上元節,市井大街擠滿了看燈的人潮。

聽說上元節亦是燈節,每年到了這時候,花燈、煙火通宵照耀,鼓樂雜耍喧鬧非凡。

“阿爹……好多燈!”霍然緊緊挨在爹親懷中,因為眼前的情景而驚訝得快要說不出話。

來中原前,嫣然說中原的上元節燈市非得親臨才能感受它的熱鬧漂亮。

眼前不只臨街的樓宇檐前懸掛花燈,家家戶戶、枝頭樹梢無一不懸燈,遠眺點點火光,仿佛天上星河傾落人間,更像萬點螢火群聚綴亮天地,美得讓他舍不得眨眼。

而讓霍循心緒激動的卻不是眼前的美景,而是即將面對的人。

由他緊繃的側臉看出情緒,嫣然提醒道:“姑爺、姑爺,現下可不是激動的時刻,你得先見過皇上謝過聖恩,再見過老爺、夫人和少爺們後,才能見著小姐。”

被三少爺丟在鐵城之後,姑爺要她自己決定,是否要回京城,她思索了一夜,決定留在鐵城,因為她相信主子是被迫離開,遲早有一日必定再回到鐵城。

接著,宮中派來的禦醫抵達鐵城為姑爺治病,她也正巧派上用場,除了替禦醫打點暫時住下的瑣事,煎藥的工作也落在她身上。

大夥兒對霍循的雙目能重見光明其實不抱希望,只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

沒想到,在對癥下藥與針療雙管齊下後,他的眼睛竟然逐步好轉。

讓禦醫確認雙眼已重見光明後,霍循立即領著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啟程到中原。

確定成行後,嫣然也捎了信回中原,回覆是在見到妻子之前,他必須完成這一連串的會見。

霍循身為鐵城城主,本該覲見中原皇帝答謝聖恩,而身為溫家女婿,跪見岳父母也是理所當然,讓他緊張的是久未見面的心愛人兒。

如今與心愛的人兒站在同一片土地上,他緊張地吞了吞唾沫,應道:“我知道。”

聽嫣然說,妻子回到中原並不好受,日夜盼著他來接她回鐵城。

這段仿佛遙遙無期的千裏路程中,多少次,他恨不得生出翅膀直接飛到妻子身邊,一吐相思之情。

直到此刻,那渴望依舊在胸口沸騰,越是靠近,他越是期待能見到妻子,但卻又越是害怕她不會原諒他生病時犯的錯。

如果,她不願原諒他呢……

花了幾個時辰,霍循見過皇帝、謝過皇恩,又見過丈人、丈母娘以及妻子的所有親人後,他才被允許見妻子。

霍循忐忑不安,在嫣然的領路下,走過被花燈映照得亮如白晝的庭園、曲折長廊,穿過仿佛無數的月洞,終於來到妻子位在深苑中的閨閣。

在連接深苑的月洞前,嫣然識趣地離開,霍循杵在原地往內探看,卻遲遲邁不開腳步。

溫泓玉沒有半點過節的心情,幾日來都留在閨房中,整理著要帶回鐵城的衣物。

那堆棧得整整齊齊的簇新衣衫中,有涼爽透氣的夏衫,也有布料厚實、足以抵擋寒風的冬衣、袍褂,全是回京城後她替丈夫、孩子一針一線親手裁縫而成的。

只要中元節過後,她便可以啟程回鐵城,把這些新衣帶回去,讓丈夫及孩子試穿……想起兩個讓她想念得緊的人,溫泓玉撫著衣服,忍不住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叩門聲打斷她的思念。

雖說燈市鬧得晚,但平常這時分,哥哥們不會再過院來找她……她疑惑地起身應門,但那倒映在門扇上的高碩身形,令她微微一怔。

她瞠大雙眸,楞楞勾勒著門上的影子,芳心微微悸顫。

是因為自己太過思念,產生了幻覺嗎?但哥哥們身形像爹,修長精瘦,門外的男人絕不會是哥哥……

霍循鼓起勇氣敲門,卻遲遲沒聽到屋裏的動靜,沮喪地嘆了口氣。

聽說溫家上下還沒讓溫泓玉知道他來到京城的事,是想給她一個驚喜,她既然不知道他的到來,是不是已上了榻……但燈燭未滅……

就在他兀自揣測之時,房門倏地拉開,妻子的容顏就這麽意外地映入眼底。

一瞧見矗在門口的大塊頭,溫泓玉錯愕地眨眨眼,忽然摀住臉,發出自我厭惡的呢喃。

“老天爺……我一定是瘋了……”

她一定是太過想念霍循,才會錯亂到以為他來到京城。

瞧這反應,霍循再也壓抑不住思念,張臂將她柔軟的身子緊緊攬進懷裏,激動地道:“玉兒,是我……你沒瘋,是我!”

清楚感受到厚實胸膛透出的體溫,溫泓玉動也不敢動,全身僵住。

倘若這是幻覺,未免太過真實。

霍循抱著她,感受到她纖瘦許多的身子,心疼地哽咽。“對不住,是我害你受苦,對不住……”

聽著他渾厚的聲音在耳裏回蕩,溫泓玉想由他的懷裏掙脫,想看清楚他的模樣,要確定這一切不是出於自己的幻想。

察覺她掙紮,霍循心慌地將她抱得更緊,微顫的聲音洩漏了內心的情感。“玉兒,求你別怪我、別生氣,只要你願意原諒我,將來要怎麽罰我都可以,就是不要再離開我!”

