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素青沒有音訊，戚白玉晚上也是翻來覆去沒能睡好, 第二天早上吃早餐的時候也是心不在焉地望著窗外。

莫榭破天荒地喝了杯咖啡。

桌上的手機屏幕一直在閃爍。

戚白玉中間瞅到一次, 看是曲辛欣的名字, 問：“曲辛欣找你，接吧，說不定有急事。”

“不用。”莫榭平靜地放下手裏的杯子，“如果真的有事, 她會直接派人來找我。之所以一直打電話, 大概也是在那邊鬥得累, 想找人倒苦水罷了。”

“那邊……”戚白玉問, “很麻煩？”

李堯榮是頭條的常客, 戚白玉對他和恒遠也有些了解，似乎他是家裏的獨子，雖然私生活浪蕩，但經商頭腦卻不錯，投資的好幾個冷門領域都小有收獲。這次恒遠內部的震動新聞也有報道，是源於李勤華在最近一次發布會上的講話。講話中, 李勤華提到自己將要離開恒遠地產董事長的位子，而且宣布要把自己的兒子李堯榮調到市場部擔任副總經理。

“李堯榮眼光前衛獨到，是有做生意的小聰明, 可是並不適用於恒遠地產這樣傳統的房地產行業。”莫榭分析給她道, “如果能借這次動蕩，趁機把高層中留了多年的暗瘡一起清除，李堯榮今後在恒遠的地位就會更加穩固。”

“原來如此。”戚白玉點頭, “那你不回去幫忙可以嗎？”

莫榭淡然地拿起另一只杯子喝水，沖淡口中咖啡的苦澀：“我只是個普通的心理學老師，什麽都幫不上忙。”

說著，桌上的手機又開始閃爍。

戚白玉視線落在手機屏幕上，上面的名字不是曲辛欣，是岳景書。

她後背瞬間緊繃，上半身前傾，眼睛睜大。

“是不是有我哥的消息了！”

“別慌。”

莫榭也看到了岳景書的名字，他瞥了戚白玉一眼，接起，“有什麽進展？”

戚白玉雙手緊張地交握在一起。

這邊莫榭剛收線，戚白玉就急不可待地開口：“怎麽樣？”

莫榭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水漬，才擡眼看她：“打電話給小劉，讓他送我們去警局。”

戚白玉楞了一秒，然後才反應過來：“找，找到了？”

“嗯。”莫榭看她瞬間狂喜，神色卻很平靜。

戚白玉沈浸在興奮之中，拿著莫榭的手機找到小劉的號碼就走到了一邊去打電話，莫榭坐在輪椅上，耳邊傳來戚白玉興奮的語調，眉頭忍不住微微一皺。

那邊戚白玉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打完電話。

她難耐心中的激動，點著腳尖走回桌邊，把手機遞還給莫榭：“謝謝你，謝謝你……”她臉上笑容明媚，“這次又麻煩岳警官了，你說我要不要送他點什麽東西感謝他一下？”她整個人都籠罩在光彩之中，眼睛閃亮如琉璃，“要不這樣，等把我哥接回來安頓下之後，和他約個時間，我請他吃飯吧？”

莫榭對此似乎並不熱情：“回來再說。”

“不管怎麽樣，找到就好。”戚白玉雙手合十，“真是感謝老天，從出院到現在走丟了兩次，竟然都能這麽幸運找回來。”她沖著莫榭笑盈盈地說道，“不過最幸運的還是有你，否則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好。”

“上次是冰淇淋，這次估計又是一時興起想去哪裏玩了。等回來以後，可得好好教育一下他，不管去哪，好歹通知我一聲吧！”戚白玉儼然成了話癆，自己在椅子上一邊說話一邊興奮地扭來扭去，絲毫沒註意到對面男人眼神中漸漸濃重的悲涼之色。

“對了。”莫榭似乎是思考了很久。

“什麽？”戚白玉眨眨眼睛。

本來想說的話不知道為什麽說不出來，莫榭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硬生生地改了口，“……沒什麽，記得等會兒把照片帶著。”

“嗯好。”戚白玉點頭，“還有什麽要帶的嗎？”

莫榭定定地看著她：“等下到了警局，接了齊素青，我會讓小劉送他回這裏，小劉是特種兵退役，齊素青不會有危險。”

“啊？我……”戚白玉一蹙眉。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對你說。”莫榭重重地咬著字。

戚白玉楞了一下：“也是很要緊的事嗎？”

“是。”

“那為什麽不現在說？”

“……”莫榭沈默半晌。

這時候樓下門鈴響起，莫榭微微松了口氣。

“小劉來了！”

戚白玉立刻跳起，把剛才莫榭說的那件“重要且要緊的事”立刻拋在了腦後。

“白玉。”莫榭突然開口叫了她一聲。

“嗯，怎麽了？”

“……沒事。”莫榭垂眸，操控著輪椅走到她身邊，“先去警局，回來再說。”

兩人到了警局。

岳景書讓艾汕下來接他們，電梯一開，艾汕走出來看見莫榭，眼神帶著冷意。

“所有事都能運籌帷幄的莫教授也有麻煩我們隊長的那一天啊，真是稀奇。”她一開口，就是冷嘲熱諷。

莫榭知曉她是在為上次把她調去天津的事生氣，便也不開口再火上澆油，可誰知他這種沈默落在艾汕的眼裏，變成了對她的傲慢與輕蔑。

“莫教授，你是個和方瑩一樣危險的人物。”艾汕咬著牙，“你放心，從現在開始我會一直盯著你，直到你露出狐貍尾巴的那天！還有，我不會讓你再給我們隊長洗腦的機會——”

