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令姜沈默的瞇起狹長的鳳眸。

“很久沒有人敢於這樣和朕說話了, 你的膽子真的很大。你是不是在怨朕？”聖後低聲問道。

平常有人說這種話, 一般帶了幾分裝相的意味, 然而霍令姜卻不是如此, 霍無離能夠聽出來, 她只是發自內心的感慨。

“母後，兒臣不敢怨您……”霍無離臉色變得微微感慨了起來, 她嘆息了一聲, 而後道：“其實您是想要磨礪我們, 這麽看來，母後已經很公正了。”

很公正的讓每一個孩子都進行了她的試煉, 之前她在朝堂上做事的時候，聖後也沒有一點偏心, 反而都是派人盡心的引導。

霍無離內心全說了自己兩句, 便也覺得自己釋然了許多。

聖後也跟著嘆息了一聲，目光卻極其清正欣慰：“太子性情軟弱，阿沅她，還是隨了你的父皇。二郎本來就不想做皇帝，三郎見天兒的鬥雞走狗，不成樣子, 如今，看來看去竟然只有你最得朕的心。”

聖後說完這話以後，看霍無離臉色微微動容，才把話題轉了回來：“所以，是因為阿沅給你下的藥, 所以……你同原世子兩個才發生了什麽對嗎？他逼迫於你了？”

——“倘若是真的，這個原星火不能留了……只不過崇國公的兵符……罷了，總有辦法的。”

聖後鳳儀天成，她目光灼灼的盯著霍無離，等著她親口宣判的原星火的結局。

“母後怎麽會這麽想？原世子救了我一命，從前我就和她兩情相悅了。”霍無離說完，臉上露出了極其純粹釋懷的笑容，仿佛從前受得所有苦難已經不能給她造成一點影響。

霍令姜點了點頭，沒有繼續說話。

良久，她目視著霍無離，鄭重道：“你處理的和阿沅的事情做的不錯，既沒有被暗算，也知道把這件事說給朕聽。不過，以後再遇見這種事情，直接查宮裏的宮女太監也可以得出答案。”

霍無離笑著道：“宮女太監能夠指認自然也能反口咬人既然都是揭露，哪裏有直接告訴您有用呢？”

聖後想到這裏，也點了點頭道：“如今朝堂上不宜有太大動靜。你的父皇，現下對你有些誤會，此時此刻，朕也不能隨便動他，等到你站到高位上去，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事情了。”

“不過，現在你要想的是，如果你站在了朕這個位置上，天下多少好男兒都任你選擇，你確定還是要和原星火在一起麽？男帝能夠三妻四妾，那你為什麽不能三夫四侍呢？”霍令姜循循善誘道。

霍無離臉色一動，這幾乎就代表聖後在和她說，以後她當了皇帝，太女要她來當了。還表示等到她當了太女，對皇帝只要做的不離譜，她就不會插手。

不過，後面那半句她真的是沒有耳朵聽…有人喜歡一堆男人女人，她只喜歡原星火啊…！

罷了。聖後也是為了給她多一個選擇。

霍無離十分感動然後拒絕了最後的一個提議，而後她臉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我的父親，陛下不是說是裴大人麽。陛下不願意認我，我也能理解。”不過，雖然能夠理解，原諒卻…永遠不會原諒。

聖後不太關心霍無離有關皇帝的想法，她只是有些可惜霍無離否決了三夫四侍這個想法，不過，既然霍無離喜歡，那就先這樣吧。

兩個人又計議了下月可能發生的事情，最後聖後看著霍無離要離開的背影道：“倘若你和原星火兩個人，未來政見不合，你會怎麽辦？如果原星火，未來打著你的旗號，私底下卻想要把朕做的所有努力都抹去，你會怎麽樣？”

聖後自從當政以來，為了女人做了許多的事情，她願意考量司馬沅和霍無離，也是因為她們兩個的性別是女。

聖後心中總是覺得，或許這兩個女兒，能夠繼承自己的一點想法。

然而，司馬沅讓她失望了。司馬沅要的是特權，她覺得自己是公主，所以高出天下其他女人一截，並不願意管其他女人的死活。好在，霍無離，雖然面冷，但是心底卻還是有一分慈善在的。

說起來，這些年無離的名聲，未嘗沒有皇帝的手筆。

想到自己的頒布下去的政令，聖後目光一瞬間充滿了滄桑，還有霍無離一直祈求的溫暖。

聖後幼時吃過苦，因為家裏只有她母親還有她和姐姐，所以她自小生活困苦。

自聖後慢慢把持朝政以來，她並不想看到女人沒有目標、沒有未來的活著，因此她興辦女學，任用女官，鼓勵再嫁，不準守寡，如果實在不想要再嫁也準許立女戶。

如今，在聖後的政令之下，一切都在慢慢變好，到現在，她只是缺了一個皇帝的稱號了。

聖後相信霍無離是可以繼承她的志向，但她也可以看出來，霍無離非常容易受原星火的影響。她不希望因為霍無離的丈夫，就讓自己從前做的所有努力全部都灰飛煙滅。

聽了聖後的擔心，霍無離臉上卻帶了笑容，她斬釘截鐵的道：“母後，這個您放心。原世子並不覺得您的政令不好，她從前還站在您頒下的布告前面感嘆您是個深謀遠慮的人。您放心，如果她有違背初心的這一天，我一定會讓她遠離朝政的。”霍無離說到最後，臉上帶了滿足的笑容。畢竟原星火自己就是女的，霍無離能夠看出來，某些時候，原星火的思想比聖後激進的多。