溫泓玉忽然停止掙紮,不確定地開口。“霍、霍循……你怎麽……”

“我眼睛好了,來接你回家了,求求你別生我的氣。”

終於等到他來了,一陣委屈湧上心頭,她紅了眼眶。“你真的是來接我回家的?”

她擡起手撫著他剛俊的臉龐,看著他臉上的疲憊、滄桑,嬌嫩的手心被他布滿頰側和下顎的短短胡須給刺痛,感覺卻越發真實。

霍循抓住那雙在臉上游移的小手,湊到嘴邊親吻。“對,我來了,帶著然兒一起來中原接阿娘回鐵城。”

他的話讓她像個受盡委屈的孩子,突地撲進他懷裏,放聲痛哭。“為什麽要我等這麽久……為什麽要讓我傷心這麽久……”

“對不住……對不住……”除了道歉,他再也找不到任何話語表達內心對她的愧疚。

似是要將內心的苦楚全部傾洩,溫泓玉足足哭了一刻鐘,才逐漸轉為抽噎。

而霍循已將她抱回房,耐著性子等她哭完。

待她哭完,他開始說起她離開後的一切,這回輪到溫泓玉雙臂圈著丈夫的粗頸,靠在那寬闊的胸膛,靜靜聽著。

在久違的、溫暖的熟悉懷抱裏,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等到這一刻。

盤旋在夫妻心中的陰霾散去,等待兩人的是可預見的美好將來,她感動得想哭,想大聲感激上蒼的仁慈與恩賜。

“方才,岳父大人要我在京城多留幾天,我沒賞過花燈,你願意陪我去嗎?”交代完所有大小事情後,霍循試探地問。

他不以為讓妻子受了那麽多苦後,她會立刻原諒他。

果不其然,溫泓玉拒絕了。“不願意。”

即便她心裏歡喜,可不代表她就得白受這些時日的委屈與難過,絕不輕易讓他嘗甜頭。

他將臉埋在她的發間,臉頰蹭著她的肌膚,低求。“玉兒……”

被他的頰蹭得又痛又癢,溫泓玉縮著肩閃躲,推抵他,卻被他圈抱得緊緊的,她忍不住發嗔。“我恨死你了……”

“但我愛你……愛到心坎裏啊!”話落,他堵住了她的嘴,密密地吻著她,截斷妻子可能的怨懟。

溫泓玉惱惱地掄起秀拳輕槌了他一下,心想,她要與他計較的事還多著呢!

只是在這重逢的一刻,她再也無法假裝生氣,一如迸綻在夜空中的煙花,她用熱情、絢爛的情意與心愛的丈夫纏繞糾結,直到彼此融化在火熱的情意當中,再也難分彼此……

後記

【“小”貝比與“大”爸爸柚心】

前一陣子,因為嬌小的友人早產生了寶寶,到醫院看她時,看著友人高大強健的老公細述著自己的寶貝多麽小的模樣,大家被“大”爸爸和“小”貝比強烈的對比給震撼到了。

說是震撼,其實正確的說法是--快笑翻了。

因為“小”貝比在“大”爸爸手裏和小小貓沒兩樣,所以“大”爸爸臉上又呵又護又怕力道太重的表情,讓人印象深刻。

看著“大”爸爸“怕”自已的孩子的感覺,以及在產婦房裏看著友人用溫柔的目光看著可愛的丈夫,柚子心裏其實是感動的。最後,便促成了柚子想寫這個故事的想法。

確定想要寫的方向後,把故事大綱交給編編審閱、一起討論,編編總不忘幫我加加油,深覺編編是個可愛的女孩。

不過每次柚子聽到這一句話,都會想到袁惟仁XDD。(在超級星光大道時期被毒化得太深〕

最近柚子和柚拱公想換房子,在住家附近看了一個不錯的建案,建築師是最近竄起的新生代大師,聽說他師承安藤忠雄。

這是第一次接觸到大師作品,外表是日式簡約風,采光超好,所以柚子只要想到可以在頂樓弄一間書房出來,便興奮得無法自已。

售屋小姐甚至要我們在買房子前好好做一下功課,孤狗一下什麽是“清水模”,我們也很認真地做了功課,可惜因為預算有限,就算只剩兩間急著售出,建商卻沒辦法再將房價壓低,所以只能忍痛和這棟夢想中的房子說再見。

雖然確定背不起房貸,但多想親見大師和他參詳、參詳,能不能把房子留給我,等柚子多賺些錢再去買啊?哈哈!

當然,此話被柚拱公冠上一句“想太多”的結論。

因為書房的空間有限,能送書的親友有限,最近柚子開始覺得樣書是困擾了,所以決定辦個小活動把自己的樣書清一清。

或許會在臉書開個賬戶讓大家留言索取,不過詳細活動方式還沒確定,等確定了,柚子再在下一本書的後記跟大家詳細說明嘍。

最後,希望大家喜歡這個故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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