“艾警官。”戚白玉站在莫榭身後，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能不能先帶我們去領人呢？”

艾汕瞥了她一眼：“你們兩個，最好不要再給我們的工作添麻煩了。岳隊為了案子已經幾天都沒合眼了，還要為了你那個裝瘋賣傻的哥哥分神——”

下一秒，戚白玉突然一步上前抓住她的領子：“你說誰裝瘋賣傻？”

動作之快，連訓練有素的艾汕都沒反應過來。

周圍路過的警察都紛紛停住了腳步。

“白玉。”

莫榭在後面輕輕喚了她一聲，“正事要緊。”

戚白玉松緩緩開艾汕的領子，甚至還為她拍了拍褶皺的領口：“艾警官，麻煩你們是我的不對，我會向所有幫我找到哥哥的警察同志道謝，如果你也有份，我也會感激你，但這並不是你能隨便遞回我哥哥的理由。”

被一個普通人抓著領子威脅，作為一個警察，艾汕的臉面也有些掛不住。

她虎著臉，轉身朝前走，腳下步子飛快，絲毫沒有照顧輪椅上的莫榭的意思。

戚白玉眉頭一皺，卻被莫榭按住手，搖了搖頭。

兩人跟在艾汕身後走一樓盡頭的休息室，到了休息室門口，艾汕指了指窗口：“他就在裏面。”

戚白玉從門上的小窗看進去，齊素青正低著頭坐在沙發上，手肘撐著膝蓋。他的軍綠色外套脫下來擱在一邊，裏面黑色的毛衣袖子挽起，露出半截手臂。

看上去沒有受傷，精神也尚好。

戚白玉敲了敲窗戶，裏面的齊素青聞聲轉頭，一看外面是她，他楞了一下，然後扯出一個並不怎麽燦爛的笑容。

戚白玉朝他開心地揮了揮手，轉身對艾汕說：“艾警官，快開門吧。”

“看完了人就先去辦手續。”艾汕沒好氣地說。

“你——”

“你去辦手續。”莫榭從後面轉過來，“我先和齊素青說幾句話，在這等你。”

把人領出去要緊，戚白玉只好把暫且怒氣咽下。

戚白玉跟在艾汕身後去辦手續。

艾汕走得飛快，她不得不連走帶小跑緊跟在她身後。

“砰！”

“啪！”

轉彎的時候戚白玉一個沒註意，迎面和一個人撞了肩膀，肩上的包摔在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戚白玉一邊道歉，一邊把自己的包撿起——包摔了倒是沒什麽，重要的是包裏的相框別被碰碎。

她拿出相框前後檢查了幾遍，確定連條裂縫都沒有，這才松口氣。

“怎麽了？”

走在前面的艾汕察覺到戚白玉沒跟上來，轉身看她停在轉彎處，便又走上來問她。

“不小心撞了人，我檢查一下東西有沒有摔碎。”戚白玉回答著，把相框想要放回包中。

艾汕掃了一眼那相框，能看出裏面放著的是張照片：“是很重要的照片？”

“……嗯。”戚白玉手一頓，把家庭大合照放進去，留下那張和哥哥的合影，遞給她，“四年前照的。”她的語氣也比剛才緩和了一些。

艾汕接過照片，看了一眼照片上的兩人：“你比之前瘦了不少。”她看著照片上那個慢慢膠原蛋白的年輕女孩子，在看看現在的戚白玉，想起還在休息室的齊素青，似乎也明白了她為什麽現在臉上沒有了當時那樣單純而燦爛的笑容，變得敏感又有些暴戾的原因。

想到這裏，艾汕也沒有了之前的戾氣。

她轉身放緩了步子，和戚白玉並肩往前走。

“喏。”艾汕把照片遞還給她，看她小心地收進包中，“另一個人是誰啊，是親人還是前男友？”她問。

戚白玉的動作頓了一下。

那張本應該放進包裏的相片又被她拿了出來。

“這是我哥哥啊。”她有些茫然。

艾汕“哦”了一聲：“你有兩個哥哥啊？”

“什麽兩個哥哥？”戚白玉指著照片上這個人，“我只有一個哥哥，就是齊素青。這就是他。”說完她還自言自語，“雖然現在和四年前相比是老了一些，但也不至於人出來吧，有那麽大變化嗎？”

“別騙我了。”艾汕一臉看透，斜著眼看她，“前男友吧，怕莫教授誤會是不是？放心，我不會告訴他的。”

那個自視甚高的莫大教授，能讓他因為吃醋心情不好也，她就高興了。

“不是！”戚白玉幹脆停了下來，把相片再次舉到艾汕面前，“你再仔細看看，這就是齊素青！”

艾汕嘆了口氣：“我承認剛才我是一時沒反應過來被你抓了領子，但不意味著我這麽多年刑警白幹了吧。雖然相差四年，你，我一眼就能認出。至於你旁邊這個男的，絕對不是齊素青。”她解釋道，“你看，最明顯的一點：你的身高是一米六八，從這張照片上來看，旁邊的男生至少高你十二公分，也就是說他的身高，應該是在一米八到一米八五之間，但是你那位‘哥哥’才一米七六，別告訴我拍這張照片的時候，他是站在臺階上的。”

艾汕越說越上癮，“還有，這個男生和你長得有幾分像，都是杏眼，而且他的下巴是倒梯形，鼻梁高，眉骨突出；至於你哥哥，是內雙長眼，尖下巴，顴骨微微突出……”

她口若懸河之際，抽空看了戚白玉一眼，原以為能看到崇拜的神情，誰想到卻看見戚白玉整個人都像是抽了魂似的站在原地，兩眼空洞無神。

是不是停電了。

戚白玉想問。

不然為什麽，她的眼前突然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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