“……”聖後無言，現下真的對原星火的為人有些吃驚了，難道他真的是這麽優秀的一個人麽？

霍令姜轉而有些懷疑起原星火的用心了。

要是這人是表演的，希望他能夠表演一輩子。不，她會留下人，逼迫原星火表演一輩子的。

聖後想到這裏，臉色微微放晴了，而後她頷首道：“罷了，既然你這麽說了，那麽朕就先相信你一次，去把原世子請過來吧。”說完，聖後重新坐在了自己的紫金檀木椅上。

原星火終於被“釋放”出來了，心裏很是快樂。

她轉頭看向霍無離，見霍無離點了點頭，看起來是一切都成功了的模樣，原星火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氣。

如今霍無離就對霍令姜還剩下了那麽一點孺慕的心思，自己要是能讓聖後滿意那就是最好的了！

這會兒，原星火還不知道，自己還要遭受聖後的監督，聖後打算好好地盯著她，讓她表演一輩子呢。

原星火臉上還是帶著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她看向聖後，聖後臉色並不好看，卻也沒有多少怒氣：“既然原世子是真心的喜歡無離的，朕也沒有別的看法。朕會給你們下了明旨賜婚的。”

“謝娘娘，娘娘真是天下一等一的母親！”原星火聽了這話，心下歡快，好話一連說了好幾句。

“……”聖後和霍無離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沒說在正殿的時候，聖後還打算讓她媳婦三夫四侍呢，兩人只是笑的含糊。

聖後今日也勞動了一天了，她身子略有些疲倦，頭也有些疼了。

她又看了原星火一眼，囑咐道：“既然你們兩個兩情相悅，那你們要好好扶持。好了，退下去吧。”

“是！”

目送著霍無離和原星火離開，霍令姜搖了搖頭，仿佛對著空氣自言自語道：“你覺得，無離能夠駕馭得了原世子麽？”

遠遠站著的明光姑姑眼神中含著一抹嘆息，自家娘娘，從來就不相信這些感情。

因此，明光姑姑沒有多說，只是笑著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娘娘卻也不需要為他們想太多。”

霍令姜臉色微微動搖了一下，而後又補充道：“我不是為他們擔心，我只是擔心，他們兩個不會好好的治國，把我好不容易攢下來的家產給敗掉！”聖後有些急了，連朕都沒有再稱呼，反而是“我”“我”的就開始了。

明光姑姑但笑不語，就聽霍令姜又嘆息道：“我讓這麽多女人能夠出來拋頭露面，可是，如果無離不能做到這些事的話，那麽好不容易有勇氣出來的這些人，會受到多麽大的傷害呢？！”

說到這裏，霍令姜又看著一向陪伴著自己批改著奏折的女官：“你又該怎麽辦呢？你知道這麽多政務秘辛……”

聖後長嘆了一聲，對未來的焦灼與擔憂溢於言表。

她不會對任何人說出這些不確定，但是明光可以。然而，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她覺得被自己掩埋起來的愁緒沖擊著她，霍令姜只覺得自己的太陽穴周邊一抽一抽的痛。

看著霍令姜又捂住了頭，明光姑姑眼眸中掠過一絲覆雜，她慢慢的走到聖後聖後，一邊給她按摩，一邊嘆息道：“娘娘不要愁得這麽遠了，明日愁來明日愁，明天發生的事情，您便明天再憂愁就好了。”

“咳咳，你倒是豁達。”霍令姜沒撐住又急促呼吸了一會兒，半晌才道：“如果我不走一步看十步，怎麽能到今天……我急了，我怕我的身子……”

“娘娘！”明光姑姑的聲音又急又快，一下子把霍令姜沒說出口的話堵在了口裏。

兩廂沈默了起來，霍令姜輕輕拍了拍明光姑姑的手，感慨道：“朕知道你忠心耿耿。”

明光姑姑沒有說話，兩人便又重新歸於沈默。

“罷了，我歪一會兒，你去給朕挑選一下折子。”霍令姜說完，便躺在床榻上慢慢的消減自己的痛苦了。

明光姑姑給聖後搭上了毯子，而後出了正殿。來到前殿大佛降下的地方，她給金光閃閃的大佛又進了一支香，才慢慢的走到放折子的書房挑撿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謝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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